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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青春独有的坚定西部文学少年的心灵成长

作者：beley工作室 发布时间：2002-12-08 原出处：彝族人网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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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节省一元车钱要走两小时山路……龙美光这个乌蒙山区贫困彝族小村子走出来的学生，刻苦自立，三年来没要家里一分钱，完全靠稿费添补自己的书费。他写作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轻家庭经济负担，更为了在精神的蓝天上飞翔。他说，思想不贫困就不算贫困生，他家乡的民族英雄罗炳辉将军的精神一直激励着他。

　　“我不当韩寒”

　　云南民族中学高三学生龙美光出了一本书，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有人将他与出了《三重门》的韩寒相提并论。他自己说：“我声明，我不当韩寒。”

　　记者夏天在昆明采访时，看到《春城晚报》上这样介绍他：“龙美光出生在彝良县奎香，一个贫困的彝族家庭。13岁开始在报刊上发表通讯报道之类的稿子。15岁考入云南民族中学，发起创立了滴水文学社，任社长兼社刊《滴水》主编。几年来已在《云南日报》、《春城晚报》、《学习方法报》、《男生女生》等省内外报刊发表诗歌、散文、书法、摄影、新闻报道等400余篇……三百多页的散文集《守望滴水》是从他近年来大量的作品中挑选出来的……”

　　循着这个线索，我来到云南民族中学。上午第四节下课铃响了，一个身着蓝白相间校服的瘦小男孩谦和地笑着，走过来。他就是龙美光。他身高似乎只有一米五多一点，小平头，大眼镜。这个看上去有些稚嫩的男孩，凡事都有自己的独立见解，他说：“大肆炒作刚走过花季雨季的韩寒，对其本身以及社会都是不利的。一个缺乏理智的作家或文人，我们需要吗？一个常爱发牢骚的人，我们欢迎吗？如果韩寒长此以往，必被读者抛弃，他的生活道路和尖刻的小市民并不会两样。”

　　这些见解很大程度上来自龙美光独特的人生经历。

　　炉火旁流泪的笨孩子

　　从昆明坐汽车向滇东北走，12个小时到彝良县城。龙美光的家离县城七八十公里，再坐四个小时的汽车到乡城奎香，离家还有二十多公里的崎岖山路，乌蒙山区这个路段不通公路。从乡里走到家，路好不下雨的时候，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有时可以花一块钱搭一截儿车，但是龙美光从没坐过车。他说，坐车心情不好，也是为省钱。主要是周围的父老乡亲都走路，自己一个人坐车心里过不去。

　　小山村里的一座土坯房子，是龙美光的家。雨季时，外边下雨，屋子里地上要摆好多盆，接水。

　　龙美光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他说，他曾是村子里最老实、最笨拙、也最能吃苦的孩子。他家所在的山村属高寒气候，只能种玉米和土豆，很小的时候他就去离家很远的地方割猪草和放牲畜。一年四季只有两套衣服，三年才穿烂一双鞋――平时光着脚走路，只有冬天天冷才穿鞋。到了雨天，路很泥泞，一脚踩下去拔出来就只剩脚――鞋不见了。小时候，龙美光不喜欢上学。父母逼着，他哭着，勉强念完了一、二年级。他学习成绩很差，三年级留级了。

　　得知这个消息，对他读书寄予厚望的舅母忍无可忍，举起竹鞭在他的小手上抽了几下，龙美光哭了起来。从那天晚上起，他开始发奋努力。家里没有桌子，龙美光就用一尺来高的矮凳当桌子，朗读声母韵母、掰手指数数，一切都在一盏小油灯下进行。常常是过了一会儿，忙于家务的父母就把煤油灯拿走了，于是龙美光只有傍着炉洞边微弱的火光看书。他的学习成绩慢慢赶上来了，眼镜的度数也在一天天加深。

　　立下滴水穿石志

　　小学四年级时家里安上了电灯。这时龙美光转学去了乡中心完小，寄住在一个舅舅家里。舅舅经常出差，龙美光只好与小表弟自理生活起居，乡里供水紧张，他与小表弟每天都要去排队接水。抬不动，他们学会了用肩膀挑水。遇到枯水期，水管里整月流不出一滴水，他们就只好跟随邻居们到山洼里找水，夜以继日，肩膀磨红了，累了，饿了，想哭，不敢出声，就噎在喉咙里。听说哭声会把鬼招来，他们害怕……

　　后来龙美光又寄住在另一个舅舅家里。舅舅家境并不宽裕，四五个人挤住在一间屋子里。在这种环境下龙美光悟出一个道理：人要适应环境，战胜困难，而不是屈服于环境。他渐渐地练出了一套本事：别人在边上讲话他仍能集中精力学习，电视机大声地响着也不影响他做作业。小学毕业时龙美光考入县一中。

　　初二的时候，他作为小记者写了一篇简讯得了2块钱的稿费，这个曾经害怕写作的孩子，从此爱上了写作。

　　龙美光对写作的从怕到爱，也经历了一个循序渐进的艰辛过程。刚上初一时，作文题摆在面前，龙美光常常手足无措，他不知道从哪儿下笔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常常是一个字一个标点地往上凑字数。“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古训让龙美光一头扎进了图书馆，啃诗集、散文集和报纸杂志，细嚼慢咽记了几十本读书笔记。学校图书馆的书看完了，龙美光就到离学校不远处的废品收购站，花四毛钱一斤的价钱，买来旧书旧报刊在里面“淘金”，作了大量剪报。说起这件事龙美光至今还是笑逐颜开，说“太划算了”。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爱上了文学。

　　三年前他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云南民族中学时，发现学校没有文学社，就写信给校长建议成立文学社，并自荐成为社长。校长同意了他的想法，并寄语滴水文学社“少年当立志，滴水自穿石”。

　　龙美光在创办文学社和学习写作的过程中，对中学生的阅读和写作也有了自己的见解。他觉得中学生课外读大部头的名著固然值得钦佩，但是由于中学生课业负担较重，长篇小说应当适可而止，多读一些短小的文章有好处。通过报纸、杂志及上网进行的较为零散的阅读，与读成册的书相比较，有许多优点，它涉及面广，短小精悍，这种变形的书读起来更轻松快乐，更易吸收。尤其是报纸文艺副刊，最为龙美光所看重。

　　龙美光说，读书不管长文短文、成册的书还是报刊，读时最重要的是用心思考、用心感受、用心怀疑。缺乏探索精神与创造力，书读得越多越要成为呆子。同时选择内容恰当、健康的书来读也非常重要，否则，我们的心灵会受到腐蚀。

　　龙美光说与城里长大的孩子相比，他怎么也时尚不起来。自己是观念传统的笔耕者，仍然期望用笔来讴歌真善美，抨击假恶丑。

　　追星时代依然崇敬英雄

　　坐在小饭店里，不知不觉又引出了早恋、追星等一些中学生的时髦话题。龙美光说自己不追星。

　　他觉得追求时尚永无止境，今天的时尚明天也可能成为过眼烟云。像《流星花园》第一次演时热了一阵子，现在要是重演恐怕没几个人理。他最崇敬的英雄是罗炳辉将军。他说：“我的家乡虽然贫困，但英雄辈出，特别是罗炳辉将军的精神给了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龙美光说，这些年来他搜集、珍藏的有关罗炳辉的传记、书籍，报刊画册，加起来有几百种了。

　　罗炳辉是什么人？我头脑中的印象很模糊。龙美光如数家珍，罗炳辉是美国友人埃德加?斯诺称颂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惟一的云南籍将军，他从小深受地主恶霸压迫，嫉恶如仇，十一二岁时就怀着“包天大胆”与恶霸打了一场官司。投身人民军队后浴血奋战，正值盛年便壮烈牺牲。陈毅将军曾为之写下“戎马三十年，将军滇之雄”的诗句。尼姆?韦尔斯在《红色中国内幕》书中说，罗炳辉是中国人喜爱的那种“关帝”型的民族英雄，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

　　除了校服，龙美光只有两套衣服，从高一到现在。几年来他写作所得的四五千元稿费大部分都花在了买书报杂志上。他上高中没花家里一分钱。谈到自己平时一副穷酸相，不赞成早恋，对买衣服也不感兴趣的时候，龙美光笑得十分天真而坦然。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精神上不贫困的人，他觉得仅仅是物质上的贫困不算什么，精神上不贫困就不是贫困生。

　　蝴蝶、鸟儿、蓝天

　　在龙美光的《守望滴水》这本书中，有不少笔墨在写蝴蝶，写童年的“那些鸟儿”：麻雀、斑鸠、喜鹊、画眉、啄木鸟、大雁、猫头鹰……写“我们的昆虫”：蟋蟀、蝉、蜻蜓……写亲情：母亲亲手为他缝制了彝族服装，每次整理衣物他都小心地晾晒叠放；慈爱的外婆理解他不肯在外边多花一分钱的心思，总是起大早为他做早点……在这些朴实的文字中你会发现童年、童趣、童真离这个有时候显得少年老成的高中生并不遥远。

　　最令我惊讶的是他讲述自己的经历时的那种不卑不亢的平静语气。龙美光不是天才，最难得的是他的健康心态。

　　在学校特批给他一个人居住的五平米的小阁楼里，我看到一台车载式的小电视机，他说，是他用所得稿费140元钱买来的，他不想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书本中，他常看新闻，他想知道外边的大千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他与城里孩子志趣不完全一样，但是凡事他总是先听取别人的意见。他曾当选“昆明市优秀学生干部”，同学之间有矛盾冲突他总是尽量调节。

　　《滴水》文学社的会刊图文并茂，其中好多照片是龙美光自己拍的，他用自己所得的稿费买过两台傻瓜相机。龙美光还喜欢书法，他一直觉得刚开始学练书法时最惬意：在县城上初中的时候，放学了，傍晚半明半暗之时，偷偷扯下电影海报，在那些光滑的彩纸上写字很舒服，上面的广告字又可当字帖供摹仿……

　　云南民族中学的校长李暾向记者介绍说，学校之所以赞同资助龙美光出书，在于他是来自贫困山区的农村孩子，也在于他品德优秀，学习中上，龙美光不能算做思想新锐才华超人的学生，但他不是韩寒式的孩子，他身上有些难得的品质，就是真挚、朴实。

　　平心而论，龙美光的文章并非字字珠玑，他毕竟只有18岁。

　　谈到将来，龙美光引用了一位图书编辑所说的话：我必须耐着性子，慢慢地生长，一年一年地聚集能量，一寸一寸地抓牢大地，一枝一叶地争取太阳，使“材质”紧密结实，寿命长久，远离拔苗助长的幼稚行为，永远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沿着文学的驿道踏实前进。

　　今年9月，龙美光已成为云南师大中文系的学生。

　　采访后记　开始采访龙美光的时候，已经中午12点了，拿着饭盆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半开放走廊走过。我说，咱们到外边吃饭去吧，边吃边聊。你带路，找个好点的店。“我请客。”龙美光的口气很仗义。我说，你负责指路就是了。

　　从学校侧面的胡同穿进一条小巷，接二连三的大排档。我问，还有多远？他说，马上就到了。前面有家店挺好的。

　　向远处望，二三十米外路边拐角处耸立着高大气派的红牌楼，我说好，就去这家。这时龙美光已经停下来，走进一个我没看到店名的大排档。我连忙走到收款台边挡住他掏钱的手，说，你坐下，随便点。最后无论我怎样劝说，龙美光还是只要了一份两元钱的米线。在丝丝缕缕的热气后面，龙美光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后来我才知道，龙美光的读书过程中经历了许多城里孩子无法想象的艰辛。采访过后我也一直在想，他身上这种刻苦自立的精神是不是比他那些能见诸文字的东西更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