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之家,爱由心生——莫妮卡和她的彝族孩子的故事(一)
古老的彝族,还能有多少东西能在时代大潮中存留下来,也许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为她留存一些有价值的文化,这就是彝 族 人 网的价值所在。
【故事中的故事】
木呷:“从前有几个彝族小孩跟一个老外在一起,然后,呯……啪……咿……吼……哈哈哈,讲完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嘿嘿哈哈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满意地坐下。
阿呷:“我来讲我来讲!从来有个老公和老婆。老婆说钱要放在我这儿,老公说钱要放在我这儿。然后他们就吵架了,还拿起凳子打架。老婆打老公的时候,手里的孩子掉了,老公去接孩子,老婆就把老公的脖子打流血了。”她吞吞吐吐地讲完,又补了一句“这个老公老婆是我表哥和他老婆”。
洛木:“我讲的故事名字叫:香蕉和菠萝的故事。从前有一个香蕉,还有一个菠萝。香蕉说,我比较好吃;菠萝说,我比较好吃。后来,主人来了,把他们两个都吃了。”
……
这是关爱之家午餐后的讲故事环节。
他们口中的故事,亦假亦真。然而嵌套在这些故事中的,却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真实过程。
阿呷,7岁,女,来自普格县。2012年9月阿呷来到了普格县乔窝中心校爱心班读书。五岁的她坐在教室第一排,脚都够不到地板。她不听课,呆呆地坐着画画,长满了虱子的头发被剪得短短的,两排被虫蛀的牙齿黑黑的。老师骂她不学习,同学欺负她像个小子。她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看着别人发呆或者傻笑,从不说一句话。
她的爸爸外出打工意外死亡后,妈妈与家里人吵架,拿走了赔偿款,再无音讯。当时两岁的她和两个哥哥由叔叔家照顾。
11月彝族年过后,她没再来学校了。家里人说,这个孩子不用上学了,只要在家里照顾小孩,干农活就行了。五岁的阿呷照顾叔叔家刚出生的小宝宝,还要做家务干农活。这便是大凉山很多女孩的无需选择的命运。
伟哈,11岁,男,来自昭觉县。爸妈都是瘾君子,都感染了艾滋病,他也没逃过疾病的魔爪。爸爸病死后,妈妈外出打工,有人说他的母亲已经改嫁了,总之再也没跟伟哈联系过。他原本有一个弟弟,出生没多久,也死了。
他经常模仿和讲述父母在家吸毒的样子。不经意间也说出了这样一件事:“我小时候长得很漂亮,很白。有一天一个叔叔来我家,说拿1000块钱把我买走。我爸爸不同意,我妈妈说可以。我在屋里听见了。”
“哈哈,我妈不要我了,我妈不要我了……”
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无感觉,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洛木,12岁,男,来自昭觉县。爸爸生前是个瘾君子,因共用针具感染了艾滋病,不久发病死亡。让人难过的是,妈妈也被传染上了艾滋病,并把疾病带给了洛木。爸爸去世后,妈妈也出去打工了,很久没有消息。有人说,妈妈已经死了,有人说妈妈改嫁了。今年初,跟妈妈通电话的时候,洛木伤心欲绝地哭了很久很久。
他还有一个结了婚的哥哥,跟爸爸一样都是木匠。
洛木说:“我的妈妈很爱很爱我,但我却不记得爸爸的样子了”。
次作,10岁,女,来自昭觉县。爸爸贩毒吸毒,感染艾滋病死亡,在此之前,妈妈已经感染艾滋病去世了。60多岁的奶奶照顾着次作和一对弟妹。爸妈痛痛快快地死了,留下感染了艾滋病的次作为了生的问题而挣扎。
她无法接受爸妈的离世,走在路上看到一个模样与爸爸相似的人,总会停下来说,“爸爸在前面”。
爸爸非常疼爱她,她也最爱爸爸。但她并不知道,爸爸生前让她“把这个小包给那个叔叔”的小包里,竟是毒品。
诗薇,12岁,女,来自昭觉县。爷爷膝下的三个儿子全部吸毒,三对儿子和儿媳都感染艾滋病,一个女儿和女婿也都是艾滋病感染者,全家共有9名感染者。
爷爷的长子便是诗薇的爸爸,贩毒吸毒多年,最终艾滋病发病死亡。妈妈一只眼睛失明,另一只眼睛看东西模糊不清,但因为她是感染者,医院不给她做手术。诗薇还有四个兄弟姐妹。
她爸爸还在世时,经常带她去外地打工(贩毒)。她对爸爸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完全不能接受爸死亡的事实。
木呷,8岁,男,来自昭觉县。木呷很小的时候爸爸因为跟邻居发生争执自杀了。没多久,妈妈疯了,要离家出走,木呷不让妈妈走,妈妈就拿石头砸木呷。妈妈走后,木呷和一对弟妹分别由三个叔叔照顾。
照顾木呷的叔叔常常喝醉,一次醉酒后把木呷的耳朵打裂成了两瓣。小木呷的身上有很多伤口,但是心里的伤口更多。
学校的同学说,小木呷已经开始抽烟了。
这些故事本该沿着既定的悲剧套路上演,看客也见多不怪的洒几点眼泪算是表达了关怀。就此罢休,再无续集。
然而,总有人不罢休,总有人要续集。
这个人就是莫妮卡。
【现代的白求恩】
我眼中的莫妮卡是白求恩一样的人,她也完全符合毛主席对白求恩评价:
“一个外国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
……
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关于莫妮卡:
莫妮卡,女,西班牙人。从2002年初第一次来到了中国至今,她已在中国生活了了十个年头了。2011—2012年为了照顾病危的父亲,她曾回西班牙两年,父亲因癌症去世后,她又重新回到了中国。
来中国的前几年,她一直在中国传媒大学、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等学校担任外教。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接触到了大凉山这个具有深厚的民族传统但又被严峻的社会问题困扰的地方,知道了这里的孩子有一些失去了父母,有些身患艾滋病,有些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同时,她也了解到凉山彝族妇女儿童发展中心一直在想办法救助着这些孩子。
2008年,她联系了在西班牙的许多朋友一起来资助这些孩子。但不幸的是,2009年经济危机来了,许多原来资助孩子的朋友决定暂停资助。她不忍心让这些孩子就此终止学业,便用自己的积蓄承担了12个孩子一年的资助费用。2012年10月份,为了更好的照顾这些孩子,她辞去北京高校的工作,来到中心做长期志愿者。2012年10月至2013年10月,她作为儿童项目督导官员,深入机构在凉山各县创办的爱心班,了解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提供细致的心理辅导。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一些孩子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并非一两次辅导能解决,而一些患艾滋病的孩子,也需要特殊照顾。
于是凉山彝族妇女儿童发展中心帮助她建立了一个“关爱之家”,为这些孩子提供家庭式的照顾。
有人问她:“你要在凉山待多久?”
莫妮卡回答说:“我要待一辈子,直到凉山没有了需要帮助的孩子”。
古老的彝族,还能有多少东西能在时代大潮中存留下来,也许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为她留存一些有价值的文化,这就是彝 族 人 网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