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鹏：欢乐的彝山
儿时的好友也就是我干亲家黄老二打电话给我，他的女儿考取大学，叫我回老家一趟。因为他女儿是他们黄氏家族出的第一个本科生，并且是考取首都北京的院校，可喜可贺。为了不影响我上班，亲家把时间定在了星期六。吃了早点后，我们就驾车风尘仆仆地往老家赶。看着一路美丽的风景，一幕幕儿时的场景在我心灵深处浮现……
那时家乡的山很青，水很绿。我们儿时的伙伴凑不出三毛钱，好像金钱对我们毫无意义，我们依旧拥有无比快乐的童年。我们一起玩泥巴，一起在大山坡上放牛，一起在清清的溪水畔吃晌午，一起在沟涧的滑石板下捉石蚌，一起摘大抱大抱的鲜红马缨花，一起用马尾链扣套鹧鸪和野鸡，一起到山上寻找鸡枞和野生菌，一起满山地追葫芦蜂，一起追飞蚂蚁，一起趴在地上屁股立朝天的掏土蜂蜜，一起撵山雀，一起聆听布谷鸟和画眉鸟动人的歌唱，一起在池塘泥巴里捉泥鳅，一起用捞兜抓鲤鱼，一起点燃熊熊的火把，一起制作“火箭弹”，一起打陀螺，一起偷苗族叔叔地里的黄瓜，一起品尝喷香的火烧玉米……
我一路不时地闷笑，女朋友不知我在笑什么。下高速之后，我们的车驶入通向老家的乡村路，曾经尘土飞扬的土路变成了弹石路，还加宽了不少。路两侧的青山依旧在，河流依旧在，山上不时传来布谷鸟的歌声和彝家妹子空旷辽远的天籁之音。
不知不觉，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映入眼帘。儿时家乡的房子是清一色的土坯房，后来是土基瓦房，承包到户之后逐渐出现了砖瓦结构的房子。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近二十多年来，砖混结构的房子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一家比一家还盖得洋气。那些房子，放在我生活的城市，一栋都要值上百万钱。车刚进村，村里的人正忙活呢，挖机轰隆隆地在清理着沟里的污泥、沟旁的土堆和石渣。男女老少要么紧握着手中的笤帚扫地，要么挥动着手中的锄头，要么推着垃圾车运送垃圾，还有几个手臂上带着红袖套的人在劳动现场指挥，寨中间面积不小的池塘里还有人划着小船在清理白色垃圾和绿藻。村头还有人负责把部分垃圾聚堆点燃，青烟缭绕，如同记忆中的袅袅炊烟。乡村主干道两侧，笑声吆喝声一浪接着一浪。村寨墙壁有规范的爱国卫生宣传画栏、各种宣传语和标识。哟呵，真稀奇，寨子中心还放置着和我们城里一模一样的分类垃圾桶。我自豪的对女友说，看看这就是我们农村，我们美丽的家乡。
回到家，老屋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三层半的洋楼，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物件摆放有序。和妈寒暄一阵子之后，我就急不可待地带着女朋友到寨里转一圈，想在城里来的女友面前嘚瑟一下，让她领略一番我们故乡的风土人情。
正逢暑假，在城里读书放假回家的学生们也没闲着，她们或在擦玻璃窗，或在扫地，或在清理家堂。正在忙活着的老熟人见到了我们，李老三大吼一声：“老瘪嘴，回来啦？我们还怕你把老家给忘了。”我笑着说：“树高千尺不忘根，老家一直在我的梦里和心里。”快嘴老黑奚落地说：“哟呵，还骗了个女朋友回来，是不是出钱租来的，还有几分姿色哦。”众人呵呵大笑，女朋友羞红了脸。从小调皮捣蛋的假鬼子说：“刚才开过去的那辆白色轿车是你们开回来的啊，还是大众系列，是不是偷来的？”众人呵呵大笑，我也只能呵呵大笑，别无他法。我说，爱国卫生运动全国上下都在搞，我还是志愿者呢。豆腐西施说：“是志愿者就赶快撸起袖子，操起家伙干实事干真事，不要抱着手站着冲壳子。”众人又是一阵呵呵大笑，我拿起铲子，女友拿起笤帚，马上加入到垃圾清理的队伍中噼噼啪啪地干起来。
太阳落山了，人们笑着闹着，提着扛着各种“作案工具”各回各家。牛群们伴着叮咚的铃声，甩着幸福的尾巴，悠然地走进村子。这个时段，村里还安排得专人负责清理畜禽粪便。
跨进亲家宽敞明亮的洋楼，大院里亲家正忙活着，我说：“亲家，发啦，还整了一套像模像样的阿迪达斯休闲服穿着，简直帅呆了。”亲家乐呵呵道：“哪里哪里，是山寨版的，才60块钱一套。”我一摸面料，一看做工，我说：“亲家，你太谦虚太低调了，是正版货。”
夜幕初上，我们几个儿时的伙伴和部分亲戚喜聚一堂，有说有笑，一起分享我那个干女儿考取大学的喜悦。吃着彝家的清汤羊、老腊肉、炒鸡枞、油炸蜂儿、本地鸡、红豆米、水豆腐等。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大声地说话，笑声不断。大家端起酒碗，开始赛口才了，个个都是脱口秀。
一位哥们发话了：“大家记住没有，政府要求我们，鸡猪牛马要关好，狗要管好，老婆要拴好，我们要听政府的话。”他的一番话，引得满堂哈哈大笑。
另一位哥们说：“大家开心的吃开心的喝，山山有猛虎，寨寨有能人，但我们还是要感谢我们的国家，没有强大的国家，我们哥几个喝着酒，外国人的飞毛腿导弹什么时候掉进我们的蘸水碗都不知道。”大家竖起大拇指，齐声赞扬道：“你政治站位高啊，高家庄的高。”
又一哥们说：“前几天，马云大哥发微信给我，叫我去北京找他喝酒，我说我家的老母猪下蛋，太忙了，改天我再去。”说完，他还拿出智能手机继续炫耀道：“诺，我们的聊天记录在这里，不是我吹的。”
有一个哥们带有几分气愤地说：“上个月我被美国中情局的特工下了猛药，害得老子拉了一个星期的肚子。他妈的，让我碰见他，我非要把他的腿打到粉碎性骨折，让他一辈子用手走路。”
还有一个哥们神秘地说：“昨晚，我提着棒棒和外星人打架，外星人不是我对手，他还想逃跑，最后被我支在后院的铁锚死死夹住。我用牛绳子把他牢牢地捆起来丢到猪圈里，让他和猪睡。”
儿时的伙伴一个比一个能说，一个比一个能吹，没点智商和口才的人是插不上嘴接不过话的。我们谈论着儿时的趣事，酒过三巡，感觉来了，几位儿时伙伴放开嗓门高声唱起了儿时的童谣：“飞蚂蚁，落呀落，落在小山脚，给我拿着。”再唱：“牛屎牛壳郎，三前三转弯。你的小儿吃我尼秧秧麦子咯，赶快出来吆”……
儿时的伙伴一个个热情高涨，亲家高高举起酒碗：“弟兄们，我们已走过40多年的风风雨雨，我们是和国家改革开放同龄的人，我们是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成长。现在，我们值得骄傲的姑娘考取首都北京的大学，我们彝家山寨离首都北京又更近一步。来，为我们伟大的祖国干杯。”
大家一饮而尽，貌似当年忠义堂的梁山好汉。为表示庆贺，几个儿时的伙伴纷纷拿出红包想表达点心意。我亲家“怒斥”到：“你们哥几个猪头啊，我这个响当当的黄老板是用嘴吹出来的吗，大家能聚在一起吃顿饭，喝台酒，那就是给足了我黄某天大的面子。新农村新风尚，今天请客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脑白金你们带来没有？谁想送钱，就提着个草墩滚到大铁门背后吃方便面去。”满屋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甚至还有人笑得流出幸福和感动的眼泪。
席间，当了几十年村支书的老舅抽着水烟筒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近年来，村里建立健全了长效保洁机制，实现村子由一时清洁向长效清洁转变。村里集中整治“脏、乱、差”，以清理生活垃圾、清理村内塘沟、清理畜禽养殖粪污等农业生产废弃物，改变影响农村人居环境不良习惯为重点，切实推进农村环境治理，引导农民群众转变生活方式，取得了很好效果，深受农民群众的欢迎。看着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看着家乡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老舅心里面高兴，你老舅这几十年的村支书没白当啊。”我笑呵呵道：“哟呵，我老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会说话了，还挺专业的，组织没白培养啊。”
在院心里，亲家点燃礼花。一枚枚礼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呼啸着冲向苍穹，在夜空绽开绚丽壮观的花朵，照亮了这个昔日贫穷的彝家山寨。我们的笑声和歌声淹没了故乡的千沟万壑，月亮醉了，星星醉了，连那些一直陪伴着故乡的花草树木也被老家人的幸福和快乐深深地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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