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的灵石梦呓(外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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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流淌着万年不枯的河流,清澈无比,
鱼群逍遥游荡在漫无天际的水园里,古人披着黑色从西北南下,源头,
他们在现代考古学者笔下居然被命名定为,氐羌戎族群根脉,黑族,
骨洒金沙江河谷畔,须系大渡河岸,血流澜沧江边,骸落红河里,
而黑红黄是被遗落在南高原的夏商王朝肌肤底色,谁可相信我们,
每一血滴浸透着爱和情,化作六月索玛漫山遍野,化作七月火把祈福着族人,每一个人丁,
就像哀牢山脉里躺卧的每一块黑石,坚硬无比,傲雪风霜,
也如乌蒙山坡上每一朵杜鹃花,灿烂劲放,惹人欢喜,
也似大小凉山上每一缕阳光,金黄迷人,温暖明亮,
而我是躺卧在天际的魔石,不断吞没时光之河,任凭历史车轮辗过多情的血肉之躯。
我是孤卧在灵关古道,孙水河边的一块黑石,
黑土细碎呵护着双脚,雨滴晶莹湿润着心田,阳光金黄照亮着迷途,
南北东西匆匆往返的旅客,尽收在无法言语的眼睑下,我渴望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向彝家来客道以饱满热情的欢迎,给离别山寨的友人寄以深深地祝福,
深秋雨漫乾坤,我从不寂寞,只有遗世的惆怅和凄美,美好的期盼,
盼望着孩提时候亲眼目睹的群雁再一次飞过故乡的天空,听听天籁候鸟之音,
捎来祖父亡灵在祖界的问候,
渴望鸿雁毛羽飘落人间的休息,而我恰好是那位农夫,拾捡而归,
更改一个民族的故事,成全一对恋人的结局,多美。
守候在苍茫的岁月,若给我一次粉身碎骨的历险,我的生命之主,我想,
用诗句之器开掘生命里难以勘测的藏矿,请给我一支笔,一张纸,
无需准备其他开采之具,如果你非得让我再选择一样东西,
那先祖神灵请你赐我康健的体魄,不息的生命,
而洋芋和荞麦是我与生俱来的最爱,也无需山珍海味,
隐匿在尘世里讴歌生命的可贵,忠贞的爱情,
可瞎眼的女人与我总是擦肩而过,那颗痴情美丽的心是何等万人瞩目,
神圣的爱牖心扉却最想只为你一人打开,为何徘徊不前,
难以猜透女神你的心事和秘密,更难以走进你藏着黑经的迷楼。
顶着太阳行走尘世无际的苦痛荒原,我不需神驹,
从滇池南到北岸,一个短信已足,当然自己连心仪的女伴还不知道“呻吟”于何处,
我要向你证明心头铜网兜的厉害,让命运雷电那苦难魔鬼终究被罩住不漏,
心中的弓箭矛戈刺射向生活里最暴烈的苦日,和那阴霾的月色,
我在千年后深受英雄祝龙的密传,嘴里吐喷神语咒词,
让往山里狂扑而来的邪气和鬼祟,让魍魉般吞噬善良人心的蟒蛇,自讨苦吃,
自取灭亡,让火塘安宁度过阴霾笼罩的岁月,抚平母亲额际忧伤的皱纹,
英雄逐鹿,美人迟暮,一切诗意的词句成为死去的词尸,被扔进垃圾桶里吧,
我只想化作古道上遗落的灵石,目送日出日没,月落乌啼,斗转星移,
目睹婴儿诞生,和老人亡故,新娘出嫁,恋人相会,花开花落,向神灵倾诉着被桎梏的苦衷。
古道上独立的黑石,傲慢无礼,
竟然宣称自己要用生命里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铺成五彩锦程,
让千年后的过客踩踏而过,身体怎么可以说是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天空云石非昨晚那样,厚云遮满头顶,黄昏美丽安详模样已消失无踪影,
这样的残景降落在一位年青歌诗者的眼睛里,浪漫的岁月日子里,
多么无情和失落,波光粼粼的河水失去最美的光泽,失去最好的欣赏者,
静默吧,我的魂灵;沉睡吧,我的黑石;松手吧,我的自己
祸总是从口嘴里生,醒着只是目睹更多的残忍,和招来太多的流言蜚语,
而那执着只是在不断收割疲惫和苦痛,在没有神的日子里,祈祷都是徒劳的,
人哟,只能也只有与各自的命运输死一搏,与生活一赌输赢。
黄昏渐渐降临,大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车流即将散尽,
历史里商客文墨骚客已遗弃古道远走,卷入不归里岁月流逝的长河,
留下谁那美丽的身影和诗句,夜幕铺盖大地,月色如此动人,
一块灵石撕心裂肺,对谁的眷恋和痴情,放眼天际,
月亮升爬在乌云滚滚的身后,乌鸦带着死亡气息鸣啼又嘎然然而止,
仿佛附近某个村落的病人将注定气绝身亡,勾魂使者化作俊男,
骑着棕色骏马悄悄来到主人家门口,谁知那是魔鬼,我们早已发现,
不详之音在诗歌的语符里跳串,附妖灵的词语坠饰着诗歌金环灼灼生辉,我们亲眼所见,
河里女妖披着彩裙,装着善意无事般地向岸上的过客之魂招手,
而我在受了邪气之下,受灵石拜托在这里狂言不断,似梦呓不绝,何处去找只牺牲,
甘愿自己是个中邪的人,无辜可怜着,总比人鬼难辨的那些狂徒强多少倍,活见鬼,
活活吞噬人的身心,我们束手无策。
树枝从我的躯体上向四面延伸生长,
绿叶沉静无一丝生机的气象,感到大地和天穹如狼狈为奸的图谋者,
砍断生命之树,或者把我活活闷死在窒息的空间里,
时间已经逃离,僵硬的空气武装嗔怒在我四面发出食欲之相,露出饥渴之状,
我要突围,杀出一条绝望后死神口中的生命之路,诗歌之路
重振旗鼓,呼唤古道之上各方神灵,剿灭不断反扑侵略心里家园的劲敌,
但愿闪电划破死静窒息的天空,渴望与魔鬼同归于尽,迫不及待,
让所有的猛虎野狼向我发出进攻,勇士将手无寸铁,
语言利刃,和箭矢锋芒指向凶残的刽子手,痛快的短兵相接将是怎样歌颂勇者无敌,
注定最后以胜负分晓,坚信黎明的曙光将破云而出。
独自步行在古道隐迹后的高速公路上,担心怪物似的车辆,穿梭来往不息,
荞麦地将等待丰收,农忙的农夫扛着除具与烈日融合一体,一片金黄,
山里的人本是自然之子,神灵之子,他们任凭云舒云卷,
太阳和月亮是他们眼睛,天空是他们的被褥,大地是他们的卧席,
瓦板房低矮地散落在古道之上,家都是温暖的,哪怕破烂不堪,
只要有火塘在,只要有母亲在,
而我似丧家之犬,幽灵般游荡在茶马古道上,从喜德到西昌,从西昌到喜德,
偶尔也唱着自己的诗歌,
打发每一个寂寞的黄昏,凄冷的早晨,恐惧的夜晚。
我多想你,为何迟迟不可归来,思恋被囚禁在自我窄小的心牢里,山坑里,
我曾独立在山垭口守候远方模糊的身影,
我曾躺卧密林深处耳贴着大地聆听你的足音,
我曾站在山岗上等待到最后一抹夕阳悄无声息离开,
我曾在吉祥的时辰敲响羊皮鼓召唤,狠心的魂灵啊,
无济于事,自欺欺人,徒劳无功,
山神,请赐予我你那语言密码,我要用他与自然对话,与水妖窃窃私语,
我要揭秘……
经卷黑词失去法灵,神烟只是招来魔鬼付之一笑,
一个时代即将降临,我们无法预言终结将会是如何荒芜和死亡气息,
它不是远古洪荒毁灭的重演,正是丘布时代历史的更写,
但我始终坚信万物灵长,拯救家园那神通之力,
红雪飘落在某个季节,
我寄予万物重新更生,
结局从零开始,
家园重新修筑,
祈祷众神起死回生,
渐渐醒来,目睹,
我的族人,一一被挂着香美诱饵的铁钩钓死在尘世苦海。
独步孙水河畔
夏日的傍晚,我领着失落的自己行走,
独步流淌不熄的孙水河堤上,痴痴眺望,
仿佛自己是离群的羔羊,又似已被爱神遗弃的罪人,
在空旷的心里原野里放逐和驰骋,幽灵般游荡山城凄冷的黄昏
真的,我不奢望美人和花朵,一息尚存,呼吸着新鲜空气,
一坨洋芋和一块荞粑,已足够,痛苦和泪滴本是与生俱来的。
历史的脚印烙在厚实坚硬的石谷里,
烙在每一块黑石心底多情不灭的记忆中,
孙水河畔古石墓群穿过万年的岁月叠缝,狰狞的文明二字向我发笑,
沉睡躺卧在农人的荞麦地上,
无人问津,古老的石壁画像,任凭风霜和雨雪的侵蚀,
只能打开一位诗人充满遐想的美丽心空,今晚,
忧伤和惆怅如冬雪秋雨飘洒降落在这悲伤的季节。
我的诗句如雨线从心头纷纷杂乱而降,
孤独和诗吟陪伴着情人失恋的雨季,
在十字路口急切邂逅久违者的牵手,真的,
我发誓即将给亲爱的你带来遗世的珍爱,幸福的灵镜,快乐的宝盒,
我如修行者匍匐在黄土之上膜拜祈求,
你彩裙下珍藏的神物,渴望拾捡口弦的声穗,共同起程爱之旅,
缔造爱的家园,经营质朴的生活。
巍峨挺立的爱之殿堂已崩溃破碎,低过路边的小草。
一条痴情的爱河不幸流入吞没河水的天际魔石,死亡,
无能的凡人只能捶胸顿足愤恨命运的不公,
我向天穹嘶喊“火布格妞”太阳神,可是叫天不灵,
恨那正在收拾婴儿屎尿的少妇,
一个故事从此诞生,一个神灵从此隐没,
而一个男人从此悲伤。
我曾屡次听见奔丧者悲痛的哭嚎泣啼,全身冷汗,
谁知是恶嚎中的惊醒,一场梦境,
只能从心底发出对亲人和朋友深深的祝愿,还有虔诚的祈祷,
如果注定有灾难和苦痛,那就请诸神把不幸全赐给我,
如果注定有失恋和死亡,我甘愿受尽所有的惩罚桎梏,
拾起痛苦的记忆走进尘世的苦海,让我的爱人解脱羁绊并忘却苦恼,
像纯真的孩子带着快乐嬉戏而去。
茶马古道又被称为灵关古道的南方丝绸之路哟,
布满岁月里的伤痕和故事,依然巨龙般盘桓在大凉山母语之乡的腹地,
千军万马踏响古道犹似千年前发出诗歌的回声,
闯进聆听者内心的深处,唤起孤寂的石灵梦呓般自语自言。
马帮颈上的银铃如歌声飘进孙水河畔土著者的梦里,
我看见忧伤渐渐从幸福漫步,穿过时光的迷宫,如美人嫣然一笑,
手持镰刀的彝妇趁着月光,伴着鸡鸣鸟啼进入丰收的荞麦地里,浑身淋湿晨露和幸福,
月光和女人,构成一幅诗人眼睛里的绝世美景。
小相岭雪山下颓垣残壁里的古驿站络绎迎送,
每一批来往的旅客,纷纷倒在历史的枪口下,
我用诗歌哀吟岁月的流逝,故事的残缺,美人的不归,英雄的激昂,
目睹大山和河流依旧,变迁的只有人事,不变的是对你的一往情深,
顾览往昔,其实没有遗恨,没有悲伤,只有幸运,幸运先祖依然把我安然地放牧在尘世上,
梦想与我遥不可及,让我安分守己吧,绝非乌托邦构建自己的现实家园,
从原地出发,每一个脚印都是如星辰灿烂,似眼睛明亮寓意,若故事动听感人,
像刚煮熟的洋芋香气扑鼻实在。
按时出发的客车装载游人迅速驶离我的视域里,
我捧着本诗集独自徘徊在起点的巢穴,迷失在自我铺设的陷阱里,
太多的心酸故事从里生长,如杂草丛生,
任凭河流流淌欢歌,任凭道路漫长,任凭历史悠悠岁月无际,任凭往事泛心头,
站在一块茶马古道上的黑石足以神通般地洞穿时光的始终,历史的首尾,
舀一碗孙水河水,饮尽足已润泽喉咙的干渴,拯救心田的寂寞旱土。
四面的群山静默无语,孙水河畔的一块奇特黑石却能够神秘地破解自然的暗号和语言,
我把羊皮鼓端详许久,锤击鼓内的秘密,聆听神灵传达的生死之谜。
我把春夏秋冬揣摩许久,视察季节的来临与飘零,窥探自然法则的兴衰之谜。
搬进河谷汉区地带的彝胞,把汉鬼当做自己疾病的魔根,
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拿起筷子和瓷碗,迎送鬼邪地死缠,口诵滑稽的咒语,
而山里的彝鬼迷路在繁华都市纵横无数的街道上,无法侵扰异族安居的大厦和楼房,
灯火酒绿地城市似魔窟日益吸纳人们,高尚和丑陋合融进世俗的漩涡里,灵魂,
只是星空诱惑着诗人的灵魂不能自拔,已临烟花楼下的食客带着梅毒回家,
毕摩起法无数次,病人呻吟未缓减,一缕青烟在众人的奔丧中升进天空,苦命人,
我只能站在此岸感慨人事的变迁与无奈,愿你走好。
苍茫的古道死在夕阳和喧嚣的车流汽笛声里,
命运的列车沿着生活的铁轨向生命的尽头驶进不停,
我躺卧苗圃宽阔的草道里静静仰望天穹深邃的神奇和生命图景的怪状,
沉思许久却无准确的答案,我被自己携带缓步回返进朴实的此岸家园里,
出去散步这么久,母亲说道,赶快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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