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说漾濞彝族（拉罗巴）牛歌（阿拉哈木）历史演变
一、牛歌的来龙去脉
1、牛歌是怎样来的？搜酷给出这样一个典故：宁戚奔齐之时，是投于商人门下，替人赶着牛车来到齐国的。一天傍晚，他们露宿于齐国都城郭门之外，康浪河边。恰逢是夜桓公出郭门迎客，正在车下喂牛的宁戚见机击牛角而歌。宁戚饭牛而歌，引起春秋霸主之一齐桓公的注意，因此受到重用的故事广为流传，就连大诗人屈原也在《离骚》中歌而咏之云：“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汉代王逸注曰：“宁戚，卫人；该，备也。宁戚修德不用，退而商贾，宿齐之东门外。桓公夜出，宁戚方饭(喂)牛，叩角而商歌：‘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逢尧与舜禅，短褐单衣适至干。从昏放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桓公闻之，知其贤，举用为客卿，备辅佐也。”
宁戚任职后主持开垦农田、兴修水利并兴鱼盐之利，奖励垦荒、薄取租赋，在他的管理下，齐国农业发展很快，并且还总结出了许多有价值的生产经验和管理思想，齐国也很快富裕强盛起来。宁戚饭牛车下而被起用，成为历代文人墨客、贤人志士感叹抒怀的对象，盼望能遇上不计出身、唯才是举的明主。如李咸用诗“谁听宁戚敲牛角，月落星稀一曲歌”等。
这是宁戚在毛遂自荐，但值得注意的是“击牛角而歌”，这恐怕是牛歌的起源吧？再搜又有：
唐于鹄《巴女谣》：“巴女骑牛唱竹枝，藉丝菱叶傍江时。不愁日暮还家错，记得芭蕉出槿篱。”
四川姑娘骑着牛在唱歌，也是有点像唱牛歌。也算是牛歌的一个起源吗？
但是，牛歌的起源电脑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于是只有猜测想象。
在一处不很陡的山坡上，一个中年汉子架着两头牛犁地，周围杳无人烟，一声吆喝牛的声音在山谷回响，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歌声：“野外苦荞种时候， 哪个想到会渴水，说给你啊小黑牛——山泉木槽没接着。”
这歌声表达了犁地人口渴难忍，又无求助的对象发出的心声。同时也向牛倾诉了自己的寂寞与孤独之情。
这样看来，牛歌是彝族先民在长期的犁地中创造出来的，是用以表达犁地人喜怒哀乐的心声。对牛唱歌，牛懂不懂没关系，只要走直拉好就行。
二、牛歌在彝族地区中对人们生产生活起到的作用
牛歌在彝族地区曾是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的一种山歌。此次牛歌收集中发现，牛歌不仅男的会唱，女的也会唱。牛歌不仅指挥牛，鼓励牛，还可以借题发挥诉苦说孤独，也可以谈情说爱。牛歌的作用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5点：
1、用牛歌指挥牛，替代粗暴的打骂，使人与牛关系融洽，即保护了劳动工具，又提高了劳动效率。在犁地中，有的人不经常犁地，缺乏犁地经验，又不会唱牛歌，因此，牛往往不听指挥，就开始打骂，结果人与牛关系紧张起来，牛更加不听话，甚至撒起野来，轻者弄坏了犁地工具，重者人、牛负伤。请看，会犁地的人是怎么唱的：
天要下雨了，
挽手棍前到来了，
田边地坎到来了，
耙不完的一小湾，
转回来赶紧走！
这是临雨前的紧张时刻，如果因紧张打牛，牛受不了或者
惊跑了，不仅将留下“耙不完的一小湾”，人与牛都有受伤的可能。如果耙完了“一小湾”，雨后就不用再耙，也可以冒雨栽热水秧。
2、用牛歌鼓励牛、表扬牛、赞扬牛，代替粗鲁的打骂、单纯的吆喝，使牛充满信心，奋力向前，提高劳动效率。例如：
小黑牛这样走对了，
不完不完你拉着，
走到地边转回来。
拉完回家吃草去，
回家给你喂盐巴。
这节牛歌一是表扬，肯定了前面拉犁的结果；二是要求，提出下一步的任务；三是承诺，只要达到要求，完成任务，将会得到青草、盐巴的奖励。牛听了信心倍增，努力拉犁。
3、牛歌也可以借题发挥，诉苦装可怜，求得女子同情，获得女子芳心。大龄未婚男子、中年丧偶、离婚、婚外风流男子等，常常使用这种方法，去试探、挑逗女性。例如：
肩膀头上抬牛杠，
牛杠磨痛肩膀了，
你痛肩膀说给我，
我的痛苦说给谁？
走的走掉了，
来的不来给，
走的走掉了，
回的不回来。
今天不知会下雨，
雨衣雨帽忘了带，
回家雨水淋着了。
牛啊，
小灰白牛啊！
割草的人我没有，
端茶的人我没领；
说给你小灰白牛啊，
你吃的草你找吃去，
你喝的水你找喝去！
犁了荞地耖麦地，
一架黄牛赶在前，
犁犁耙耙一人过。
月亮孤单星星伴，
大树孤单藤子绕，
老汉孤单找谁说？
在家不有说话伴，
出门不有散心人，
犁地不有割草人。
这些牛歌表面上是唱给牛听，实际上是唱给旁边做活的女人听的。
4、牛歌也有直抒胸臆、表情达意、谈情说爱，即使不能成双成对，也可以散散心、解解闷。正验证了“男女搭配，做活不累”。例如：
梦中想你梦中哭，
几次梦中瞧见你，
迈不开腿来干着急。
脸盘看去脸盘美
身材看去身材好，
谈吐看去能做妻。
脸盘看去脸盘美，
身材看去身材好，
不知心里愿不愿？
小弟一心要娶你，
劳累活路不让做
刮风下雨在家闲。
你烧火来我做饭，
我挑水来你洗衣，
恩恩爱爱过一生。
阿姐调子晓得多，
拔秧栽秧不该做，
不该做的你一人。
在这次收集牛歌中，直接谈情说爱的比较少，原因是很多老人经历过文化大革命，顾虑较多；此外，恐怕后生说“老不正经”。
5、牛歌也用来抵制极左政策的。在刮浮夸风的大跃进时期，有个女队长叫她的丈夫晚上去和田，丈夫高唱牛歌，持续到半夜。女队长很欣慰，准备亲临现场，表扬丈夫几句。不料，丈夫躺在田埂边睡着唱牛歌。女队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整个生产队百十号人都听我的话，独有你不听。”丈夫回敬道：“如果不听你的话，我做梦都还要唱牛歌犁地吗？”女队长哭笑不得。人人都要“下楼”的四清运动和人人自危的文化大革命把打歌、山歌等当作“四旧”被禁锢了，唯有牛歌可以唱。
三、牛歌:由于社会的进步有失传的危机
牛歌是牛耕文化中开出的一朵鲜艳的花朵，可惜生在深山之中，鲜为人知。随着弹石路、柏油路向深山不断延伸,拖拉机、旋耕机的不断改进和推广使用，牛耕逐渐被机耕代替，牛歌逐渐被马达声代替。因此，牛耕将面临灭亡的危机，牛歌也将随着牛耕的灭亡而灭亡。为此，漾濞彝族自治县县委政府高度重视，把挖掘、抢救、整理彝族牛歌的任务，委托给漾濞县彝学会完成。笔者有幸参加此次任务，了解到：几乎50岁以内会唱牛歌的没有几人，即使会唱几调，也是学来的，还不到出口成歌的地步，只有7-80岁的人才知道得多，并能出口成歌。不会唱的主要原因是现在犁地的人少了，唱牛歌的人更少了，加上年轻人不感兴趣，形成“老人不传古，后代灭了古”的现象。
四、挖掘整理牛歌为民族文化传承和旅游开发发挥作用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彝族牛歌从封建社会中产生，在社会主义社会初级阶段中发展壮大，又将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濒临灭绝，这是符合历史的发展规律的。我们抢救、挖掘、整理牛歌，并不是要坚持牛耕生活，恢复到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时代，而是要保留牛耕文化遗产，让后人有据可查，给更多爱好研究彝族文化的人抛砖引玉。
彝族文化博大精深。牛歌是彝族牛耕文化的一部分，是在彝族文化中的九牛一毛。笔者参与此次抢救、挖掘、整理《拉罗巴阿拉哈木》（彝族牛歌）才深有感触，彝族子民普遍拥有勇敢、智慧、能歌善舞、热情好客、与各民族和平相处的美德。正因为具有这种美德，才创造了灿烂辉煌的彝族文化的昨天和今天。今天我们要传承彝族牛歌，首先就要继承和发扬彝族的传统美德，其次才是学习艺术。
以牛歌为载体，可以开辟牛耕文化旅游村建设：悬挂宋王安石《耕牛》匾额：“朝耕草茫茫，著耕水滴滴，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教唱牛歌、学犁地、学耙田、学打歌、学唱山歌、学彝族绣花、吃核桃宴、尝彝族特色饭、特色菜、特色小吃、品尝刺茶等一系列服务，一定能“宾客盈门，财源广进”。
（2015年10月2日于白竹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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