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彝族村落彝族文化的传承与抢救
改革开放40年以来,红河县经济社会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即使是最偏僻闭塞的山村小寨,人们的生活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特别是受打工潮的影响,居住在偏僻地区的少数民族群众也开始走出大山,寻找出路。
红河县大羊街乡的红土坡村委会位于乡境北部,地处羊街梁子西北部,羊街河东岸,南与大羊街村委会相连西与元江县那诺乡隔河相望,北与元江县澧江镇,南昏村委会接壤。全村国土面积有19平方公里,辖5个自然村,7个村民小组,381户,有乡村人口1395人,世居彝族。历史上,红土坡村彝族人口较多,在红河县北部到元江的路口上,加上解放前属地下党活动的地区和很早就办起了学校的缘故,该村彝族文化浓厚,乡风文明,是有名的革命老区。该村30年间常住人口急骤下降,生活方式改变,使用彝族语言、行彝族礼、穿彝族服、跳彝族舞、过彝族节的人越来越少,如不加大保护和传承的力度,预计不久的将来,这些彝族基本的语言文化都将成为由专业传习人员才知晓的专业技能,村落里的人也极有可能弃村远走。
一、使用彝族语言、过彝族节、行彝族礼的人急剧下降
红土坡村彝族村民与许多欠发达地区的少数民族一样,早年吃上国家粮的人们纷纷把自己的家属带到身边,工作稍稍稳定一点的打工者也把家安到了打工地。在红河县城迤萨,从红土坡村搬迁来的这类村民就有62户,在相邻的玉溪市元江县城也有54户之多,外迁人员占红土坡人的50%以上,他们有的已经把户口迁到所在地,但大多数户籍仍然保留在红土坡。
该村所辖19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没有一块与足球场大的平地,大部分田地在距村15公里远的红河谷底南昏河边,很少部分分布在村子边的小山谷里,出门下坡或上坡所占的时间超过村民们在田地里劳作的时间。由于外出打工的影响,红土坡村的土地被放荒,也很少流转。
男性出外打工,女性也不留恋家乡,她们成了走南闯北的先锋,性别成为实实在在的资本,不识字、工资低对她们没有多少影响,通过婚姻到外地定居改变命运才是她们的最终目标。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红土坡村远嫁往外地(包括本县条件较好的乡镇)与其他民族通婚的就有155人,占全村婚龄女青年的85%以上,与本村人结婚的却只有23人。与之相应的是村子里的大龄男青年骤增,至2018年底,30岁以上未婚的男性有105人,使红土坡村成为红河县名副其实的光棍村。传统观念中,与其他民族结婚是万不得已的事,而现在能找到一个外族媳妇也成为稀奇事了。
嫁出去的也好,在外地安家或打工的也好,基本上没有机会说彝族话。与其他民族通婚的家庭,也为了方便沟通,就不使用彝族语言了,成为彝族村里讲汉语的家庭。整个红土坡村,现在村子里生活的只有150人左右,节日或村里办喜丧事的时候会多一点。很多本民族的彝族群众讲汉语习惯了,对本民族的语言反而生了,所以回家聊天、村里开会、选举都很少使用彝族语言。远离红土坡生活的红土坡彝族,他们的后代也会登记为彝族,但能够使用彝语交流的比例不高。据说红河州北部内地县有些彝族村落50岁以下懂彝语的人极少,预计红土坡离这种状况也不远。
彝族人最大的礼节就是节日走亲戚(主要回娘家),祭龙的时候背著刚出生的儿子到龙树下祭祀、赐名。彝族节日比较多,最隆重的要数冬月年(农历11月24日开始),正月有祭龙、三月有清明、五月端五、六月有火把节、七月祭山神、八月有中秋节。现在有些彝族为了与汉族统一又有点区别,把冬月年移到腊月24去过,红土坡与大多数彝族一样勉强保持了冬月年和端五节,其它节日基本已消失。长年在外生活,走亲戚基本上被取消,祭龙也消失了,空巢老人成为村子里的主角,过年过节,婚丧嫁娶老人居多,年青人回一趟家都得算好时间,过节走亲也不能同日而语了,所以过彝族节、行彝族礼的人也是越来越少,彝族基本文化的传承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二、彝服成为节日盛装和演出服饰
红土坡村年青一代认为,市场上五颜六色的时装怎么看都要比本民族的黑色或深蓝色的土布衣服美观。年老的彝族妇女每个人都会自己逢衣服,自己绣花,当然带的银器是要买的。他们穿的主要有银泡公鸡帽,配上绣花手绣的像唐卡一样叠出花边的衣服、裤子,绣花裤带,绣花鞋,还有头上的银饰、胸前的银链、裤带上的银缀。现在手工做全套的价值最少也要上万元,节日时全部穿在身上要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很不实用。随着外出打工人员增多,会彝族刺绣,缝制彝服的人越来越少,平时穿着彝族服饰的人也相应减少。
在市场上,出现了一些制作彝族服饰的专业户,他们用一些机绣品替代手工绣花,机织布料替代土布,缝出来的衣服既轻巧又美观大方,深受青年女性欢迎,但彝族人从种棉开始,到纺线、织布、印染、缝制、绣花等制衣工艺也随之退出历史舞台,只有在民族文化博物馆才能找到蛛丝马迹,或者说只有从事民族文化传习的专业技术人员才知晓它。目前,只有逢年过节年、婚丧嫁娶、演出联欢,村民们才勉强穿上这些买来的服装,彝族本民族的服饰文化符号开始淡化。
三、跳乐作舞、唱彝族山歌风俗逐渐减退
彝语跳乐作舞叫“乐作比”。彝族是善舞的民族,从滇池之滨的阿细大三弦到异龙湖畔的烟盒舞,还是红河南岸的乐作舞,都以彝族舞而闻名,彝族聚居的地方差不多都命名为歌舞之乡。上世纪80年代以前的彝族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不会跳乐作舞的,并且都跳老的套路,踩荞、碾调各有十多节,每一种差不多都要跳20分钟。彝族唱山歌叫“阿勒甲”。山歌除了一些很经典的曲目以外,没有固定的歌词,全靠歌者灵活运用现实生活中的材料,利用五言首尾谐音相接的形式现编现唱,所以歌手的山歌是永远唱不完的。
上世纪80年代以前,在彝族村寨里只要聚集上几个人,就会唱山歌、跳乐作舞,当时如果你不会唱几句山歌、不会跳乐作舞,自己都会觉得羞愧。但现在村子里人少了,没有了跳舞、唱山歌的那个环境,“乐作比”、“阿勒甲”成为某些专业人员的技能。村寨里自发的起舞只有在彝族办婚丧大事的时候才能看到,除此以外就是在政府组织的节庆展演时能看到,但只有了乐作舞的基调,甚至是重新编排的新的乐作样式了,与传统的乐作舞可以说千差万别。
现在的彝族年青都不会跳乐作舞了,如果需要参加什么跳舞的活动,那就得与民间艺人学习,这些民间艺人也就是半官半民的专业人员了,只不过这些人差不多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走进红土坡1000多人村庄只能看到不多的老人,更少的几个年青人和学校里的22名小学生,是名副其实的996138部队(老人、儿童、妇女)村落,这是常在红土坡村里的人群。再过10年、20年,老人肯定会越来越少,小学生长大了也会出去打工,那么红土坡村落彝族文化的命运会就不言而喻了。
四、对彝族村落傳承彝族文化的几点思考
保存这些散落在山旮旯里的民族村落和民族文化也就保存了文化的多样性,一定程度上也就牢记少数民族的迁徙发展历史,所以抢救民族村落、民族文化、避免其消亡,符合建设美丽中国的目标,为各民族共同进入小康社会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一)在推进新农村建设的同时也要保护好有特色的民族村落
现在红河县实施的新农村建设,基本上安排在乡镇所在地附近,而像红土坡这样有特色的偏僻村落就难于照顾到。同时,建设要求每户都建统一式样的房子,没有了民族特色。所以应按“民族文化生态旅游村”的建设模式建设有特色的少数民族村落,根据各村落的民族特色,达到每个村各有特色、“一村一品”,才能突出五彩斑斓民族文化特色,是原有的彝族文化得到传承。
(二)加大力度发展新型产业留住部分年青人
现在村子里没有了年青人,民族文化也就没有了传承人。以空巢老人为主的村落,再过几年可能成为无人村,民族文化也就随之消亡。留住年青人也就留住了根,那么留住年青人的办法只能是立足村落实际,找准发展路子,大力培植产业,振兴农村经济。如果年青人在家门前有事做,比出去打工赚钱,村子就不会成为 “空心村”、“无人村”了。生产发展了,生活稳定且提高了,村子里的人多了,民族语言、服饰、节庆,礼节等等都会得到重视和恢复。
(三)政府扶持民族文化的传习
政府在彝族集中的地区多指定一些民间艺人,在大一点的民族村落都建一个彝族民族文化传习室,让村民们在生产之余可以到传习室进行丰富多彩的文艺活动,这样有利于民族文化的传承和保护。
(四)开设彝文教学班
在彝族群众相对集中的乡镇和彝族村寨开设彝文教学班,让有学习兴趣的彝族青年学习彝族文字,让他们了解彝族的历史文化,进而学习传承彝族文化。现在,认识彝族文字的只有彝族毕摩和极个别研究彝族文化的学者了,这与文化的传承极不相称,彝族文化的传承和保护面临空前的危机。
(五)开展彝族文化知识竞赛
开展一些彝语演讲比赛、彝族民族表演、彝族写作大赛、唱彝族民歌、跳乐作舞等竞赛活动,让年青人在活动中获得实用的知识和技能,以有利于彝族文化的传承。
综上所述,改革开放、经济社会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对彝族文化的传承和保护带来冲击,甚至造成个别支系的彝族文化消亡,人口减少,其他的彝族大村落如垤施、大新寨、宝华以及偏僻一些的彝族村落的有彝族文化的保护也面临类似危机。所以,政府有关部门应抓紧时间、积极行动,为保护将要消失的这些民族村落和文化,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考虑村落和文化的延续,让彝族和其他民族一样留得住文化,记得住乡愁。
通过彝-族-人-网,你可以阅尽千里彝乡,略万种风情,宣传彝族文化,从我们自身点滴做起。原载:《科学导报·学术》2018年19期。
作者单位:云南省红河州红河县大羊街乡文化广播电视服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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