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孝文化文献《赛特阿育》的文本源研究
关键词：彝族《赛特阿育》；变文宝卷；文本源；孝文化；《天仙配宝卷》
敦煌文化作为特定时期中华文化的一种“集成”影响深远，比如敦煌俗文学之一的《天仙配宝卷》就传播广泛，在西南边陲之地的贵州彝族传统文化中亦可见其影响。在贵州彝族的毕摩文献中，有一部反映孝文化的长诗文本《赛特阿育》，王继超、张和平二先生将之翻译为汉语文后，于1995年由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赛特阿育》的体例为古彝文五言诗体，情节内容为主人公赛特阿育行孝的事迹，与描述董永行孝的相关汉文文献有密切关系。
一、《赛特阿育》故事梗概
从翻译出版的《赛特阿育》文本内容看，一共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一）策举祖赐子
一个叫七里坑的地方住着赛特董哲安和釜史妮妮夫妇俩，一天夫妇二人烧香供祭品祈求神灵保佑赐生子女时，天君策举祖在瞿塔邓宝座上坐立不安，急命杜那沓、恒诺布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位使者把打探结果禀报策举祖后，策举祖命微察鲁特汝下凡到赛特董哲安家投生。第二年赛特董哲安喜得贵子，取名赛特育参。
（二）三岁丧父
赛特育参三岁时，其父赛特董哲安身染重病不幸离世，孤儿寡母在众乡邻大力相助下安葬了哲安。
（三）举学维艰
赛特育参要求一定要上学念书，母亲妮妮含着泪水领他到学堂求先生：儿子逼着要读书，无钱米供他上学，但会纺线织布凑钱交学费，恳求先生收下他。先生见阿育聪明伶俐，收下阿育并给阿育免了学费，将赛特育参更名为赛特阿育。
（四）神童失母
学习了三年，阿育学业惊人，先生资助路费并亲自带他去应试。阿育考试高中榜首，官府差人到阿育家报喜讯，釜史妮妮兴奋过度失足而摔死了。
（五）卖身葬母
阿育身无半文，只好到七里坑集市身插草标卖身葬母。当地富豪色特阿治知道了阿育卖身的原因后，对阿育说：“需要的银钱、酒米、猪羊，你尽管取去，但须留下契约字据。”阿育用借的钱为母亲办了七天道场，买了武采加的一穴地，购棺木刨出父亲遗骸同母一起安葬。事后算账，共花了340两银子，色特阿治相让70两，阿育还欠阿治270两白银。
（六）大树为媒
阿育三年守孝期满，前往阿治家为奴还债，途中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时，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伤心痛哭。当策举祖知道哭者就是自己派下凡间投胎的微察鲁特汝，便令爱女举祖伦霓下凡嫁他三年，幫他还债。举祖伦霓略施神通，让树开口说话做媒证婚，阿育同伦霓在树下成了亲，一同到色特阿治家为奴还债。色特阿治之子阿治汝额见伦霓貌美，要阿育出让妻子抵债再加二百七十两，以五百四十两白银买伦霓。
（七）伦霓神通
伦霓以难以办到的聘礼难住阿治汝额的纠缠。举祖伦霓以自己的超人智慧和在天上六个仙女姐姐帮助下，战胜了阿治汝额的刁难，惩罚了他的无礼行为。色特阿治见难不到举祖伦霓，料定她不是凡人，认其为女儿，要自己的亲生女儿阿治嫩念称举祖伦霓为阿姐。
（八）生离死别
阿育夫妇为奴还债期满，色特阿治取出五十铜钱，作为阿育夫妇的安家费。夫妇二人来到当年成亲的树下，伦霓向阿育说，自己是天上七仙女，是受策举祖之命来帮助他的，要回天宫了，阿治嫩念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赛特阿育一心思念伦霓，心灰意冷，来到先生家。先生开导说：“皇帝家张榜选拨人才，你不妨去试试。”
（九）阿育得志
阿育考试中榜回归故里。色特阿治派儿子阿治汝额和阿治汝鸠俩告诉阿育，说要把嫩念许配阿育，准备了一笔丰厚的资财陪嫁。阿育推辞不过，答应了亲事，立下了信约。不久，皇帝任命阿育做管理侯戈录姆的大官。
（十）悲欢离合
举祖伦霓把刚出生三天的儿子从天庭送到阿育处，取名为阿育董伏。色特阿治知道后把嫩念嫁了过来，伦霓为嫩念和阿育主持了婚礼后，托咐嫩念好生抚养董伏，三人难分难舍，伦霓含泪回天庭。
（十一）思母情切
董伏在学堂受到武贴呷的儿子羞辱，哭着回家跪在嫩念面前要其说出生母来历。嫩念说出董伏的身世后，董伏不听劝阻一定要找阿妈。嫩念不得已告诉董伏，要找到其母亲必须先找到鬼谷子先生。
（十二）鬼谷子失算
鬼谷子翻看书后，告诉董伏如何才能找到他的母亲。董伏将鬼谷子指点他找母亲的事告诉了伦霓，伦霓将一本书交给董伏：“明年此时，皇帝一家大小都将生怪病，到时你按书上的法子去治病，皇帝会赐你富贵。”又叫他带一封信给鬼谷子先生。董伏来到鬼谷子先生门前，将伦霓的信掷到门槛，只见燃起熊熊大火，把鬼谷子先生的算书烧得只剩六十轮甲子，据说这就是后来预测不准的原因。
（十三）时来运转
皇家大小及所有臣子都得怪病，世间的郎中束手无策，皇帝张榜称能医治者委以高官。董伏按母亲所给书的指点，说皇帝错杀了五人成冤魂，是翁祖（阎王）叫它们来使怪的，只要给五个被冤杀的人平反，并加以供奉，怪病自然痊愈。皇帝依计而行，众人果然病愈。皇帝一边委任阿育董伏为高官，一边下诣召赛特阿育进京任职。[1]9-94
二、《赛特阿育》与董永行孝的相关文本比较
很明显，彝族毕摩经文里的这部《赛特阿育》，虽然人物姓名是彝族的，但其内容情节与汉文文献里有关董永行孝传说故事雷同，是对汉文文献里董永行孝传说故事相关文本的“文化翻译”。从翻译学角度看，翻译是一种文化的传播，而文化是借助载体存在和借助载体流传的，所以译文文本是有文本源的。汉文化系统里的董永行孝，从东汉的武梁祠画像（约为公元147年到公元200年）及同时期四川、山东的一些画像石，到西汉刘向的《孝子图》、三国曹植的《灵芝篇》，晋干宝的《搜神记》中的《董永》，再到后来以董永行孝为蓝本创作的各种作品，是一个不断丰满的过程。比如：据杜颖陶编、上海出版公司1955出版的《董永沉香合集》所载，有变文《董永行孝变文》，杂剧《董永遇仙记》，传奇《织锦记》《卖身记》，小曲《劈破玉》《寄生草》《岔曲》《背工》，宝卷《小董永卖身宝卷》，挽歌《张七姐下凡槐荫记》，评讲《大孝记》，弹词《董永卖身张七姐下凡织锦槐荫记》，地方戏《董永卖身天仙配》《槐荫会》等①。从上述《赛特阿育》的构架情节看，肯定不会译自曹植的《灵芝篇》、干宝《搜神记》中的《董永》，更不会译自武梁祠画像上的行孝内容、刘向《孝子图》，也不可能译自小曲《劈破玉》《寄生草》《岔曲》《背工》，因为这些作品的情节内容都远不及《赛特阿育》丰富。所以，《赛特阿育》的文本源只能从敦煌的董永变文以及与之有密切关系的董永宝卷等文本中找寻。
（一）《赛特阿育》与董永变文
董永变文见于多种文集中，其中杜颖陶《董永沉香合集》中的董永变文对文本所缺失之字没有校补，对有些字词也没有加注。对董永变文注释较权威的是项楚先生著、中华书局2006年出版的《敦煌变文选注》中的董永变文，张鸿勋选注、甘肃人民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敦煌讲唱文学作品选注》中的董永变文，这两部董永变文选注文本各有特点，为了本文的研究目的，现将项楚先生的《敦煌变文选注》中的董永变文文本抄录如下②：
人生在世审思量，暂时吵闹有何方。
大众志心须净（静）听，先须孝顺阿耶娘。
好事恶事皆抄录，善恶童子每抄将。
孝感先贤说董永，年登十五二亲亡。
自叹福薄无兄弟，眼中流泪数千行。
为缘多生无姊妹，亦无知识及亲房。
家里贫穷无钱物，所卖当身殡耶娘。
便有牙人来勾引，所发善愿便商量。
长者还钱八十贯，董永只要百千强。
领得钱物将归舍，拣择好日殡爷娘。
父母骨肉在堂内，又领攀发出于堂。
见此骨肉齐哽咽，号咷大哭是寻常。
六亲今日来相送，随东（车）直至墓边傍。
一切掩埋总以毕，董永哭泣阿耶娘。
直至三日复墓了，拜辞父母几田常（填偿）。
父母见儿拜辞次，愿儿身健早归乡。
又辞东邻与西舍，便进前程数里强。
路逢女人来委问：“此个郎君住何方？
何姓何名依实说，从头表白说一场！”
“娘子既言再三问，一一具说莫分张。
家缘本住朖山下，知姓称名董永郎。
忽然慈母身得患，不經数日早身亡；
慈耶得患身先故，后乃便至阿娘亡。
殡葬之日无钱物，所卖当身殡耶娘。”
“世上田庄何不卖？擎身却入贱人行。
所有庄田不将货，弃货（背）今辰事阿郎。”
“娘子狥（问）贿是好事，董永为报阿耶娘。”
“郎君如今行孝仪（义），见君行孝感天堂。
数内一人归下界，暂到浊恶至他乡。
帝释宫中亲处分，便遣汝等共田常（填偿）。
不弃人微同千载，便与相逐事阿郎。”
董永向前便跪拜：“少失父母大恓惶！”
“所卖一身商量了，是何女人立门傍？”
董永对言依实说：“女人住在阴山乡。”
“女人身上解何艺？”“明机妙解织文章！”
便与将丝分付了，都来只要两间房。
阿郎把数都计算，计算钱物千疋强。
经丝一切总尉（付）了，明机妙解织文章。
从前且织一束锦，梭齐（声）动地乐花香。
日日都来总不织，夜夜调机告吉祥。
锦上金仪对对有，两两鸳鸯对凤凰。
织得锦成便截下，（摺）揲将来便入箱。
阿郎见此箱中物，念此女人织文章。
女人不见凡间有，生长多应住天堂。
但织绮罗数已毕，却放二人归本乡。
二人辞了须好去，不用将心怨阿郎。
二人辞了便进路，更行十里到永庄。
却到来时相逢处，“辞君却至本天堂。”
娘子便即乘云去，临别吩咐小儿郎。
但言“好看小孩子，”董（共）永相别泪千行。
董仲年长近七岁，街头游戏道边傍。
小儿行留被毁骂，尽道董仲没阿娘。
遂走家中报慈父：“汝等因何没阿娘？”
当时卖身葬父母，感得天女共田常（填偿）。
如今便即思忆母，眼中流泪数千行。
董永放儿觅母去，往行直至孙膑旁。
夫子将身来筮卦，此人多应觅阿娘。
阿耨池边澡浴来，先于树下隐潜藏。
三个女人同作伴，奔波直至水边旁。
脱却天衣便入水，中心抱取紫衣裳。
此者便是董仲母，此时羞见小儿郎。
我儿幼小争知处，孙宾（膑）必有好阴阳。
阿娘拟收孩儿养，我儿不宜住此方。
将取金瓶归下界，捻取金瓶孙宾（膑）旁。
天火忽然前头现，先生失却走忙忙。
将为当时总烧却，检寻却得六十张。
因此不知天上事，总为董仲觅阿娘。[2]295-309
彝族《赛特阿育》与敦煌董永变文相比较，《赛特阿育》中依次出场的人物角色有这样一些：
1.赛特阿育的父亲赛特董哲安，2. 赛特阿育的母亲釜史妮妮， 3.天君策举祖（相当于玉皇大帝），4.天神微察鲁特汝，赛特阿育的投生者，5.千里眼杜那沓、顺风耳恒诺布，6. 赛特董哲安和釜史妮妮的儿子赛特阿参（读书后改名赛特阿育），7.教书先生，8. 当地富豪色特阿治，9. 天君策举祖的爱女（七仙女）伦霓，10. 色特阿治的大儿子阿治汝额，11.天臣诺娄则；12. 色特阿治的爱女阿治嫩念，13.色特阿治的二儿子阿治汝鸠，14. 赛特阿育和仙女之子阿育董伏，15.皇帝，16. 欺负董伏的同学武帖呷，17. 算卦先生鬼谷子，18.五个冤魂，19. 阴间的最高权威翁祖（阎王）。
从《赛特阿育》文本看，其传统文化因素依次有这样一些：1.求神祈子，2.仙桃，3.灾难（疾病），4.锣鼓，5.字据、银钱、酒米、猪羊、棺木、葬地，6.卖身银数量及安葬母亲银两，7. 董永、七仙女回复长者为何带一女眷的盘问，8.伦霓为难阿治汝额的聘礼，9.绿树（大树），10.帮助仙女的神力，11.织技，12.算卦，13.地图，14.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仙女下凡洗澡，15.治怪病书，16.菜种，17.烧算卦书的天火，18.给皇帝家治病得富贵。
敦煌董永变文中依次出场的人物有：
1.讲董永故事的孝感先贤，2.董永，3.牙人（中介），4.长者（即买董永之人），5.六亲，6.父母，7.路逢女人（七仙女），8.阿郎，9.帝释（天帝、玉皇大帝），10.董永之子董仲，11.孙膑。
敦煌董永变文中的主要情节及传统文化因素依次有这样一些：
1.卖身葬双亲，2.复墓（古代丧礼），3.行孝感天堂，4.浊恶之地（即下界人间），5.帝释宫，6.七仙女与董永结为夫妻前往长者家做工还债，7. 董永、七仙女回复长者为何带一女眷的盘问，8.七仙女织技，9.董永夫妇还清债务辞别长者回家途中夫妻悲泪离别，10.董仲街头游戏被毁骂 ，11.孙膑指引董仲寻母，12.仙女下凡洗澡，13.董仲的母亲设计以金瓶所装天火烧了孙膑算卦书。
两相比较，《赛特阿育》包含了敦煌董永变文的基本情节，多出了求神祈子、天君策举祖赐子、绿树为媒、伦霓为难阿治汝额的聘礼、阿育得志、时来运转、给皇帝家治病得富贵等情节内容，整个文本情节表现得更为丰满，满足了人们心理的一种特别期待。因为情节更为丰富，所以人物比董永变文多。《赛特阿育》中的主公姓名虽然经过翻译彝化，但仍有汉姓汉名因素，如阿育董伏、赛特董哲安等。文本中差别明显的是董永变文中有“帝释”及“帝释宫”，这明显是佛教、道教文化的痕迹，而在《赛特阿育》中只有天宫、相当于玉皇的策举祖、阎王。而且“复墓”这种历史上汉民族先民的葬俗没有出现在译文文本《赛特阿育》中。另外，指引董永之子找其母亲的算卦先生，敦煌的董永变文里是孙膑，而彝族《赛特阿育》中是鬼谷子。在这里，具体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火烧了人间的算卦书，人间从此只有六十甲子，再也不能知道“天机”。所以，在文本中算卦先生仅是一个文化符号而已。
（二）《赛特阿育》与董永行孝宝卷
作为一种文化的翻译，《赛特阿育》虽然蕴含了董永变文的主要因素，但总的情节和人物远较董永变文丰富，所以敦煌董永变文不是《赛特阿育》的文本源，或者不是直接的文本源，而是以变文为基础发展了的反映董永行孝的其他文本。这个以敦煌董永变文为基础发展了的“其他文本”，就是“宝卷”。
徐永成先生认为，宝卷是敦煌俗文学的分支，唐代中后期首先在寺庙中流传，到宋代世俗民间相互传抄、传颂，并形成多种体裁、多门类的说唱艺术[1]1。这种说唱艺术的内容多为佛经故事、劝善文、神道故事和民间故事，有学者分为佛教的和非佛教的两大类；在表现形式上，以七言或十言韵文为主，间以散文，生动形象，通俗明快，艺术感染力强。从信息容量上看，同一作品，宝卷丰富于变文。所以，《赛特阿育》的文本源当是宝卷，而且是對与敦煌文学有密切关系的相关宝卷文本的翻译。为了说明之，现将《赛特阿育》与流传于金张掖的《天仙配宝卷》加以比较。
笔者所掌握的以董永行孝为题材的宝卷文本有：立波编著《天仙配》中的“小董永卖身宝卷”，杜颖陶编《董永沉香合集》中的“小董永卖身宝卷”，李建业和董金艳主编《董永与孝文化》中的“小董永卖身宝卷”。从情节内容看，这三个文本与徐永成先生主编的《金张掖民间宝卷》中的《天仙配宝卷》不相同。
相对变文而言，《赛特阿育》与《金张掖民间宝卷》卷一中的《天仙配宝卷》相比较，其相同或相似的情节更多。作为“敦煌俗文学分支”中的《天仙配宝卷》包括以下情节③：
1.神灵保佑生贵子
黄州董员外平时行善，感动神灵保佑其妻冯氏生下一贵人相的男孩取名董永。董员外因遭受火灾烧毁家业气病而死，临终时嘱托冯氏无论如何也要送儿子上学读书。
2.冯氏送子读书
冯氏送董永到学馆尤文显先生处读书，董永读书过目不忘，悟性特好。科场开考时，9岁的董永高中秀才，其母亲闻讯兴奋过度突发急病跌倒而死。
3.董永卖身葬母
董永身插草标卖身，富汉尤华问明情况后称董永是个大孝子，自己愿意借安葬费给他，用多少写个字据就是。事后算帐，共用尤华白银370两，只还本不算利息，说定待董永三年守孝期满后到尤华家做工还债。
董永到尤家做工还债的路上想起自己的遭遇伤心痛哭，惊动了玉皇大帝，命四值功曹、日月游神到凡间查看，原来是董永把父母像挂在槐树上，自己哭倒在树下。玉皇大帝听了汇报，决定把犯了错的七神姑贬下凡间三年与董永为妻还债。
4.董永與七神姑结为夫妻
七神姑来到槐树下，以槐树为媒与董永结为夫妻还债。到了尤华家，尤华出门做客，大儿子尤大责难董永带家眷，并说董永拐骗妇女，犯了律条，对此七神姑向尤大做了解释。
尤大见董永妻子貌美起歹心，要董永出让妻子抵债。
5.七神姑以超人智慧取胜
面对尤大的无理要求，七神姑开出了尤大难以办到的聘礼单，并以法术惩罚了尤大。尤华做客回家盘问董永七神姑后，以超额的工作量为难七神姑，在七神姑姐妹的帮助下，按时完满地完成了任务。
6.董永夫妇还清债务告别尤华家
七神姑的超人织技得到了尤华的高度赞赏，主动叫来董永，称三年还债期满，叫女儿尤赛金取出50两银子给董永拿去回家做安家费。七神姑与赛金以姐妹相认，并告之她与董永有婚姻缘分。七神姑告诉董永，三年姻缘已满，奉父皇（玉皇）之命要回天宫了。
7.夫妻泪别
董永夫妻来到当年结为夫妻的槐树下，七神姑对董永说自己已有身孕，出生后会送给董永养育，并特别叮嘱取名董仲书。董永望着向天宫而去的七神姑悲痛欲绝，七神姑回首董永说：尤华的女儿赛金是他命里的妻子。董永来到学馆，把七神姑送尤先生的寿鞋和10两碎银敬上，以谢教育之恩。
8.董永科考高中状元得美妻
逢皇上招天下举人科考，董永高中头名状元④。尤华的两个儿子也参考但没考上，二人找到董永，一定要把妹妹尤赛金许配给他，董永想起七神姑说过赛金是他命里妻子之语，就应承了。宰相赵京善见了董永，一定要把女儿赵金许配给他，并择日完婚。尤家兄弟知道后通过做御史的亲戚向皇上告宰相借势占亲，皇上判尤赛金为正房，赵金为偏房。
9.董永得贵子
董永受皇上赐封为黄州府太守，七神姑受玉皇圣旨，将生下的孩子取名董仲书，送到黄州给董永及尤赛金和赵金两位夫人，并嘱托好好抚养。赛金生下一子取名董仲义，赛金视董仲书和董仲义均为己出。一天，董仲书在学校受到同学陶贵生的欺侮，回家要母亲赛金告诉他的生世。
10.董仲书寻母
董仲书知道了自己的生母为七神姑后，一定要寻找自己的母亲。术士袁天罡告诉了董仲书如何才能找到母亲，并给他画了一张路线图。董仲书按袁天罡的指引找到了母亲，临别时母亲给仲书天书一卷，称以后朝廷有难可依照天书所说除妖邪后得做高官。并嘱咐仲书在家尽孝，为国尽忠，到时把他接到天廷加封为神。
11.董仲书除邪得富贵
唐太宗当年冤杀了五个夷狄，其阴魂状告阎王，判他们以疾病搅扰朝廷。不仅宫娥、彩女病死数十人，唐王、皇后也得了不能医治的怪病。皇上梦中得知怪病原因后，出皇榜招天下能人除邪。董仲书揭榜按母亲给的天书，对五个冤死鬼进行了超度后宫中太平。皇上为了奖赏董仲书，封董仲书为江南巡抚，封董永为太师，尤赛金、赵金为一品夫人。
12.董氏父子富贵不忘恩师
一家富贵的董永，礼谢先生收留、教育的重恩。
13.尽孝得好报
文本最后说，董永父子享受荣华富贵，就是因为尽孝道的结果。要人们学董永，做好事，做善事，尽孝道。[3]162-182
从前述的《赛特阿育》和《天仙配宝卷》的情节看，《赛特阿育》中的“策举祖赐子”与《天仙配宝卷》中的“神灵保佑生贵子”有相同的文化信仰，所不同者，一个是天君赐子，一个是行善得善报。《赛特阿育》中的主人公赛特阿育之父病逝没有原因，而在《天仙配宝卷》中的董员外因家产烧尽气病而死，丢下孤儿寡母，以从巨富降为贫困的变故突出主人公的遭遇。《赛特阿育》中的第三个情节“举学维艰”与《天仙配宝卷》中的“冯氏送子读书”相比较，“冯氏送子读书”中包含了送子读书和董永母亲知道董永高中秀才兴奋过度突发急病而逝两层内容，而在《赛特阿育》中单列第四个情节“神童失母”。《赛特阿育》中的第五个情节“卖身葬母”，与《天仙配宝卷》中的第三个情节“董永卖身葬母”，只是在葬母费用即卖身钱数量不同，《天仙配宝卷》为三百七十两白银，而《赛特阿育》中为二百七十两白银。这种数字上的差别，是实际欠的数目还是翻译者的翻译之误，有待考证。
《赛特阿育》中的第六个情节“大树为媒”，与《天仙配宝卷》中“董永与七神姑结为夫妻”的内容相同。《赛特阿育》中的第七个情节“伦霓神通”，与《天仙配宝卷》中“七神姑以超人的智慧取胜”的内容相同。《赛特阿育》中的第八个情节“生死离别”，与《天仙配宝卷》中“董永夫妇还完债告别尤大家”及“夫妻泪别”两个章节的内容相比较，只是在《天仙配宝卷》中多了给先生敬送寿鞋和10碎银以示感谢先生的情节内容，突出了社会所需要的感恩意识。
《赛特阿育》中的第九个情节“阿育得志”与《天仙配宝卷》中“董永科考高中状元得美妻”的内容相同。《赛特阿育》中的第十个情节“悲欢离合”与《天仙配宝卷》中“董永喜得贵子”的情节内容相似。《赛特阿育》中的第十一个情节“思母心切”、第十二个情节“鬼谷子失算”与《天仙配宝卷》中“董仲书寻母”情节内容雷同。《赛特阿育》中的第十三个情节“时来运转”，与《天仙配宝卷》中“董仲书除邪得富贵”的情节内容相同，突出了社会所需要的感恩意识。
三、《天仙配宝卷》应是《赛特阿育》的文本源
从上述可知，彝族毕摩文献中的《赛特阿育》，其情节不仅包含了董永变文，而且情节和人物都多于董永变文。而且可以肯定，多于董永变文的内容，不可能是彝族毕摩的杜撰。所以，《赛特阿育》不可能是对董永变文的翻译。《赛特阿育》和《天仙配宝卷》相比较，《天仙配宝卷》只是多了董氏以礼谢恩师的内容。所以有理由认为，彝族毕摩经文中的《赛特阿育》，是彝族历史上的文化人毕摩翻译自“敦煌俗文学分支”宝卷中的《天仙配宝卷》。能为此提供佐证的，是流传于云南彝区毕摩文献中的《董永记》，其中有董永登门以礼谢恩师、宴请乡亲，董永一家进庙烧香谢神，七仙女和韩湘子领天帝策更兹（贵州彝区叫策更苴或策举祖，四川彝区叫恩提古子）圣旨，接董永一家上天庭封为神仙，希望人们都学董永行孝得好报等情节。[4]267-323目前由于发掘的资料所限，尚不清楚贵州彝族毕摩和云南彝族毕摩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翻译的《天仙配宝卷》，云、贵两地毕摩翻译《天仙配宝卷》时，是否有相互的往来交流等。这也是作者今后要继续努力研究的内容。
古老的彝族，还能有多少东西能在时代大潮中存留下来，也许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为她留存一些有价值的文化，这就是彝 族 人 网的价值所在。注释：
① 在李建业、董金艳主编、齐鲁出版社2003年出版的《董永与孝文化》一书中，所搜集的董永行孝文本有“史料篇”中的若干文本，“艺文篇”中的若干文本，在此不赘述。近年立波编著、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出版的《天仙配》一书附录所辑董永行孝的十一篇文本，与《董永沉香合集》《董永与孝文化》中的部分文本相同，在此不赘述。
② 项楚先生的选注为繁体字，这里抄录时转换为简体字。
③《金张掖民间宝卷》卷一中《天仙配宝卷》，每一情节的标题都是两句或两句以上的诗句。为简洁起见，这里在介绍情节时，将其原标题提炼简化为简洁语句。
④ 在本情节中，还有董永科考途中住势利店主李梅家的内容，这在彝族《赛特阿育》中是没有的。
参考文献：
[1] 王继超，张和平.赛特阿育[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5.
[2] 项楚.敦煌变文选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6.
[3] 徐永成.金张掖民间宝卷[M]（第1卷）.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07.
[4] 楚雄彝族自治州人民政府编.彝族毕摩文献经典译注[M]（第100卷）.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12.
基金项目：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项目“彝族孝文化研究”（16XMZ038）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罗曲，男，彝族，西南民族大学教授、四川文史馆特约馆员，研究方向：民俗文化、彝族文化；四川 成都610041。高翔，女，彝族，贵州财经大学教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彝族文化，贵州 贵阳550025。
原载：《民族学刊》2019年第1期；文稿来源：百纳文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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