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古阿木：回不去的故乡
儿时不知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真实含义。殊不知有一天故乡变成远方，异乡成为故乡。小时候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之地，长大以后便成魂牵梦绕早已回不去的故乡，太多的回忆在故乡，太多的痛楚在故乡……
——题记
在山乡村子里时常遇见一些陌生面孔，或与你擦肩而过，或礼貌地向你微笑点头，奔跑玩闹的小孩问你是何方来客？在村口的水井边洗菜挑水的女子，不知何时嫁来的是谁家的儿媳?不敢贸然前去打听交谈。内心空荡、灵魂孤独的我，来到一位我该叫婶婶的老阿妈身边与她打招呼，她却陌生的将我打量，茫然的眼神望着我半天，用客气的话语说到：“你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家的孩子？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尬尴的答我是这里的人，她歉意地说：“我这该死的记忆啊，实在记不起来了，人老眼睛也不好使，不中用了。”我报出了父母的名字。老人豁然开朗：“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你就是呷呷家的阿木惹（呷呷家的儿子阿木），你正当学爬的那阵子，在山上集体劳动场上，错把我认成你妈妈，经常跟随我的裙尾爬。有一次，我抱你时还拉屎在我怀里。”犹如打开她记忆的闸门，仿佛又回到了难忘的青葱岁月，脸上挂着难得的温暖笑容，故事娓娓道来……
是啊！岁月匆匆，苍天饶过谁。光阴如梭，家乡变化，生老病死的已消失，出生来世的在成长。不变的是家乡的容貌，变化的是时代发展和人类的繁衍。人类无法像蛇一样脱皮获得重生，该年轻时年轻，该老去时老去，岁月是个最公平的使者，贫穷与富裕都一样，智者与愚者无另外，无法返老还童，也不能未老先衰。故乡的后代们如同山间的鸟儿一批又一批飞往各地，走南闯北；如同山里的树木叶落他乡，离多聚少，曾经的老乡如今互不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走过封存太多过往的道路，试图寻找属于自己儿时的念想，却发现它早已变了模样。
我来到铺满枯枝败叶的羊肠小道上。淅沥春雨中，炎炎夏日下，瑟瑟秋风里，刺骨冬雪中，曾经无数次挥汗如雨重复往返此路上山劳作的往事浮现眼前，记不清曾经手上磨过多少水泡，腰间磨破过多处擦伤，肩膀被背绳勒乌成茧是经常的事，但我们依然向生活低头躬身前进，一滴汗一颗粮，不敢怠慢。如今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我又来到似有似无几乎要消失的曾经放牧上山的路上，想起了儿时光着脚板，手拿牧鞭，走在稀泥与动物粪便汇合一起散发着恶臭味的路上艰难上山的画面，苍蝇在耳边歌唱，蚊子在脸上亲吻，雨不打招呼说来就来，瞬间变成落汤鸡也是常事，太多的痛在故乡，太多的苦在故乡，酸楚的记忆涩涩的回忆五味杂陈。
脚步再次踏进儿时游乐场——旷野，旷野静悄悄。不见曾经一起捉鸟捕蝉掏鸟窝的玩伴，只有鸟儿用熟悉的歌声向我表达问候，不知他们否知晓我曾经是捕捉过他们祖先的顽皮少年，不知他们是否记恨我。或许他们不知晓，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过客。
溪流淙淙，我来到铺满鹅暖石的故乡河道上。河床两边的野棉花随风飞舞，猫尾巴草依旧疯长、尽情飘舞，仿佛在迎接我这个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曾经一起赤身裸体游泳过的伙伴不知去向，我们的游池也变成了一个沙滩，河流瘦成一条腰带那么宽。我们曾经捉鱼捞虾收获无数的地方，河流早已经干涸，鱼虾也不见踪影。曾经那可以与贵州黄果树瀑布媲美的“乐曲沟”瀑布如今也不见了踪影。老树已干苦，再也无法为我们遮风挡雨；河边大石头已被风化，我们已无处去盘坐。故乡变的让我感到陌生，我也老的让故乡无法辨认。不管你是高原的孩子，还是大山的儿子，终究只剩一些如尘土般的记忆偶尔随风涌起。
狗仔、猪仔、阿木子、木呷子、阿衣嫫、阿果嫫……儿时的伙伴如今在何方？停在心间的人儿啊，你是我的爱恨情仇，牵肠挂肚，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一年一悲伤。思念你们的河流已流干，想念你们的亲人已走远，想念你们的花儿年年开放年年忧伤。美女曾出我故乡，如今已远嫁他乡，单身的人儿背着一首《阿惹妞》漂泊异乡，失望的眼泪迷茫了远方都市的霓虹灯。屋后的桃树、李树、梨树花开依然，只有蜜蜂穿梭在花丛里，不见赏花的人儿来，待树上挂满果子成熟时，也不见顽童来偷食，自然掉落在地无人捡。摇摇欲坠的土墙、瓦板屋在风雨中快撑不住了，逐渐缩减，拆除了的老屋基地长满了杂草。现居住在这里的人也是不知何时，将会抛弃故乡走向另一个陌生。
回不去的故乡。身子能回去，心儿无法回，若心能回去，岁月无法回。人类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我们无法预知哪天能遇见什么？能在世间停留多长？活在当下，心是故乡，魂是故土，梦是故里，常念来时的艰辛和活着的不易，善待自己，把回不去的故乡揉碎装在你前进的行囊里，注入一股暖暖的温情，但愿烘干你一生沧桑的心，使日子常新、生活常暖、喜乐长安、吉祥常伴！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作者简介：尔古阿木，男，彝族，四川凉山甘洛人。系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凉山州作家协会会员，《凉山日报》特约记者，现供职于某乡镇。作品散见于《中国新闻报》、《现当代文学》杂志、四川《民族》杂志、《凉山文学》杂志、《凉山彝学》、《凉山教育研究》、《凉山民族研究》、《彝族文学报》、《凉山日报》、《凉山人大》、《凉山党建》、《中国彝族人网》、《作家》、《中国诗歌网》、《当代文谈》、《普格文艺》、《文昌文艺》、《喜德拉达》等报刊杂志网络媒体，知名微刊，公开发布诗歌、散文、小说400余篇，20万余字，有作品曾获过省州级奖。
图片：大凉山的冬天牧场，摄影：阿牛史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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