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能：割舍不下的亲情

参加工作以来，我先后三次被单位派驻村委会工作一年。在农村工作，自己还真能适应这里的一切，包括彝家大妈那夹生不熟的彝腔汉语，农村汉子的烟味和脚臭味，彝家阿妹亲手酿制并双手捧上的小灶酒，以及农村因卫生条件差而引发的嗡嗡震响的苍蝇……这一切都让我感到那么亲切，那么新鲜，或许自己骨子里本身就是农村人的缘故。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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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得，那年州委抽调工作队员，单位上安排我去参加州委驻村工作队时，我还真有些不乐意。真的下到村里，与村干部和村民工作生活一年，人也处熟了，地也跑熟了，回到原工作单位上班，我还真有些依依不舍。舍不下周末未能回家，陪我们吃住、工作的村官们，舍不下彝家山寨长年不熄的火塘，舍不下人与人之间真诚、厚道、纯朴的这些久违的美德……真的，正如上海复旦大学支边教师冯艾所讲：“有一种生活，没有经历过就不知道其中的艰辛；有一种艰辛，没有体会过就不知道其中的快乐；有一种快乐，没有拥有过就不知道其中的纯粹。”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在村委会工作的这些日子，我有幸认识了许多不知姓氏名谁的农民朋友。他们先是把我当做州上来的领导，敬而远之。所幸的是他们还知道我姓李，通过下村与村民开会，听我的口音，村民们就知道我肯定是个少数民族……没想到我这个彝族干部在这里还真的排上了用场。尽管因彝族语言方言不同，相互间用彝话答不上边，但情感上还真的拉近了许多。村民们还真的不排斥我，还真的把我当自家人看，有什么话还愿意跟我讲，有事无事还喜欢跟我吹上几句。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里生活，到处都洋溢着“铜臭味”，但在我工作生活的农村却人情味很浓，这里的农民朋友都是一些老实巴交、诚实善良、热情好客的人。和他们相处、交往，我真的不像在机关工作那么累，你不必说些言不由衷的、一点都不管用的客套话，不必拐弯抹角，更不要考虑是否会说话不得体，伤及别人。心里想什么，你嘴里也就说什么，有时说到高兴处，插上几句带俗带黄的话，也不觉有失身份，相反，他们还真把你当作自己人，还认为和他们一条心、够朋友，拥护你、支持你。相处的日子久了，他们遇到你也会主动给你讲几句话，打个招呼，大方点的嫂子还会跟你开个玩笑，腼腆些的小妹子、小媳妇也会给你一丝笑容，以示我不是不理你，只是我有些害羞。男人们就更不得了，相处的日子久了，他才不管你穿什么，拍你一下，搂着你肩膀贴着你耳朵讲话，他才不管什么脏、臭……久而久之我也就随便多了，反正越脏越有村民味。在村里，在的时间越长，人越熟，你就越不必拘礼，村民朋友也不会和你客气，斟酒用大碗，喝酒不说喝叫吃酒，盛饭说装饭，吃饭叫干饭，吃肉叫干肉，反正连我自己也天天在说干，还感到很潇洒。和村民朋友在一块吹牛、聊天、看电视，相互传烟不是做递而是做丢，坐在身边的也丢，坐得远的也丢，掉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捡起来吹吹灰尘，点燃就吃（抽），再继续吹牛……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在机关工作，你做了十件事，只要有一件事让人不高兴，你就一切都白做。如果得罪着管得着你的人，得罪着你的顶头上司或上司的朋友，那这以后的日子有你好过的。在乡下却不同，哪怕你说错话，做错事，也没多少关系，他们会原谅你。你为他们做十件事，只要有一件让他们满意，他们就会记得你一辈子，多少年后都会挂在心上，逢人就讲，让你还真的不好意思，真心实意的想为他们办些力所能及的事。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在村委会工作，时间长了，日子久了，人也熟了，客套也就少了，也就随便多了。天长日久也就难免发生一些误解、争吵，尤其是驻村工作队与村干部，为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诸如搞个什么项目，落实点什么上级下达的工作任务，搞点什么突击性的工作等等，由于各人的思维方式不同，所处的角度不同，生活工作阅历各异，相互争吵是常有的事，有时争得面红耳赤，工作队员被骂得狗血淋头，骂得一无是处，甚至拍桌子、打板凳，但不过一个时辰，村干部们又会与你和好如初，若无其事，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上级安排下来的事，说归说，骂归骂，还是按要求、按时去完成。遇着你下村，还连推带拉把你让进家门，该做饭时做饭，该喝酒时喝酒，换上烟筒水，丢上一只不带棒的春城烟给你，搂着你的肩膀总说一些道歉的话，还真让你很难为情，还真不忍心相互计较什么。当然，这顿饭，不把你搞醉，是不会罢休的……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曾记得青春年少时，我以县委农村工作队队员身份进驻村委会一年，在孤独寂寞的乡村夜晚，一盏马灯、一些自己平时就想读、想看，但因工作、生活等诸多因素干扰而未能顾及的各种书籍，陪伴着我渡过的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后来想想总觉得是一种享受，事隔多年，包括后来我有幸在县级部门任职都还总忘不了我曾工作生活过一年的那个村委会，在单位经费有点活动余地的情况下，还要挤出一点给扶贫联系点、自己曾工作过的村委会或贫困户解决一些实际困难，表达自己的那份心情，了了自己的牵挂之心。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多年后，我有幸又以州委脱贫攻坚工作队队员身份进驻村委会一年，我总是感到这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责任。我经常和村委会干部一起下村，到农户家里串门也好、工作也罢，内心里总是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有一种奢侈感啃噬着我的心。是啊！这里的农民朋友，就像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我的故乡亲人一样纯朴、厚道、热情、知足。哪怕你不能为他们办什么事，但他们却认为这是党的政策好，这是政府的关心，总是乐滋滋、笑呵呵的，总感到党没有忘记他们，政府没有忘记他们，给他们派来了干部，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他们那喜悦之情，幸福、知足之感，总是挂在脸上。村委会的干部也同样如此，工作队员进驻村委会后，尽管村上条件有限，但把最好的房子让给你住，尽量把伙食办好，时不时还把自家舍不得吃的腊肉提来共同改善生活。天气热时，买来灭蚊片，生怕你被蚊子咬。天气冷了，又把自家最好最干净的被子给你添上，生怕你冷着。晚上还时不时陪你吹牛、解闷，生怕你在不惯乡下，总是生怕招呼不好……这一切怎能让人不感动呢？就以我所在的村委会来说，村支书的热情，村主任的厚道，以及几个小年轻人的真诚、朴实，都会让我感动一辈子……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真诚、厚道，这些久违的美德，我不是在城市里，而是在边远的贫困的农村终于感受到和寻找到了，这也许是自己的福份吧！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记得我在日记中曾经写到：“上边千条线，下面一根针，谁要说‘村官’不苦，那是不了解‘村官’，不知道农村。我所知道、了解的‘村官’很苦，发动群众修沟打坝、护林防火、社会治安、推广科技等等。然而，‘村官’们都说，这些还不算苦，要说‘村官’之苦，莫过于‘委屈之苦’，就是做了工作还要挨骂，上边来的领导嫌你工作抓得不扎实要骂，下边的群众不理解有关政策也要骂，自己搞成两头受气，里外不是人。有时，上边来人，到村里买一只鸡来做菜，以示主人的热情，但也要被骂……，领导骂你既然贫困，为何还吃鸡肉，群众骂你这些村官天天杀鸡吃……。其实，不管上边来领导也好，下边的群众也罢，出发点是好的，但他们哪里知道，自农村税费改革后，村委会不准收提留款后，凡是到村委会的来往人员，一切吃住皆由村委会几位干部轮流承担负责。农村，特别是三、四月份没什么菜，来个人，菜就是鸡，鸡就是菜，不是这里富，而是这里有钱也买不到小菜。村官们是用自己的血汗钱来让大家分享快乐……”。和“村官”们共事了一年，亲眼目睹了他们的苦乐，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作为在机关工作多年的我，感到汗颜。还有什么苦不能吃呢？况且组织对自己也不薄，除了工资还多少有点生活补贴，同样的工作，比比村官，我知足了。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你们什么时候走，你们还会来吗？走前一定要去家里吃个饭，整台酒哦……”当年告别之时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尤其是他们问你时的表情、眼神，真让人感动。现在，离开了我工作生活了一年之久的村委会也有些时日了，但割舍不下的是那份浓浓的亲情，那样纯朴、善良的农民朋友，那里的一草一木，风土人情等等都融进了我的心灵深处，那里的一切会让我永生难忘，牵挂一生。kOX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