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大高原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我找不到任何一种更为确切的表达方式,来形象地叙写我所依存我所熟知的滇西高原。多少年来,生活在这片沉厚雄峻的高山群落深处的人们,都对这片高原怀着一种深深的敬畏和感恩。
在众多高原群落中,滇西高原始终是沉默的,隐忍的,甚至是卑微的。但就是这片永远沉默着的高原,却把人类几千年进化和发展的历史,简约地浓缩在了一幅幅古老的崖画与摩崖石刻之间。人类有许多最基本的东西,譬如自然崇拜,譬如母系社会及原始社会的许多古老的遗俗、禁忌、传统,这些都在滇西高原的深处或更深处,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在滇西高原,无论走进哪一座山岗、哪一条峡谷,到处都能看到一座座耸峙的雄关。这些看似修筑粗糙的关隘,踞险造势,鬼斧神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多灾多难,外寇不断的滇西,就是仰仗这些古老的关隘,才得以保存种族的血脉,疆域的完整。还有那些早已废弃的驿站,无不深厚地沉积着当年的繁华与显赫。一条举世闻名的南方丝绸古道,纵横于滇西的雄山阔土,随便捡拾起古道上的一块石头,都有可能演绎出一个惊世骇俗的传说。
大江日夜流。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众多百转千回的大江,或发端或取道于苍凉的滇西。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像三根永远不知疲倦的鞭子,不分昼夜地抽打着这片从不求饶的高原,抽打着这片任性的雄山阔土。那些散落在大江两岸群山沟壑间的寨子和村落,不过是此间不小心溅落的几点水花。
在滇西高原,大山和大山总是连接在一起,纠缠在一堆,像肩并肩的战友,像手挽手的兄弟。峡谷和峡谷总是连接成一束,共同的血脉,共同的个性,使得每一个走进滇西的人,都感觉到走进了一个神奇的迷宫。出入于这些迷宫的,除了赶山狩猎的汉子,就只有那些土生土长的豹子和猴群。
走进滇西高原,连最强悍的生命也感觉走进了穷途末路。群峰连绵,像是奔腾向天空的一群桀骜不驯的野马。纵然是神灵的缰绳,也捆绑不住这些大山永远难以驯服的狂傲之气。有位诗人说过,谁只要抓住了森林的鬃毛,就可以放牧豪迈的山风与落山的太阳。
杜鹃花盛开的季节,每一座山岗和每一条峡谷,都会被烧烤得通红。当雨季来临,那些遏制不住的泥石流,就会像一个个狂暴的摇滚歌手,把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一次又一次地逼向绝路,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再一次向着远方迁徙。走出家园的时候,我的父老乡亲面对着满目的疮痍,又会对这片高原充满一种难以割舍的深情。
在滇西高原,每一座山岗都挤满了树木,每一棵树上都结满了红红绿绿的果子和丰富绚烂的鸟语。
滇西高原的音乐,其实就是一种巫术,既能够把一个男人身上沉睡了整整一个世纪的豪气与热血重新点燃,也能够把一个纵横江湖的侠客手中的宝剑,软化成一根女人刺绣的彩丝。当23个民族土得掉渣的民歌,在某一座大山的深处飘荡,连天空的云朵也会高高地竖起耳朵,连能够撼动林海松涛的山风,也会被那种直勾勾的情意,发酵成一根软软的丝带,结结实实地缠绕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和腰间。我的兄弟和姐妹,总是不分四季地在这片高原的皱褶深处,唱着自编的山歌,弹奏着土生土长的旋律,播种着苞谷和荞麦花的芳香,播种着生生不息的希望与爱情。当沉闷的木鼓,唤起壁画上那一幅幅早已被线条和色彩凝固的舞蹈和厮杀,那些山茶花一样怒放的姐妹,便会用比藤蔓还要柔软的肢体,演绎出一个个丰收和死亡的图腾。
滇西高原的汉子,都是用普通的红土揉捏出来的。作为滇西高原最传神的一个部分,他们的血液就像火把节的夜晚里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随时都会迸发出一阵阵呼啸。
滇西高原的女人,全都长着一双草海一样深邃的眼睛,谁只要被她们偷偷地窥望上一眼,这辈子就别想再走出滇西这片苍茫的大山,这片爱恨交织的高原。
辽阔而神秘的滇西高原,深邃而隐忍的滇西高原,我将以生命的全部去爱它,甚至恨它。因为它不仅仅是我地域意义上的本土,还是我建构生命与灵魂的骨架。而且,它还以那种永不匍匐,永远博大精深的具象,给我带来了许多有关生命、有关诗歌、有关图腾与爱情的启迪。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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