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尼·牧莎斯加:对彝文诗歌的印象(简评)
1.吉俄伍沙的长诗《兹兹普乌和阿普笃慕》(《凉山文学》彝文版2012年4期)
这首诗长达221行,每一行诗句式变化多端,语言精炼新颖,让人过目不忘。“来到兹兹普乌/我做梦/我惊魂/兹兹普乌啊兹兹普乌/我的梦里/祖辈居住在此/祖母居住在此/士兵络绎不绝/骏马蹄声响彻山谷/街道像要被踏裂开/房屋像要被振坍塌”。全诗是对祖居地和先祖的怀念之作,而寻根文化是这首诗歌的典型特色。大凉山的彝族人大都知晓兹兹普乌是祖先居住的地方,阿普笃慕就是指彝族的始祖——六祖的父亲。大凉山许多彝族人在超度亡灵的时候,一定要把灵魂超度向兹兹普乌,而不是留在大凉山。扬扬洒洒的几百句诗歌,在“到了兹兹普乌”反复咏唱的诗句中展开,这个反复咏唱有一定的音乐感。所以说,他如一个坐在乡间小路上行吟的诗人,又像在灯火辉煌的现代都市里面行吟的诗人,他只顾自己唱啊唱的,不管他人是怎么样看他的、怎么样想的。他咏唱的什么?他咏唱的是对祖居地和先祖的怀念,在“我的梦中”的祖居地和先祖。但是,关注现在、以后的比较少,甚至没有,集体(群体、民族)、整个民族和他自己个人的,这是这首诗歌的瑕疵。不管你写什么?不管写历史、也不管写现在,更不管写将来,总得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或许忧愁、或许悲伤,或许欢乐,或许思索等等不一而足,总得告诉人们一点你独到的东西,不然这首诗歌就算白写了。对于不是群体(民族)记忆都记得的东西,像这首长诗,里面提到东西南北六祖是怎样分支的,又是怎么样做的等等,这种记忆大凡彝族人都知道的,特别是彝族毕摩文化所承载的东西,说了也没有用,关键是没有了独到的东西,诗人或者诗作者是怎么样想的、是怎么样做的、是怎么样去梦幻的,等等。长诗最容易显得没有抓住重点,而泛泛而谈,或是甚至达到了不知所云的境地。但,这首诗歌,以“到了兹兹普乌”这样一个主线条,诉说着祖居地的荣光和先祖的荣耀,那是肯定的。
2.木帕古体的组诗《历史长河》(《凉山日报》彝文版2012年12月30日)
是一组画面式的、像闪落玉盘的珠玑的诗歌,每首都以彝族母语文学经典作品为标题,描写了彝乡的景象,或者说得更确切点就是呈现了彝家高山的景物,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很多诗行欲言又止,恰到好处,总能给人无尽的遐思。从现实深入到历史的抒写,可见诗作者的良苦用心。这种写法语言干净、利落,但把握不好,文字偏颇、语言欠丰,很容易失去本来的用意。因为,一首诗歌,就那么几句话,要想表现出作者的用意,实在是困难。诗歌语言,不一定要很多,但是只要主线说清楚,说得美妙就可以了,呈现一个意象物。从“这块黑色的土地/分不清哪些是故事/解不开哪些是历史/只有母亲的怀抱/依旧很温暖”中就可以读出来,这组诗歌,也恰恰在此下了功夫的。彝族传统上有克智、尔比,那是经典民间诗语,包罗万象,但不失哲理性。这组诗歌,有点像用现代人写的“现代的克智尔比”,较之传统上的“克智尔比”而言,也有所超越,且作者试图把这个意象物表现得更好是值得肯定的。
3.阿鲁金乐的诗歌《不曾离开的土地》(《凉山文学》彝文版2012年2期)
以长句诗行书写故土的深情。其实苍天厚土,谁都无法、也不可能离开脚下的土地。我们都在土地上生和死,我们都在土地上成长、相爱、生儿育女、社交、梦想、思考和思索,等等。题目是很大的题目,但写就时从很小的角度入手,这种写法,也可以写出经典性的诗歌出来,但实在是太难了。作者落脚点落在“你”和“我”之间,仿若爱情诗一样,纯正性差了一点。本来是一首诗,就应该是一个意思,有了彷如两个意思了。诚然,只要是写诗的人,大家都知道,诗坛上流行一句诗歌: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就是因为了“土地”。阿鲁金乐是彝文诗坛的新星,许多诗歌,令人叫绝叫妙,但单就这首诗而言,就是升华没有升华。
4.尔古阿木的诗歌《人生道路》(《凉山文学》彝文版2012年4期)
富有哲理和诗意。“……白线是河流/黑线是道路……”,“……人类思想就是那道路/……/人类思想是道路……”从中可以看出,这是一首现代诗,一首放荡不羁的现代诗,放荡得毫无章法可言,但也是正因为了此,我们觉得它的谈吐是那么的自然,一切诗的理论在它的面前黯然逊色,只是诗歌的“启”,然后“承”,到结尾的“收”,它都具备,所以说它是一首诗歌——没有了羁绊、没有了顾忌,落脚点在“……人类思想就是那道路/只要思想还没有死亡/道路必定朝向四野”,整首诗歌看起来是一气呵成的,也有一定的哲理性。纵有千条好处,让我们说说它的不足之处,不足之处就是“大白话”。所有的诗歌的艺术技巧,除了有对称、有排比以外,别无他处。本来应该可以把它挖掘的更深一层的,但是作者止笔了,是为败笔。
5.尔额拉则的诗歌《等待》(《凉山文学》彝文版2012年1期)
是一首爱情诗,一个悲壮的为爱情而殉忘的故事。一个大凉山人彝族之间发生的爱情悲剧,那个女主人悲剧到拿起一个“黑色的绳索”在“那黑色的大树上一根小枝桠”上吊自尽了,只留下一个男人在日思夜想的度日。大凉山彝族式的婚姻方式,是这样的——“父亲做主,母亲帮衬”,说穿了,“父母包办婚姻”。几千年了,这种婚姻方式一成不变,当中有好多恋人是畏惧、甚至生怕这个婚姻模式,但不得不遵从父母的,婚姻完全没有自由可言——指的恋人间的自由。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这么那么地很多很多的故事、遗憾、悲剧。诗中运用了关键词“黑色、大树”,“黑色”是指“诺苏”——“黑色的人”——彝族——自称为:黑色的人,以黑色唯美;但实事并不像这样的,也就是“黑色的人”——诺苏,“诺”字是“尼”的变音,是“竹节——灵竹”,是祖宗、包括父母,以及自己,还有儿孙在内,都总会有一天成为了“灵竹”。以备被超度到岩洞里去。这样说,诺苏一词,不是“黑色的人”,而是“笃信灵竹的人”。“大树”是指彝族的婚姻固定模式。这首诗歌,是老题材,行文可算是流畅,字句也把握得较准确。但是,正因为题材陈旧,难出新招。
6.阿皮依哈的诗歌《求财莫贩毒》(《凉山文学》彝文版2012年2期)
是以五言、七言体为主。诗歌本来就有古典式、民歌体、新诗、散文诗这四种写法。古典式,又称为传统的写法。那么,它是个彝族人写的,彝族传统写法就是必然了,彝族传统诗歌的“五字格”是最为常见的,这在文中多数都这样表现出来了。这种写法,它的典型特点是朗朗上口,易于背诵。它是古典式抒写方式,但关照于现实生活的一个侧面,所以说,现实主义是它的力挺。涉及到凉山最敏感的话题之一:毒品。从历史深层次地动员,不要、千万不要种毒、贩毒,“求财莫贩毒”,告诫人们毒品的危害。吸贩毒人员,有的妻离子散,甚至于达到父子不认、病危毙命、家破人亡的境地。因了此,这首诗歌,有必要产生;因了此,这首诗歌写下了,而且是凉山彝族所喜闻乐见的传统式——古典式写成的。要说文中的瑕疵,不足之处,创新上还有待提高。
7.老板萨龙的组诗《黑土之子》(《民族》彝文版2012年1期)
对老师的怀念,对三朋四友的怀念,一切均达到了极致。五首诗歌浑然一体,直面“黑土之子”的主旨,感情豪迈奔放,相象丰富奇突,其宗教神性色彩浓厚,带有神秘感和幽深感。但诗歌显得冗长而乏味。我们通常说,诗歌有那么一点是灵魂的闪光点就够了,这个“灵魂”就是“诗眼”。这组诗歌,并没有闪光的成分,即没有“诗眼”。一首诗说它成功就因了“诗眼”是很重要的。对老师、对三朋四友的爱是无可厚非的,但只是千篇一律的说出多余的话,就显得不够精致了,这也是诗歌创作中需要注意的。
8.时长日黑的诗歌《秋天的印象》(《凉山文学》彝文版2012年3期)
文字严谨,照应严密。可以说,文词是诗歌的语言,诗歌的严谨是不容小觑的。因而作者在营造诗的过程中,是殚精竭虑,抑或是随手拈来的。除此之外,“深秋”是最能让人想象的季节,万木潇洒、枯黄一遍……发出一排秋天的景象。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更具有孕育着创新的,这当中就少不了深深地思索在内了。诗歌的理性和感性,这个感性就是指的是形象化。但诗人对深秋的“思索”行文大多从理性角度出发,有点偏重于理性了,殊不知诗歌是形象化的语言。
9.沙长秀的诗歌《老师,您辛苦了》(《凉山文学》彝文版2012年4期)
是一首教师节感恩和祝福。情不自禁的感恩,朴实无华的祝福,这个感恩和祝福针对的是老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在这里说一句:“老师,您辛苦了!”道出了尊重、理解和敬仰之情。诗中没有华丽的辞藻,有的是一腔热血;也无大气和诗的语言,有的只是很朴实、坦诚和真诚的话语。教师是神圣的,遇到教师节的时候每个人心中不免有很多感触和遐想,作者也才自然有了别样的深情祝福。诗人的这个祝福是发自内心、发自灵魂深处的牵动我们神经的感动和赞美。但需要提及的是,就因为这样,诗中的诗的成分仿佛不多,通读了之后,标语似的语言还依稀可见。这也难怪,中国的节日很多,写节日的诗歌也相当的多,然而,写这些节日诗歌语言把握不住,就很容易落入俗套,譬如文中针对的是教师节。
10.沈比木嘎的诗歌《今夜月儿明,今天最快乐》(《凉山文学》彝文版2012年1期)
是传统与现代技巧的融合中,倾述学习母语文字时感受与快乐的一首校园里的诗。“文字819个/愿它变为这个民族血泪/文字819个/愿它成为这个民族的魂”,这之中的“819个”指的凉山规范彝文字不加次高调字号的总数,这是这种诗歌,没有形象化的东西,有的只是一旺热血——思想,它在某个场合,有可能唤起人们的赞许,放入历史长河中,显得苍白了一点。诗中除了豪言壮语以外,见不到具体的做法。其实,我们时常在说一个思想家和一个诗人,区别仅就那么一点:同一个话,这样说的人就成为诗人了,那样说的人就成为了思想家。通读全文,就是这样的了。
11.尔古阿木的诗歌《对妈妈的情深意切》(《凉山日报》彝文版2012年10月21日)
读了这首诗歌,让我们想起,著名彝族诗人阿库乌雾写了一首彝文诗歌,名字叫《黄昏的时候,我想起妈妈》。不管是不是模仿他的,我们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文中也是这样开头的,“黄昏要来的时候/房头山梁上妈妈嫫果牵挂很冗长……”。阿库乌雾的《黄昏的时候,我想起妈妈》,他指的是黄昏,也就是世纪之交,这个“黄昏”指的是“世纪”。立意之高,是彝文现代诗歌典范之作。而眼前的《对妈妈的情深意切》,又是另外的一个面了。抒写了很平常,但是不平常之物。这点显然有模仿的痕迹在内。说起模仿,谁都有模仿别人的经历,尤其是初学诗歌写作者。这样模仿,长久之计,总不是办法。所以说,很多人称得上“诗人”的诗人,他是经过了很多的模仿,逐渐走出了模仿的痕迹。摒除模仿的痕迹,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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