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2006年3月24日下午,令我终生难忘。
我们去了喜德县贺波洛双语小学,一行包括参加“四川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会2006年年会暨阿库乌雾彝汉双语诗歌创作研讨会国际学术研讨会”的会员、专家、教授、诗人等五十余人。从温泉宾馆出发坐车约三十分钟即可到达,一路车身摇晃,同行的喜德朋友告知这是最好的通乡公路之一,尽管如此,大车还是不得不在窄窄的弯道处停下三次,大家最后步行到达。
远远地望见贺波洛小学,更为醒目的是立在校门口的身影,他们已经举着酒杯等候多时,在接过一杯杯热烈的酒之后走进校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的操场上集合着全校的师生,一瞬间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双眼睛一直等待着。他们整齐地系着红领巾排立,还来不及撞见一双双清澈的眼,便听到孩子们齐声合唱的《嘎哟啦》,一切来得那样迫不急待,犹如洪水冲开闸门般强烈,在耳朵遭受洗礼之前,一种久违的喜悦首先占领了我。站在最前排的是低年级的孩子们,小小的个子、红扑扑的脸挂着说不出的兴奋和羞涩。我走近他们,拿出相机蹲在面前,随即令这小小的队伍变得有些凌乱,前排的孩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微微向后退了些,而后排的孩子们却一个劲地向前靠。我注意到有个小男孩一直羞涩地低着头,不停地摆弄着破旧的衣角,我摸着他的头问他的名字,他涨红了脸,半天才回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又重复问了一遍,旁边的孩子起哄道:“他叫拉达,拉达”我说:“拉达,来和姐姐照张像”他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依乌趁机为我们抓拍了几个镜头。面对着这一双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时,每个人都怀着一份不一样的心情。依乌对我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他对那个叫拉达的孩子说:“拉达要好好学习哦,你长大了一定会有大出息的。”拉达有点不知所措,或许在他眼里这只是一群城里来的陌生人,但我确信他将会永远记住了这句话,这样一个小小的鼓励将会陪伴着他走过人生的每一步。
贺波洛小学年青的校长致上了热烈的欢迎辞,他以同样标准的双语介绍了学校的历史、概况,接下来是校方安排的一场欢迎的歌舞会,第一个节目是舞蹈,当“山鹰组合”那首古老的《一起舞动》:“风儿吹浪儿追人儿醉这世界多么美??”响起来时,孩子们的激情如火苗倏而点燃,舞台成了舞动的海洋,正当沉浸在那可爱的舞姿之中时,伴奏的音乐突然停止了,这是一个小小的意外,然而更意外的是舞台上的孩子们没有一个因此显得慌乱,我发现其中有一个孩子的嘴形,她继续哼唱起来,短短几秒内台上所有的孩子们都跟着轻轻唱起来,她们的舞蹈自然流畅,这个意外持续了约一分钟,当伴奏音乐两次响起:“青春是初升的太阳象花儿一样美??”,我发现她们是如此完美的舞者,节奏无时无刻不在她们心中。第二个舞蹈是男女生合舞,伴奏音乐为《走出大凉山》,他们如一只只矫健的雄鹰展翅于蓝天下,空气中弥散着这首在大小凉山传唱得滚瓜烂熟的歌时,台下的每个听众都被其融洽的氛围给感染,那一刻我忽然懂得了音乐的真正意义,我们曾在不同的大小场合听过无数次“山鹰组合”的歌,但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会如那时般美,它让我深深体会到来自心灵的音乐生就为热爱它的人们而生,那些熟悉的旋律重新回归到它的发源地,会产生出一种奇异的美。第三个节目是童声朗诵罗庆春老师的彝语诗歌《傍晚时候想起妈妈》,有一个领头的孩子报幕,她用彝语念到这个题目时,脸上掠过一丝悲情,依乌一下子低下了头,他说:“我不敢看她的脸。”没有一种天籁之音会超过那样清脆的合声,与其说他们在念诵不如说成他们在喊叫,他们张大的嘴唇真实得令所有语言黯淡,我想起了张承志曾在蒙古一所民办小学里听到的来自孩子们的晨读,他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最后一个节目应大家强烈要求,罗老师用彝语朗诵其诗作《招魂》,这是一个经典的保留节目,在此之前我已经听过三遍,但每听一遍都会让我身不由已地重新感动,而没有一次会如此次般令人震撼,罗老师站在台子中央,在沉默中进入朗诵,一句接一句,如宏钟般深沉如鼓点般密集地叩向远处的大山叩向每个人的心里,他微闭着眼,全然忘记了自我,在那抑扬顿挫的语词间在他微皱的眉头间有一股不可抵挡的暖流流过我们头顶,当他激昂地念到那句彝语招魂的“哦---呐??”(哦―魂归--)时,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汹涌澎湃,全体跟着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哦---呐??哦??呐??”,那一瞬我感觉大地在一并震动,我抬头望望天,忽然发现天空早已乌云密布,我长发飞舞立在大风中热泪盈眶。
在离开贺波洛小学的路上,朋友们都很沉默,我听见吉木狼格说了一句话:“有时候真想一辈子留在这里教书啊。”我转过头去,无意间撞见江波泪流满面的脸,那时确信我们是心照不宣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了我递过去的纸巾。
最后请原谅一个诗人的琐碎,我今天这么唠叨,纯粹只想记录下这些真实。
----小阿喜
2006.3.29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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