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德：彝寨 乡愁
我出生在罗婺故土上的一个深山彝寨里。那里除了山还是山，但却祥和而宁静，这里彝族、苗族、傈僳族融入一体。为了生计，为了繁衍生息，父老乡亲们世世代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天动地，但大山却养育了一代代自强不息的彝家儿女……
在家乡漫步，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一会儿时间停滞，一会儿时光倒流。我想起了一段话，有位哲人说过，站在几千前的废墟前，看穿光阴，忘记时间，从身体到思想彻底空洞。
站在老108国道远眺，家乡插甸一幅美丽得令人沉醉，奔流不息清澈见底的安德河绿柳依依，缓缓流入猛果河、汇入金沙江，大片茂密的森林覆盖着连绵起伏的群山，森林之上一片片绿色耕地沿着山势铺展开来，群山之上，天蓝如洗，几百户人家的村子傍着耕地依山而建，村落镶嵌在十多株古树之间，黛瓦白墙像极了山林里暗自绽放的雏菊，浮动着淡淡香气。苍劲的古树，古老的民居，无不吸引着我们走近她，了解她。进村的道路弯弯曲曲，刚进村口不久，就看到两棵古老的大黄栗茶树张开怀抱欢迎我们的到来，树古老，高数丈，抬头仰望，其苍劲有力的枝杈伸向天空，树干粗得需几个大汉才围得过来，树皮斑驳，像老人脸上饱经沧桑的皱纹。
古树，总是与村庄同时现身，村东、村西、村中、村头、村脚都可以看到古树的身影，这些古树来历或许太早了，村庄的兴起和变迁，都贮存在他们的年轮里。眼前的两棵黄栗茶树、两棵婆树掩映在一片青幽幽的彝族民居间，恰似一幅雅淡的泼墨画。树身相绕相缠，令多情彝族男女们顿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美丽的情愫。
小的时候，家乡很穷，总想离开这个地方，到山的那边去看看，时而我经常站在高高的金山银上，望着蓝天白云和山的那边，想着世代农耕的艰辛和困苦，想着面朝泥土背朝天的日子和未知的未来……长大后，发奋读书、想跳出农门，但我一腔热血还是未能实现，一辈子守望家乡这块热土，担生产队会计、民办教师、小乡乡长、书记、村公所书记、村委会书记，35年了至今还在依然奋斗着，留下足迹一串串……
而今，在中国梦的征程中，彝家寨仍然用她的脚步，守望着历史，不忘初心继续紧追着现代化发展的步伐。进入21世纪以来，家乡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破旧的土掌房到崭新的瓦房，如今却已是具有时代气息的红砖瓷瓦的小洋房，村庄的样貌俨然成了乡村小别墅，缩小了与城市间的差距。新鲜的空气，无公害的绿色疏菜滋养着淳朴的人们。在时代的推动下，新旧得到了融合，思想得到了解放，越来越多的优秀儿女外出求学，在外发展。在政府的扶持下基础设施建设得到了改善，乡村道路全面硬化，村子不再封闭，方便了人们之间的来往，太阳能路灯，崭新的会议室和篮球场让这个古老而美丽的村庄呈现出了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彝家寨以她特有的新面貌展现出了一个在新农村建设下的美丽乡村。
彝寨的清晨总是伴着天籁之音的鸟叫虫鸣而来，那如同三月春分，唤醒沉睡的人们去迎接一个新的晨曦。彝寨的清晨空气是清新的，走出彝家小院，扑面而来的是那甜丝丝的空气，吸入口中，带着小草和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大山里山路旁青青小草挂着颗颗晶莹的露珠，遇到邻里乡亲，一声问候，会让人们在新的一天感受到乡土的安逸。站在梯田的田埂上，远远望去是层层叠叠的梯田，盛夏的远方是稻浪随风一波一波荡漾，好似置身于浩瀚的海洋。漫步在彝寨小溪边，那一层薄薄的雾笼罩在大山的小溪上，像是一条无尽的飘带，晨风一吹，薄雾笼罩下的山野，如同一幅美妙的山水画。
彝寨的傍晚迎着落日的余晖姗姗而来，夕阳的光芒在丛林间闪烁，晚霞与阳光在天空中巧妙融合，给彝岭乡间留下一天最后的眷恋。落日里乡亲从山间归来，虽满身的疲惫却有付出后的甜美的笑容，碰到会心的人便停下来谈笑风生，全然忘记一天的疲劳。夕阳下，彝寨的孩子们是最快乐的，傍晚是我们孩子们尽情打闹嬉戏的时刻。他们可以绕着大人们转来转去，不必理会大人们呵斥，即使遭到呵斥做一下鬼脸而后继续着自己快乐，或是跑到母亲怀里依偎，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无辜地看着周围。他们也可以模仿自己心中的神话英雄，玩着各种低成本的游戏，在那一阵阵欢声笑语中蕴藏着多少美妙的童趣。彝寨里的妇女们做好饭后走出大门也参加到彝寨傍晚难得的“聚会”中，看着过往的人群，表达着一天的问候。偶遇许久不见的熟人乡亲又拉起了家长里短，在谈话中感叹生活的悲戚与欢欣。直到时间不早了，就才匆忙结束谈论的话题，继而呼喊贪玩的孩子和等待着吃饭的丈夫，虽然彝寨里的晚饭很简单，但却充满了欢声笑语，演绎了彝家特有的幸福和快乐。
我最喜欢彝寨的夜。曾经记忆里的大山彝寨的夜是漆黑而安静的，没有灯的闪烁，没有车的喧嚣，也没有太多人的嘈杂。黑夜给彝寨披上了一层黑纱，也带来一片宁静。卸下乡亲们一天的疲劳，爷爷倒上一杯自家酿制的米酒，点上卷烟，坐在老木屋门边的一个石凳子上，抬头仰望黑色的夜空，在沉默中陷入了思考，也许是想着第二天的农活，也许想着今年的收成，也许是想着我们的未来。在忽明忽暗的煤油灯下，我们一群小孩在静静地读书写字，但屋外又是一种世界，你听，梯田蛙声一片，蟋蟀也在窃窃私语，最热闹的是彝寨里的犬吠，全彝寨的狗叫，所有的声音汇合成一曲曲乡村交响曲。夏季彝寨的夜，彝寨田野的感觉美妙至极，抓泥鳅、捉黄鳝更是我们孩子最快乐的节目。走在静夜的田间小路上，听着月亮下的涓涓细流在哗哗作响，溪旁小树随风发出噗噗的声音，真有一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那时的心总是平静的、透明的，纯洁得像一张未曾作画的白纸，即使一晚上没有收获，我们彝寨一群小伙伴还是带着欢乐踏上归途。
说到乡愁想到彝寨，总会联想到彝寨的袅袅炊烟。炊烟是乡愁的标签，炊烟对于乡愁有着独特的含义。我的家乡是大山里彝寨，对炊烟的感觉更为深刻，我可以通过炊烟找到回家的路，读懂炊烟升起的呼唤，一次又一次冒出缕缕的炊烟，那是我童年的美好回忆。我常思考，大山炊烟里有什么，那里有家的温馨，有母亲可口的饭菜，有一家其乐融融的信服……炊烟代表什么，代表乡愁。远行游子在回家时看到炊烟，那就有了家的牵挂，有家的温暖，有亲人的牵挂；小时候贪玩忘记了时间时，看到炊烟就飞快地往家跑，那里有家的温馨和父母的爱。每每遇到挫折和困难时，我常常会想起家乡那徐徐的炊烟，想到家乡彝寨那年迈的父母双亲，那是一生的牵挂和前行的动力。
彝寨乡愁，彝寨是心灵疲惫的港湾，让身心疲惫的游子有个远方的期盼。年过花甲的我，真想回到那年少的彝寨，回到那个当年一心想走出的彝疆大山，后来一直与乡亲们摸爬滚打，陪着父母听鸟叫虫鸣，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的确，谁又能述说得清楚大山里的彝寨又载着，多少民风民俗，诗情画意。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所属专题：
守望罗婺彝族文化：李绍德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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