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的民族
吐火
喷火
玩火
吃火
凉山彝族火把节,虽然历经数千年,但在未走出老家西充之前,我不曾听说。
20多年前,我在北京上大学,老师、同学每每问起我是哪里人,我就回答“四川西充”,或许是我的“四川普通话”太别扭,他们总是说“西昌?西昌好啊,西昌有卫星,更有迷人的火把节。”
这个时候,我要么一声苦笑,要么辨析清楚,并且认真告诉说:“不是西昌,是西充!”
在历史上,西充是装扮成刘邦被项羽活活烧死的忠义将军纪信的故乡,是民主革命家张澜先生的故乡。
一番解释后,留下一片爽朗的笑声。笑声远去,心里留住了纠结的西昌,也记住了向往已久的彝族火把节,因为这个节日的时间很好记——农历六月二十四,正好是我生日的前一天。
恰巧班上同学中,有位来自西昌礼州镇名叫惹兹思夏的彝族姑娘,同属四川,加之地名的缘分,我俩同学情谊深厚,毕业时,她再三邀请我到西昌看火把节,我欣然应允,可真正成行。
凉山彝族火把节举办的公历时间是大约在8月初。早餐后,惹兹思夏就来到宾馆,说先到她老家去过彝家火把节,下午再回西昌打火把。
我们乘坐她弟弟的小轿车,穿行在西昌大街小巷,街巷两旁手臂般粗藤蔓枝条上盛开着三角梅,红的、紫的、粉的,或悬垂似飞瀑,或圆簇似绣球,娇艳欲滴,一花独放,百花失色。伸出院落墙头的三角梅,有的悬挂门楣,有的依附墙壁,颇有“一枝红杏出墙来”的诗情画意。
车行半小时,来到礼州镇同心村惹兹思夏的大姐阿芝家。这是一个占地面积约400平方米的庭院,前面是高约3米、宽约2.5米的瓷砖大门和院墙,大约200平方米的院坝后侧是高三层的正房,两侧是厢房,左侧是厨房、饭厅,右侧厢房里刚晒干的玉米堆积如山。
正房后面是一排低矮圈舍和菜地,圈舍里饲养着猪羊,鸡鸭在菜地追逐觅食。正房前面花台,三角梅绽放,花台旁边,七八个人身挂围腰,正在杀猪宰羊、烫鸡剖鸭,准备彝家火把节午餐。
58岁的阿芝大姐告诉我,这个火把节,她家宰杀了猪、羊。
距离吃午饭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在村子里转悠。
同心村坐落在安宁河谷,东西两侧分别是大黄山、轿顶山,两山之间是宽约6公里的平原,安宁河水清澈见底,在平原上缓缓流淌,成昆铁路、京昆高速公路就从村子中间穿越而过。大黄山、轿顶山山腰,白雾弥漫,时而升腾,时而驻足,灵动变幻,与呼啸的车辆、流淌的河水形成一个动感的世界。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如同阿芝家那样的院落和房子格局,水泥公路通到每家每户门口。树冠高大的百年皂角树下,七八位年龄相仿身着彝族服饰,耳坠圆形玉佩的村姑,谈笑风生,悠闲自得,飞针走线地刺绣制作彝族服饰。
沿村道缓行,带状作物层次分明,绿油油的桑园,倒垂秆上金黄的玉米棒,正在抽穗扬花的水稻,挂满枝藤的紫色葡萄,硕果满枝的石榴,一片连着一片。
无论哪一种作物,面积都在100亩以上。无论哪一个地块,都是成缓缓的梯形,地块两边都有半圆水泥槽安放而成的水渠,水渠里流水潺潺。
每一个地块靠渠边开一个缺口,需水时掰开缺口上的泥巴,水自流灌溉地块;不用水时又在缺口上填满泥巴,让水自由前行。
这是凉山吗?在我既往的心目中,在我所知道的书本上的凉山,只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了。
“你们的村子颠覆了我对凉山的印象。”我说。
“我们凉山也有世外桃源呐。”惹兹思夏笑脸盈盈。
中午时分,西昌、普格、甘洛、木里等地的客人陆续来到阿芝家。此时,院坝中间架起了一堆柴火,院坝四周则安放了6张桌子。
收拾干净的花台旁,是两个烤炉,烤炉上烤着乳猪、鸡,每烤熟一些就端上桌子,边吃边烤。桌子上除了烤菜,还有炖羊肉、烧鸭、火腿、豆腐、蔬菜等。酒过三巡,开始敬酒,敬酒可以一对一,也可以一对多。
酒杯端起,敬酒歌唱起:“苏木地伟喔(远方的贵宾),确波果拉苏(四方的朋友),你我岗地索(我们不常聚),莫拉格特波(难有相见时),尼木岗节勒(彝家有传统),纸节波果达(待客先用酒),纸张我木都(彝乡多美酒),色拉你喔苏(美酒敬宾朋),苏尼苏达朵朵(请喝一杯酒呀),苏尼苏达朵朵(请喝一杯酒)。”
歌嘹亮,酒微酣,院坝中间的柴火点燃,客人手持主人事先准备好的用干苦蒿草扎的火把,火把有2米长,点燃在空中扬了扬,扔进柴火堆。
围着熊熊火光,手牵着手,跳起了欢快的达体舞。这时,一位彝族客人端起酒杯,他说他刚为火把节创作了一首新歌《今夜的火把》,唱给大家助兴:
“今夜的火把,今夜的他,是否依然浪漫潇洒;今夜的寨子,今夜的家,是否依然美丽如画。啊,火把,今夜的火把,是谁把星星遍地撒?啊,火把,今夜的火把,照耀着心儿,向爱情出发。”
摆谈中,他对我说,凉山彝族以前的火把节只是烧烧蝗虫,保佑粮食丰收,驱邪避灾,祈福吉祥;现在的火把节已经成为西昌的旅游盛会,每年的火把节要吸引来自海内外的数10万游客打火把,可以说,凉山火把节是国内节庆与旅游结合最好的节日之一。
一场彝家火把节持续到下午3点钟,微微细雨中,大家又涌向西昌城区,到那里参加凉山彝族火把节。
下午6点钟,我们扛着刚刚花5元钱一个买来的火把,打着雨伞,与其他游客一道往火把广场走去。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却不能挡住大家对狂欢夜的期待,人们或打着雨伞、或披着雨衣,陆陆续续赶往火把广场及附近大街,去等待那激情的火把狂欢之夜。
雨水落在街道上形成一股一股的水流,四面八方手持火把的人汇成人流。凉山州每个县(市)和州属单位组织的40个即将点燃的火堆旁边,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人山人海。
晚8时许,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照亮了夜空,也点燃了现场数10万人的热情,霎时间,欢呼声震破了西昌的夜空。
40个火堆随即被点燃,熊熊的篝火让大家的热情高涨,高音喇叭里响起了达体舞欢快的旋律,俊俏的姑娘、潇洒的小伙,身着彝族节日盛装,欢呼着、跳跃着,或是手牵手围着火堆跳起达体舞,尽情挥洒着自己的热情;或是点起火把,舞动着属于自己的欢乐。一时间,火把映红了西昌的天,映红了人们的脸,西昌城变成了火的海洋,变成了沸腾的舞场。
细雨依然下着,高音喇叭里不时传来找人的声音,人们的热情却越发高涨,篝火的热气、火把的热气、身体的热气驱赶水气,尽情融入到这片火热中。
明代状元杨慎途经西昌住在城外邛海边泸山上的光福寺,遇火把节题诗《夜宿泸山》:“老夫今夜宿泸山,惊破天门夜未关,谁将太空敲粉碎,满天星斗落人间。”这是凉山彝族火把节最真实的写照。
从彝家火把节到国际火把节,演绎着同样的主题——火,是灵魂;火,是生命;火,是崇拜的图腾!火是凉山人的魂,火把节是凉山最重要的节日,是中国十大民俗节之一,彝族人也就被外界人赞誉为“玩火的民族”!
苦蒿草扎成的火把,燃起激情的火焰,歌声、达体舞的脚步声、人们的欢笑声汇成人间最美的乐章。
(本文图均为凉山新闻网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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