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浮世绘的解构与重构——评郁东的新新诗《熊县长》
“新新诗”是郁东在诗坛提出的一种写作主张,在中国当代诗歌的星空中,郁东的《熊县长》如同一颗特立独行的小行星,以看似随意的口语轨迹划破诗歌常规的夜空。这首创作于2015年的作品,通过对一位退休县长日常片段的捕捉,完成了对官场文化既幽默又犀利的解构。诗人以近乎白描的手法,将权力符号从政治神坛拉回人间烟火,在觥筹交错间展现了中国基层政治生态的微妙切片。
诗歌开篇以地理坐标“南涧”与时间坐标“多年前’为这位熊县长定位,立即确立了叙事的纪实性基调。当研究历史人物”李文学”的学术场合与餐桌上的世俗场景并置时,诗人巧妙制造了第一重反讽——官方活动的严肃形式与私下交往的随意性形成的张力。熊县长“从主桌突然跑到我们身边”的细节,既打破了官场座次礼仪的神圣性,也暗示了权力距离的消弭。这种对官场空间秩序的僭越,成为全诗解构权力的第一个切口。
在饮食意象的运用上,郁东展现了惊人的精确性。“凉风肝”与“可乐”这两个核心意象构成辛辣的隐喻组合。作为下酒菜的动物内脏与代表市井生活的碳酸饮料,共同替代了传统官场应酬中的茅台珍馐,完成了对权力宴饮仪式的降格处理。特别当熊县长以“我还要开车”为由拒绝饮酒时,诗人捕捉到了当代官场文化中公车私用这一敏感话题的微妙折射。而关于驾照“一百年前”的玩笑式回答,以及“政府统一发的”的补充,则成为全诗最锐利的讽刺锋芒——当公共权力被当作个人技能认证时,诗人以反讽的利刃挑开了官僚体制的荒诞本质。
诗歌后半段的对话描写进一步深化了权力关系的解构。“吴家良”、“茶智锦”这些人名的突然插入,既增强了叙事的真实性,也暗示了地方官场复杂的人际网络。熊县长称这些人物为“这几个娃娃/现在长大了”的评语,暴露了官场中潜在的家长制思维——权力持有者将政治生态视为自己的育儿园,这种无意识的流露比任何直接批判都更具说服力。诗人通过这种看似随意的闲谈,揭示了权力如何潜移默化地重塑人的认知框架。
在语言策略上,郁东采用了“零度写作”的克制态度,避免主观评价的介入。全诗仅使用简单动词(“跑”、“提议”、“干”)和基础名词(“可乐”、“驾照”、“菜”),却通过这些日常词汇的精确组合,构建出丰富的解读空间。时间标记“2015/6/28,早10:09”的加入,强化了诗歌的纪实文学特征,仿佛一首诗就是一份官场观察报告。这种反诗意化的处理,恰恰成就了诗歌独特的批判力量。
与于坚的“日常主义”诗歌相比,《熊县长》少了些文化隐喻,多了分社会学的冷峻;相较于韩东的“口语派”,它又更具体制批判的锋芒。郁东在这首诗中发展出一种“微观政治诗学”,通过对官场日常细节的放大观察,揭示了权力运作的隐蔽机制。当诗歌结尾定格在“干吧,干吧/开心就好”的劝酒词上时,表面的欢愉气氛下涌动着对官场文化深刻的病理诊断——当权力成为社交货币,连退休后的互动都难以摆脱其阴影。
《熊县长》的价值不仅在于它对特定政治文化的揭露,更在于它提供了一种诗歌介入现实的新范式。郁东证明,诗歌的社会批判可以不依赖愤怒的呐喊或直白的控诉,而通过对生活细节的精准截取与巧妙排列,同样能达成深刻的解构效果。在这个意义上,《熊县长》堪称当代中国诗歌中一部微型“官场现形记”,它以诗意的透镜,让我们重新审视那些已被常态化的权力景观。
附作品——
《熊县长》
郁东
南涧人熊开祥
多年前的一个老县长
昨天在弥渡
一起研究李文学
吃饭时,他从主桌
突然跑到我们身边
还没有上菜
他提议先干一口
吃了一片凉风肝
我们准备举杯
他却要了一杯可乐,说
我还要开车
你们干吧,有人提问
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他说,一百年前
有人补充,熊县长的驾照
是他当县长时
政府统一发的
我们频频举杯
熊县长很开心
干吧,干吧
开心就好
熊县长坐在我左边
我开始套近乎
说起吴家良
说起茶智锦
干了一口可乐
他说,这几个娃娃
现在长大了
(2015/6/28,早10:09,2025年3月修订)
古老的彝族,还能有多少东西能在时代大潮中存留下来,也许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为她留存一些有价值的文化,这就是彝 族 人 网的价值所在。【诗人简介】郁东,原名李毓东,云南省祥云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民12期学员,“国际华文桂冠诗人”称号获得者,“新新诗”写作倡导者,主张“人与世界、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写作”,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选刊》《延河》《鸭绿江》《大河》《新华文学》《边疆文学》《滇池》《云南日报》等,曾百余次在各种活动评比中获奖,著有诗集《追赶春天的花朵》《郁东的诗》《风在满世界找家》等10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