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女诗人专号：李小麦的诗
古老的彝族，还能有多少东西能在时代大潮中存留下来，也许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为她留存一些有价值的文化，这就是彝 族 人 网的价值所在。
李小麦,居云南建水。习诗一年余，作品见《人民文学》《诗刊》《诗林》《星星》《滇池》《边疆文学》《云南日报》等，诗作入选《云南诗选1980-2012》《中国彝族当代诗歌大系》选本，入围昊龙·第五届高黎贡文学节22强名单，鲁迅文学院第十期少数民族培训班学员。
我是那东晋的女子
浔阳。柴桑。我是那东晋的女子
家住南山脚下。一间茅屋
有紫藤爬满篱笆的墙
种两亩地，耕一亩田
栽几株竹，种九棵柳
养七只鸡，四只鸭，两只鹅
三只小猪，一只温顺的小黑狗。
穿白底起碎花的细麻布衫
着素净缚腰的粗麻深蓝色长裙
围绕灶台，点燃柴禾，升起炊烟
溪头浣衣。采菊东篱下
在一个雪夜，拜访陶渊明的茅舍
炉火暖和，夜色稠密
温一壶浓酒，谈诗赋，论儒经。
夜深，鞠身拜别，踏雪归去
雪落无声。身后
小黑狗哼哼唧唧，欢快如小曲
点一盏松灯，燃两节竹碳
等远游归来的你，在这个雪夜
叩响那扇小小的柴扉
魔咒
凌晨一点二十分，鬼魂般在河口奔跑
身体中的小兽，露出尖尖的牙
它啃噬我的胃壁、肝脏和血液
眼里的火焰，是一架小型发电机，把酒精引燃
一个男人说：“宝贝，站住，别跑”
回头，路灯下站着一个怪物
人身兽面，没有眼睛和嘴色
只有高黎贡山般雄伟的鼻子
惊叫一声，拼命狂奔
边境长廊，中越大桥，东方宾馆，国际公寓
星光酒店，广龄街，人民路，邑芬街……
我撞翻一个酒鬼，撞倒一个妓女
撞到一个匆匆奔向车站的男人
凌晨四点五十六分，小兽吃饱喝足
昏昏欲睡。失魂落魄回到火柴盒客栈
敲开402房间的门
黑暗中，一个男人紧紧抱住了我
他不发一言，只不停地抚摸我冰冷的身体
我抽泣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多么令我悲伤
虚弱地抚摸男人的脸
惊恐地发现，他同样没有眼睛和嘴色
只有一个高黎贡山般雄伟的鼻子
在他怀里，禁不住绝望恸哭
我被那怪兽施了魔法
跑了大半夜，依然没能跑出他的魔咒
祈祷
——上帝啊，祈求您让衰老远离我吧！
我那么爱着软绵绵、甜蜜蜜的绵花糖！
我的骑士正赶在寻觅我的万里征途上！
潘多拉的魔匣里还珍藏着我醇厚的五谷芬芳！
——上帝啊，您可以想像
当时光之手弄皱我饱满圆润的脸庞
面对策马而来的骑士，我该多么的绝望与悲伤！
当我老了
当我老了，我想和你回到老家的
庭院，静静地晒晒太阳
帮你修修指甲
帮你从里屋找出老花眼镜和外套
烟，不准你再抽了
酒，也不准你再喝了
无事时，我们就去村庄里转转
要牵手，或搀扶，不可以一前一后
去看看炊烟，牧童，田畴
……如果我先你去了，你找个伴吧
如果你先我去了
我会坐在陈旧的时光里
翻一本同样陈旧的像册
回忆你所有的好性格与坏脾气
以及你一生的光辉与黯淡
然后，安静地等着你来把我接走
地图
他总把一张地图带在身上
叠得方方正正，装进对襟服的口袋
闲时，便打开地图
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看
看建水县到北京要经过哪些省
看哪条路线最近，最省钱
有时，用直尺在地图上量
根据比例，换算出二者的直线距离
这个在乡下修了一辈子地球的老农
酝酿着一个伟大的梦想
他要赶着马车
去北京看一看毛主席
乌托邦
栅栏是乳白色的
圆形小茶几，藤条椅
黄昏渐近。
此时，我是酒庄不问世事的小妇人
拥有这片广袤的葡萄园
一个勤劳善良好脾气的农场主丈夫
每天，我酿红酒
做家人喜爱的中餐和西点。
日落时分
在这幢小楼的阳台
翘首张望他回家的身影
我们有五个孩子
——两个男孩，三个女孩
男孩穿绅士的小礼服
女孩穿漂亮的公主裙
夜幕降临，烛光下
最小的孩子已经在我怀里沉沉入睡
另四个孩子
倚靠在他们父亲的肩头、后背和膝下
说着一整天的奇闻和趣事
叽叽喳喳。
那时，窗外吹来清凉的风
葡萄园里飘散着醉人的香气
橡木桶里的红酒正在发酵
……
孩子们终于累了
我的丈夫已徐靠在藤条椅上
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
倾诉者
他们把我关进一间黑房子
用一个铁制的笼头罩住我的嘴
用一根生锈的铁链拴住我的脚
不让我歌唱，不让我说话
不让我走路，不让我奔跑
让我喝污黑变质的脏水
让我吃发霉腐烂的麦秆
这里，看不见星星、太阳和月亮
这里，看不见鲜花、小溪和青草
地上，爬着蛆虫、蟑螂和老鼠
屋顶，盘旋着苍蝇、蚊子和猫头鹰
有时，还会爬出蜘蛛、蜈蚣和眼镜蛇
战神阿瑞斯啊
快救我于水深火热吧
打开我的黑房子吧，
拆掉我的铁笼头吧
解开我的铁链吧
带我出去吧。让我看看这壮美的
山川、河流、绿洲、大海和草原吧
多么好啊，当那一天来临……
您好，汤姆先生
必须藏好正在盛放的这十万亩玫瑰园
多好啊！假如能像一匹任性的小母马
一头撞进你的怀里撒野！
多好啊！假如还能吊在你的脖颈上
仔细地数一数你浓密的眉毛！
我文质彬彬，我举止有度
——多像一个淑女啊！
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野姑娘！
怀揣十万只惊慌不已的小鹿
故作镇定地问候：您好，汤姆先生！
宝贝
他睡在我身旁
裸露着古铜色的肌肤
他已经睡熟了
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壁灯照在他的脸上
他看起来那么迷人
他真是个美男子
这个可爱的男人
我那么爱他
我愿意为他变得温顺
我愿意为他变得端庄
我愿意为他变得风情
我愿意为他变成一粒微尘
我搂紧他
他似乎被我弄醒了
他翻了个身
我又把他搂紧了一点
他把我拽进怀里
含糊不清地喊我：
“小麦子，宝贝儿……”
裸
扔掉胭脂
扔掉粉饼
扔掉眉笔
扔掉口红
扔掉唇彩
露出我的黄皮肤
露出我的小雀斑
露出我的柳叶眉
露出我干裂的嘴唇
扔掉帽子
扔掉耳环
扔掉项琏
扔掉胸花
扔掉戒指
扔掉坤包
扔掉高跟鞋
露出我纤细的手指
露出我欣长的脖颈
露出我瘦削的脚掌
露出我乱糟糟的长卷发
露出我耳垂上的美人痣
扔掉衬衫
扔掉长裙
露出我性感的锁骨
露出我纤瘦的小蛮腰
扔掉黄金
扔掉白银
扔掉钻石
扔掉翡翠
扔掉鲜花
扔掉香水
扔掉房产证
扔掉身份证
扔掉学历证
扔掉暂住证
扔掉驾驶证
扔掉行驶证
到高黎贡山
栽青青的大白菜
种大大的老南瓜
养肥肥的黑鸭子
扔掉思念
扔掉疼痛
扔掉破碎
扔掉眼泪
扔掉悲伤
扔掉哭泣
扔掉艾怨
最后，扔掉记忆
像刚满两岁的孩子
懵懵懂懂地，一路西行
黑乌鸦
黑乌鸦，虚伪的黑乌鸦
黑乌鸦，贪婪的黑乌鸦
黑乌鸦，谎话连篇的黑乌鸦
为何还整夜在我窗外恬噪
为何还怀念我清甜的麦芽
为何还舍不得我的绕指柔
为何还期盼我给你小月亮
为何还眷恋我尖尖的小虎牙
黑乌鸦，讨厌的黑乌鸦
你盗走我的红兜肚
你盗走我的梳妆台
你盗走我的胭脂扣
你盗走我的绣花鞋
黑乌鸦，虚伪的黑乌鸦
黑乌鸦，贪婪的黑乌鸦
黑乌鸦，谎话连篇的黑乌鸦
喊我小麦吧
今天开始，喊我小麦吧。就像
喊一株田地里的水稻、玉米、高粱
或向日葵般
我原本就是一株生长在乡村的植物
简单，朴素，温暖
那些乡民，多好啊
那个黑黑瘦瘦的彝族汉子
是他，把我放进大地温暖湿润的子宫
让我长成一株娇嫩的小麦儿啊
那个高高胖胖的汉族女人
是她，给我除草，施肥，灌溉
让我从一株娇嫩的小麦儿
长成一株成熟饱满的麦穗啊
那片田野，多好啊
那些青菜，萝卜，蚕豆和花生
都是我的邻居啊
那些蟋蟀，蚂蚱，蜗牛和萤火虫
都是我的小伙伴啊
那只小黑狗
曾经带着一只白色的小母狗
来我的地里偷过情啊
那只小麻雀
它曾偷走了我身上的四粒麦穗啊
喊我小麦吧
只需轻轻一声呼唤
那些日渐模糊的笑容和脸庞
只一瞬，便在我的眼前摇曳生辉
家乡那片荒芜的田野
只一瞬，便翻涌起一片
漫无边际的麦浪
古老的彝族，还能有多少东西能在时代大潮中存留下来，也许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为她留存一些有价值的文化，这就是彝 族 人 网的价值所在。
李小麦,居云南建水。习诗一年余，作品见《人民文学》《诗刊》《诗林》《星星》《滇池》《边疆文学》《云南日报》等，诗作入选《云南诗选1980-2012》《中国彝族当代诗歌大系》选本，入围昊龙·第五届高黎贡文学节22强名单，鲁迅文学院第十期少数民族培训班学员。
我是那东晋的女子
浔阳。柴桑。我是那东晋的女子
家住南山脚下。一间茅屋
有紫藤爬满篱笆的墙
种两亩地，耕一亩田
栽几株竹，种九棵柳
养七只鸡，四只鸭，两只鹅
三只小猪，一只温顺的小黑狗。
穿白底起碎花的细麻布衫
着素净缚腰的粗麻深蓝色长裙
围绕灶台，点燃柴禾，升起炊烟
溪头浣衣。采菊东篱下
在一个雪夜，拜访陶渊明的茅舍
炉火暖和，夜色稠密
温一壶浓酒，谈诗赋，论儒经。
夜深，鞠身拜别，踏雪归去
雪落无声。身后
小黑狗哼哼唧唧，欢快如小曲
点一盏松灯，燃两节竹碳
等远游归来的你，在这个雪夜
叩响那扇小小的柴扉
魔咒
凌晨一点二十分，鬼魂般在河口奔跑
身体中的小兽，露出尖尖的牙
它啃噬我的胃壁、肝脏和血液
眼里的火焰，是一架小型发电机，把酒精引燃
一个男人说：“宝贝，站住，别跑”
回头，路灯下站着一个怪物
人身兽面，没有眼睛和嘴色
只有高黎贡山般雄伟的鼻子
惊叫一声，拼命狂奔
边境长廊，中越大桥，东方宾馆，国际公寓
星光酒店，广龄街，人民路，邑芬街……
我撞翻一个酒鬼，撞倒一个妓女
撞到一个匆匆奔向车站的男人
凌晨四点五十六分，小兽吃饱喝足
昏昏欲睡。失魂落魄回到火柴盒客栈
敲开402房间的门
黑暗中，一个男人紧紧抱住了我
他不发一言，只不停地抚摸我冰冷的身体
我抽泣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多么令我悲伤
虚弱地抚摸男人的脸
惊恐地发现，他同样没有眼睛和嘴色
只有一个高黎贡山般雄伟的鼻子
在他怀里，禁不住绝望恸哭
我被那怪兽施了魔法
跑了大半夜，依然没能跑出他的魔咒
祈祷
——上帝啊，祈求您让衰老远离我吧！
我那么爱着软绵绵、甜蜜蜜的绵花糖！
我的骑士正赶在寻觅我的万里征途上！
潘多拉的魔匣里还珍藏着我醇厚的五谷芬芳！
——上帝啊，您可以想像
当时光之手弄皱我饱满圆润的脸庞
面对策马而来的骑士，我该多么的绝望与悲伤！
当我老了
当我老了，我想和你回到老家的
庭院，静静地晒晒太阳
帮你修修指甲
帮你从里屋找出老花眼镜和外套
烟，不准你再抽了
酒，也不准你再喝了
无事时，我们就去村庄里转转
要牵手，或搀扶，不可以一前一后
去看看炊烟，牧童，田畴
……如果我先你去了，你找个伴吧
如果你先我去了
我会坐在陈旧的时光里
翻一本同样陈旧的像册
回忆你所有的好性格与坏脾气
以及你一生的光辉与黯淡
然后，安静地等着你来把我接走
地图
他总把一张地图带在身上
叠得方方正正，装进对襟服的口袋
闲时，便打开地图
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看
看建水县到北京要经过哪些省
看哪条路线最近，最省钱
有时，用直尺在地图上量
根据比例，换算出二者的直线距离
这个在乡下修了一辈子地球的老农
酝酿着一个伟大的梦想
他要赶着马车
去北京看一看毛主席
乌托邦
栅栏是乳白色的
圆形小茶几，藤条椅
黄昏渐近。
此时，我是酒庄不问世事的小妇人
拥有这片广袤的葡萄园
一个勤劳善良好脾气的农场主丈夫
每天，我酿红酒
做家人喜爱的中餐和西点。
日落时分
在这幢小楼的阳台
翘首张望他回家的身影
我们有五个孩子
——两个男孩，三个女孩
男孩穿绅士的小礼服
女孩穿漂亮的公主裙
夜幕降临，烛光下
最小的孩子已经在我怀里沉沉入睡
另四个孩子
倚靠在他们父亲的肩头、后背和膝下
说着一整天的奇闻和趣事
叽叽喳喳。
那时，窗外吹来清凉的风
葡萄园里飘散着醉人的香气
橡木桶里的红酒正在发酵
……
孩子们终于累了
我的丈夫已徐靠在藤条椅上
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
倾诉者
他们把我关进一间黑房子
用一个铁制的笼头罩住我的嘴
用一根生锈的铁链拴住我的脚
不让我歌唱，不让我说话
不让我走路，不让我奔跑
让我喝污黑变质的脏水
让我吃发霉腐烂的麦秆
这里，看不见星星、太阳和月亮
这里，看不见鲜花、小溪和青草
地上，爬着蛆虫、蟑螂和老鼠
屋顶，盘旋着苍蝇、蚊子和猫头鹰
有时，还会爬出蜘蛛、蜈蚣和眼镜蛇
战神阿瑞斯啊
快救我于水深火热吧
打开我的黑房子吧，
拆掉我的铁笼头吧
解开我的铁链吧
带我出去吧。让我看看这壮美的
山川、河流、绿洲、大海和草原吧
多么好啊，当那一天来临……
您好，汤姆先生
必须藏好正在盛放的这十万亩玫瑰园
多好啊！假如能像一匹任性的小母马
一头撞进你的怀里撒野！
多好啊！假如还能吊在你的脖颈上
仔细地数一数你浓密的眉毛！
我文质彬彬，我举止有度
——多像一个淑女啊！
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野姑娘！
怀揣十万只惊慌不已的小鹿
故作镇定地问候：您好，汤姆先生！
宝贝
他睡在我身旁
裸露着古铜色的肌肤
他已经睡熟了
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壁灯照在他的脸上
他看起来那么迷人
他真是个美男子
这个可爱的男人
我那么爱他
我愿意为他变得温顺
我愿意为他变得端庄
我愿意为他变得风情
我愿意为他变成一粒微尘
我搂紧他
他似乎被我弄醒了
他翻了个身
我又把他搂紧了一点
他把我拽进怀里
含糊不清地喊我：
“小麦子，宝贝儿……”
裸
扔掉胭脂
扔掉粉饼
扔掉眉笔
扔掉口红
扔掉唇彩
露出我的黄皮肤
露出我的小雀斑
露出我的柳叶眉
露出我干裂的嘴唇
扔掉帽子
扔掉耳环
扔掉项琏
扔掉胸花
扔掉戒指
扔掉坤包
扔掉高跟鞋
露出我纤细的手指
露出我欣长的脖颈
露出我瘦削的脚掌
露出我乱糟糟的长卷发
露出我耳垂上的美人痣
扔掉衬衫
扔掉长裙
露出我性感的锁骨
露出我纤瘦的小蛮腰
扔掉黄金
扔掉白银
扔掉钻石
扔掉翡翠
扔掉鲜花
扔掉香水
扔掉房产证
扔掉身份证
扔掉学历证
扔掉暂住证
扔掉驾驶证
扔掉行驶证
到高黎贡山
栽青青的大白菜
种大大的老南瓜
养肥肥的黑鸭子
扔掉思念
扔掉疼痛
扔掉破碎
扔掉眼泪
扔掉悲伤
扔掉哭泣
扔掉艾怨
最后，扔掉记忆
像刚满两岁的孩子
懵懵懂懂地，一路西行
黑乌鸦
黑乌鸦，虚伪的黑乌鸦
黑乌鸦，贪婪的黑乌鸦
黑乌鸦，谎话连篇的黑乌鸦
为何还整夜在我窗外恬噪
为何还怀念我清甜的麦芽
为何还舍不得我的绕指柔
为何还期盼我给你小月亮
为何还眷恋我尖尖的小虎牙
黑乌鸦，讨厌的黑乌鸦
你盗走我的红兜肚
你盗走我的梳妆台
你盗走我的胭脂扣
你盗走我的绣花鞋
黑乌鸦，虚伪的黑乌鸦
黑乌鸦，贪婪的黑乌鸦
黑乌鸦，谎话连篇的黑乌鸦
喊我小麦吧
今天开始，喊我小麦吧。就像
喊一株田地里的水稻、玉米、高粱
或向日葵般
我原本就是一株生长在乡村的植物
简单，朴素，温暖
那些乡民，多好啊
那个黑黑瘦瘦的彝族汉子
是他，把我放进大地温暖湿润的子宫
让我长成一株娇嫩的小麦儿啊
那个高高胖胖的汉族女人
是她，给我除草，施肥，灌溉
让我从一株娇嫩的小麦儿
长成一株成熟饱满的麦穗啊
那片田野，多好啊
那些青菜，萝卜，蚕豆和花生
都是我的邻居啊
那些蟋蟀，蚂蚱，蜗牛和萤火虫
都是我的小伙伴啊
那只小黑狗
曾经带着一只白色的小母狗
来我的地里偷过情啊
那只小麻雀
它曾偷走了我身上的四粒麦穗啊
喊我小麦吧
只需轻轻一声呼唤
那些日渐模糊的笑容和脸庞
只一瞬，便在我的眼前摇曳生辉
家乡那片荒芜的田野
只一瞬，便翻涌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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