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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大诗歌流派之《活塞》群体

作者:《独立》诗刊 发布时间:2015-02-03 原出处:彝族人网 彝诗馆 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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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中国先锋诗歌十大流派之八
 
《活塞》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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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塞简史
 
  创办过程:2004年10月,《活塞》由徐慢和丁成创办于上海。这一命名意在暗示它存在的都市的和工业时代的环境,以及它自身对这一存在状况与环境的强力回应。2003年夏,上海徐家汇弘基广场的一家酒吧里,徐慢约请了刚刚从江苏南通来到上海的丁成、王晟,谈及创办一份民间诗歌刊物的构想,当时徐慢提出了“灭火器”、“活塞”等名称,经反复推敲最终以“活塞”命名这份构想中的刊物。后来出资人徐慢认为大家的作品质量仍然有所欠缺,暂停创办刊物。之后的一段时间,大家聚集在丁成创办并主持的“蓝星”(http://my.ziqu.com/bbs/665797/)交流写作。到2004年上海青年女画家李清月和丁成、徐慢相识并交往,具备了民刊的设计、排版等基础技术力量。2004年8月底,徐慢在上海普陀区的一家饭店,约请丁成及李清月、何源、蒋雪梅等青年女画家,认为创办《活塞》的时机成熟了。

  决定创办《活塞》之后,徐慢、丁成、李清月等三人进行了筹办的分工,徐慢负责约请海波,丁成负责约请阿斐、镭言、张健、王东东等人作品,李清月负责《活塞》的封面、版式、装帧设计。2004年国庆节过后,丁成从江苏回到上海,和徐慢一起到上海漕宝路上的承印厂将200本《活塞》创刊号,直接运到上海市昭化路108号703室丁成的住所,当时在场见证了活塞创刊号诞生的有徐慢、丁成、李清月、陆煜等四人。随后刊物分发到张清华、周实、周泽雄、毕光明、王光明、孟繁华、燎原、陈超、敬文东等百余位当代学人和批评家,以及台湾的向明等诗人,引起了强烈反响。
 
印行期数:截止2011年10月已印行八期(另外还印行了活塞系列文集NO.1《音囊》、NO.2《灵魂小组》)。
印行时间:2004年10月《活塞》创刊
2005年4月《活塞》第二卷
2005年9月《活塞》第三卷
2006年4月《活塞》第四卷
2007年5月《活塞》第五卷
2008年9月活塞文集NO.1《音囊》
2009年1月《活塞》第六卷
2010年5月《活塞》第七卷
2010年6月活塞文集NO.2《灵魂小组》
2011年10月《活塞》第八卷
 
活塞小事记:
2003年7月,徐慢、丁成、王晟在上海徐家汇弘基广场一酒吧聚会,徐慢提出创办一份诗歌民刊的构想;
2004年10月,《活塞》创刊号印行;发表徐慢《人民》、《大便颂歌》等五首诗歌,丁成《上海,上海》、《广场》、《新闻》等。
2004年11月,由于诗歌之外的原因,李清月离开《活塞》,此后的《活塞》装帧设计由徐慢公司的设计人员担纲,但仍然延续创刊号李清月创下的风格,在第一期装帧设计期间,徐慢提出了整个设计构想,版式规划,甚至到纸张购置,提供设计素材和设计过程中的理念指导。
2005年4月,《活塞》卷二印行;因为诗学原因,张健、王东东、何源退出活塞,孔鹈、余丛加入。
2005年9月,《活塞》卷三印行;郑小琼加入。
2005年10月下旬,在上海徐家汇好乐迪歌厅,《活塞》创办人徐慢和丁成因诗学观点不合发生争执,当时在场者有上海诗人小鱼儿、石生、伊俨、阿角、西部快枪等,此后两人分道扬镳。
2006年1月,受学者、批评家张清华先生约请,《活塞》登上《上海文学》2006年第一期(总第三百三十九期)当代民间诗歌版图,发表徐慢、丁成、陈海波、阿斐、镭言等人诗,张清华发表评论文章《深渊上翱翔着时代的蝙蝠 ——关于〈活塞〉》。
2006年4月,《活塞》卷四印行,编辑为徐慢、殷明。《活塞》1-3期的主创人员阿斐的身影也消失在《活塞》的视野之外。
2007年5月,《活塞》卷五印行。税剑加入活塞编辑团队,并于第五期头条“活塞之门”亮相。
2008年9月,活塞文集NO.1《音囊》印行。
2009年1月,《活塞》卷六印行。死巫加入活塞。张嘉谚将其命名为“怪异诗学的崛起”。
2010年5月,《活塞》卷七印行(延期至2011年8月出刊)。逆石加入活塞,并构成活塞剧本板块。张嘉谚又命名为“怪诞现世主义”。
2010年6月,活塞文集NO.2《灵魂小组》印行(延期至2011年10月出刊)。
2011年6月,活塞网络衍生品《死塞》电子书出品,由税剑主编,并创办活塞网站。
2011年10月,《活塞》第八卷印行。艾芒、乌鸟鸟加入活塞。一个刊物也发生剧烈的蜕变、异化和新陈代谢,并将最终完成进化,迄今为止,构成了徐慢、税剑、乌鸟鸟、艾芒、郑小琼、死巫为核心的活塞诗群,而丁成2011年再次与徐慢发生冲突,离开活塞。
 
 
活塞理念
 
徐慢:

  我活活地将你塞进去,“我"“你”都产生互动的快感,或者产生了被动的快感,就像将性活活地塞进性器官,将自由活活塞进体制,将黑活活塞进夜色,将尸体活活塞进焚尸炉,人类活活塞进去了。活塞充满着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暗示,也不知道暗示了什么。有关身体的、物质的、哲学的、死亡和宗教的,我们说生活就是四冲程的活塞,我们在反复运动中获救!!
  我们无奈的悲剧般的被塞进这个时代,物化的病态文明又不断的蚕食着我们,但是我说过,
  我们用灵魂设置的拯救基金,将用于下一个悲情的春天。
  我们只是一个单纯的写作群体,我们只对自己的写作负责,对当代文学以及诗歌写作的现状
  不予关注,不予评判,也不失望!我们写我们自己的,无关他人!
  谁都知道活塞是一个简单的机械运动,它燃烧的是汽油或者柴油,我们希望自己的写作不会
  成为一种机械,因此,我们的活塞燃烧的是激情、冲动和血液!诞生的是超越时空的声音,是永不褪色的血迹!!!
  ——以上文字选自《活塞》第一卷前言
 
  从异端出发,我们上路了,我们就是异端!
  我们打开了自己的肉体,胸膛,我们的良知和沉重的灵魂应光而出,我们背负着道德和伦理的十字架之外,在路上“他们”还强迫我们停止,坐下,听宣。“他们”要摧毁我们精神的迷墙,我们知道:我们已经付出了脚心对抗手心的代价,可是“他们”是谁?邪恶?政治?权势?宗教?还是性?也许我们永不可知。
  我们是异端,不是什么绝缘材料,我们在自己绝对边缘的领地里为自己的心灵和信仰无私的工作,屁股耕耘着脑袋,幻想耕耘着天真,在艺术市场里,我们只出售自己的鲜血和魂灵,尽管人类在我们的标价牌上插上了草签。
  ——以上文字选自《活塞》第二卷前言《异端》
 
  我们冷笑,但是我们的血液燃烧,炽热的内在温度不断沸腾我们的良知。我们感到疼痛,我们就是一个个疼痛的草莽。也许因为太多的疼痛,我们必须不停的冷笑,用冷笑冷却政治的无耻、宗教的恐怖、伦理的荒唐、生存的虚无。
  ——以上文字选自《活塞》第三卷前言《冷笑》
 
  我们不是神仙,圣贤,我们是俗人,所以我们反对,反对是出于我们的天性,我们反对,反对,我们食人间烟火。
  我们反对存在,因为存在,我们提前透支了天空的斑斓和灿烂,提前透支了岁月的色彩和命运的色块,我们生在谜底之外,活在迷津之中,我们都是历史的人质,把自己赎回的代价是死亡,我们反对理想,过去,现在,未来分别对应了失忆,失身,失语,我们是肉体的进化论,而我们肉体的虚与实已经迷失,我们只能对不可知的宿命转基因,媒介是笑容和泪水,苦难和幸运只是为我们的人生提供了模糊的附加值,    我们反对,我再强调一遍,我们是肉体的进化论。
  我们反对作为名词的国家,反对作为动词的政治,国家就是一个可悲的笑料,政治是谎言,脸谱和假的综合,如果谁把《长恨歌》写进宪法,我宣誓我就无偿地让所有的地球人民任意煽我的耳光,甘愿让法律给我戴上各种刑具或血滴子头套。
  我们反对开始,反对结局。
  反对他人,也允许自己反对自己,但我们不允许他人反对我们,谁反对,我们就给他狠毒的来一下锤子。我们天生离经叛道,反对一切,只对自己纯洁的血液承担责任,我们挟灵魂而飞,不断地发出天问,日月星辰也无法给我们一个不反对的理由。
  只要活着,我们不反对,我们一定是脑死亡。
  ——以上文字选择自《活塞》第四卷前言《反对》
 
 
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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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非诗的年代,尸代替了诗。二十世纪,人死了。二十一世纪,人被取消了,被符号替代。科技是唯一的上帝,唯一的主宰,物质论早已转向了信息论,这是酒神狂欢的年代,给人以狂喜,迷醉,堕落和毁灭。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人类陷入了严重的生存困境,人类文明和地球文明的对抗导致了一个很明显的转化:人与其制造物相对抗,科技成为一种无法抑制的异己力量挤压人的存在。人成为符号,成为符号的牺牲品,人的主体性已死亡。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们用尸取代了诗,也取代了人。我们用文字的尸体试图还原人的存在,我们并非阐释者,我们只阐释自己。我们是同质化的对立面:异质。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们甚至只是我们自己的对立面。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们反对所有艺术表达方式的僵死,诗歌的僵尸。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批判性、实验性、怪诞、尖刻、粗粝——我们的文本充满了异质色彩,我们的文本是这个时代歇斯底里的印证、反抗和超越,我们来了,我们要复活汉语诗歌所有的荣光。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们甚至不是怪胎,也不是异端,我们没有任何标签,我们只是我们自己——每一个人只是他们自己,我们甚至不是我们自己,只是与自己匆匆相遇的的某些碎片。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异端的伦理(节选)

—汉语诗歌在当代的沦亡和拯救
   ■ 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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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法利赛人的长钉,再迟到两千年,如果那顿伟大的宴席再迟到两千年,如果罗马人的铁链再迟到两千年。或许今天走上十字架的就是犹大,而不是化身人间的耶稣。然而,事情总不是那么顺利。当历史的床单再一次铺垫在我们的身下,我们看到的不再是耶路撒冷的街道,也不是高尔高沙的大十字。相反,那些汩汩流血的钉孔,已经在两千年的纪元里变换了主体,当初蒙难的人,如今正在使我们的世界急速转变成荒诞的正义世界。从异端到正统,漫长、曲折而又晦暗不明的迂回之路上,我们缺少的何止是那个能够得飨铁刺头套的人?分明是刑具!刑具!刑具!当我们借助汉语伸出异端的双手,伸出我们业已洗净的脚心,我们再也没有耶稣的震惊、失望,或者坦然从容。作为诗人,我们咀嚼着这个世界七千分之一的语种,用干净的灵魂,填充着那个正在日渐消失的异端族群。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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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异端族群的裂变、进化、缺位、低糜和振兴,都分别对应了一个时代汉语诗歌的沦亡和拯救。作为肇事者的异端,一方面既策动和领衔一个精神颓丧时代的灵魂构建,另一方面也映射着来自社会各个层面无法抗拒的残酷的销蚀力。当他们大声疾呼“自由”的时候,自由恰恰在它应有的脑干里失水、干瘪成为一具腐尸,犹如梅尔•吉布森在电影《爱国者》的结尾躺在断头台上对着那把切向喉咙的铡刀时候高呼的“自由”,那响彻云霄的高亢回音像一个没有手脚无处立足的虚无生命,只能零散跌落在围观者麻木的耳垂边缘。当他们高调宣称“反对”的时候,反对正在泥足深陷的尴尬境地中进退两难。而当他们震动业已皲裂的声带合唱“阴道之歌”“杂种之歌”“苍蝇之歌”“地狱之歌”和“洗脚之歌”的时候,这个时代经过古怪变音手术的嘲笑纷至沓来。艺术的崇高与肉身的卑微,灵魂的圣洁与行为的放荡在不断地撕裂着“异端”族群的同时,也深深地烙上了每一个活塞主义者的头颅和胸腔。2006年我在《为了活塞》一文中曾呼吁“活塞增强成员斗志的紧迫性是显而易见的,我们不愿见到自己和同仁们在一面为艺术奋斗的旗帜下,却毫无斗志、了无生气,甚至只是一些浅显的敷衍和应和。我们需要意见,需要异见,需要争吵,需要诅咒,甚至需要一切来自内部打碎、瓦解、取消和反抗的力量。这是活塞前进的标志、血液、动力和汽油!”事隔两年,我们仍然屈居在模棱两可的境地中,无法实现对汉语的沦亡现象强行介入并展开拯救行动的渴望。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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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10月,《活塞》创刊号在上海诞生。携裹着巨大的思想震颤、批判锋芒和灵魂的隐痛,成为当年中国汉语诗歌无法避让的深水炸弹。虽然业已沦为行尸走肉的中国文坛对此味蕾麻木、毫无反应,但这并不影响中国当代诗歌的“良心”张清华对它的发掘和珍视。正如其要用《人民》去“反衬诗歌的耻辱”一样,他在“21世纪文学大系”中对无法发表的《上海,上海》通过在序言中的转引和论述,有力地反击了我们这个国度特有的、怪异的文化禁锢。毫无疑问在新世纪中国文坛,活塞的出现是一次蓄意的文学行动。当封底上那幅著名的木刻版画《上帝啊宽恕我吧》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我们不再为一次从诗学开始的肇事行为感到怀疑。甚至在五星红旗的映衬下,那双攥紧的铁拳在某种程度上对应了铁链的独断和可恶。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时代跨越诗学的愤怒修辞。如果说用“异端”来自诩是一个活塞主义者必然命运和精神自觉的话,那么它在一个特殊的时代,特殊的政治语境下,似乎更能彰显出诗人卑微而边缘的文化身份。与其说,肇事是行为上的对抗,还不如说是一次精神意义上的狂欢、暴动和革命来得更为恰当。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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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塞》第2卷于2005年4月在上海面世。一种先于“意义”本身的肇事行为正在持续的上演。现在已经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异端”,也不能粗暴地断定一个肇事分子的行为属性。从1978年改革开放到今天,三十年的时间里汉语内部经受了种种激荡和波动。当我们再次用目光去审视“诗歌”这一貌似神圣却日益娱乐化的命题时,会一览无余地发现,一种关乎精神内在,关乎灵魂,关乎时代伦理,关乎写作道义的高贵气质正夹杂在灯红酒绿的文化蜃景中,暗娼一样形容暧昧,面目可疑。“活塞”像一颗铁钉粗暴地扎向当代文学的胸膛!血流如注的文化浊流中,活塞以其特有的、独异的光芒,照耀并医治着人们业已无可救药地绝望。甚至,说它像铁锤一样,砸向固有的时代禁忌,砸向麻木的文学良心,砸向僵化的文化思维和观念也丝毫不显得过分。在2004年活塞创办之初,徐慢就曾饶有深意地发表了名为《一点声明》的五百余字的文本。宣称“艺术是我们生命的造血机”,要用它来“不断修正着社会不正常的心理结构”。我既为徐慢声明中激荡着的强大心象感到振奋,也为修正社会不正常心里结构的巨大抱负感到怀疑。这种审慎除了表现在实现的可能性方面,同时更表现在对所谓的“正常”和“不正常”的忧虑。作为异端着,我们在用自身的热血、观念和写作抵牾着来自时代的、强大的笼罩和控制。我们试图去刺穿堂而皇之的谎言,试图用我们的肇事行为去为另一个时代做坚实的路基,但是我们的可悲之处也正在于当“肇事”变为“拯救”的时候,我们的写作无可否认地必然获取一种道义上的“合法性”——这是多么令我心惊的词汇!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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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的社会心理结构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无法着地的虚无概念,它仅仅对应了一个病态时代所需要的一种必要矫正。将诗歌的写作或者文学的行动上升为一种对社会观念的强力介入是否在某种程度上违背了“异端”的本质,同时也难以逃脱地暗合了耶稣那次伟大的死亡?这一从“异端”向“主流”合理过渡的古怪漩涡使我们的努力在一个更为长远的眼光看来,必然地要遭遇全盘否定的结局。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悖论,它的存在使得异端和肇事者在一定程度上彰显出了身份的复杂性和思想的“不可恒定”性。而“合法性”则是一个永难解除的魔咒,它对应了社会的某种秩序或者道德准则,同时也是一枚从根本上撬动并动摇“异端”的唯一的核弹。如果说“假如有一天,你们,你们 / 取消了我做人民的权限 / 我是不是可以做人民的零头?”(徐慢《人民》)表达了一个异端者在“不正常”社会心里结构下,产生的一种思想对抗的话,“人民的零头”毫无疑问地表达了“异端”的身份特征,它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必然地存在,而且会成为所在时代的异端族群们的信条。“我是不是可以做”这一反问充满了无畏的坚决,它不仅彰显了诗人的强大心象,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独有的对强大集体及其背后的缔结者们最为刺目惊心的反诘!“零头”作为一个饱含悲壮的思想根茎,它褒有了异端的全部要素和荣光,与之对立的强大集体成为一个基数庞大的敌对阵营——这正是异端的全部要义。相对于“人民”这个整体,“零头”是异端,那么也就是说“人民”是不正常的心里结构,“零头”是正常心里结构,现在根据徐慢的意思,是要用“零头”修正“人民”,假设这种“修正”有朝一日成为可能的话,“人民”和“零头”的心理结构势必形成了一致,都变为了“正常”的心理结构,那么它否意味着“异端”的沦亡呢?既然如此,那么“面对广场,面对时代/我们都已无药可医”(丁成《广场》)在意义层面上毋庸置疑地和徐慢“人民零头”构成了一个必然的呼应,它既回答了“对不正常社会心里结构的修正”的可能性,同时也宣告了那个庞大的不正常族群的“无药可医”。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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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徐慢的《人民》在基于社会心理结构的基础上,在《活塞》创刊号上通过具体的诗歌文本对“活塞”在横向的宽度和广度上做了一个思想性的注脚的话,那么丁成的《广场》则在一个纵向的切面上呼应了徐慢对“人民”,对“异端”观念上的阐释,从而把一种基于人性,基于个体“心理结构”的思想通过我们这个处于强大封建极权笼罩下的畸形而古怪的时代进行一次切片活检,从而将“活塞”的异端思想引向深入。“我们不知道还能以年轻的名义坚持多久 / 物质的力量像砂轮一样 / 先是把我们磨得非常锋利 / 然后是锋利着 / 并悄悄地损耗”(丁成《广场》)不仅完成了对个体心里结构的完整扫描,也不仅完成了个体之于整体的命运反思。在某种程度上,它更像是一种关于异端在整体中不断被迫“耗损”的真相的揭示,以及对“锋利”必然消陨的有力警醒。一个无形的、强大的、无处不在、无法摆脱的怪异力量笼罩着我们,同时也笼罩着每一个时代的异端,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勒令、逼迫异端者放下思想的武器,放弃对“整体”的抵触,他们甚至不惜通过全民造星运动来完成对“异端”的身份修正。在《活塞》第三、四卷以及“活塞文集”NO.1《音囊》上陆续发表《从众》、《魏国》和《回家之歌》等长诗的郑小琼正是用她的遭遇来反证一个时代的卑鄙和可怕最为典型的异端分子。她所经受到的异端的退化过程,不仅与徐慢“我是不是可以做人民的零头”构成了绝妙的反讽,更是对丁成在《广场》中对异端身份发出“激烈的、锐利的、闪着寒光的我们 / 正听着自己被蚕食的声音”的预言最为触目惊心的证供。与郑小琼遭遇到的时代阴谋相比,殷明、芒芒、胡桑、游宗杰、王东东等人异端身份的沦丧,则处于时代的暗影中显得更为无形、典型和不为人知,他们的“静悄悄”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了这个时代泥沼的深不可测和杀人于无形,从而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强大主流针对异端分子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震慑。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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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中构成异端身影的悄然消逝既有生活的侵蚀,理想的消亡,也有观念的变异。他们曾经用一个异端者的热血,坚决地反击着时代的病态和思想的奴化,他们的文本作为一个时段的异端痕迹被长留在《活塞》上,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就成了一种莫大的悲哀。如果生活的侵蚀在某种程度上还能为他们的消逝做出勉强的辩护,那么理想的消亡和观念的变异,则成为他们不得不承担的罪责!或许会有人对我用“罪责”一词感到愤怒,他们甚至可以用“武断”和“粗暴”这样的字眼避开本质问题对我的诘问反戈一击,但是,基于文本层面的虚弱并不能为他们做到任何的开脱。事实上,在这群消亡者中我对殷明和芒芒的悄然消逝感到由衷的痛心,因为他们的缺位很大程度上来自生活的压力和吞噬。相比其他人的陨殁,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并不能构成异端的耻辱,只能说是一种暂时的被迫妥协和无奈。2004年十月,殷明曾热血沸腾地着手对丁成的四百行长诗《血迹》作文回应,但令人遗憾的是它最终只能成为一个未能完成的半成品而半路夭折,这与殷明作为异端的半路“拐弯”有着令人惊奇的巧合。这种隐藏在事物表象背后的高度一致性仿佛对称了一个异端者的无奈下场。而芒芒的陨殁则有着怪异的不合逻辑的深层原因,二〇〇六年九月还曾对丁成的《为了活塞》和《旅途读书:<活塞>卷四》两篇文章表现出强烈地愤慨,并声嘶力竭地控诉丁成的《上海,上海》、《2004悼词》、《我是那我是》、《蟑螂的微笑》和《后典型导言》等文本。曾经我欣喜于他的血性和热情,也曾对他的才气表现过期待,但在到目前为止的两年时间里他的消逝或许从一个侧面反应了异端族群中一部分“有志无心”之徒的必然命运。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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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著名的白色封皮名世的《活塞》第三卷封底设计,在一个悲壮和野蛮的氛围中,向世人宣告了活塞作为汉语文学中“异端”力量的彪悍和威猛。一堵中国城乡随处可见的红砖砌成的墙壁,在政治语义的层面上直接指向了中国社会密不透风的强大体制。充满画面的红色砖块,暗喻了这个国度无处不在的禁锢。红砖砌成的房子成为这个幅员辽阔的土地上人们最为熟悉的栖身之所,“墙面”构成的几何形矩阵隐藏于居住文明的身后,构成了政治对“人”的最隐秘的禁锢。画面横向四分之一纵向二分之一处,一根向左上角呈四十五度仰角傲然坚挺的阳具,穿墙而出。阳具细致的包皮后翻,露出充血、饱满而斗志昂扬的龟头,鲜活地表明了一种对强大整饬的体制之“墙”的有力挑衅。如果说同样肇始于汉语诗歌内部的“身体解放”和“性解放”运动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对社会公共道德加诸于人性之上的约束的冲破和解禁的话,活塞的意义则更加倾向于对我们这个国度内部特有的根深蒂固地奇怪的政治禁锢的挑战和穿越,它通过“阳具”这一内涵复杂丰富的符号,对红砖结构的墙面的洞穿,将“性”的禁忌和政治的禁忌巧妙地黏合在一起,并且通过它们之间的打破和解构,构成了一种用彼之矛戳彼之盾的幽默修辞。将自己置身于这种强力对抗的事外,不仅体现了异端的智慧,而且在更为深刻的思想层面上有效地保护了力量的弹性、空间和张力,从而使得洞穿的力量更为强大。阳具右下方用白色黑体标示出“在中国长大”,使“阳具”更加充足地具备了政治语义,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关于反抗和挑衅的恰如其分地异端修辞。同样为了在文本上强化这种鲜明的立场,徐慢在《活塞》第三卷名为《反对》的序言最后,赤裸裸地坦陈了“只要活着,我们不反对,我们一定是脑死亡!”这种甘愿“让法律给我戴上各种刑具和血滴子头套”的义无反顾再一次亮出了“活塞族群”的生猛和决绝。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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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除充满政治意味的观念对峙,在汉语诗歌的内部,活塞的族群在诗学的建构上,表现出来的雄心是作为诗人的活塞主义者们最为耀眼的地方。在《21世纪文学大系:2007年诗歌》的序言里,著名学者张清华将“活塞”描述为“这种工业时代的新美学正和波德莱尔式的阴暗与晦涩,‘未来主义者’式的激进恍惚与暴力主义的变体、‘垮掉的一代’式的夸张的道德堕落等等现代主义美学一起,构成我们时代的一种混杂而不可逆转的潮流。”这样的评价虽然仍属于某种观念或意识的描述。虽然活塞缔造的这种时代的“不可逆转的潮流”在精神层面上具备了对一个全新汉语时代的开创意义,但作为诗人,我们仍然有必要对活塞在纯诗学建构上的努力做一次简单的梳理和回顾。除去《活塞》第一、二、三卷连续发表的丁成的《诗歌的动力学启示》、《迷局:疑中见疑的诗歌立场》、《后典型导言》等三篇诗学论述,仅仅从诗歌文本上来看,活塞连续五期的杂志和一本文集《音囊》上,持续四期以上发表作品的核心成员有徐慢、丁成、阿斐、镭言、海波、孔鹈、余丛。除去余丛的跨文体写作不列入讨论之列,其他六人中在文本上具备鲜明先锋探索意义的是活塞的两位缔造者:徐慢和丁成。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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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今天,徐慢毫无疑问是整个中国诗坛的异端。人们会气馁地发现诸如“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中间代”等等诸如此类的帽子根本都不适合他。他用纷繁芜杂、难以捉摸的文本一次次响亮地掴向所有批评家的肥脸。是的,至今为止没有人可以轻易地概括他在二十世纪最后十年的写作。在整个六十年代诗人那里他像个埋头沉睡的恐龙,以丰厚的、多面体、棱角分明的写作诠释着作为异端的荣光。正如《原封不动》这组短诗所显示出来的一样,徐慢是一个可以让语言变成面团的诗人,汉语的可能性被他第一次打开到这样的极限。在《雪弯》中,诗人通过一个孩子和妈妈对话的特有视角和口吻,让世界慢慢地展现出来。在整个阅读过程之中尤其让人为之惊叹的是,诗人轻易地将“我们可不可以不让雪停下就算 / 虫子在麦地里找虫吃也 / 不像人吃人”通过孩子的天真传达出来,把一个资本世界、物质世界“人吃人”的真相表露无遗。或许我们应该给这样的诗人以掌声和鲜花,但是,我们为何不把这掌声和鲜花献给他那深邃的思想而不仅仅是诗人头衔呢?同样在他卷页浩繁的长诗《比噩梦短一厘米的事物》、《驴唇》、《蜉蝣》等篇章中,不仅表现出极高的语言开创价值,更有对这个世界和这个时代无尽的思考,如果说他的全部写作构成了一个处于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之交的关于“人”的全部行为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文明”的洞彻肺腑的拷问的话,还不如说是个体命运与强大的整体命运之间展开的对峙、逼视和意味深长的针锋相对来得更为妥当。他那被神秘氛围笼罩着的诗行,诡秘的行文逻辑,和怪异的修辞,无不浸透着诗人对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的高速发展的所谓的文明的深深忧虑和炙问!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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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在中国当代需要找出一位能够与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在精神内核上保持着高度一致性,并且能够构成深切互文关系的诗人,毫无疑问是丁成。作为“活塞”最早的两位缔造者之一,他在2004年的《上海,上海》、《广场》、《新闻》、《2004悼词》以及长诗《血迹》、《漆黑》等篇章为其奠定了当代中国诗人中最具逼人心魄的“尖锐”性特征的英雄地位,他那携裹风雷和痛彻心肺的写作,深刻地揭示出当代文明蜃景下“人”的危险处境和人心深处的巨大阴暗属性。对语言“感受力”的有效发掘和拓展,以及在《我是那我是》、《蓝》、《舞台剧》等长诗中凭借对“后现代性”的巨大超越,使得整体写作在具备深切的人文悲悯的基础上,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感和思想的纵深感。当人们在阅读《我是那我时》发出那股按捺不住的愤怒时,丁成肯定会在暗中露出轻蔑的微笑:瞧,这些绝望的沙文分子。正如其在《十月信札•3》中袒露的那样“思想就是屠刀 / 立地成佛跟我何干?”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他迄今为止的全部写作构成了对当代文明中蕴含的对人的巨大毁灭性和黑暗属性作出了毫不妥协的指认,为一个全新世纪的汉语写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一个世纪源于文明的苦难、灾厄和不幸,以繁富而又深及痛神经的诗句闯出汉语诗歌的庸俗重围,开辟出一条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全新的辉煌盛境!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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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斐的写作,在一定程度上矫正了第三代以来毫无节制、底线沦落的口水写作和废话写作。其《以垃圾的名义》、《青年虚无者之死》、《中国人》、《伟大的诗》等文本,坚定有力地卫护了中国汉语诗歌的伟大口语传统。在青年一代诗人中,阿斐的思想高度成就了其在与生活、世界以及人性角力中的不败神话。作为2004年活塞缔造伊始就介入活塞核心的诗人,阿斐一再在活塞上以其清新晓畅而有不失汉语诗质的力作,和徐慢、丁成、镭言、郑小琼等人的“大诗”写作,构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极。同样是对我们这个文明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饱含深情的鞭笞和批判,同样是对人性中隐藏的被世人忽略的消极和颓丧的挖掘,同样是表现生命个体在“庞然大物”的体制面前傲然对立,同样是对新世纪汉语诗歌强而有力地披荆斩棘的拓荒,阿斐以其“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严谨诗学态度,向世人传递着一个“异端”分子在孤独中对众生饱含悲悯的沉思和剖析。他的全部写作,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汉语诗歌口语写作的全新面貌。当时间像夏夜的蝙蝠一样,越过二十世纪的屋檐,阿斐正在用他的写作勾勒二十一世纪口语诗歌的新标高,并且无情地驱赶着伊沙、杨黎等口语前辈们——这个全新的世纪不再适合那些仍然缠绕着二十世纪臂章依靠观念的投机倒把而发家的僵尸,它注定了属于全新的诗人,属于全新的写作个体。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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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波的写作得益于其强大深邃的思想、行文的怪异逻辑,和对语言本身的重新结构。在《刺绣奴隶》、《日落下的马甸桥》等短诗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具备高度浓缩能力的思想者在万花筒般纷繁复杂的当代社会形态的背景下,独自开辟着一条人迹罕至的言说之途。他和他的写作为我们完好地保存了一份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那一代思想精英的活化石。他注定是一代经历思想和苛政血洗的精英分子们的思想核心和主心骨,或许他那对政治和体制的思想之刺在所谓的“和谐”世界被视着危险而且多余的部分,但作为一个具备深厚思想底蕴和异端操守的诗人,他必然是上个世纪留给我们这个世纪汉语诗歌为数极少的厚飨之一。镭言作为一个具有“神性”倾向的诗人,他的文本庞杂繁复,以令人惊悚的语言质地探求着人的内心世界,以及人和世界相交的那一片神秘地带。在《地狱变相图》、《超现实主义房间》等文本中彰显出一个带着宇宙关照的宽博心胸,藏纳着对世界“不可知”部分见微知著的卜算和洞察。孔鹈作为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诗人,他可以算作是“活塞”族群年龄最大的成员,从《活塞》上看到的孔鹈有着令人惊叹的“大诗”写作雄心,但他的角色问题总是那么令人觉得可疑。曾经我在《为了活塞》一文中向其发出了关于角色定位的提醒:“活塞不是养老院,更不是集体公墓”,毕竟作为当代中国唯一的异端阵营,它是严肃的,绝不只是一座驿站,一个便池,一处随意享用的快餐店。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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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海波在写作上断断续续的状态,他仿佛并没有足够的精力专注于汉语诗歌的写作,对他而言写作好像只是出于某种多余的需要,更为重要的是,海波并不是坚定的活塞主义者,不是,我可以肯定!在这一点上镭言多少有点与他不同。虽然镭言的写作一直在继续,但仿佛他的身体状况以及他身边那些糟糕的弥漫着腐臭味儿的北京文化圈正在日趋成为他的阻力。活塞虽然作为一支肇始于当代汉语诗歌内部的具有鲜明独异特征的精神力量,但其人员的散布却并不集中,这既是活塞的优点,但同样也造成了很多的弊端。优点在于:活塞不至于像“非非”、“他们”、“莽汉”、“撒娇”那样因为复杂的人际关系过早地分裂、重组而沦为一场表演大于意义的行为,同时人员的分散也极大地符合了异端的自由特征,不易产生类似于布勒东式的粗暴的圈子政治。缺点在于:由于分布的过渡散落,核心成员之间极少能够彼此作较为深层的沟通交流,从而导致很多成员对团体的内在精神有着很大的隔膜,只是简单把活塞当成一个发表作品的阵地。譬如2006年四月印行的《活塞》卷四就是非常典型的一期,很多诗人将活塞当着可以运用物质社会的商业潜规则去公关的“对象”,结果导致了类似胡桑、游宗杰这样一些莫名奇妙的面孔凭借与活塞气质相去甚远的所谓的诗歌得以混迹其中,从而使第四卷变成活塞史上最大的败笔。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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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以上这些在活塞亮相频率较高的同仁相比,郑小琼和税剑是亮相文本相对较少但却不得不说的两位。先说郑小琼。2006年5月我应邀在一篇名为《在真相和欲望之间》的专题评论中对郑小琼的几乎迄今为止所有的长诗作了详细的论述。她在活塞2005年、2006年、2008年的第三卷、第四卷和《音囊》中的亮相,几乎都保持着她特有的粗粝感、力量感和批判热情。这一方面得益于“活塞”当期发稿编辑严谨、审慎而又立场鲜明的筛选态度,另一方面也得益于郑小琼对活塞所秉持的异端方向的深度认同和理解。但无论如何这两方面并不构成对郑小琼近阶段写作上表现出来的迷茫和动摇的解脱。我曾一度抱着激赏的态度对郑小琼大量褒有浓烈批判色彩和底层控诉的文本毫不吝惜赞誉之辞。甚至不惜用发轫于西方世界的公共知识分子精神对其作态度鲜明的回应,她过去几年的长诗文本《人行天桥》、《魏国》、《幸存者如是说》、《挣扎》、《从众》等无不蕴含着深切的底层关怀,和对现行体制的无情鞭笞。譬如:“下岗的草原一片慵懒,三个农妇因为充满感动 / 被迫剥光的衣裤,剥光她粗大的体毛来拉动 / 经济,将你焖在高速发展的汤中,经济学家如此说 / 用牺牲一代少女来带动GDP,魏国的环境需要改善”再如:“阿Q拍成《女人与面包》吧 / 伟大的导演们正在拍着陈圆圆潘金莲 / 五千年的帝国让几个妓女撑起来 / 流入血液里的窥阴癖怀孕出来的中国子孙们 / 说着下半身或者木子美”,我们难道面队这样的诗句不感到心头在颤抖么:“人行天桥上八脚蜘蛛编织的人情八卦图中 / 一个热血青年怀抱吉他在叫喊“大中华” / 他的一行热泪不能感动一个过路的行人 / 他的爱国热情象一片垃圾,让人扔进粪坑 /在这个年代时人们都忙碌着去夜来香美容院用680元除去时间刻下的皱纹 / 去阴暗的巷道吊挂的红灯下花50元减去性欲 / 在时代的乳房垫上塑胶 / 啊啊啊它如此的高挺,阳萎的男人们你们如何征服这虚假的乳房 / 用六根海狗鞭与20颗伟哥无法让你们犯有三期淋病的阳具勃起” (《魏国》)。这些饱蘸底层血泪的诗句凸显出一个物质时代的罪恶和可耻,它与那些我们所见到的“和谐”表象构成了强烈的反差,正是这些隐含在经济社会极大“繁荣”背后的“真相”在构成我们这个时代不得不说、不得避让的知识分子应有的良知和责任。郑小琼通过它粗粝而又带有浓烈控诉色彩的写作,使一个时代经过精心粉饰的文明假象真实地袒露出它黑暗而又泛着浓烈腥臭气味的真相。然而当众所周知的光环和一些体制的力量向她席卷而来时,我们再次看到在一个强大集体对异端个体发动的无情吞噬下,异端的个体显得多么孱弱和不堪一击。我不想对郑小琼的生活过多的说三道四,我的全部言论只想凸现一个简单的警醒:作为不可多得的,属于时代少数的良知型写作者,希望郑小琼能够在强大的销蚀力面前——挺住!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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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税剑,在社会身份和生存处境上与郑小琼有着极大的相似性。首先,都生活于这个时代最具震慑意义的真相内部,郑小琼在五金厂的流水线旁,税剑则在某幢大楼的建筑工地上,一个是车间的文员,一个是工地的材料员;其次,两个人都生活在能够代表我们这个时代的物质极度发达的都市中心,一个在珠三角,一个在长三角,郑小琼生活在工厂大门外就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东莞,税剑生活在工棚外面就是车水马龙昼夜不息的上海;第三,他们共同来自于刚刚发生8.0大地震半年的四川,一个故乡在南充,一个生在乐山长在乐山;第四,在年龄上他们都同属于“80后”,郑小琼生于1980年,税剑生于1983年。这些极具相向性的生存背景构成了他们在文本上得以具有某种同类气质的必然前提。在2007年五月出版的《活塞》第五卷,税剑作为“活塞”鼎力推出的新人,占据了全书四分之一的版面。正如“活塞之门”的栏目命名一样,他的诗歌《恶腥之诗》、《弥留之际》、《城市变奏》、《烂掉》、《非正常死亡》、《迷幻舞蹈》、《上海制造》等和洋洋万余言的《工地笔记》共同构成了一种粗糙的、不成熟的、野性的、一股脑儿的,弥漫着妓女阴部散发出的浓烈腥臭味儿的批判修辞。税剑文本的震慑人心之处在于,他对我们这个时代隐藏在阴暗旮旯里的灰色部分,作了纪录片式、长镜头黑白素描,粗粝、逼真、具有极强的真实性和纪实效果,他试图通过写作去呈现他所亲历的这个时代,这座城市,这个文明的部分罪恶、肮脏和腐臭。他的文本与活塞插图中随处可见的怪异、死亡、诡秘和阴森的文明隐喻构成了深度的互文、互补、互相阐释的效果。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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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些从未在活塞亮相的,但在文本上或者观念上与活塞构成了某种程度上、某种意义上呼应关系的诗人,我在这里也要略作介绍。首先是唐纳,他那独具异质与时代语境格格不入的剑客风格,同样在物质文明极大繁荣的今天对媚俗的汉语文学构成了特殊的意义。其次是巫小茶,她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更名(从潇潇枫子更名为巫小茶)、结婚、生子等一系列生活必须的忙乱之后,在2008年重新复出,她的文本具有不断地向内逼问的品质,她仿佛正在试图深入“人”的内心,去扫描灵魂深处的黑暗结构和关于绝望的细致纹理,她和她的文本在某种意义上构成了对一种持续已久的女性写作的悖弃。还有一个同样潜藏着强大写作能量和异端活力的青年诗人蒙晦,他在《当获奖演员的臀部离开影片中的沙发,或受奖辞》等作品中业已显露出其阔达的视野和介入时代批判的热情,是我心目中可以寄予厚望的少数人之一。另一个在《活塞》第六卷即将亮相的文莱,是一个深居学院内部但却褒有对汉语异端强烈的好奇心和介入语言结构内部的雄心。通过《灵魂的灰》这部跨文体文本,她把我们带入了语言内部令人惊叹的奇诡境地,可以说在语言的探索上她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理论学养和先锋气质,2008年11月份不顾挽留毅然决然地对刚刚执教数月的山西师范大学干脆利索的“解套”显示出她灵魂中对自由异端的强烈渴望和追求。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2008-11-28成都-小天南街
  




活塞6人诗选
 
 

徐慢(6首)

 
▲血液长谈

       思想是体制的刺客
       与海波的七年之痒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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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午夜0点

我们相互凝视了内心
血在加温,红细胞发疯
语言和激情在魂魄里沸腾
好象时代的话题
不符合我们的口型

一个追捕的片断
先定义为辗转奔波
后作为抗拒的一项罪状
阴暗与叛逆之徒,要知道
逃窜的路径早就设下了埋伏

还审判什么
云层从天空压下
黑黑的倒影就是罪证
权力之口堵住了申辩之口
我们天生的锒铛生涯

如果饥饿难忍
墙角里多的是新鲜蟑螂
嘴唇留着绿色虫渣
许多事值得庆幸,比如手淫
我们就一直掌控着自己的器官

2. 凌晨1点

那个看守怎么有点像基督
至少他坐在高处,至少目前
他替代了我们的远见
至少看来廉价的光
对于我们是多么昂贵的奢侈品

千疮百孔的美该献给谁
对待这些日益废弃的幻想
谁有处置的决定权,否则
肚子里咯咯狂欢的笑声
明天的这个时候过期

伤透脑筋都无法让思想
跳一会儿赤裸裸的自由舞
虚弱和鼻尖出汗说明不了什么
体质现阶段肯定没有
体制实在

那个看守又在搜寻蛛丝马迹
至少他想放大我们的心里形态
至少他渴望探测到意识的通道
将我们眼神恐惧的印痕
一一地划下横线

3.凌晨2点

感觉到奇异的冷
活动手脚也无济于事
房间和四面黑墙密封,竟然
诞生了阴森森的风
攻击我们紧张的骨髓防区

舌头哆嗦,牙关被突破
生存失去了规律
脖子套上比山重的枷锁
念头里跑出很多很多小鬼
很冷,我们发慌

谁也没有迫害我们的企图
包括这个风,包括这个国家
也包括了这段历史
他们大声宣布我们存在的权利
我们小声呼吁阴风轻点轻点

只责怪亲人生错我们
责怪自己一错再错的成长
肉体居然受到时间消遣
卷缩,形象准备用骨头支撑一下
不知道梦会不会被冻僵

4.凌晨3点

提审,先将脑壳打开清洗
慢慢的将本来面目复原
继续往灵魂深处挖掘
今天被摸出了一堆荒唐,以及
永不可知的命运

也许储藏的观念太庞大
精神落脚点被定性为贼窝
心灵里灰尘也成了赃物
连迷茫也必须怀疑
本质越单纯局面越是危险

范围很小,角度特别
胳臂上的红痣反应了事态严重
来一场伎俩对伎俩
你们统治着器具氛围和空间
我们统帅着血浆

人已归案,襟怀被通缉
真相不可能永远被迷雾笼罩
脑海波澜壮阔,在我们往事里起伏
美丽的歌声又被
一群野蛮的嘴唱反了调

5.凌晨4点

又到了放风的时候
天空怎么还如此苍白
光阴却扩大投资的领域
视线补充了营养
体液获得了豁免

要学会充分使用短暂
短暂的路,短暂的他人气味
光既然禁锢,思维需要转移
我们感情里需要放出大批杀手
很多事需要蔓延

火需要一点点储蓄
必要时泪水也会从眼睛里独立
我们发笑的因素今天召集
声带要发起暴动
呼号的风是我们左翼盟友

目标就是进一步把地球修好
把世界解散
把这座小小牢笼的基石坐穿
在崩溃的阶级和主义里,找到
淤塞的垂死的痛苦的人性
       2007.1.10
 
 
▲人民 

人民万岁!
           —— 毛泽东
 
人们经常向我打听我这神秘的身份
堆放在桌子上的各种表格
也要我填上我这神秘的身份
我不是党员,团员,不是党的联盟
不属于任何党派的管辖
他们可以管住我的良心
永远管不了我的罪孽
我不是无产者(因为我有钱)
也不是资产者(我的钱总不够花)
我不是干部,部下,阁下,群众
他们在报告和花边新闻中丢尽嘴脸
我热爱各式各样的宗教
我不是和尚,道士,不是传道的牧师
也舍不得把肉割下来
喂养垂死的苍鹰
我不是打家劫舍的兵痞,也不是闻风丧胆的军官
我在街头打架斗殴,常常血肉横流
我的伤疤就是我甜蜜的痛快
我不是主席,部长,议员,也不是处长,总理
他们把政治玩得象一场节日的烟花
我不是医师,教父,枪手
我爱收集各种飞刀,我割不掉这块长在人类的毒瘤
人类心头的疮一直流浓(就让它流吧)
我不是秘书,主任,也不是传递虚假的邮差
我没有充当过任何派别的喉舌
也不是口齿不清谎言满嘴的发言人
我没有原则,却拥有自己的律法
谈论性爱,享受比谈论天气更让我兴奋异常
我不是道德守护家,也不懂什么伦理纲常
真的,我仅是人民,同志,一个弱小的劳动者
在黄昏时脱下破损的工装,我渴望一场暴雨
洗去这令人悲伤的傍晚,洗去这蝙蝠狂舞的时辰
我是人民,命运无常的人民,具有了人民简单的逻辑
一次挫折就让我丧失一生的自我
我有着人的本能,有着民的特征
我由人的图纸调整为民的记号
我为生命垫付了一场无法扑灭的熊熊焰火
我是人和民的混合
人民提供给我一个可能的身份
我提供给人民一个可疑的面孔
我是人民透支的精力
我知道作为人民的处境和危机
一个面包就能消灭我的姓氏,一个转弯
就暴露了拂晓的爱情
我要面对轮番的审核,审查,审察,审问和审判
我的躯体被审批成货架上的玩偶
我通过了机器的加工,打磨,贴上人民的标签
忐忑或者坦然
我不知道他们要购买我作为人的隐痛
还是要购买作为民的自在
我有沉湎于内心的胆怯
也看到了远方苦难的天象,恶的朕兆卷天铺地
我的泪光早已埋进内脏
我的笑容早已转移到了脚心
苍天啊!我的表情也就是你的表情
苍辽的土地,我的荒唐也就是你的荒唐
我启蒙了这个时代病态的文明
我与地狱整整对称了35个不祥的春秋
连幽灵,鬼怪也向我脱帽含笑
你们为什么挡去我的去路,剥夺我行走的自由
我仅是一个悲天悯人而彷徨不息的人民
我到达不了公民的高度
不会看透云彩里变幻莫测的雷鸣
我不是董事,股东,经理,课长和老鸨
他们敛财的速度超过了音速,他们出售的肉体
分娩了病毒,苍蝇和蛆虫
我仅是一个深知耻辱的人民
每天清晨清洗一次疼痛的牙龈
每天正午为发烫的阳光消炎
每天为夜晚迟迟不来的月光伤神失魂
我曾经是地球安插在世界的听筒
我曾向天穹传达地球心跳的频率
那断断续续被病魔折磨的跳动
那带哭腔的申诉
我在这污浊的人类,看到了龙凤毁灭前的预演
看到了滔天大浪正在颠覆进口与出口的经济
滔天罪恶总有一天要被清算
我不是法官,刽子手,也流不出慈善家的鳄鱼眼泪
我用灵魂设立的拯救基金
将用于下一个悲剧的春天
我就是一个渺小的人民
我曾经圈下过我的范围,地盘
我试图阻止过伤害和流亡,我的正直阻止了我
我时常享受着骂街的快感
也时常拥有大打出手的喜悦
时常陶醉于家庭的针线活
我曾经用几滴血缴纳了这个国家的税款
现在已成为地铁铁轨下发黑的血迹
我的痛恨早已变成一大堆带血的数字
我仅是一个渺小的人民,人民
我不是衣冠楚楚的禽兽
靠强奸民意又一次捞取了上升的资本
我不是唐而惶之的恶吏
让民间美好的早晨蒙上了一层黑暗
我不是四处招摇的混蛋
那个青春发情的母猪也会遭殃
我仅是一个渺小的人民
假如我是人民中饥饿的圣徒
一盘蜜汁叉烧就会让我泪流满面
假如我是人民中高傲的英雄
一场宽衣解带的性爱也会让我恢复口吃的习惯
假如我是人民中一块坚硬的石头
十双手也使我变不回成堆的黄金
我仅是一个渺小的人民,人民
假如要还原,回升
也只是一束回光返照的光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做一回人民
假如有一天,你们,你们
取消了我做人民的权限
我是不是可以做人民的零头?
2004 。4。21
原载《活塞》创刊号,2004年10月
 
 
▲遍地天珠
 
1、盘长

我胸怀暖玉
一路上给大家讲鬼的故事
那些死神,那些结
在我的心头蠢蠢欲动
头顶上空的云一直向西
它们好象要去消灭
西藏的彩虹,遮挡雪山的天象
我说西藏有马、有牦牛、有盘长
大户人家
让儿女躲在奶酪里,摇身一变
化为神秘的天珠
 
我胸怀暖玉
正从山头下来
有人就提到了那座高山
海拔四千米的野杜鹃
我的肺室里,氧气是一笔财产
喘息是一笔无法回收的成本
嘴哆嗦得有些过分
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我发红的印堂
有人在我的后背敲敲打打,通宵达旦
有人下马摊开了地图
有人问天空为什么画在地图之外
有人提到了乔木和灰岩
地形地貌花花草草
不规则的长高宽
 
我手执盘长
九道拐,冷杉树,白水河
我一口气在大陆架上跑了两个来回
跨过了三条江,四个故乡
我说我足下神灵
藏寨,藏獒,藏袍,清脆的彩铃响
山坡上成群结队的山羊
一只袖口至今依旧是空空荡荡
我要搬浩淼的大海来到这个高原
要将大海搬离岸边
我要将下游的平原一一撤消
我的胸口泥石奔流
风化的碎石里藏着水沼
 
那就是我心灵的盘长,盘长
草地里四面潜伏着涓涓细流,潮湿的季节
我说它就是我心灵的岷江
滚滚巨流,惊涛扑岸
那就是我心灵的盘长,盘长
有些生死结一生都不会打开
有些记忆已经化为水,流入逝川
看着手的纹路,我知道
我们的心灵都长着五瓣樱红的梅花
 
2、寒盼

所有的意念在我们的心里转动
天下酒徒开始猜酒行令,称兄道弟
念青唐古拉杂草丛生
寒流逼近,大雪封山
美丽的风光到格尔木画上了句号
我们围着篝火堆
谈起贞洁,羊和放牧的少女
夜晚迟到得有些让人惊讶和发慌
一小块青天分明要远离我的胸膛
 
所有的消息都预示了吉祥
疾病也转危为安
我血里生风,命里长土
又一次经过了泛黄的寺院,木结构的墙
藏着梵符和蟋蟀
而我骨架上插满了经幡,转经筒
将我的身世重复了无数个轮回
我嘴在默诵,血里生风
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吹拂
北方的光头兄弟纷纷回首,心头一热
一场大雪漫天飞舞,自上而下
无数菩提化为苍苍桦林
 
所有密宗僧人的红衣遮挡了苍生
一次等身礼就把灵魂交给来世
我最不服气的是命,马曲
这个奇怪的种族,没有泥土的无人区
活佛早就坐化,指甲一夜间又长长
我最不明白的是魂,川贝母
天寒地冻,我要在你的地盘上过冬
零摄氏度以上的天气已经失传
我是野生的如意瓶,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一堆白石头傍搭起了取暖的帐篷
 
 
▲第七层楼上

第七层楼又到了黄昏
她关上门窗
慢慢地拉动着蓝布窗帘
慢慢地拉着、拉着
房间里黑暗不断扩大
柜子上的球形地图越变越小
她的舌头爬满蜥蜴
发白的牙龈令人恐怖
 
儿童电动玩具的节奏
唤起了人民对整个春天的回忆
 
月亮盈盈升起
两个人同时在楼下抄起了家伙
一个在月光下作画
一个在月光下杀猪
 
电镀表再次冒出黑烟
人民再次挤满后楼梯口
等待秋天降临
第七层楼上
一锅没有加盐的蛋汤
让这个贞女午夜后变为荡妇
 

▲隧道

列车开始提速
一声嘶鸣
铁轨两侧的杨树
突然间停止了成长
 
突然间我们的鼻子
缩小了一倍
列车已进入了隧道
腊肠吃下去一半
想起了关于速度的话题
 
速度 速度,谁又能
知道速度的函数
她在车厢里
用慢跑消解倦怠
另一个她
用搅拌橘子水的动作
获取手指上的快感
 
他还在漫不经心地刷牙
享受着牙齿间的磁性
三分钟后,我有一种过电的紧张
身体一下子被掏空
不知觉,灵魂已通过这黑漆漆的隧道
 
 
▲积香庵

历史又翻过一页
那个河边渐渐有了人气
一船橡木运来后
建起了积香庵
丰腴的妇女们,意识到
脂肪的害处
从幕后走到台前
束发、吃粥、绸缎换成了棉布
在堆满香气的七月
晒黑皮肤
积香庵呀,面朝下一个黄金历史
国家和史迹,终究是个笑话
拜佛的嘴唇
被迫在秋分后开始养伤
马路、烟雾、人群和假发套
构成了一个极其烦躁的下午
那些香尘依旧占据着
不易清洗的角落
闪电占据着荒唐的铁皮屋顶
几个还俗的尼姑再次剃度
她们把母爱埋得更深
一头小牛犊
在河的对岸,反复组嚼着
无法下咽的干草
 
 
 
 
丁成(5首)
  
 
▲上海,上海

颧骨日渐高耸的上海
营养不良、消化不良的上海
掀起裙角的荡妇
正在勾引被物质兑换的人们
淋病、梅毒甚至艾滋
瞧,这些多么时尚多么现代的词
像魔咒一样如影随形
坐上高速的磁悬浮列车
前进,前进,进
它们在向你发起这个时代的新一轮冲锋
它们要攻克你私处的无底欲望
它们要像传教士一样把物质之毒传遍你的身体
上海,上海
四通八达的阴沟暗河
被盖上现代、文明、繁荣的阴井盖
正在悄悄地布满你的全身
它们正在和富有的贩夫走卒们
全身的血管脉络悄悄链接
他们形成命运共通的连通器
把时代从这头灌进去
从那头冒出来
最终在历史的教材上
他们获得了相同的高度
上海,上海
一帮身穿制服的农民
因为你而改行做了工人
他们昼夜劳作
要把干净地和肮脏地分开
按照文明的秩序,各行其道
上海,上海
人们在你的躯体上开始饮用纯净水
上海,上海
他们把消费后的污水
统统灌进你全身的下水道
上海,上海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想当老子
当不上老子的就拼命地想当儿子
那些披头的、大嘴的、高颧骨的明娼暗盗们
那些乞丐、工人、娼妓、诗人、艺术家们
那些想当儿子的
都来了,都来到这里寻找老子
上海,上海
儿子们、老子们在一起
他们借助你的器官快乐着
他们借助你的器官苟且着
台风来了,云层覆盖了你的躯体
你的高潮和他们的高潮一并来了
上海,上海
他们的沟沟壑壑里流淌着你的体液
你的沟沟壑壑里流淌着他们恶心的嘴脸
上海,上海
你这新时代的荡妇
你把布满身体的子宫
朝向四面八方终日开放
那些潮水一样进进出出的人们
以你为荣
那些正在兴建或已建成的高速通道
拼命叠加的立交
就是你的印度神油
就是你的润滑剂
那些大大小小终日经营你的人们
为了使你的快感来得更猛烈些
他们从你的子宫口
一直把快速通道架设到全国各地
进进出出的人们在你的通道里
塞车了,他们乐此不彼地等待
他们进入你的身体
他们赛车的节奏就这样终日持续着
上海,上海
社会发展了,文明进步了,
国际都市成了你的名字
可你们怎么都成了娼妓
你要把自己的快感分享到全世界
春树那么年轻也只是持续了《长达半天的欢乐》
而你却能日夜不分连绵不断高潮迭起
上海,上海
有了快感你就叫吧
你的快乐是持续到死的快乐
在物质中繁华地死去
在高潮中一泄如注地死去
人类的重量越来越重
不是肉体,是灵魂的物化
当地块承受不了这些五湖四海的物质嫖客
不断下陷,不断下陷
当海水倒灌
上海,上海
你这物质的娼妇
上海,上海
你这欲望之城
最终将在历史上的哪片海域
打捞到你今日的腐尸
 
  
▲广场

曾经布满绞刑架和刺刀的地方
曾经无数反革命被剿杀的地方
现在摆上了鲜花
地面被反复打扫和清洗
对于广场
环保工人比历史学家更有发言权
那些历史的血污和真相
是他们赖以寄生的本钱
游人来自四面八方
那些黑的、白的、黄的、棕色的
那些高鼻头、蓝眼睛、矮的、高的
在祖辈拼杀过的地方学会凑热闹
喊杀声并未远去
那些在内心深处紧锁着的硝烟
从曾经的广场撤了出去
它们都学会了世故和老练
在滚滚流过的时间背后
它们磨刀霍霍
准备随时砍向每一个翻开历史书籍的人们
广场没变风雨没变
那些花花绿绿的广告牌
那些肥臀丰乳的女郎
那些快速流动的高架路
那些随地吐痰的民工
那些政客那些小偷
那些匍匐在地上的乞丐或者骗子
夹杂在一起,对着广场指指点点
早上经过的年轻人
天晚之前就已老态龙钟
或者换了另一个更年轻的孩子
或者永远都不再回来
广场的四周竖起了巨大的塔吊
一幢幢高大的建筑物开始围着广场兴建
物质把这个城市养得脂肪丰腴
广场的人群越来越多
目光越来越陌生
新兴的事物正在塞满我们生存的空间
 “我是另一个”、“我不是另一个”
夜晚的广场,各种花哨的灯光
开始分裂我们
影子由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无数个
站在广场上看着周围无数个陌生的影子
我们不再认识自己
不再认识这个曾经的广场
时代变老我们变老
广场上的石头变老
年轻就是悲哀
就像广场上的新石头一样毫无价值
时代的心壁正在一寸一寸地变得薄弱
我们不知道还能以年轻的名义坚持多久
物质的力量像砂轮一样
先是把我们打磨得非常锋利
然后是锋利着
并悄悄地损耗
曾经的高度现在是多么的虚幻啊
一代人的广场带走了一代人的年华
现在,广场屹立着
装点广场的鸽子飞来飞去
时代变老
我们变老
广场上高大的纪念碑正在日渐矮小
那些物质的蒙尘
就像额头的皱纹一样悄悄爬满
一个时代的脸庞
曾经象征自由的广场
正在被一寸一寸地掏空
剩下一具苍老的尸壳
人们争先恐后地填充进去
那些肥头大耳的刽子手们坐上了高档轿车
在高架上对着红灯前拥堵的人群指指点点
拥挤的人群里我们彼此陌生着
我们孤独着
激烈的、锐利的、闪着寒光的我们
正在听着自己被蚕食的声音
细小的微弱地
挤在漫天飞舞的扬尘中
就像得了绝症的人们
每日狭路相逢同一个噩梦的困扰
陷阱朝着我们,朝着一代人
张开了充斥着繁华的、文明假象的大嘴
我们被物质的力量挤着、推着拥上广场
此刻,我们清醒地意识到
面对广场,面对时代
我们都已无药可医
原载《活塞》创刊号,2004年10月


▲2004悼词

流血断头飓风海啸强力地震的2004过去了
血洗的战场、冰冷的海面被大雪覆盖
凶手和受害者签字的和约幻化成雪
成排的尸体衣衫不整,丧失呼吸和脉动
安静的仪态,是这年最后的灾难。悲痛
像一只鲜活的生命体,蜷縮、抽搐、慢慢剥开
从皮肉里显现的五彩泳衣,布成炫目的地狱
万里之远,消失的村庄,下落不明的人群
受惊的水蛇和吐着泡沫的鱼,这些先知
浮上咆哮的浪尖,尖锐的风,响彻高空
大片大片轻声的啜泣,低低地回荡
像持续的震波,扩散——扩散——扩散
激烈抖动的地壳,海水从大洋上席卷而来
像神秘的人为熟睡的孩子轻轻地拉上棉被
激烈地舞蹈,在疤痕上撒盐的快感
沿着轴心位移的岛屿撕开一条深幽的悬崖
最后的海滨,消失在每一具遗体的身边
走失的钥匙,再也没能找回锁孔
就像迷路的门扉再也遇不到夜归的人
2004批麻戴孝地走在我们眼前,走在身后
 
雪。从30日一直持续到31日,夸张的白色
掩埋了在战死沙场的和平和反和平的大兵们
掩埋了命丧海啸的富人和穷人们,眼泪平等
掩埋了审判席位上的大胡子战犯,掩埋了血统
封江警报顺着大水一路回溯到上游,急促的呼啸
闪着红光。在雪景的反光里苦苦乞讨的人们
一步三滑地寻着前路,他们要在新年的钟声里
找到大雪后的阳光,找到人间残剩的温情
乡村屋檐下的冰柱,泛着良心冷却的寒光
永不冰结的悲伤像坚持一秋的树叶
从枝头跌落下来,转眼之间失去亲人的可怜
让人来不及悲伤,来不及痛哭,像过电一样
拿起扫帚,在无人经过的清晨,清扫积雪
从门前直到马路,昨夜的积雪凝成冰花
有人跌倒,再也没有站起来,伏在路面上
像一张遗像,慢慢显现出年代久远的灰白
每一口呼吸,冒着新鲜的热气,声音从海底
发出幽蓝的音泽。深深掩埋的遗体上方
摄氏零下的温度中,摇曳着一朵颤巍巍的小花
一夜之间,他们看着自己的白发一根一根变白,
覆盖了整整一条生命通道。人是如此的容易苍老
 
光从高处撒下来。垂直升起的烟柱在雪地上
投下孱弱的阴影。电话的盲音久久回荡
像葬礼上空的哀乐,始终没有降下
四个方向的迎新倒计时,已经掐下秒表
成千上万张脸上洋溢着新年的光泽
封江警报撤除,高速公路业已重新开启
每一条路、每一条航道都通向2005
后视镜里越走越远的2004闪着灰蒙蒙的光
大雪悄悄融化的夜晚,罹难者轻轻翻身
悄无声息的时间,掀开新的一页
跟刚才还是积雪覆盖的道路一样干净
逐渐显露的暗黑色屋顶,在阳光下
像一块陈年的斑点,它们低矮的骨架
在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间坚定地
闪烁着苦难的光泽,永恒的风景
一群越冬的鸟,从一侧俯冲而下
像占卜者一样,翅膀扑腾之间
将时间远远地拽进一本崭新的日历
不可预知的灾难或者幸福像幽灵一样
深深地隐藏着。生命的游戏规则
决定我们必须按部就班地跨越时间
按部就班地跨越苦难、战争、瘟疫
一生苦苦寻找幸福,在不知所终的路上
葬身未知的灾祸,就像刚才,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2004-12-31上海
原载《活塞》第2期,2005年3月
 
  
▲新闻

我们痛苦地活着
新闻事件和小道消息互相交错
互相覆盖,拼命地探出可疑的头来
争夺眼睛、耳朵和嘴唇
那些嘴巴刨出的陷阱里
影子和影子左冲右突连连碰壁
若干年后我们挣扎的影象
被制成枯朽不堪的标本
 
后来的人类
仔细琢磨我们今日的举动
我们遭遇到的任何一件偶然事件
在那时,会作为重要的新闻
登上头版头条的位置
就像现在一个落魄的农民
不小心挖出秦始皇时代
一个乞丐的破碗
考古学家们比生了他爹还惊奇一样
 
这是一个放屁比说谎脸红的时代
这是一个鸡零狗碎喋喋不休的时代
早晨,打开网络
就看到一排尸体整齐地躺在地上
据说12名尼泊尔人
被一个叫安萨尔伊斯兰教义军的
伊拉克武装组织残忍杀害
他们有充足的理由
他们发誓继续在伊拉克打击美国人
“我们将消灭他们,直到最后一个战士”
 
这是一个谁都没有错的时代
死者已死,活着的凶手和受害者
他们已经死了,就让他们错了吧
那名被蒙面人割断喉咙的男子
我闻到了血的腥味
我听见了你的尖叫
我看到了你的脑袋被割了下来
那些为你气愤的人们
都是不可饶恕的
在这个不长脑袋的世界
你要脑袋干什么
 
不管你们是政治家还是强盗
不管你们是富翁还是穷光蛋
你们活着,你们就完蛋了
我和你们一样
没完蛋就在通往完蛋的路上
还有那个新闻中说起的小泉
真不如一个强奸犯勇敢
只知道去“拜鬼”,意淫可耻
那些冠冕堂皇的地位和权利
让一个人变成了新闻中的药引子
他也在陷阱里痛苦着
痛苦会持续到终于成为
一剂无用的药渣为止
和你一样,和我一样,和大家一样
 
那些陷阱就在远些近些的地方
虎视眈眈,它们就是强奸犯
如果真的不能反抗
那就享受吧
手从空气中伸过来
我看见一张大嘴
正在面对着我
我想走开,但是手抓住了我
我被挟裹在时代的口臭里
看着身体被一层一层地镀上
人人都有却无人看见的灰色
那些从早到晚的新闻
那些恐怖分子
那些分裂祖国的政治家
那些把病人扔出去的医生或者凶手
那些通奸者,那些贪污犯
我正在陪着你们
一寸一寸地消耗时间
陪着你们接受审判
我是看着新闻老去的人
我们是看着新闻老去的一代人
看着自己慢慢变成白骨
我们将消灭自己,直到最后一滴时间

原载《活塞》创刊号2004年10月
 
  
▲贝-布托

他们把枪声擦了又擦
直到嘴角流出丝丝血滴,直到
2007年被擦出了斑驳的栏杆
横在心头的自由,都可以走火
随时随地,我们就会看到
人群荒芜城市动乱
老布托是被绞死的
严实的装扮,从外面
把一个女人的妩媚
绷扎得结实,我还是爱你的
他们都在苍老
你却没有,孤独的身体
被枪声擦飞了
岁月在我手里翻转
当着纸牌抛出去的政局
在报纸上晃荡,他们多么淫亵
洛克伍德的庄园
还有你的底裤和袜子
它们是无辜的,至少你的死
令人愤怒,令人哀伤
我没有足够的纸巾擦拭总理的体液
英镑上残留的唇痕
说明你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懂得奢侈的女人
“那么,那么,请等等!”
我们还有一些可以商量的空间
比如,在性生活方面的开销
要不要摊派到支持者身上
扎德里,扎德里,扎德里
“当巴基斯坦人甚至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时候,
难道还有人想到在英格兰买一座庄园?”
“那么,那么,请等等!”
扎德里,我们在庄园的地窖里
重建一座宾馆
因为她爱你,是的,她并不爱我们
总理阴埠上的空间足够
再建设一座国家
自由,像一颗不易察觉的虱子
被女人挟持,放养在丛生54年的阴毛上
不知道,不知道这样的年龄
它们有没有花白
不知道,不知道在美国或者英国
政策允不允许
一根没有国籍的阳具拨开它们
 
这是一排没有门槛的墓地
可以在这里举行集会
游击队们不需要伪装了,在这里
就着你的父亲,向你开火
是的,恐怖组织的恨
使你丧失性欲
扎德里和孩子们的身体
被邻国的邮戳赋予了意义
就这样,有人把牌局推倒
几乎是刹那之间
被擦拭了很久的枪声
穿过黑袍,宗教附体的虚妄
被轻轻的擦过
你们听到子弹飞过的响声了么
“你们可以看到血在流”
人们互相推搡着逃开
这里刚刚有人在胡牌
陈年的女人,像蝴蝶一样
夹着阴器飞走了
她去了墓地,她所有的担忧
已经全部实现
我们为了没有意义的斗争
付出了代价,孩子们在圣诞节上
争抢过来的小红帽
还戴在头上,中国的雨还在武汉和上饶
下个不停,这里的天
黑得更早,只是没有人遭遇刺杀而已
我们把风衣裹得再紧一些
钻进巷子,这里的生活
允许猪肉、酗酒、和明星走光
尸体在变软,微微地敞开
这一生有多少人在索取死亡
就有多少人在惦记着你的阴*
人们熙熙攘攘地走向广场
倾听你的演讲,它——多么需要支持
(女人的刚强,是否以拒绝性爱
拒绝阳具为标准?)
作为器具,枪同样容易遭人遗弃
我们把杀手隐匿其中
这风暴一样,席卷广场的人潮
带走了你所有的财产
器官被血沾满
土地上再也不允有人闲逛
 
顺着黑袍,跑往人群密集的地方
这里的集会和广场
正在散乱,我们制止不了
拉瓦尔品第和12月27日媾和了
通过死亡达成一桩协议
我们是无辜的。人群长着疯狂的头颅
把警笛挤弯了,到医院的路还很长
到墓地,是唯一的捷径
丈量的人在喇叭的开口处
哽咽着,信誓旦旦,兴高采烈
多么危险啊,孩子们
每一个人都拥有不同的习惯
性别歧视和穆斯林的禁忌
这是多么让人不安的事情啊
现在,(我说的就是此时此刻
作为一个读者,作为一个异国他乡的诗人
我用什么为你祭奠?我抚摸自己的胸口
抚摸自己尚还年轻的阳具
回味着你的履历,呵,多么高贵!)
现在,我相信了
神秘的雨,从天上飘落
这样的大地上,需要一个午夜不休息的人
来清理血迹,政府的档案和秘密文献
从此多了一项记录
这一天,女人被收走
她连自己的头巾都难以紧裹了
我把玩着一小颗弹壳
慢慢地翻转,雨越下越大
窗子越长越高,我不能看到
破皮的夜空,人们把透明的礼节
蒙在巴基斯坦的天上
扒在公车屁股上的当地人
以为,顺着公路
就能到达安全的地方
他们需要去哪里
我看到美国人的指责像虚弱的棉花糖
他们把甜丝丝的女人带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些狗胆包天的政客
一个杀死另一个,一把枪
没有姓氏的子弹
到底属于谁?
我把双手搓了又搓
“没有爱情的女人,太容易发生意外了!”
 2007-12-28上饶
 
 

 
税剑(3首)
 
 
▲极端情歌

未成形体的婴孩,在下水道里翔泳
污秽之王率领族群,在你的额头嬉戏
意外产下的虚妄之孽种,呼吸垂危
扑腾一团粪便,扑打着母亲死亡的血
冲进晦暗之海,那生命忧伤的起源
 
长辈们环抱着你拉出的另一个怪胎
用新生命鲜嫩的肉类贿赂死神
你就是一头母猪,一生就是一窝
母性的功德和杰作,锋刃般的温软
爬上从良后的余生。一串黑暗的奶头
 
喂养憩园落叶的碎步,游魂一阵乱走
油腻的围裙,围拢一团轻薄的忧伤
我总能听到一群死婴,在医院后山集体哀嚎
泣声进入我幽暗的幻梦中心,取代了童年
我在阴沉沉的雨天,看到弃婴的来生
 
他是以性虐待为命的他,温顺又残暴
在鞭子的末端,找到天梯的层次感
炼狱的烈火却将你灼伤。快去天堂
快在皮鞭软梯中寻求永生,获得累累快感
呵,卑微的信仰,绝望者的天堂
 
生命的预言尚未出口,暗影就现出斑驳
器皿中装满血渍,和人类的凶猛
边缘人爱好异装癖,崇尚乱伦的精神
同性恋女友,用爱的利剑斩断荆棘
然后对准你的心脏,一阵乱刺
 
谁曾许诺过你正常的命运
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未来在残忍中破碎
你的空房里,凶房里,暗影堆积
你杀戮情人后蒙头大睡。刀上的血渍
和初夜的那块红斑,一模一样

2008-4-20上海杨浦
 
 
▲死亡情歌

我缄默不语,无法告诉情人的墓穴
我的床单上也蠕动着一样的蛆虫
——狄兰•托马斯
 
虫子们爬进了我的头颅
从左眼里钻了出来
耳朵长成了某种蕨类植物
头皮缝着的线还在渴望冰冷的拆卸仪器
因为长久地等待
就像一个屄等待一个屌的肏
我的臀部长出了苔藓
异形也幻化为暴力后的温暖
 
长期无理性的晕狂
骷髅的笑容也露出了倦意
神已经君临 
却未通过某人的嘴说出我的死期
却用苦难向我告慰
血液总习惯喷薄而出
我们在血迹里存活一生
又在经血里等待
淫欲就在病床上开始发芽
 
病孩子带着创伤存活
这个病孩子长着成人的模样
梦见那些女人都风情万种
自己的眼神却黯淡无光
和每一个患了青春期综合症的人
没他妈什么两样
顿时遗忘淫乐都市里的处女阴蒂
困在铁栅栏里等待救赎
 
谁被蚌壳里的红肉轻易蚕食
又是谁竖起鱼的背鳍
在我眼前划出了一道水痕
四周爬满了乱蓬蓬的海草
眼睛睁得滚圆的比目鱼从不光顾此地
这是它们的禁区
一个男人的禁区
也是我俗世生活的开始
感情有时俗不可耐
以至于忘记在彼此骨头上刻字
 
江潮连海月共潮生
于是女人们对生理周期开始感到恐惧
先是肚痛而后脾性怪诞
鼻黏膜充血 
脸上泛起红晕
经期可能也说明性活动的周期性
但一个人鼻子出血在鼻孔里插了卫生纸
也可能被我骂成装屄
为了完成一生的性计划
早晨醒来我又做了一次你
因为除了做这事我们也无事可做
但做爱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吞噬过程
我感觉自己像只雄螳螂
那只雌螳螂在交配的过程
很有可能会转过头轻易将我的头咬掉
 
这不是我曾经幻想的爱情
那些在千树万树下埋葬的
才是我的情人
我正走在康庄大道上
唱着我的死亡情歌
一条公狗突然跑到一条母狗的后面
咕吃咕吃地操作起来
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女人的手
对着他们叫喊着加油加油
上海浦东合庆
 
 
▲长诗:亡灵书

我在喉头发生剧烈痉挛后与世长辞
躺进冰凉墓穴内心仍狂躁不已
回想起暴徒横行尸体成山的街区
曾在梧桐叶坠落的一瞬安详恬静
 
静得像生死缝隙刀锋切入
另一钝角发出的嘶哑又清脆得如
清泉跌落深谷回荡的绝响起伏
不平犹如微弱心跳永恒地律动着
 
死者已对白色菊花黑色纱布厌倦
狂蜂浪蝶涌入的生命春天变成了
黑棺材罅隙里透出的细微光斑
斑斓依旧却只道出谎言和阳光下的沉默
 
大多数重回生活快速遗忘我的音容笑貌
貌似已与我毫无关联故作镇定形如枯槁
午餐时孤独地面对一个空空的黄鱼脑袋
在晚上变成蠢蛋庆幸自己没有暴死街头
 
像我一样地上黑色血渍一滩头发
浸在黑色里变成另一种凝固的颜色尸体上
苍蝇就飞舞着成为流言贩子和蚊子称兄道弟
嗜血后变得聪颖拿着报纸叫卖虚假
 
镁光灯下主持人高傲地坐成一种异化
化成媒介的传声机器官方门槛却很傲慢
政治手腕如连体双扇门张开手臂迎接荒诞
把真相和我一同丢进了这该死的寂寞坟场
 
永不超生啊死的绝望和静谧让我面朝大海
惊醒后又开始了昏厥和反复死亡因为呼吸
已经从我身体逃匿但灵魂沉重无法出窍
黑棺已下定论的空气取消我也无法篡改
 
穿着尸衣的尚未腐坏的我不想跳入
人世也不妄图成为骷髅木偶呆笨地
站在你的面前使你猜不透生与死的
秘密或生的纷争生者对死者的密谋
 
我想施行我的反抗但还不能明目张胆
昭雪已经在冬天的枯木上断送逢春
契机被关闭在这黑暗梦魇的空间
氧氮的比例失衡导致窒息的神经乱颤
 
亢奋的却又丝毫没有动机的谵妄
只来自泥土的气息一条啃噬灵魂
以此为生的甲壳虫玩弄着沙漏
把肉体的死亡游戏玩得随性自然
 
天衣无缝的在我的生死之间探寻永恒
又在对生命邪恶力量喟叹后凝固成
钟摆的舌头舔着我的伤口让我灼痛
痛不欲生于是我想死了就死了吧
 
知觉的陌生让我知晓官能的功用
已取消并同时取消了我的存在
方式仍然在纸上描摹结束后栩栩如生
幻想从文字中站立复活成亡灵的形象
 
墓志铭并非怨恨而是对蒙蔽的痛恨
恨之入骨骨质里都是些猝死的斗争
永不瞑目更多的凶手剜出双眼毁灭
瞳孔放大的真相荒诞却卷曲着缩小
 
我却无法卷曲我喜欢侧卧我不喜欢僵死
像一个躺着的但又笔直直立行走的人类
我感受着死亡后的疼痛和麻木感居然只
让我有些诉说的欲望但缺少一个倾听者
 
安息吧我试图说服自己想让停止的缰绳
勒死我尚未冷却的感官和脑体内飘闪的
电影胶卷过期了无法放映的世纪末影像
他们和我一样都在控诉着恶行老泪纵横
 
暗箭难防我已没有躲过我的下颚有印迹
挖出的遇难者尸体手里握了一只短铅笔
像是向我的脸上戳来我患有尖锐恐惧症
症状不明显我看着外国人拍摄的纪录片
 
我知道我和他们其实是同类惨死于刀锋
弹片击中的是无辜的关进集中营的俘虏
和被坦克碾死的被轮奸的被活活烧死的
还和我一样处在麻布口袋里窒息挣扎中
 
渴望被青红帮栽一朵荷花黄浦江的水
洗涤我身上的火焰啊心脏狂跳不止
手指被砍掉四个剩下一个无法弯曲
成为畸形蠕动的先知诉说着我们的遭遇
 
安息吧我安慰自己杀戮的镜头已不能回放
人类有天生的死亡前的卑贱也有屠杀的快感
我躺进墓穴不得动弹我被重重束缚捆绑
没有人能读到我的亡灵书让我复活
 
我被掘墓者挖出一个夜晚的恐怖我开始狂怒
意外的复活吓死了一些不轨的图谋
谋财但不害命还救活了我的意识我开始复苏
像大地返春流出的乳液与蜜浆
 
脑浆开始翻涌我的小指开始弯曲伸进
掘墓者的瞳孔鲜血染红了面庞滴落在我的喉间
我尝到血腥在这个夜晚回想起那个夜晚
我的指甲锋利得像一个巫婆的水晶球下的绿光
 
振奋精神后我处置了惨死的尸首我从被害者
角色突然变成了凶手原来有一些命中
没有注定的奇迹会等待盒子的开启棺木的打开
寻求宝藏的同时揭露出事件缘由的存在
 
我上路了一路狂奔就陷入了黎明分娩的阵痛
我冲进了法庭明镜高悬我的家属坐在第二排
嫌疑犯正在叫嚣旁听者正在陷入谎言的甜蜜
像蜜糖般柔软的身体凹陷在椅子的怀抱之中
 
暴徒用乱棍再次将我打成重伤也导致了一些
骨架重组恢复了脱臼长出了一些
骨珈众人等着我爬上历史舞台上演一些
像闹剧一般的荒唐情景一些
 
苍蝇用目光盯着我想用目光把我钉上耻辱柱
然后对我顶礼膜拜用虔诚和祷告掩饰自身
罪恶变得更加麻木嫌疑犯变得更加无辜
我是一个不该在这种场合出现的怪物
 
我的家人用了十多分钟才分辨出了我的面目
如孤魂野鬼般行为怪异举止呆板
还在地上和黑色血渍混合我爬起来了我目光
直盯盯地站立着像苍蝇的目光
 
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允许我说话
我的声音已经变成一个亡灵的嗓音我想
我在叙述的结尾就会继续回到亡灵的身份
作为一个人类舍弃的边缘游魂继续出发
 
我指证叫嚣的凶手只是一个客串角色
真正的主凶正铺开宴席怀抱美人把我的尸首
打入另一个世纪永不得超生幻想有发着异质
光芒长满触角的外星人将我拯救
 
顺藤摸瓜的伎俩谁都会用我指证了主凶
我为历史翻案把掩盖的丑陋和不可告人
都一一呈现在世人面前最开始瞠目结舌
过后就各自投入生活遵循黄鱼脑袋哲学
 
我的话语像被压抑的魔鬼呼之欲出
震撼所有在场者的耳目
不在场的通过视频录像观看到一个亡灵
的口吃和含石子在嘴里演讲的天赋
 
我讲述结束开始寻找自己残破的墓穴
草地被践踏还有情人野合后扔弃赃物
发出的异味请不要在情人的墓场里踩到
一堆狗屎我警告自己也开始像众人宣告
 
我躺进冰冷墓穴后安宁平和无需祈祷上苍
赐予我睡眠和善良我完成了我该完成的
亡灵书广为传播并不为死者而是为众生
超度还有我的录像在大屏幕上展露怪诞影像
 
我继续死去死去是我唯一存活的形式
因为我是亡灵我却对自身角色进行挑衅
我不该让我的亲人看到希望又破灭希望
绝望重重叠嶂像山峰丢失镜子孩子
 
你是造物的恩宠而我不是我是一个亡灵
我的唯一作品是我的亡灵书我现在准备
结束我漫长的毫无理性晕狂我准备入睡
进入永恒沉睡世上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2007-12-26,27,28
上海,浦东合庆
 


 
海波(2首)
 
▲互赠羽毛的鸟

停栖伤口的少女
等待汁液中呼啸的玫瑰
 
凡是可以倾斜的
都可能飞走
核桃里的秘密跑道
沿牙齿的痒
冲到皮肤尽头
 
我们的习俗
刀片与喉管
这道菜
不放酱油
 
战争中互赠羽毛的鸟
被印刷工人醉倒在桌布
现在,每天
为我们的早餐
赶制蛋黄
 
 
▲欢乐的寡妇

有时候
不得不给铅桶
设想另一个名字
在某些文化中,琳达
代表挤奶女工或者
啤酒馆里穿文胸的射手
 
狮子有狮子
自己的腊肠
它要弄翻的
是油漆中的斑马
 
恐惧的孩子,一夜间
把母亲变成荡妇
可能是蜜蜂的原因
魔术师离开后,1989年
柏林几乎大了一倍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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镭言诗歌(1首)
 

▲世界

蜿蜒的黄金道路必将成为破碎的砖块
祖先们掩面,抽泣。
在这一刻,没有人成为最重要的财富
也没有任何事物成为广场上高耸的纪念碑。
我年轻,但终须带着一把斑白的胡须被后辈所埋葬。
他们嘲笑我,驱赶我至死黑的汪洋
在这一刻,山梁压弯巨人的脊椎。
他曾经满怀温柔与希望在山间漫游,教化子民。
而今,他必须每日期盼着共和国的黎明,与青涩
的苹果。固守着古代的知识与岁月敌对。
没有迷惘,或许就意味着可以成为一个既残酷
而又伟大的时代舵手。这并非夸张或戏谑
这是可以用皮肤,用脉络,用筋肉和血液去感知的事实。
星期天上午,我与懒惰握手言和,对着镜子
说你好,再见。然后转身出门。
再然后我在火球的烧灼下发出痛快的叫喊。
整个城市宛如一位语言大师所营造的迷宫,里面
生长着茂密的红色毒藤与只剩一具骨架的鸽子。
矮小的变种们玩着扑克,嘴巴咧到了脖子后面,他们是在笑
而不是故意用狰狞的面孔去俘虏少女的芳心。
亲爱的朋友,当你此时正试图穿越一座尘封多年的墓穴
当你叼着一支开败的玫瑰,向姑娘唱出深情的歌谣时
我正在街边与众多的流浪者推杯换盏。他们是如此的健谈
说我是他们唯一的兄弟,天空仿佛巨大的穹顶,如此压抑
像要把地面上所有的生命挤压成超市里那罐价格不菲的番茄汁。
拾荒者们也跑来凑热闹,把他们的传奇经历讲述给我听。
多余的热情在夏天蒸腾着难闻的酸臭味,在冬天又凝结成石膏人像
眼睑上一滴漂白的泪珠。我说我生活着,我安静的创造女性
又把她们据为己有。这多么无耻,记者们偷笑着开始对我进行
毫无人道的人身攻击。我并不在乎这些,新闻联播在老鼠眼里
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如同在阳光下安心享受苦难的人们
他们一辈子在税收与欺压下苟活。他们偶尔也会说:美啊!
一个人,奔跑时,忘记了路面的崎岖与泥泞。他失误了。
他在那个时候独自徘徊在郊外的乌云下面,无翼鸟飞翔在云端
穿越一丛丛深紫色的流云与碧蓝的人生迷团。

自我否定当然意味着推翻法典与皇帝的桂冠。
恰倒好处。恭敬领受罪责的女儿此刻正拉住父亲的手,
倾诉些什么。我不怀疑,我不敢去猜测人的一辈子。
我不敢把脚踏进旋涡的中心。夏天过去了,初秋的时候,
地球正迎来第二次台风的袭击。在那中心
我仰望苍穹,仰望星辰运行的轨道,众多的隐士微笑着乘空而来
又急速的消逝。如此之多的秘密被我们掩埋,
被遗忘。这比背叛要显得富有人情味。
值得我们吹打着去街上欢呼庆祝。机器小丑翻着跟头,
舞动手里的钢铁狮子,彩旗飘扬,祖国的繁荣大家有目共睹。
祖国的凋零永不来到!祖国是马眼中最后一滴浑浊之泪,
璀璨之泪!是这个被人民称之为黄金时代的最后一朵雏菊!
骨灰如琉璃般明澈,抛扬在五千多年摇摇欲坠的老屋顶上。
伴随着荒草一起被狂风吹起。亲爱的伙伴,
你不能说有谁正在干着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只能披上黑斗篷
点燃蜡烛,去桃树下挥舞哭丧棒祭奠你多年前死去的爱人。
亲爱的妈妈,请抬眼向我望来,请舒展你额头的皱纹,
请您擦去泪水,收拢辛酸的手掌,在无边的黑夜
请把我像孩童那般照看,请允许我痛哭并决绝的出走。
亲爱的父亲,我偏爱您震雷样的咒骂与棍棒。
如今在苍白的须发间我归向你。我随着洪水般的哀伤流进你
衰老的心脏与眸子。请接受我,我的血肉与骨架。
亲爱的敌人,我但愿你执起银色的刀剑,刺向我胸口萎靡的玫瑰,
让它恢复血色。让它代替我在尘世那卑微的爱情与无上的荣耀!
刺向我吧!伟大的仇敌!
亲爱的女人,我惟独不会请求你为我做些什么,
你要是水晶,就长眠在荒漠深处
你若是树枝上夜夜悲鸣的夜莺,就勇敢的被猎人捕获,
被弓箭镶嵌成一座石雕。
想象一场波澜壮阔的图景,
在万人齐鸣的广场上翻腾沧浪——冲进去吧!

饮酒的人摇晃胳膊,口吐大段大段的铭文与谶语,
他背着硕大的陶罐穿越一间间古旧的酒馆,
他躺倒在野外粉红色的暴雪中,湿漉漉的刷满绿油漆的长椅上。
酣酣熟睡。天气不错,所以天空飞过伤残之雁,
没落之雁。雁王啾啾哀鸣,仿佛死国最美的公主,
她带领着野兽出外游玩。采摘陌生人头顶种植的花卉。
在城市的角落,落满灰炽的街边,说书人打着节拍,吆喝着
用手枪的把柄敲打青砖,粉末飞溅如同这个年代最后的沉沦!
他的长袍子被风雪点燃,那时,他的嗓子干哑,无法言语。
他只能用肢体来描述具体的生活,与家中那些正一点点
发霉变质的食物。五月,干燥的沙子正自己堆砌成一座
简陋的城堡。泛黄的麦秆与水晶球正被路边行走的吉普赛人偷偷带走。
油漆匠的眼睛湿润,红肿,他的妻子在昨夜带着伤心和遗憾
离开了世界。今早,山头的坟墓还残留着黎明的露水,
他用硬币买来鲜花铺满每一条山路,他想着某天妻子
会踩着着花路回到他的身边。会再次用柔和眼神把他静静的观望。
会继续对他爱慕与照料。深秋之时,我招集来寡妇,瞎子,
铁匠,养蜂人与收割者共同打造一艘船只,借助它来远渡
暗绿色的海洋。在对面的岛屿上建立家园,挖掘山泉与地底的黄金。
不要问我问题,也不要强行对我进行搜刮与抵触。我不是任何人的黎明,
更不是任何动物唯一的拯救者。我只是在短暂的旅途中休息,
养育如同精灵般可爱的后代。到西边去仰望夕阳吧,
去察看被枭首的盗贼,被时间冲淡的感情
被脚手架垂钓的白鱼,被强风吹散的****,被时空割裂的脊背。
三千多年,不同的人与不同的面孔匆匆流逝。旅行是否应该结束?
还是接着拖动疲惫的身躯,去寻找那脆弱的灵魂支柱?
无情之雨现在到达这里,洗刷所有等待破土动工的建筑
请允许我把胸膛迸裂,然后随着潮汐一起隐没在落寞的星光中!

我从未亲眼目睹过故乡的巨变,平静的湖面
折射出关于一场大火与敲锣打鼓的喜庆。
那时侯,我悲哀着躲在蜂巢的一角,啜泣,
任凭哀婉的乐曲紧紧蹂躏肌肤。橘红的山坡我的妹妹笑着
羊角辫被风一吹,便轻轻的摇晃。仿佛三百五十六页
镏金的书籍。吃过晚饭,村民与野兽共同在田野上嬉戏。
而我则悄然顺着河流飘向村庄的尽头。
一年之中我丢失了很多宝贵的东西,比如悬挂在
墙壁上尚待装裱的字画,水晶瓶子里早晨的甘露。
这么说就意味着再也无法挽回了。那就是沉睡了多年的肉体。
铺满碎石的河岸,闪着波光的水面,是平静的
很多人为我摆下黑暗但是充满幸福的盛宴。
他们紧紧把我搂在怀中。
浮云的身体不论怎样也无法变成。
鸟的羽翼。滚烫的庄稼,像亲密的朋友
烟雾升起,此时会有花朵在静谧中绽放声音
哭泣在古老而又感伤的浮桥上。
我若是可以看到果树健康的活着,存在着,在河水中央
我就能通体舒适,犹如欢唱吸引来过路的农夫和灰鹊。
人们只学会了沮丧,沮丧,沮丧和再次的沮丧。
疲惫的小家伙捂着胸口,并用它倾听最初的呼吸。
黑顶子的船只终于开始讶异的开头询问。露出黄色的牙齿。
渔人瞎了眼睛而不辨东西。迷失在河的下游。
我和家人回到夜晚铸造的屋子,吃铁锅里的热气与油腥
面对炉火面面相觑。失败的皇帝试图改变他的坏脾气
他的国家已经老朽,逐渐尘封。没落之后是轻松的。
他唯一无法割舍的是对于金银器皿的眷恋之情。
晨曦中,钻石向众多男女老幼投来飞吻
仿佛我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所目睹的奇异景象。
热爱蛐虫的鸣叫。热爱草叶上的寒霜。热爱拂晓时躺在我身旁
满是刀口与疮疤的爱情。在暧昧里锁紧的身体
它有种愿望—— 追赶圣光与命运之门。
我终于无法将有小丑表演的街头从记忆中抹去
我爱着那些嘈杂的嬉戏,以及没有回音的女人的身影。
这爱于我而言是罪孽中沉浮的气泡。没有细节
与本质。那时我仓惶逃退,躲避,藏匿。
我突然感到世界是那么亲切,像两滴鲜血之间的隔阂。
太阳落进山的背面,母马开始怀孕,渐渐衰弱。
生的是你,死的是我。世界就是一个古老而沉默的春天
飞翔的蝙蝠忠实于自己的电波。仓鼠则抱紧太多的离弃。
如今我终日面对着铜镜,顾影自怜或黯然神伤。
清晨时我可以清晰的记起穿越迷宫的路线地图
黄昏时再忘掉。枯叶上住着晶莹与善良的小兽。
而它们无能抵御这许多困苦。只有在枯叶上欢唱着
粉饰之后的颂歌。为何不去关注诚实的根茎?
去听听逼真而又敞开的声音吧。在遗憾中我笑着哭了出来
它们无能抵御。在我诞生的地方,升起新的夕光
生命隐没的最后时日,万物的魂神再也不能救活。但是
我宁愿沉默的忘记,也不愿仓促的为世界做出贡献
最后一次挥手,最后一次耽于沉湎的抒情,临亡的最后一场悲恸。
               
2005年9月4日

  选自《活塞》第四卷
 
 


殷明(1首)
 

▲倥偬SeS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呵,一条河流滚进我的汪洋大海,激荡,激荡,
冲淡了我内心的盐度,缓慢下沉,
让我抓不到大陆的衣襟,
难道要杜撰一座龙宫作收留所吗。缓慢下沉。
是那个充满着吉祥的年份,
一溃千里,像我们的仇恨。
水载着床板,载着爱,向惊慌扑打而来,
淹没击水三千的船只。
在大海深处思索,一条鲨鱼游进了我的阑尾。
我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疼痛呢,无声无息的疼痛?
我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自卑呢,汩汩流动的自卑?
我的疼痛是什么时候覆盖了一座城市的边缘,那漏水的地带。
我的自卑是什么时候侵犯了一片雷区,
竟使那里的人们破裂了喉管。
我还看得见吗,
那些明码标价的血还会是红彤彤的吗,
它们刷成了喷绘的底色,
挂在公路两旁会氧化得一片苍白吗。
那些术语已经过了保鲜期了吗,
它们被新的词汇排挤出汉语大辞典了吗。
我还看得见一场雨困住一车皮的表情吗。
岁月永不沧桑,天空永不苍老,
我的幽默决定了多少人的命数,
我要站在多少层楼
才够高度把文件上的指标比下去,才能比崇高更崇高?
古人又建造了多少座幽州台用来眺望我们?

哦,我的情人带来一场局变,平息生活中的起义,
一颗心统领全部势力向人民币投诚。
情人啊,你跨在我的脖子上,把我训练成一匹坐骑,
奔跑在爱情的山路上,温驯地气喘吁吁。
哦,你需要在我的胸膛盖一枚章子,以纠正左派的目光,
可是我一直行走在左边,
整个世界都在我的右侧。
我的方向被你牵引,
拖拉着磨掉鞋底,磨掉钉在鞋底的一叠传单,
壮烈系在头发末端,晃晃悠悠。
哦,情人,我已经掌握技巧,
不使你的高潮落后于我,
在关键的掌声中,我亮出痔疮。
你明白我的坐立不安,
不是因为你背叛我的那几秒钟,我背叛了我的一生。
我唆使一代人放弃光头,
我唆使大鱼大肉封杀了他们的口臭病。
白日里,我纵酒放歌,内心一团败絮,
情人你在减肥。还不够瘦么,
那些瘦足以被金融风暴吹得七零八落。
情人我用你的脂粉装扮自己,
我害怕容颜像公有制那样衰老。
但是死亡是那么势不可挡,
我们仍然要止住泪流成河。

我要把车开出车祸来,重又演出一次动乱,
被追捕,被殴打,被绑缚到耻辱柱上,
然后告诉我的素素,
素素,这是爸爸的主角,我需要这样的剧情,
供养一个人会使他变得软弱,
我不能遗传我的功败垂成。多么混帐的觉醒?
那么我在温水中泡成了方便面,
改革出来的棒棒糖甜起来了学业,                                                                 
父亲的威严陈列在书桌上闪着荧光,
迫使我继承残缺事业。
我把青春期积累的激情付给一次远行,
可我的才智只够治一回国平一次天下。
我的天下在哪里?
我举手的是我不忍心的别离,
我投足的是我慌不择路的奔命,我能回到楚国?
我遇到的士兵把慈祥塞进了枪膛,
他们的勋章比我的荣誉证书高一个级别,
武力轻而易举地征服文弱的国度。
我从此沦落为逍遥派,常常哈哈大笑掩饰词穷?
我甚至撒娇,不承认自己是一个煮过酒的男人?
我会写流行歌词,我是先富起来的人民艺术家死后被恩准国葬?
我的丑闻启示同党缴械,
他们在我的指点下走向万劫不复,
消耗的烟草越来越少越来越精。

我就在人才招聘网上布下天罗地网,
将一堆才子坑埋,以泄失业之恨。
我奉命隐居,全心全意等待重新起用的诏书。
在此期间我起草新兴职业,偶尔收到感谢政府的明信片。
因为是计划外生育,
所以要整容,所以要陪太子过英语四级。
因为是另类青年,
所以摇滚,所以坐公交车不用买票。
我能率领这些人收复国土?
我早已有了撤退的意向,
我能去西部霸占一个山头开发旅游景点?
我是一个温柔的湖南男人,像上海男人那样不可救药,
我在招魂幡下悬壶济世,
开设一家灵堂为活人唱一支小夜曲,
他们长眠商场之外,在打八折的节气里苏醒。
我的温柔使他们的骨头秉承了感性的气质,
他们是忠臣后代?
我过于忧虑兴亡,内分泌失调。
夜半传来长恨歌,
那是唐朝的农民被征了土地,
那是民国的纺纱女失了贞洁,
我几乎应付不过来,我用一个早晨的时间处理掉这些公务。
可我推开通往苍生的大门,
千秋积雪冷冻了千秋疾苦,
我忘了切断这巨大冰箱的电源?

喝一口清水我就能轻松爬上楼梯,
甩掉虚无步步高升,我就能站在摄影机前借景抒情。
渴死的人都被大赦,被命令患上风湿病,
连同我的胃病救活一家医药公司。
那么为我劫后余生举行剪彩仪式?
我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像减刑释放的囚犯,顿悟了生命的来来往往,
但我依然对玩笑一知半解,
为此我常常向自己的另一半宣战,溃不成军。
这样我就和世界融为一体,卧室都不必刷上山水草木?
我生产了太多的品牌,太多的名人,
腾不出时间毁灭自己。
我写完一条条的手机短信,
又一条条地删除,顺便删除幽闭。
十万星斗只属于我,我被自己宠幸得衣带渐宽。
晚宴的油渍降低新贵身价,
我叫服务员打包我的狼子野心喂给狗吃。
印在衬衫上的格言源自我的梦呓,
一座城池在我的梦中绝圣弃智。
谁来检举揭发我的羞愧?
我若突发急症倒在电话亭,谁把我抬进太平间?
满条街道的人民群众在快餐中添加消化酶添加防腐剂,
和电视上的一句话新闻拉进公厕。

电影院里座无虚席,科幻出身,侠客行走江湖。
屏幕上我们清算自己的敌人,
对国际局势动荡不安不负责任。
三级片,未成年人的教科书,
我是摄影师?
从虚拟中抽身便跌进了虚妄,
我的午夜和赶尸的家伙聊一聊遥控器。
我是专业的,我是专横的。
我可以单向输出而双向输入,
我可以把一个行业赠给术士,换取安神补脑液。
可是我打算去殷墟祭奠祖先,
祖先待我不薄?
我一失手,携款潜逃的人已到了乌有之乡。
我站在国境线怀念上古?
这个时代的动力架在我的肩膀上,
我如一头老黄牛般笨拙,下身风骚,
鞭子挥之不去体内的毒素。
我得去湘江游一个回合,
重新找到伟人明快的脸孔,
或者和伟人喝一杯碧螺春,商讨商讨支出问题?
我欠下的债务沉重,忙于支付利息,
税务官执法如山,
向我内心的杂货铺开出收据单,心扉写满赤字。
那一页一页的心灵史是我的帐本,
那上面的每个字都是我偿还的数额。
崩溃了防线,我患上流感,喷嚏震撼了心理医生?

我就在你们身边,
你们呼吸了我,杜撰了我生平与一位宾馆姑娘的艳史。
我盘坐在你们信仰的牌位上,
宣扬关于失败的教义,
可我的魂灵牵着一只猴子行乞,云游四海。
我窝藏了一面反射佛光的镜子,
不够照顾尘世,生产精神食粮的农作物大面积地灾荒?
我必须抛弃杂念,口授一部经书,
时间是天地她妈,空间是天地她爸,
人是天强行与地交媾出来的怪胎,
这是我脱了牛仔裤放的狗屁?
我逗留在进化论里,
视万物为我,废物为我,
我从不吃二手动植物,尤其喜欢稀有品种。
预知未来一千年天气变化的人,
预知未来一千年的股市行情,
我失之交臂,毛驴骑着这个人倒退了两千年。
我为此站在山峰向另一座山峰扔旧电池,
被环卫工一顿方言抢白。
我离间了自己,我消费了自己,
世界一片花绿,我的双足同时乐在其中。
颓废,我以谢世人的捐赠品?
颓废主义,我引领的新一轮潮流?
那些低头营业的人们,那些低头恋爱的人们,
拖着地球的影子,向太阳系中心挪动,
而我挣脱不了万有引力,织女星渐行渐远。

呵,我的青春还没有逝去,
因为我还没有埋葬自己。
殡仪馆尊老爱幼,我排在队伍的末端,
我有空闲浪费一些光阴去适应哀悼活着的人。
那群插队的伙计与生具备死亡的天分,
在我表达爱意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悲伤化为灰烬。
因此我的爱贬得一文不值,无人问津?
我行云布雨,发芽与不发芽的土地都播上我的爱,
于是我得道成为天上的人,整日和太监下棋。
输一盘,与死亡的距离就减短一尺?
我曾经轻狂,与人订下同生共死的契约,
如今同保险协议书一道成了空文,
我曾经有八十一种构思,
暴毙街头,血肉模糊,像被宰杀的畜生,
或者永恒沉睡,在沉睡中保持一名绝对男人的仪容,
我会作为一个事件收入县志。
在此之前,我在人世间的短波上起起伏伏,
时常渺小如鼠,又时常掀起风沙迷漫京都,
世界向我敞开通往三生的城门,
我却在藩篱中看不懂地理图标。
是谁派遣死亡结束我的使命,
他坐在董事长的椅子上对我的业绩表示极大的愤慨。
死亡流露出同情,把她的眼泪沾成墨水为我的一生划上句号。
死亡!你无时无地眷顾于我,
死亡!容我敲开你的后门之后向你诉说玫瑰情话,
我一辈子都在等待这个时刻,死亡!

     2005-6-4  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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