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医药的起源 ——从医药文化(神话)的角度探讨
【摘要】彝族医药文化史的重要源头之一是关于医药传说的神话史。本文从医药文化(神话)的角度,论述了彝族医药起源:医源于本能、医源于劳动、医源于圣、医源于思维、巫术等。彝族医药与中国其他民族医药一样,是中国医药的一大宝库,值得深入研究和挖掘。
【关键词】彝医;医史;神话
彝族是我国南方的一支少数民族,彝族医药有着奇特的疗效, 驰名中外的“云南白药”的创制者曲焕章就是一位彝族民间医生。本文从医药文化(神话)的角度,对彝族医药的起源进行探讨。
一、医源于本能”的神话传说
彝族有这样的传说:历史上彝族经历了一次大的洪水泛滥, 这次洪水泛滥是天帝恩体古资对人类的惩罚,目的是让世间没有生命的存在。包括人类在内的各种生灵只有逃难,在逃难过程中, 有个叫居母乌武的小伙子因为善良,救下了青蛙、蛇、乌鸦等动物,和他们一起漂流到一个叫龙头山的山坡。可是,当居母乌武和动物们在山坡生火取暖时, 冒出的青烟, 让天帝恩体古资发现了,天帝恩体古资非常生气,他把居母乌武抓到天牢关起来。动物们为营救居母乌武, 就派蛇去把天帝恩体古资咬伤,然后让乌鸦去告诉恩体古资, 如果他放了居母乌武并把女儿尼托嫁给他, 那么青蛙将用唾液把他治好。被蛇咬伤的恩体古资疼痛难忍, 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居母乌武与尼托公主婚配后而生三子, 分别是藏、彝、汉的祖先。[1]这个传说, 从不同的角度可能有不同的理解,但结合彝族先民的生存环境,不难看出:由于彝族先民长期生活在山区、丛林, 被蛇咬伤的时候很多,不堪疾病折磨的动物性本能, 而认识到青蛙唾液能医治蛇咬的创伤。
这种“医学源于本能”之说,在汉族唐鷟《朝野佥载》一书中有明确记载:“医书言虎中药箭,食清泥;野猪中药箭,逐荠而食;雉被鹰伤,以地黄叶帖之……;鸟兽虫物,犹知解毒,何况人乎”?[2]动物亦具备某些自疗行为,是无庸怀疑的事实。人更有求生和保护生命的本能,遇到疾病和意外创伤,自觉或不自觉地去探求解除痛苦、恢复健康的方法,这种“医”的原动力是生物“本能”。西方一些著名医学史家大都持这一看法。但要看到,原始人类尽管与动物同样具有保护生命的本能,却是在原始思维指导下进行的,他们可以观察、思索,把原始的经验积累起来,从偶然的事物中发现事物的某些联系。由于无意识的动物本能过渡到有意识的人类原如医疗经验的积累,才能有真正的医学起源。可见,医学源于本能,又高出本能,把本能的医疗保护行为转化为自觉的经验积累,才会有医学的产生。
二 、医源于劳动”的神话传说
云南双柏县流传的一本叫《阿卜笃慕》的书记载了这样一个传说:一天,一位仙人骑着龙马下凡,他要到人间去查访民间良心的好坏。仙人假装从天上降落时, 他的龙马跌断了腰骨,必须用人血才能粘接好。因此,仙人分别到东方金银王家、南方牛羊王家、西边大米王家、北边绸缎王家去讨人血,但四方有钱人家都不给他, 最后他到大地中央见到阿卜笃慕,便向他要他的血,阿卜笃慕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伙子,当他听到仙人的请求后,二话没说,就划破自己的手指放血给仙人去医治龙马,最后他得到好的报应。[3]这个神话传说从某个侧面反映出,彝族先民在同疾病的斗争实践中,对医药有了萌芽的认识。发掘于四川, 年代尚未明确的古彝文书籍《寻药找药经》,则描述了找药的艰辛,药物的珍贵。书中描写药物贵重到部落首领们不惜以“九黑牛为礼”,六羊六黑牛为礼”、“三羊三黑牛为礼”作祭去祈祷能寻到药物。现在挖掘,流传的彝医著作已有一些,如《勒俄特依》、《聂诺苏期》,还有民间存在的手抄本如《此母都齐》(补泄药)以及无书名之手抄本甚多。根据这些资料、传说,研究者认为,古彝民很早就掌握了一些医药知识,如原始彝族先民利用火来治病、熟食保健,利用石器直至瓦片针和后来的金属针做针刺治疗。他们认为,人体以四大经络为主,其穴位大多是静脉放血点,经穴和气穴。又如彝族用石尾草治疟疾,用麝香治疗蛇毒等植物药、动物药的发现和运用。这些都从一定角度说明了彝族医药来源于劳动,是艰辛实践的结果的客观事实。
“劳动创造医学”是上世界五十年代以来,中国医史学界提出了,并成为当时普遍认同的观点。劳动在人类起源和发展过程中具有巨大作用,正是由于劳动,人们才逐步获得了可用于治疗的砭石、骨针等,认识到药用植物、动物和矿物的性能,才获得更多的医疗经验。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劳动创造了医学。但强调医源于劳动,不应把它绝对化,也不应把劳动局限为生产劳动,更不应勿视其它因素在医学起源和发展过程中的作用。
三、医源于圣”的神话传说
根据史料记载, 彝族先民最初是住在树上, 过着“鸟鸣而起, 鸟宿则息”的半猿半人原始群居生活。古代历史书籍记载了彝族先民经历了“变猴爬树子, 饿了吃树果, 冷了盖树皮……”的原始群居生活。《西南彝志》中的“天地进化论”中叙述了这段远古的历史。[4]在这时期, 彝族先民通过吃草籽果子充饥, 同自然灾害、猛兽、疾病作斗争的谋生过程中,逐步积累和认识一些医药知识。流传于云南新平地区的《哦姆支杰察》中记载这样一个神话: 在远古时代的彝族先民, 有病不会医治, 病了只有哼哼或是等死。这时, 有个名叫英臣世诺的英雄, 看到这些景象, 决定要找到医治疾病的药, 于是他上山去采集百草, 并且亲自尝百草的味, 找到能医治疾病的草药。他把百草每一样采一百株, 用来给人们治疗百病, 使人们有病不再哼。后人受到他的行为的鼓舞, 也不断去采尝百草为人医治疾病, 这样一代传一代, 形成了彝族医药。[5]
这一传说非常类似汉族的“神农尝百草”的神话。而医史研究者普遍认为:我国历史上的神农氏,不是专指某一个人,而是指整个以炎帝为首领的氏族部落,是来自这个群体无数次漫长认识过程的实践经验积累。彝族的英臣世诺当然也是“神农”。
医源于圣,有很多传说:燧人钻木取火,伏羲画八卦阐明百病之理,神农尝百草,黄帝作《内经》阐发医理等等。但把原始人类经过长期经验积累形成的医学知识,归结为少数几个无所不知全能圣人的创造,甚至夸大为医源于神,无疑是一种夸大,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可是,如果剥去这些传说的神话外衣,探求其合理内核,这些传说不仅有着丰富的历史内涵,也为我们了解医学起源提供根据。范文澜先生指出:“古书凡记载大发明,都称为圣人。所谓某氏某人,实际上是说某些发明,正表示人类进化的某些阶段。”[6]可见传说中的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及黄帝,包括彝族的英臣世诺等圣人创造医学的故事,实际上反映了上古不同氏族集团群体和疾病斗争的实践中对医药经验的积累和贡献,神农、黄帝、英臣世诺等不过是这些氏族群体的代名词。此外,医源于圣可以理解为是对杰出人物在医药领域发挥较大作用的肯定。因为不同的人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一些比较留心医药而又具有创造才能的人,在推动医药发展中起着更突出的作用,是完全符合历史实际的。
四、医源于思维、巫术等
思维、巫术与医学的关系突出表现在彝医的生命观上。彝族医药古籍揭示了彝族先民原始的生命观。如《供牲献药经》翔实地记述了彝族先民对“死”这一人生必经的自然规律的认识:
天运逢到今年呵!那银白色的木房顶,因为与你不相合,房皮昏暗忧不停,矮处金色的石锅桩,因为与你不相合,歪歪倒倒桩不稳。家神与你不相合,离开你另处安身。财神与你不相合,避开你赐福他人。命神与你不相合,避开你另寻途径。 阴风瑟瑟鬼进屋,撩牙血口阴森森,森黑如鼠毛茸茸,闹得满堂不安宁。你撞着鬼得了病,你遇着祸得了疾,死神不请自进门。无奈学那林中兽,天天变换住宿处。无奈学那林中鸟,夜夜搬迁栖息处。躲躲藏藏避不止,终于上了阴间路。[7]
可见,在彝族先民幼稚的意识里,疾病与“神”不合,“撞鬼”所致。由于与“石锅桩”、“家神”、“财神”、“命神”诸“神”的不相合,招致“鬼”上门,而走上了“阴间路”。《供牲献药经》表明,彝族先民由于对自然界,对生命本身的认识极为有限,只能把自己无法解释,无法勘破的生命现象归结于鬼使神差。既然生命是由神鬼决定,那改变这个决定,只能依靠于沟通人与神鬼之间的“毕摩”(巫师)了。这是在原始思维支配下的推导。可见,《供牲献药经》充分体现了彝族医药起源与思维、巫术有不可分割的关系。这种神鬼论的生命观,也提供了巫医生存的土壤。
彝族社会在进入父系氏族社会的曲布开始,就已经有巫术活动了。据《勒俄特依》记载:此时已有彝文记载的经书,书中还出现“医药”。“枯此齐”(内治、内服)和“依此齐”(外治)等名词术语。彝族先民很早就认识药物,如对植物药中的“毒药”(草鸟这一类)认识深刻,毕魔的经书中,就有专门记载毒药的《都波都(火巴)》,用它们来治疗疮疡、肿毒、风湿及疼痛等病症。在动物药方面,用得多的是自然界一些小动物鲜血,生吞鱼、猪、牛、羊……等动物胆。也知道利用天然的硝石、硫磺、盐……等等来治疗外伤、跌打肿痛。
思维活动的逐渐成熟是医学发展成为系统知识的必要条件。因为系统的医学体系必须发挥思维,进行哪怕是初步或陋谬的理论探索。在原始思维那里,认为存在着一种支配世界的超自然力量。人类对天地、对山石草木动物等一切自然物的崇拜,对生殖的崇拜,进而发展为图腾崇拜、祖先崇拜和鬼神崇拜,并由此形成了巫术和发展而来的原始宗教。巫术逐步巩固下来,并出现了专职人员巫师。巫师代表着具有知识和思维能力的阶层。巫师往往承担着治病的职能,他们在治疗疾病时,有时施行巫术,有时也用医药技术,其中有的巫师更偏重于医。《山海经·大荒西经》说:“有灵山: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海内西经》说:“巫彭……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值得注意是:如果根据巫医之间在医学史的某个阶段存在着联系,就断定医学起源于巫,这是不真实的。巫是神学,医是科学,两者有本质不同。医学越发展,医与巫之间的斗争就越尖锐,巫术就更成为医学发展的桎梏。公元前五世纪,中国医学家提出的“信巫不信医”作为六不治的一种,《黄帝内经·素问》中所说,“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都是医学摆脱巫术,确立自身价值的标志。
总之,彝族医学起源和其他民族医学一样,是一个漫长而又曲折复杂的过程,自疗的本能是医学起源的原动力,这种本能由于一开始就在思维支配下,故能够把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积累起来,成长为医学。生产劳动及广泛的生活实践,使人们不但更深入地认识疾病,而且提供了医用器具及丰富的药物知识,使人们得以更好地积累医学经验。在这一过程中,一些留心医学,善于总结医学经验,具有创造才能的优秀人物,发挥着更大的作用。而巫在当时固然从事着神秘的宗教事务,其中一部分却可能利用他们的条件,对医学知识作了比较系统的总结,并逐渐使医学成为一种专门职业。“信巫不信医”者“不治”,说明了医巫有本质的不同。
注释及参考文献
[1]郭思九,陶学良.查姆(彝族史诗)[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
[2]唐·张鷟.朝野佥载[M].丛书集成本.
[3]云南省少数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办公室编.六祖史诗[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 ,1986.
[4]毕节地区彝文翻译祖翻译.西南彝志[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88.
[5]黄河.彝州做大“药”文章[J].今日民族,2002,6.
[6]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第一编)[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7]李耕冬,贺廷超.彝族医药史[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0.
(本文原载:《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8年01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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