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坤和丈夫唐凤楼在昆明的最后几天
当我从报纸上看到杨丽坤去世的消息,心中不禁涌现出22年前她夫妇俩离开我这个昆明朋友最后几天的情景。
1978年大约5月份吧,我在一个亲戚家里遇上了唐凤楼,他告诉我们:“杨丽坤的病在云南可能是难治好了,准备把家搬到上海去,让她换个环境可能会好一些。”我们都知道,杨丽坤虽然目前看上去身体还可以,但不能再受到任何打击或看到她怕的人。大家没有多说什么,我也只是说:“到上海去也好,让杨丽坤和儿子们在一起可能她心里会好过些。”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杨丽坤演阿诗玛的电影剧照给唐凤楼看,我说:“你们去上海以后我们就很少再见面了,杨丽坤应该算我们云南的功勋演员,以后我只能看看你们的相片了,我们俩还没合过影,哪天我们合个影吧。”唐凤楼说:“我和杨丽坤虽然结婚几年了,但我还没见过‘阿诗玛’呢。”我说:“‘阿诗玛’在石林,我陪你去石林看看‘阿诗玛’怎么样?”唐凤楼说:“好啊,明天去吧。”
亲戚马上给单位打电话要了个北京吉普车,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四人到达石林(因杨丽坤身体不适没有与我们同行),我当导游,一边观赏石林美景,一边给唐凤楼解说,一直走到小石林的大水塘边,我指着“阿诗玛”那块高大的石头告诉唐凤楼:“这就是你老婆侧面的模样。”唐凤楼听我开玩笑,也笑着说:“像,我们在这合个影吧。”我们当时都没有照相机,旁边又没有照相摊点,没办法只好遗憾地往回走,我们走到一处水塘边,看见有一个照相摊点,唐凤楼说:“小肖,我们就在这里照个合影吧。”他赶快叫来了照相师傅,我们俩就在这水塘边的石头栏杆上坐着照了这张小小的、方方的黑白照片。
在回昆明的路上,唐凤楼告诉我,最近已经和上海方面联系得差不多了,他这几天特别忙,希望我没事的时候多去陪杨丽坤吹吹牛,他也可以多做一点事。他还说:“小肖,杨丽坤还特别喜欢听你吹牛,每次你到我们家来她都非常高兴,你看,杨丽坤因身体不好,她一般和客人见面都不会超过20分钟,她吹一阵后会告诉客人她有点累了。而你和她吹牛,一吹就好像没完没了,前两天你从下午6点半一吹吹到9点半,她好像一点都不累,你可是破了她陪客吹牛的时间纪录了。”
我告诉唐凤楼说:“杨丽坤主要是忧郁多,她整天都在想以后还会不会再整她,比如有一次杨丽坤问我,‘以后还会不会搞运动,我现在什么工作都没有干,还拿着工资和演员补贴,他们会不会还要整我?’我告诉她:‘不会啦,你放心好了,‘肆人绑’都倒了,ZF已经为你平了反,你只是一个演员,导演叫你怎么演,你就得怎么演,就是有错也不是你的责任。’杨丽坤笑了笑说:‘我就喜欢听你告诉我这些,那我就放心了’。”唐凤楼说:“杨丽坤就是有56元的工资,再加上18元的演员补贴。”我说:“和杨丽坤的贡献相比,这种收入不算高。”“你没事要多来家里玩,你知道杨丽坤送客人一般也只送到家门口,而送你她一直送你到省歌舞团的大门外去了。”我答应到:“最近单位上虽然很忙,我一定抽空到你家去陪陪杨丽坤,再多给她吹一些让她放心的话吧。”
唐凤楼、杨丽坤夫妇俩在昆明的最后几天,我几乎是天天晚饭后就去陪他们吹吹牛。一天,唐凤楼告诉我:“小肖,省文化厅已批准我们走了,并帮助解决了部分路费,我也买好了火车票,是后天的,我和丽坤明天下午请你和你的未婚妻在昆明最后吃一顿告别饭,你们一定要来,我只请了你和你未婚妻,在华山西路的华山饭店,下午5点半准时到。”我看着这位上海汉子诚恳而庄重的表情,我点点头说:“我们一定来。”这时我知道他们还是留念我们云南的朋友的。
第二天下午,我们4人准时到了华山饭店,找了靠门临街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我和未婚妻面对面坐在桌子两端,唐凤楼坐在我的左手边,杨丽坤就坐在我右边,一张桌子的四面就让我们每人一面占完了。
在唐凤楼去点菜的功夫,我跑出去买了两瓶白龙潭啤酒,一瓶重庆杨梅露,我叫服务员拿来4个大土碗,给每人倒了一碗啤酒,杨丽坤看见我给她倒啤酒,连忙对我摇手说:“不要给我倒,我从来都不喝酒的。”唐凤楼也说:“小肖,算了算了,她不可能喝酒,她当年去北京出国,就连中国、外国的领导人给她碰杯她都没喝过,不信你问她。”杨丽坤也说:“真的,我从来都是不喝酒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杨丽坤倒了半碗啤酒,然后拧开杨梅露又朝她碗里加进半碗后对她说:“我也是平常不喝酒的,今天是非同寻常的一顿饭,你非喝一口不可,再说这酒不是酒,是甜的,不信你先尝一口怎么样?”杨丽坤双手抬起土大碗,两眼看着唐凤楼,唐凤楼也睁大眼睛看着杨丽坤,杨丽坤慢慢品尝了一口后笑着说:“哎,这酒真的是甜的。”我们都笑了起来,我说:“没骗你吧,我专门给你准备了果子露,喝完都不会有事的。”杨丽坤抬起碗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啤酒掺杨梅露。唐凤楼拍了我肩膀一下说:“小肖,你真不简单,又打破了她从不喝酒的纪录。”我心里激动不已。我们边吃饭边吹了一些关于“五朵金花”“阿诗玛”拍摄时的情况。
杨丽坤那天精神特别好,记性也非常好,她边吃饭边告诉我们当时拍摄的一些情况,吹着吹着,不知道是饭店里的服务员还是食客中谁认出了杨丽坤,我们桌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四五个听故事的人,就连在饭店外卖饭菜的两个小姑娘也进来看着我们。我连忙站起来劝大家别围着我们,杨丽坤也不好意思地向大家微笑着点了点头。吃完饭后,我未婚妻挽着杨丽坤的手走在前面,我和唐凤楼走在她们身后两三公尺的地方。唐凤楼突然问我:“你看她们像不像俩姐妹?”我愣了一下,唐凤楼说:“她们说话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杨丽坤说话和我未婚妻说话的声音、速度几乎是一样的,比平常人讲话好像慢了半拍,听起来有一种亲切感。我们边吹边朝逼死坡方向走去,一直到了她们的家里。杨丽坤那天非常高兴,从家翻出她一般不敢给人看的那几本相册给我们看,唐凤楼告诉我说:“这些相片都是在国外照的,她怕被没收了,对外都是说烧掉了,你们看后不要对外面说啊。”我们边看照片,杨丽坤边告诉我们,“这是莫斯科红场,这是和苏联功勋演员××的合影,这是地中海,这是××国领导人……”
那天我们很晚才离开,他们夫妇送我们出院子,在院子外唐凤楼拿出一把房门钥匙,交给我说:“这是我们房间的钥匙,你帮忙保管一下,到上海后我们有什么情况,我会写信告诉你的。”就这样我们告别了,这一别就是22年,我们至今还没有见过面。虽然后来我写信告诉唐凤楼钥匙被省话剧团的×××拿走了,唐凤楼也给我写过一封信并给我寄来一条上海产的纯毛咖啡色围巾后,我们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想念你们,我的好朋友,唐凤楼、杨丽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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