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歌者――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获得者、彝族青年诗人沙马
如果我在大地上睡了，请别说你在远方念着我/如果我在山岗上哭了，你可以提起曾有过的承诺/如果有一天我在天边歌唱，那是彝人的孩子在追寻他所向往的生活/古老的土地呵，给我的疼痛太多，给我的梦想太多……阿妈，别牵挂我，你的儿子一直在路上，一直呤诵着灵魂的牧歌/在这个冷暖的人世，我依然深深爱着……
――沙马
橄榄树·火·果子
坐在一块岩石上，什么都不想/诺依河的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喧响着/一群群岩羊过去了/眼睛折射出群山的影像……
在彝人的部落，火，是一个词，也是一个神秘的符号；火，是一种生命的形态，更是一种文化的象征。南高原上那些找寻真理和爱、自由和梦的歌者，他们的眼光中闪烁着火的颜色，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火的灵魂。
火，升腾飞扬，刚烈而坚决，一如南高原上那些寻梦人灵魂的飘舞。
沙马在寻梦。他是一个幻想飞翔和用诗歌呤唱内心渴望的人，有着一颗跃动如火的彝人魂。
北京的秋天浪漫而美丽。2002年9月9日上午九时四十分，在人民大会堂门厅前，来自南高原的彝族青年诗人沙马站在长长的石阶上向远方眺望。故乡很远，亲人们很远，远得目光已无力企及。再过十多分钟，他将进入大会堂登上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最高领奖台接受颁奖，那将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一刻。而此时，沙马的思绪还飞扬在遥远的南高原。
对于沙马来说，这一切似乎来得有些突然，恍若梦境。
就在喜迎党的十六大胜利召开的日子里，由中国作家协会和国家民委共同举办的全国第七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揭晓并由新华社等中央媒体向全世界发布了消息。来自全国31个民族的263名作家的266部作品参加了此次评选。在公布的获奖名单中，攀枝花市的著名彝族青年诗人沙马（汉名张德平）和他的诗集《梦中的橄榄树》榜上有名，沙马不但是全国彝族诗人在本届文学奖中的惟一获奖者，而且也是攀枝花建市以来第一个获国家级文学奖的人，他的获奖实现了攀枝花市国家级文学奖零的突破。
这些年来，沙马一直用生命与爱抒写着养育自己的古老土地和自己的民族，用美妙的诗篇表达着对南高原故乡深深的迷恋。他相信，爱是心灵永恒的光芒。
沙马的获奖诗集《梦中的橄榄树》是由攀枝花市作家协会和四川省作家协会推荐参评的。最初，沙马对获奖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因为在此之前，沙马正经受着创作生涯中最为严峻的考验：一些评论认为，沙马的诗歌在继承传统的同时，也汲取了中外现代诗歌的优良养分；读沙马的诗歌，可以感受到独特的地域色彩和浓郁的彝族文化内涵，似乎可以触摸到彝人生存中最为隐秘的精神内核。而另一种评论则认为，沙马的诗歌是典型的泛文化论的作品，其思想内涵是对人的生存低廉的悲悯和低调的哀伤，其创作已走入了歧途。
沙马正陷入了一个非常彷徨的创作时期。
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的获得，证实了沙马的探索是成功且有意义的。如今这条路上已经乌云散尽，彩霞满天。
彝族青年诗人沙马荣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的消息经《四川日报》、《四川文化报》、《攀枝花日报》、《攀枝花晚报》、《攀枝花广播电视报》等媒介的报道后，彝族人网、四川新闻网和雅虎等大型网站又将这一消息传播到全世界。
清风拂面，阳光灿烂。沙马步伐坚定地迈进金碧辉煌的人民大会堂。2002年9月9日上午十时整，全国第七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颁奖大会隆重举行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布赫、全国政协副主席白立忱两位国家领导人，全国人大常委伍精华、尹克升，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国家民委主任李德洙、中国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副主席金炳华，国家民委副主任李晋有，中国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王巨才，中纪委驻文化部纪检组组长、文化部党组成员常克仁，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吉狄马加、中国作家协会少数民族文学委员会主任玛拉沁夫及中宣部文艺局的负责同志微笑着出席了颁奖大会。
在京的新闻媒体蜂拥而至。新华社、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文学报》等中外媒介也赶来对颁奖大会的盛况进行采访报道。由于沙马是本届骏马奖获奖作家中唯一的一名彝族诗人，他的出现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一时间，摄像镜头不时聚焦、镁光灯频繁闪烁，让沙马在激动中有些紧张和拘谨。
面对记者的采访，沙马讲述了自己的居住地――攀枝花市的改革开放成就和37 年来开发建设所取得的辉煌业绩，讲述灿烂的彝族文化。他深情地说：“我是南高原上的彝人的孩子，这份荣誉的获得，是因为热爱、坚持、思索和来自灵魂的抒情与表达……”
是呵，许多事情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在沙马那忧郁、深邃的目光里，写满了对岁月的感恩。此时此刻，他真希望南高原故乡的亲人能与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在中国现代文学馆，旋转门的设计独具匠心，文学大师巴金的手掌印被巧妙地镌刻在扶手位置，沙马推门进去，右手正好与巴老的手轻轻一握，恍惚间，沙马似乎感到在冥冥之中与这位文坛巨擘进行了一次心灵的交流。
在颁奖酒会上，一些领导和前辈文学家勉励沙马：“要勤于思索写出好的作品，为弘扬民族文化作出自己的贡献，不辜负时代和人民的重托。”沙马诚实认真地倾听着，将那些铿锵的言辞铭刻于心。
夜幕降临，在中国现代文学馆的演艺大厅，领导、嘉宾、几十位艺术家、明星与少数民族作家联欢。节目异彩纷呈，台上台下笑声不断。美好的夜晚，被音乐和歌声渲染成了一个缤纷的记忆。
离开北京，在飞机舷窗前俯瞰大地，沙马忽然想起南高原故乡那连绵的群山，泪水顿时盈满他的眼眶。
太阳下的一个地方，潮湿、寒冷/许多事情只能默默地想象/那里，羊群咩咩地叫着/风在山坡上散开……
南高原·苦荞子·阿妈
走过这地方，你看见/幻想的翅膀、橄榄果和雨伞/夏日的声音早已远遁/许多林子在无风时呼啦啦地响/你站在那儿/看捉蜻蜓的少女眼中充满梦幻……
时光荏苒，已是三十多岁的沙马依然激情似火，依然是几分深沉、几分潇洒加一腔狂热。他黝黑却又帅气的脸庞依然质朴、坦率和真诚，眼睛里依然闪烁着聪颖思索的亮光。
一个彝人孩子的成长之路是多么艰难啊！就像英国诗人鲍勃?迪伦所写的“一个人不知要走过多少路程，最后才能成为男子汉；白鸽不知要飞过多少蓝天，最后才能栖息沙滩，答案在风中飘散……”
在南高原一个小山寨出生的苦孩子沙马，从小爱读书爱幻想爱思考。长辈讲述的神话故事，阿妈哼唱的彝族谣曲，让他为之着迷。山上的苦荞子、野樱花和奇风异俗都是他童年的摇篮。
火塘边，彝人们在大声歌唱：“是男人嘛就要挎腰刀，是男人嘛就要扛猎枪；是男人嘛就要喝烈酒，是男人嘛就要走四方！彝人的孩子，你远走吧！如果你累了，你可以回望故乡，但不要让眼泪流淌 …… ”听着那些歌谣，幼小的沙马感到血液里有一种热流在沸腾。他想：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去远方，一定会的。
贫穷的阿爸阿妈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他们含辛茹苦，供沙马上学读书。沙马也用优异的学习成绩回报父母的恩情。
沙马渐渐长大了，一个民族的命运日夜牵动着他脆弱的神经。他迷上了文学和写作。为了了解南高原彝族人的生活，沙马背上行囊在南高原四处流浪。他在风中与彝家兄弟姐妹一起对山歌跳舞蹈，在火堆旁听毕摩（彝族宗教人士）讲彝族文化源流，在喝酒时听老辈人叙述部落或家族之间的矛盾与械斗……为了挣钱买书，他曾跟着包工队到处打工，修公路、打涵洞、砌堡坎，为城郊的农户冲修土墙，为建筑队打毛石……多年以后，沙马还清楚地记得，瘦弱的他在每次将那些粗重的毛石推上车后，从口中咯出的不是痰而是――血！
生活的艰辛没有压垮沙马的意志和追求。17岁那年，沙马的处女作诗歌《大地之子》一经发表，当即引起攀枝花文坛的震动，市里许多知名作家和评论人士均给予了高度评价。荣誉突如其来，沙马的写作激情无限迸发。他眺望着山峦起伏的彝家山寨，反复呤诵着自己的诗句，心潮久久难以平静。
沙马决定离开小山寨到外面打拼。那一天，走了很远，他仍然看到阿妈站在苦楝树下望着儿子远行。阿妈已苍老了，白发飘飞在夕阳下。回过头，长长地喊声阿妈，沙马的泪水多少次在梦中滴滴落下。
后来，沙马被招聘为一名新闻记者，他的文学创作仍然没有停步。
在火塘、烈酒、兰花烟的氛围里，沙马试图去探寻一个民族的精神圣域。在无数次对灵魂的找寻中，他的眼眶常常会无端地潮湿。
……有的事情,使我静穆着/在一种无法抗拒的/冥冥之中/对人世间一切的一切/都不甘认命//彝人之魂在火中唱出史诗/泪水流出的是谣曲/鲜血流出的是历史……
羊群·山花·瘦马
就在月亮下面安睡吧！/寻梦的人/远离故土是命中注定/马匹很累了，只有一身的尘土/与你亲近//走了很远/为何总在眼里/浮现故乡瘦弱的影子/为何总在远远的天边/面向故乡伫立……
沙马的创作大步向前迈进。生活的冷暖依旧笼罩着他的双眸，探索和思考的疼痛像影子一样伴随着他。
怀念故乡，他仿佛看见南高原木屋里的火塘：“沉浸在神话的风中，老人们面容安详/孩子们走了，把爱的花籽/撒向远处的山梁/有一天回过头/火塘与他们的距离，已愈来愈远/犹如婴儿的脐带，被谁剪断……”
他写自己所热爱的土地：“给人以雨水/让流浪的羊群找到归栏/在每个黄昏/让爱情的眼睛找到泪水……”他的诗中充满了苍凉沉郁的韵味，跳跃着饱经忧患、悲怆、强悍、野性、纯朴又善良的彝族之魂。
沙马的文学作品源源不断地在《中国作家》、《散文选刊》、《星星诗刊》、《散文诗世界》、《农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特区时报》、《蜀报》、《精神文明报》、《四川青年报》等海内外报刊上发表，许多作品被收录于出版的书籍中，并连续获得历届攀枝花文学奖、中国?星星新诗佳作奖和四川省首届少数民族散文诗歌创作奖等诸多奖项，引起了多方关注。
1999年11月，沙马的诗集《梦中的橄榄树》由北京的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评论界、传媒和文朋诗友均给予这部作品较高评价。评论界认为，沙马的诗歌作品弥漫着深切的人文关怀，他将母语所包含的富有旋律感的话语指义，转化为具有特质的汉语表达，从而赋予了诗人广阔的创作空间和多元化的词义延伸。他的诗歌独特而温暖，忧郁的基调让人着迷，其魅力来源于诗歌中对彝族文化、哲学、民俗、宗教等方面的深入思考和完美融合，具有普遍的社会学意义；揭示了人类在共同的文化探索中。彼此亲近和融合的可能。
在不经意间，掌声响了起来。彝族人网等大型网站特意制作了图文并茂的专题将彝族青年诗人沙马介绍给全世界。西南民族学院语言系硕士研究生的有关班级专题研究沙马的诗歌创作。法国、新西兰等外国驻华使馆的文化官员来电来信称赞沙马的诗歌展示了彝族文化的多彩多姿和博大精深，充满了美妙的想象力和神秘的文化力量，韵味无穷，撼动灵魂。许多读者来信、发来电子邮件或在网上评议：“在夜里，彝人诗歌的光芒让眼睛明亮，让灵魂清澈。”“我们感受了彝族文化精神生生不息的火焰……”
南高原的山上，遍野的花朵似乎在渲染一种美的极致。灵魂的歌声就在这山野之间由低呤而高亢。
……野石榴树和你的天菩萨长发一起飞舞/祖先的荣耀、苦难和传奇如雨扑面/风铃般掠过荒凉的额头/双目微闭。你重新聆听智慧/流浪的琴弦回到土中悄无声响……
唱着·爱着·走着
是什么东西让我久久回眸？是什么/力量让我背对亲人和故乡？/风拍打着往日的花朵/许多祈愿被留在天上……
进入而立之年的沙马一直行走在路上。2001年沙马荣获攀枝花市文学贡献奖。2002年9月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的获得，让世人更多地了解了这位默默前行的彝族青年诗人和他的诗歌。有媒体称，沙马不仅实现了攀枝花建市以来国家级文学奖零的突破，无疑也将攀枝花的民族文学推向了新的里程碑。
沙马说：“我要感谢那些离开了我们却为我们指明道路的先哲和手执火炬照亮我们灵魂的前辈文学大师；我要感谢给我滋养的彝族文化源泉，那是彝人永恒的生命之火。”
是啊，南高原上那个曾经四处流浪的彝人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个潜心博览群书、用心灵看世界的人，成长为一个有新闻和经济管理双学历大学文化的公务员，成长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共攀枝花市委机关刊物《攀枝花纪事》的总编辑。
在爱恋中倾诉，时光是如此地美妙。“我要让自己的诗体现出真正的民族精神，我要用诗来传达一个民族灵魂的声音，我要做灵魂的歌者，永远为古老的土地和人民而呤唱。”沙马这样告诉自己。
风掠过南高原无尽的天空，这一方土地是那样厚重而亲切。灵魂在内心的深处，是谁在灵魂的深处？是爱。
……活着爱着/多么圣洁而美丽的时刻/想一想：对于春天的情意/我们用一生的时间能否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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