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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首页 > 文学 > 小说/纪实文学/剧本(小说连载)泸沽湖，把我唱给你听——10章
回到泸沽湖中学，上下一片繁忙景象，因为上面的普九 查工作组马上就要来了。学生三天两头的被要求做校园清洁大扫除，有时正上着课就有老师进来打断，教学生应付检查询问的回答，或是全校学生操场集合，练习给来的领导唱摩梭人的迎宾歌。真是麻烦，我们老师还要把自己所教科目的作业本练习册都全部批改，并打上相应的批改日期，学生没做的作业得补上。还有备课本，教学计划这些麻烦本本都得填上很多废话，真把我忙坏了。
学校领导的紧张和压力我能明显感到，他们和那一帮老师这几天连续深夜加班，生怕哪些资料没做好，哪些地方还有漏洞给检查组逮住。我们老师还发了好几张打印的材料，是以防检查组提问的统一答案，比如学校多少老师多少学生啊（当然数字有夸大），学校从来不体罚学生啊之类的。通过这些事，我对中国大大小小的检查算是更直观的认识。
好在因为普九资金的注入，学校越来越漂亮，硬件上也越来越完善了。新盖的教学楼完工了，洁白的墙壁上贴着崭新的人物画，有了物理、化学、生物的实验室，还有听力教室。我们老师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最激动人心的要数图书室了，县文教局还有县各所学校给这里捐了近十万册新书。我和几个老师参与图书整理时发现其中有很多适合这里孩子看的好书，也有一点我感兴趣的书。我之前带的书托同学带回了家，现在正愁没书看呢。哦，对了，两个完整的篮球场也出现了。一个全校学生排练迎接检查组节目的晚上，因为排练结束后离熄灯睡觉还有一段时间 ，于是全校老师和学生都在新修好的操场上跳甲搓舞，学校的喇叭放出舞蹈音乐，每个班都围成一圈， 虽然没有火塘，虽然那天操场还有些积水，但场面还是十分热闹壮观，学生们也十分开心。对于山区的孩子来说，任何一点文艺活动都能让他们很开心了。
隔壁的龙姐搬家了，到了旧教学楼的那排平房住，稍微宽了一点。 之前两个挤着睡一张床的男老师搬进了龙姐的屋。我和马岗舜的宿舍也往里换了一间房，离食堂近了一些，门口还有个小坝子。因为我们年轻老师住的是学生宿舍楼，为了不让检查组发现， 在迎接检查那几天大家还要到外面旅馆住宿。
终于终于，上面检查组的那帮子大爷来了。学校除了我和马岗舜这几个编制外老师外，都穿上了统一的黑色西装进行接待。那几个彝族的老师本来皮肤就有点黑，样子也有点酷，在校门外笔直地站了一排，活象电影里接头的黑帮兄弟。 检查组的多辆豪华费油的丰田大沙漠王子开进了学校，一下车大多是些腰粗膀圆的吃货，我在这里见到的胖子几乎全是当官的，我想在很多贫困地区应该都是如此吧？ 车上还有一些人没有下来，也有一些人下来后站在一边和陪同进来的景区管理处的摩梭姑娘聊天。我看他们其中不少人根本就不是来检查 ，而是来混吃的。我想起了朋友家那条叫tiger的大拳师犬，不管我怎么逗它惹它生气，每次吃东西时它都会厚着脸皮把大嘴搭在我手膀子上，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不给吃的就是不离开。我和朋友开玩笑说tiger的人生信条就是：“看能不能混点什么吃的”。
学生很多拥在走廊上以无比羡慕崇敬的表情看着操场上停放的车辆还有那些指指点点的官员。我又想起了电影《天下无贼》里那几个镜头： 刘德华开着偷来的宝马经过小区大门，保安恭敬地向轿车敬礼，刘德华摇下车窗问保安，“开好车的就一定是好人吗？”对比着眼前的这一幕，这声质问让我觉得振聋发聩。
孩子们不知道，这些官员来的吃喝花费以及吉普车的油费都能够让他们多少曾经的同学再次回到学校完成学业。开学以来，学生因为家庭经济原因而辍学的事件屡见不鲜，2班就有一个叫李梦春的女孩，她每个星期除了早上在家里吃外，好象只有3元钱的生活费。她离开学校后还托人给了马岗舜一封信，说她要回家照顾有病的妈妈，还要帮家里干活，所以要离开温暖团结的2班同学了，在信中他她还感谢老师们的教育和同学的关心，并祝福2班越来越好。李梦春上课时总是很认真，也很爱笑，多好的一个女孩啊，就这么回家继续务农了！她这一辈子也许就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是什么世道？
其实据我了解，很多辍学的学生都是很懂事的孩子。他们往往是因为家庭贫穷，父母又身体有病，为了替父母分担农活而不得已离开学校。事情往往是这样，越贫穷家庭的人家干的活往往越重，干的活越重越重往往越容易生病，而一旦丧失体力劳动能力就意味着家庭失去收入，因此要多生孩子来加强家里的劳动力 ，也是为了给没有退休工资没有医疗保险的父母养老。来到这里之后，我逐渐发现以往我和很多人对农村农民的看法是很失偏颇的，那些指责农民乱生孩子给国家添负担的话是很不人道的，不到农村来体会观察一下的人是永远不会理解农民的具体困难的。
可是这些现在满脑肥肠坐有车食有鱼的官员，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是从这片山区成长，也是从那些简陋的学校里走出来的吧？家乡人民的贫穷和苦难他们应该从小就有很切身的感知，年少时的他们可能也跟现在这些孩子们一样的在山坡上放羊，可现在都变成了一张张油和酒精浸泡出来的脸，只会这么高高在上的对着下属和照相机镜头指指点点，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刚到学校时，我在校长办公室看了一本叫《泸沽湖》的县机关杂志，上面的那些照片里的官员都是那种指点江山的造型，后面一大帮人总是在点头鼓掌。不管怎么样，我始终觉得，那好几辆豪华越野车，还有官员们隆起的肚皮，都实在和这个地方人民的生活状况显得太不协调了。
检查组的官员只简单地在学校转了转，之前花了很大功夫准备的东西都没有用上。然后校领导就陪着他们去湖边的一家农家乐吃喝去了，其实这才是迎接检查最最关键的一环。就像一位老师做出喝酒的手势开玩笑说的：“普九就是普这个酒嘛！”吃人嘴软，好吃好喝哄好了喂饱了，那些官老爷还会让你检查不合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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