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库乌雾:吟着彝歌走向世界
2009年10月26日晚,美国华盛顿州立大学音乐厅内座无虚席,掌声雷动,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种族不同语种的师生们纷纷起立,为刚刚朗诵完自己诗歌的一位诗人热烈喝彩,有人跑上台去紧握这位诗人的手,激动地说:阿库,你不仅是彝人之子,你也是世界之子!
这位彝族诗人——阿库乌雾,汉名罗庆春,西南民族大学教授,吟唱着动听的母语诗歌,从生育他的大凉山,滋养他的雅砻江,一路走来,走到了密西西比河,走上了美国的大学讲堂,开启着民族文化的中西对话之路。
自2005 年应邀访问俄亥俄州立大学、 W ILLAM ETTE大学等美国高校以来,阿库乌雾先后在美国的文学刊物上发表30余首诗歌,在诗歌网站发表10余首诗歌,于2006年出版了彝族文学史上第一部彝英对照版诗集《TigerTraces》,他的母语写作受到诗歌界和人类学、民间文学、文化遗产保护界的高度关注。
“母语,最后的家园”
在阿库乌雾的官方网站上,有这样一句话:母语,消逝中的坚守。
彝人相信,自己那有神性的祖先创制的记录心灵与智慧的符号——彝族文字,是由一只具备语言运输能力的神鸟“殊尼兀勒”天赐而来。可是,当今彝人的母语却经历着日益衰微之命运。有着高度民族文化使命感的阿库乌雾内心刻烙着深深的忧虑与焦灼,但他没有新亭对泣,也没有轻易放弃,而是不停地思索、写作与呐喊。
从20岁时开始彝文创作,阿库乌雾用彝文写作了新诗集《冬天的河流》与散文诗集《虎迹》。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教授马克•本德尔译介了《虎迹》,俄亥俄州立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诗集《TigerTraces》。阿库乌雾诗作里传达的忧思与警觉、智慧与精神,受到广泛关注。
阿库乌雾实现着自己20岁时许下的诺言——用母语跟世界诗坛对话!虽然深知自己的母语“犹如被久久流放在野山野水之中闪光的鱼类,要自由自在地游向大海,还将有很遥远的路程”(《被悬置的文字》),但是,执著的阿库乌雾,已经自信而沉着地走在这条路上了……
“勇敢地开创你的未来”
坚守并不是保守,更不是排斥与漠视其他文明。阿库乌雾拿起了另一支武器——汉语。他写作了大量汉语诗,出版了《走出巫界》《阿库乌雾诗歌选》《神巫的祝咒》等。精通汉语与彝语,使阿库获得了双语思维与不同的生命观,也同时具有了文化局内人与局外人的双重视界,因此,对于本民族固有的真善美,阿库虔诚地“以低于大地的姿态倾听,我听到土地内心沉重而永恒的律动”,对于民族文化中的一些弊端,阿库也能尖锐地自我反思。
阿库乌雾说,“我使用流利的汉语和诱人的汉字在爱护你和诅咒你的过程中背叛你”,但是其实,“我只是想以背叛的方式更深地返回你的世界,真实地汲取你的能量,自觉地分担你的职责,勇敢地开创你的未来。”(《背叛母语》)“背叛”与坚守,都是为了更清醒的爱护,更彻骨的情牵。
“诗歌也是世界语”
身着彝族服饰,阿库乌雾站在西方的大学讲堂里,深情朗诵自己的母语诗。听不懂的是彝语,听得懂的是情怀。一位观众对阿库乌雾说:“我第一次被我所不懂的语言的诗歌所感动。”阿库说,“我只要写出富有真知、启迪大爱的诗歌,只要用诗歌触动人性内在的经脉,即使我不懂英语,我同样可以和这个世界的英语人、汉语人进行深切交流。”而当一个美国女孩 K atharine Polak用英语动情地朗诵阿库乌雾的彝语英译诗时,阿库说,“我不懂英文/但我听得出来/她懂我/我那漂泊不定的灵魂/再一次被她,神秘地牵引”。(《K atharine Polak的朗诵》)神秘牵引阿库乌雾的,还有古老精深的印第安文明。2005年4月至6月,阿库乌雾应俄亥俄州立大学邀请赴美访问讲学,期间,他深入体察印第安文明遗产及其衰微现象,并将所思所想写成了旅美诗集《密西西比河的倾诉》。这是阿库乌雾与人类文化进行的一场心灵倾诉,无论是在俄亥俄河边踏着肖尼族传统音乐翩翩起舞,还是接受印第安老人郑重赠送的礼物“忘忧袝”,亦或是拜结印第安部落首领“神赐的大姐”,阿库乌雾都用心“记录、体察、折光、拷问、反诘,进而再度返回自我,深浸于本民族文化的古昔光芒,并自觉回应本民族文化正在面临的历史遭遇,严肃思考与之息息相关的我个人的精神生命和灵魂归宿。”(《密西西比河的倾诉》后记)
2009年11月13日晚,访美归来的阿库对着北京大学的师生们说:回到祖国的感觉真好!在北京大学中文系会议室内,昏黄的灯光下,被美国教授称为“招魂诗人”的阿库乌雾微闭双眼,手扬半空,深情朗诵他的“招魂诗”,声音里透着苍凉,却浑厚有力,当他高呼“Ola!Ola!”(魂兮,归来!魂兮,归来!《为支格阿龙招魂》),声音高亮,直击心扉。全场撼然,跟着他动情呼唤“Ola,Ola!”
这呼唤穿越时空,穿越母语,正抚慰着我们的心灵。
呵,彝人的祖先支格阿龙,你可曾听到这来自不同文化、不同地域的殷切呼唤,听到这浩荡无涯的走向世界的母语之歌吗?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