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荞粑
从上师范校毕业工作后，算起来已在城里呆了九年了。
九年时间不算长，只是觉得我越来越远离贫穷的家乡，变成父母眼里的城市人了。
每次回家，父母都诚惶诚恐，仿佛我不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远到而来的客人。尤其是母亲。在县城教书的我，从学校到家里需要六七个小时左右，我每次回家，要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到达。农村吃饭虽然很晚，但在这个时候也基本上都吃完了，因此每次到家，母亲都少不了要在厨房里忙活一阵给我做点吃的。
有一次，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家时，母亲正在收拾餐具。看到我，父母都很高兴，母亲麻利地把餐具收拾好了就开始揉荞面，给我做吃的。我先给了父亲一瓶酒，然后，就坐在母亲的旁边看她揉荞面。像过去那样，母亲愿意我这样坐在旁边。
母亲的头发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我看着心酸。突然，我发现母亲揉面的手，每个指甲缝里都有扎眼的黑。
这一发现让我恶心不已，似乎这种对母亲细节的关注是对
母亲的不敬。但我还是忍不住继续观察，就像刚进饭店看饭店的环境一样。不错，母亲的指甲缝里的黑是泥，它正一点一点地被母亲揉进荞面里。我觉得恶心开始从喉咙里往外爬，我不得不尽量压抑着这种似乎是不应该的感觉。但是，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便小声地提醒母亲：“阿妈，你还没有洗手。”我说这句话时语气很的轻松、很温柔，可母亲却像是在做针线活时被针扎了似的，一下子把手从面团里抽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也凝固了，那是羞愧和痛苦。我知道闯祸了，但我却说不出一句宽慰母亲的话。直到坐在床边陶醉在美酒中的父亲见母亲发呆，埋怨了一句：“站在那里做什么？！”
母亲这时仿佛才从梦中醒来，连说“没什么。”但还是站起来在父亲的注视下，用洗衣粉把手仔细的洗了两遍，然后继续揉面，但，她的头却很少再抬起来。这一切，我看得心如刀绞。
荞粑做好了，我赶紧抱个过来大口大口的吃，其实，在灯光的阴影下我把多少泪水和羞愧和在荞粑里吞了下去。母亲却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我说：“没关系。”
这时我想起，读初中时每次回家都觉得吃了母亲做的荞粑才感觉饱。母亲看出了我心里的异常，小声的对我说：“慢慢吃，吃饱。”
我心理清楚，在城市里呆惯了的我已不会觉得母亲做的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饭了，我有了挑吃的心，但我不应该这样对待母亲。儿不嫌母丑，狗不嫌主贫，对待这个单纯、善良的农村母亲，“不孝”的“城市儿子”我应该掩盖这点真实。这是尊敬母亲很重要的一点，想到这里，我的心很痛。
我吃完最后一口荞粑时，才抬头看着母亲说：“好吃。”不知别人是否看出了我的言不由忠，但，在那瞬间母亲的脸灿烂如春天…
（作者单位：凉山州金阳县城关小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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