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在北京当盲流被抓的那些日子
昨天去亚运村的彝家肴餐厅吃饭,二哥(彝人制造的老二)曲比哈日正在店里招呼客人,如今他是这里的老板。因此这里成了我们朋友碰面的聚点。
和往常一样,彝族人聚会,喝酒唱歌是重头戏。在此起彼伏的歌声里,酒杯你来我往,几杯酒下肚,和二哥不觉聊到了以前,我们刚来北京时的一些往事。
刚来北京两个星期时,有个朋友叫梁华民,推荐我们签约给鸟人唱片。现在鸟人唱片在音乐圈是赫赫有名,但那时却正是公司最艰难时期。办公地点只有十几平米的一个小空间,我们三兄弟又没有经济来源,刚开始的时候就在公司打地铺,但碍于办公不方便,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只能搬出公司,到哪里才有我们的安身之处呢,三个人身无分文,没有一个角落能够容纳我们,公司老板最终决定给我们在石景山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租一间房子。
我想这间房子是我住过的最小的房间,也是全北京最便宜的房间了,100元一个月。房间里摆放了一张木板垫起来的双人床,还有一张单人床,已经没有空间再摆放任何东西,有朋友来找我们玩儿进屋就是直接上床,呵呵!住的地方是解决了,吃的也得全靠自己,我们在门外屋檐下摆放了一个蜂窝煤炉,这就是我们的厨房了,平日里都是自己做饭吃,生活比较平淡,我们买最便宜的小菜,一般都是煮一锅白菜打一碟蘸水,就着白米饭就是我们的一顿好伙食。平日里最高兴的事儿是朋友来看我们,因为只要有朋友来就肯定会到饭馆吃肉喝酒,当然最后还是朋友买单。每天吃过晚饭,我们就背着吉他到农家的果园里,坐在树下练歌,不时会引来许多人的目光,慢慢地在那里结识了一些朋友,小卖部的阿姨愿意赊账给我们了,联防队长也开始知道这个村子里住着三个爱唱歌的彝族小伙子,并常常来听我们唱歌。
一天夜里,我们都已进入梦乡。突然不远处有越来越大的狗叫声和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平时哈日的警觉性都比我和哈布强,他赶紧起来叫我们起床,说可能有人来找我们,哈布懒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愿意离开温暖的棉被,哈日打开门一看,几束手电筒光立即照了进来,有一个黑影大声说:
“拿你们的暂住证来看看”。
我们生活这么贫困,哪里还有闲钱办理暂住证,所以就只能告诉他们:
“我们还没来得及办理,过两天就去就去办”。
黑影毫不客气的说:"赶紧穿衣服上车”。
我们忙问有什么事儿吗?黑影大声说:“快!你们三个都快上车,赶快穿上衣服”。
我们只能穿上衣服跟随黑影走出院门,胡同内好多人群都朝一个方向流动,来到一个宽敞的平坝上,看见一辆中巴车上坐满了人,在车上仔细一看发现都是外地的农民工。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我们三个坐在中间的加座上默默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儿,过一会儿我看到联防队长也上了车,手里拿一个超级大的手电筒往所有人的脸上照,不停地问旁边的人:
“都齐了吗?都齐了吗?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
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在我们三个人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一会儿队长突然说: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们怎么也上来了”?
“是你的手下把我们抓上车的”。
队长:“来来来,快下车,你们仨快回去睡觉吧”。
我们愣了一会儿:“谢谢队长!”
这时车上有几个人叫起来了:“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回去?难道他们有暂住证吗?”
队长说:“他们正在办理,只不过还没办理好而已,都别废话,赶紧开车,走人”。
因为队长的“没有秉公处理”,我们逃过了一劫。到现在偶尔谈起,我们心里都还感念队长的“义气”。
不知不觉已经九年过去了,在这九年里,城市和我们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后来发行了自己的唱片,拿最佳组合奖拿到手软,再到后来我单飞,族人木乃加入彝人制造,他们进入民族歌舞团并推出新唱片,我的新歌“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开始受到很多人的喜爱,哈日的餐厅生意很红火,听说哈布大哥在写歌演出之余又打算学画画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大家都越来越好,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岁月流逝,不变的是情谊。以往的一切都已沉淀为生命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