楚雄彝族“老虎节”
“老虎耍一耍，家家门前耍一耍。好的好的要进来，坏的坏的要出去。金银财宝要进来，五谷丰登要进来。六蓄兴旺要进来，七灾八难要出去”。这是云南省双柏县小麦地冲村彝族罗罗濮支系的人，在每年正月初八到十五的传统“虎节”期间，老虎的扮演者进宅驱邪送富时扮演山神的人所诵的词。
罗罗濮是彝族众多支系中的一支，他们自称“阿罗”，现生活在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境内的就有２０多万。“罗罗” 在彝语中有老虎或勇敢之意，“濮”则有族或人的意思，按照彝语的意思解释“罗罗濮”是“虎族”或“虎人”的意义，他们认为自己是虎的后裔。是老虎给他们带来的吉祥幸福的生活，因此每年正月他们都沿袭着跳虎舞的民俗，并成为麦地冲村彝族人一年中最为隆重的节日之一。有关专家认为，虎舞是彝族古代虎图腾的遗风，是研究古代彝族文化的活化石，现已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逐渐受到国内外人类学、民俗学家的重视。
彝族是个崇虎尚虎的民族，他们的传统文化中丰富的虎文化丛，有的文献记载是虎推动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虎的身躯变成世界上的万物等，彝族人常常以虎为名，喻以勇猛等。同样在浩瀚的汉文典籍中也有罗罗人的记载，如元代李京《云南方志略?诸夷风俗》“罗罗即乌蛮也。……酋长死，以虎皮裹而焚，其骨葬于山中。……年老（死）者，往往化为虎云”。明代陈继儒《虎荟》卷三载：“罗罗――云南蛮人，呼虎为罗罗，老则化虎。”清代乾隆年间的《南安州志》载：滇中楚雄的彝族支系罗罗每年正月过虎节，村民化装为虎，跳虎舞。由此可见，彝族人这种跳老虎过虎节的民间传统由来已久，有相当悠久的历史，在云南楚雄双柏县小麦地冲村彝族村落的原生态环境下传承到今天，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现在每年有慕名而来的国内外民俗学者和文化人类学家，他们有的已来过十几趟，有的一来就与麦地冲村彝族同胞同吃住几个月。
2006年春节，我也专程从北京赶到麦地冲村采访跳虎节，在彝族同胞家住了几天，亲身感受了这个神秘节日。与其他山区村寨一样，麦地冲村的交通不是很方便，从双柏县城坐50多公里路程的车到法裱镇，然后从镇政府所在地步行八公里，翻过一座山，行走一个多小时才到村里。由于是春节假期，我在镇政府找到惟一值班的镇领导 ，向他了解跳虎节的情况，这位热情的彝族汉子给我介绍许多有关跳虎的故事，并给我画了一张前往麦地冲村的线路图，抱歉地说到，“镇里只有我值班不能陪你去跳虎节了，我写张条，你去找村委会的领导吧”。于是我就拿着条，独自步行在哀牢山上来到麦地冲村。还好节日里村里领导都在，受到他们热情接待，安排了住处。跳虎要举行八天，从每年的正月初八凌晨举行的祭土主庙请虎神开始，一直跳到正月十五送虎归山为止。期间四邻八乡的亲戚朋友，山外的来客慕名而来，特别是最后两天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虎节”于每年农历正月初八凌晨开始，这天隆重而神秘的祭土主庙选虎请虎神的仪式在彝族民间信仰工作者毕摩“朵西”的率领下进行，这天上午全村男子牵着羊、抱着鸡，到山上土主庙上去杀牲祭神，毕摩率群众祭土主庙，祭司占卦时，村里的青壮年在德高望重的族长带领下分四排站在祭司的后面，祭司一边念请神经“全村群众愿推选这四排的男子当虎，到底谁合适谁不合适，请神作回答！”一边念人名，如果是顺卦，被念名字的人继续跪着，表示天公、地母、和人的祖先――虎神已经同意他当虎，而那些遇到逆卦的人就陆续离开备选虎神的队伍中，最后选定的八位老虎扮演者向神磕头谢恩敬酒，并当场化装。传统的做法是祭司用黑、红、黄三中颜色的泥土和黑锅灰给他们的脸上身上纹身，然后再给他们穿上用黑毡扎成的虎皮，黑毡裹身的虎皮极为讲究，要在头上捆扎出两只虎耳，身后下方的黑毡捆成粗壮的尾巴，露出的脸和手脚要画黑、红、黄三色条纹，额上绘“王”字，颈上系铜铃。这些被选中扮虎的人经过这些复杂的程序与仪式就变成神力无比的虎神，不能开口讲话。接着祭司宣布敬神的结果与虎节期间应该注意的事项，众虎在鼓师鼓点的指挥下，开始跳起虎舞。
跳虎民俗的由来，还有一段美丽动人的传说，相传在很久以前，现居住在双柏县小麦地冲的彝族“阿罗人”祖先曾居住在深山密林中，经常受到豺豹蟒蛇惊扰，牲畜被咬伤，庄稼被践踏，阿罗人整日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后来有个聪明的阿罗人把猎到的虎皮剥下来，套在自己的身上跳起“虎舞”， 他们像虎一样勇猛，不惧怕任何邪恶，吓退豺豹蟒蛇的袭击，保护了村寨与族人，庄稼有了好收成，牛羊繁荣了，寨子中出现一片吉祥欣欣向荣的景象。后来的人们为了纪念这些聪明的先人，从此把每年的正月初八到十五作为跳虎作为节日固定下来，并伴以乐曲和大锣笙，使之更生动活跃。
跳虎活动有不同角色的扮演者，有老虎、山神、猫等角色。正月初八举行传统的请虎仪式后，众虎就回家休息，等待傍晚虎舞庆典的到来，当晚，村民们吃过晚饭后就等待鼓师手里的羊皮鼓的响声，一当听到鼓声的响起，村里老少都集中到跳虎场，准备参加盛大的老虎节典礼。只见一个身穿黑布长衫、头戴破草帽的彝族长老，手持一根一仗多长的竹竿，上面挂有葫芦的老人，用力挥动着手中的竹竿，走入跳老虎场地，嘴里说到“我的葫芦里九十九种药，能医九十九种病，能镇九十九种邪，能克九十九种魔，快来买药……”当出场卖药的随口溜刚念完，就大吼一声：“罗嘛”（老虎）话音未落，铁炮响起，东、南、西、北四处，跳出四只“猛虎”，摇动挂在脖子上的铜铃跳着虎舞进场，随着鼓师的鼓点，跟在手举葫芦的老人的后，在场子中央跳起虎舞。舞蹈动作由慢到快，力度由弱变大，饰虎者躬身俯首，模仿虎的动作和人们劳动生产的动作，具有传感巫术的遗迹。在场的村民也加入狂舞的行列。此后，每日增加一虎入场跳虎舞，加到8虎时，众黑虎跳“耕地”、“撒种”、“薅草”、“收割”、“打谷”等生产舞，以及“虎亲吻”、“虎交尾”、“虎护蛋”等生殖舞和“虎搭桥”、“虎盖房”等生活舞。
正月十五是“斩扫祸祟，送虎东归日”，或称为“八虎拜年”的日子，是八天跳虎活动的高潮，活动从天亮虎时开始，直到当天夜晚鼠结束。太阳刚从东边升起，虎头就来到跳虎场的中央宣布节日规矩，今天是罗罗人一年中重要日子老虎要斩扫祸祟，也罗罗人最吉祥的日子，欢迎外乡外族的朋友来参加，但要遵守传统习惯，不许穿戴白色的衣裤帽子，不不许打伞披蓑衣、戴雨帽，不许在公共场所男女纠缠不清。宣布完备，与前些天一样鸣炮，在虎场跳虎舞。当人们在狂欢之际，“老虎”们便在“猫”的带领下到村里各户人家去斩扫祸祟，虎队在羊皮鼓声与鞭炮声中来到村民家院里跳舞，公母二猫“嗷嗷”叫着，跑走进堂屋，去抢夺主人放在贡桌上贡献给祖公的的腊肉、钱和米等贡献品，把它们放入公猫身上所挎的羊皮口袋中，手牵手跑出门去。这时，两只“猛虎”连忙匍匐在堂屋的门坎上，两个装拌成山神的司，一师徒，手拿香火，一支脚搭在虎背上，口中念道“邪恶鬼祟快出来，大吉大利快进去，有吃有穿快进去，金银财宝快进来……”最后回到院里们替主人向围光的群众敬酒，然后在猫的带领下一一走下别的人家去祸祟，直到村里所有人家都拜完。
八虎“斩扫”后，晚上在虎头的率领下众老虎和村民来到村边一个叫送虎梁子的山上，经过毕摩念经等一系列仪式活动，跳三圈舞后把虎魂送往东方。众虎卸装后，全村男女老少都聚集在送虎地分食从村民家中收集来的贡品腊肉做的“虎肉”，吃完“虎肉”，后热闹八天八夜的虎节也就结束了。
作为原始文化遗存，彝族“跳虎节”的图腾傩舞，以其丰富的文化内涵，为民族学、民俗学、宗教学、傩学等学科研究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和资料。“跳虎节”是现今遗存的虎图腾崇拜的一种祭祀性舞蹈，是彝族古傩仪的珍存。它模仿原始人类生产、生活和人类繁衍等一系列动作的舞蹈，以此来祭祀自己的祖先，反映彝族朴素的崇虎宇宙观。
/ Recommendation
/ Reading l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