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这是一个沉闷的下午,周围一片死寂,可能是能动的人都去上班了吧。只有我像一具永远无法站起来的僵尸,毫无生气的挺在寝室里简陋的木板床上。忽然,一阵激烈的吵闹声,钻过窗户直直的降临在我的脑海深处。超分贝的叫骂声,让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我,不只一度的认为,是不是超过10级的地震莅临我的寝室。
“你这个贱人,居然跑去做鸡!”
“你好意思说我做鸡,我做鸡不是为了给你找钱啊,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啊……你凭什么活得那么滋润……没有老娘,你什么都不是!”
从楼下的某一角传来一个比女人声音还尖锐的男人的叫骂声,其中夹杂着一个断断续续地更为尖锐的女人的还击声。
“我要报警,你这个贱女人,跑去做鸡,还有理由了!”
“报啊,报啊,你报啊,谁怕谁,让大家都知道,你的女人为了给你挣钱,跑去做鸡了……看看丢谁的脸……”
叫骂声一直不断,甚至是越来越嚣张,越来越高调。其实,严格地来说,后来的叫骂声,已经由男人的主导,逐渐地转为了女人主导。我有些邪恶地想到,这个男的不会真地是靠出卖自己的女人的肉体换来奢侈的生活吧?
我有些生气,有些头疼。这样一场莫名其妙而充满低俗的争吵,搅乱了我好不容易停栖下来的心灵,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思绪,好不容易进入沉睡的灵魂。真的,我好不容易的。回首总结一下自己的人生,我的人生并不复杂,反而很简单。作为一个在边远小学从事教学工作20多年的人,我的大部分时间都被那一个个,一群群孩子用他们调皮、捣蛋、无理及天真、快乐、无邪一点点地磨碎,然后消散在岁月的长河中。留给我的,只是健忘的记忆,斑白的头发,松动的牙齿,扭曲的皱纹。而我的另一部分时间则是直接镶进了书的海洋里。有人说,山中无岁月。而我则以自己的亲身实践证明,“书中无岁月”的道理也是真实存在的。在书的世界里,我可以忘掉一切,忘掉一切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和外面精彩的世界;忘掉人生的悲欢离合,月亮的阴晴圆缺;忘掉人世间的灯红酒绿、七情六欲、勾心斗角;忘掉老婆孩子烦人的关于购买油盐酱醋的碎碎叨叨;忘掉一切该忘掉的和不该忘掉的。在书的世界里,一花一世界,一草一菩提;在书的世界里,自有黄金屋,自有颜如玉;在书的世界里,人的生老病死与生命无关,鸡的鸣叫与时间无关,树叶的黄绿与岁月无关;在书的世界里,沉睡的人依然沉睡,醒来的人还是清明。
吵闹的声音,好像已经接近尾声,有似偃旗息鼓的趋势。但是,我被吵醒的心灵,吵醒的思绪,吵醒的灵魂,却再也无法沉静下来。我踢开棉被,让它胡乱成一团,用五爪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邋遢POSS,以一个书仙的姿势,走出了寝室的大门。楼下吵闹的主人公,男的已经不知去向,不知道是不是打电话报警没有作用,直接上派出所报案去了,或者是因为靠出卖自己女人的肉体潇洒之事被曝光,无颜见人躲了起来。反正,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虽然妆也基本上完全变形,但也还是有着浓妆艳抹的痕迹存在着),卷缩在某个角落里哭泣着:“……这个没有良心的,一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没有老娘,他靠什么活得这样风光,这样滋润……老娘我不去卖,我能去什么地方挣钱……”虽然,男人已经无影无踪了,可是,女人的唠叨依然继续着。
我感觉我的头越来越痛,痛得撕心裂肺。在这样头疼的情况下,我居然能够想到这样恰如其分的词语,虽然一直强调低调,但我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智商而暗暗地傲骄了一把。其实,我的头疼和那两个吵闹的人是没有一毛钱关系的,不是因为他们吵闹吵烦了我头疼,也不是因为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存在而感到羞耻,更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跑去做鸡而伤心,只是因为,我正在睡觉,然后他们吵了起来,然后我醒了,所以,才自然而然的认为我的头疼和他们俩有关。具体地说,应该是读者这样认为而已,这或许与我的文字功底有关,没有表述清楚,在此深表歉意。我的头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是不定期,不定时发作的,就如同身边的那些人,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不一定是什么人,也不一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突然神经质的发怒。这次的头疼,我科学地认为和前几天的重感冒有关,或者和这几天进入书的世界,而不休不眠,与星星和月亮相伴有关,或者和那几个调皮如猴子般不让人安宁的孩子有关,或者还和空气、人流、饭菜和那只一直叫个不停的流浪狗有关……反正,理由很多,而且每一个理由都感觉很充分,就像有首歌唱得那样——“一万个理由够不够”。其实,任何理由都足以证明,我的头就应该疼痛,应该疼痛得撕心裂肺,但是我不想把疼痛的理由强加给那两个无辜的争吵的人。因为,这样的强加之事,很容易让我想起新闻里播报过的“碰瓷”的故事,明明和开车的人或者路过而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无关,可关键是别人是真的倒下了,而且倒在了你的面前,然后你就应该为别人的倒下负责。虽然我并没有亲身实践或者经历过,但我心里面是真真正正的不愿意成为其中的主角。
不管什么理由,也不管为什么,目前的我肯定得先迅速的离开这个充满哭泣的不祥之地。我趿拉着人字拖,晃荡在马路上,路边整整齐齐的树木,有些垂头丧气地呼啦着没有生机的叶子。一阵携带着冬日余寒的凉风吹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头脑变得清晰了一些,也变得更加疼痛了一些。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我不禁有些感叹时间的流逝之速。腥红的太阳,有一半已经落入了远处的青山中,我认为此时的太阳应该也和我一样头疼吧,要不然,为什么眼睛那么腥红,为什么光芒那么无神。蓝天上,一小片白云匆匆忙忙地赶路,应该说是在跑路吧,一大片的乌云紧追其后,大有不吞噬白云绝不罢休的节奏。路旁矗立着一颗高大的攀枝花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的枝干上,花朵孤寂的绽放成一个个鲜红的灯笼。
毫无目的的我,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散漫地走在很多和我一样的人群之中。头疼,一直惊醒着我,所以,我知道我是活着的,我还有痛感。随着人流,无意识的走进了一个叫做隆庆公园的地方。有一群人,像有精神病一样,绕着一个不大的空地匆匆忙忙地转着圈;有一群年龄老大的人,正站得整整齐齐地做着第七套儿童广播操;还有一群本来无事可做的老爷爷老奶奶正在抱着音箱拉着电线布置着广场舞……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被冠以一个美妙的,让人着迷的词,叫做锻炼,或许叫做健康。我有些不解,转圈需要如此匆匆忙忙吗?儿童广播操不是小孩时代的故事吗?广场舞真的就能让人健康吗?由此,我又想到了学校操场上那些老师盯着都不愿意做广播操的孩子,也许再过几十年后,他们也可能会加入眼前这些匆匆忙忙的人群中吧!
我亦步亦趋地在行人中蹒跚而行,其实,我不想如此随波逐流,事实上,我跟随在人群之后走进隆庆公园,也只是想寻找一个息脚的地方。在我寻找到一个息脚的所在,坐下来感受着“大隐隐于市”的高雅时,一对年迈的老人,男的左手拄杖,女的右手拄杖,而男的右手牵着女的左手,慢慢地从我的眼前走过。“嗒…唰…叮…咚…”脚板与地面亲热的摩擦声混合着拐杖触地的声音,感觉非常的悦耳和纯粹,让我有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流泪的冲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我反复地搓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用温热的手掌按摩我的脸部,按摩太阳穴,按摩百合穴……感觉头疼的症状好了很多。眼前那里一直矗立着的攀枝花树,如果仔细地观看,在光秃秃的枝干上其实正在凝聚着一团团鼓鼓囊囊生机,待时机成熟时破皮而出。天上的乌云已经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是蔚蓝的天空和那悠闲的白云。
作者简介:拉玛阿秋(杨银成),四川省米易诗歌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从教20余载,自诩甩着鞭子赶着黄牛走出大山的山鹰之子。他认为教育教学是一门艺术,所以,他坚持着把教育教学工作做成诗歌,把生活过成艺术。常常写一些所谓的诗歌、散文、诗歌评论等,孤芳自赏后Email给各文学编辑,编辑经不住其纠缠,故也有一些拙作零星出现在《星星》《攀枝花日报》《攀枝花晚报》《西部诗歌》《中国微诗》《澳洲彩虹鹦》《校园内外》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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