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客的狂欢夜
昨晚回到学院,已经是深夜3点,严重超过了学校规定回校的时间11点半。大门紧锁,我们仨很歉意的敲了半天门,最后门卫还是穿着睡衣起来开了锁,被门卫训了几句,还是让我们进了院门,鲁院的门卫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大冷的冬夜,我们真的很歉意。
昨天(12月2日,星期二)没课,午饭后,越尔、巴久我们一起去了地坛公园,那里正在举行“北京市青年读书活动暨冬季书市”,书摊摆得像迷宫,可能是因为卖特价的缘故吧,选购者络绎不绝。但大部分书摊书都差不多,只有“孔夫子旧书网”给我留下了点印象,有不少旧版的难以在书店买到的书,但贵得离谱。我们各自逛了一会书摊,我以20元的价格在一个小店摊买了一本欧文斯通的《梵高传》,1983年版,标价13.5元。是我在大学期间读过的那种版本。这本书当年读过后,比较喜欢,想买一本来压书架,逛书店书摊都很留意,一直没有见到,还请书店进书时帮忙进来,也没有过音讯,昨天算是如愿了。
逛书市回来,下午,瓦其依合请越尔、巴久吃饭,在沙玛拉奇(山鹰组合之中的小鹰)所开的辣客饭馆。我又成了当然的陪客。
辣客开在老鼓楼街边的国望胡同里,是一个北京典型的老四合院,院子正中长着一颗粗大的树(看不见树叶,不知道是什么树),树杆一人合抱难以合抱,是很有些年岁的了。这棵老树成了四合院院子挡雨棚的一根天然支柱。饭馆不大,但布置得很有特色。墙上挂着一些装饰画和一些有彝族特色的装饰性器物,还有一幅彝文书法。餐桌摆在院子两边的耳房里,桌椅都很考究,就是显得小了一点,只能摆五六桌。店老板拉奇不在,是和依合一起迈进店门的。菜摆上桌子,地道的川菜,甚至是凉山的彝人的特色菜。干煸洋芋丝,凉拌折耳根,伤心凉粉,鱼香肉丝,炒四季豆米,很合口味,与家乡菜差不多。好久没有吃到酸菜了,想到酸菜,口水就来,简直成了一种乡思。上来一钵彝家酸汤鱼,让我解了想酸菜之馋。干巴酸菜做的彝家酸汤鱼,那干巴酸菜和酸汤酸得很正宗。我面对这钵酸汤鱼,简直成了个饕餮之徒,对之毫不手软。当然也少不了对辣的青睐,能把不惯辣味的人辣出眼泪来的伤心凉粉,吃着辣得舒畅,辣得刺激,不但没使我伤心,还在味觉上欢了一把。
酒是免不了的。有酒就有歌,有歌就有舞,有酒有歌有舞就有狂欢。记得谁说过,不会狂欢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狂欢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生命状态。酒的狂欢,声音的狂欢,身体的狂欢。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狂欢之夜。
在座的多为北漂族,主要是彝胞。彝族是一个粗犷而又坚韧的民族,是一个知道怎样狂欢的民族。除了凉山的山鹰依合和拉且,三令、老梁和骆驼是山鹰的乐队乐手。还有搞音乐制作的贵州老乡安顺紫云布依族郭勇(顺便罗嗦一句:后来攀谈起来,我介绍刀的“三个贵州人”望京店时,郭勇居然和刀也是熟人。)和他的搭档,后来又加进了“声音的碎片”马玉龙和从山鹰组合里飞出去的阿格,全是一帮音乐人。这里不要忘记了介绍老板娘――拉奇的夫人,笑声银铃般的漂亮女子,说是姓沙,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嗓子很亮,动作很舞台很专业。
记不得是谁先吼第一嗓子的。这里有这么多有才华的歌手,在酒的催化剂中,是谁发出了第一个音符,把狂欢的序幕拉开?依合?拉且?越尔?巴久?越尔不是歌手,是诗人,但他很爱唱歌,很抒情的那种,很彝人的那种。在我看来,彝人多是天生的歌手。巴久的声音很磁性,也能唱很动听很抒情的歌曲。要是他们去当歌手,不逊于任何明星,也会成为明星的。
最先好像是一只珍贝(美洲的一种样子很像象脚鼓的鼓)被老梁敲响,然后珍贝又传到本来就是个鼓手的骆驼的手中。节奏从他们的手指手掌上流出来,从鼓面上迸发开去,然后就有了歌的附和,有了笑的律动。彝人的歌曲,依合唱,拉且唱,越尔唱,巴久唱,老板娘也会唱。乡音,母语,怀乡病,从一人唱到众人合,从单声部到和声。女主人找来一把吉他,郭勇边弹边哼,没有歌词,却也高昂而忧伤。三令也接过吉他,和骆驼一起表演,吉他和珍贝共鸣着欢快与忧伤。
“声音的碎片”走进来的时候,先是很专心的对付一碗面条,等肚子填饱了,吉他转到他的手中。他吉他弹得好,歌也唱得棒,彝族年那天看过他的演唱。拉格也来了,长发飘飘,潇洒英俊,马上加入了杯来盏往,加入了引吭高歌,流行的,乡土的,甚至俚语也成为他们唱的歌词。依合一直没有停过嘴巴。据说,作为歌手,他们哪一个都能这样不停地唱三天三夜。
我记录这次狂欢,是始于郭勇喊来两位苗族阿姨(大概都年近六十了吧),她们一共四人,是郭勇请来的歌手,在郭勇的公司制作原生态歌曲。款款走进来,落座,举杯,也不推迟,放开嗓子,唱起了苗家歌曲,不同于以往我听过的苗家飞歌,唱腔委婉清亮,乐曲悠扬深远,有一种宗教的幽深和飘渺,别有一番滋味。她们唱了三首类似的歌曲。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相机,调到录像一档,开始把声音和场景录下来。
狂欢不知是怎样被引入高潮的。鼓声铿锵,吉他铮鸣,人们放开喉咙,一起高唱。老梁和阿格边唱边舞,歌狂舞劲;郭勇抓起一只杯子,敲击桌面,碗盘,瓶子,杯子,节奏狂躁。所有的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女主人身姿曼妙,边舞边唱边笑,笑声很银铃。狂欢!狂欢!物我两忘的狂欢,只有全身心的放松,只有酒,只有歌,只有舞,只有快乐。我想,远离故土北漂的人们,以这种形式放松身心,排解生活奔波的艰辛,排解乡愁,排解大都市的忧郁,在歌酒舞当中找到生命的快乐,找到朋友,找到族群文化心理的认同。
我被感染着,心情达到了20多天来少有的轻松。别人在狂欢,我在记录狂欢,我始终没有完全融进这狂欢里,心情仍然有些抑郁,只有羡慕的份了。直到相机电池用完了,自动关机,我才结束了记录。
近十一点,曲终人散,我们仨打车回鲁院,在车上,越尔想到依合第二天就要到云南照顾妻子生产,又想着回请依合,联系好后,狂欢的场所转到越尔师妹刘小丰的新岛咖啡。辣客会面的彝胞都来了,也不再高歌劲舞,这里只有酒的狂欢和热烈的话语。大家喝空了很多啤酒瓶,喝圆了肚子,直至深夜,才真正的散场,打车回到鲁院,也就出现了文章开篇的那一幕。
我的相机里,留下了多段影像和声音,就是这一夜的狂欢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