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里西――奢香
一个女人,一个六百多年前的巾帼英雄,从包罗万象的《西南彝志》到洋洋大观的《彝族通史》,就我所看到的彝族典藉而言,奢香,至而今,我还没有见到有几个能与她比肩的名字。
地委行署决定打造《阿西里西――中国乌蒙彝歌新世纪之旅》这张专辑,在北京三环路边上一家福建人开的宾馆,看过我草拟的方案,关于彝族,关于彝族文化的具体体现,我和来自乌蒙彝区的安金黎先生聊得最多的就是奢香这个人。
“为遥远的奢香夫人写一首歌吧。”电话中,我对同样遥远的鲁弘阿立说。虽然,我自己是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彝人,小小一天,奢香夫人有关的传说也不可谓听得不多,但是我从来不敢下笔。这不仅仅在于奢香的空前,对我来说,也在于奢香的绝后。所以,几天后在网上和阿立推敲有关歌词,我只能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心中复活那个忍辱负重的女人。在一次有关奢香的座谈会上,与会者大谈奢香如何高瞻远瞩,如何深明大义,对那些千篇一律的歌功之词,我多半没有听进心去。作为一个彝族女人,在铸剑为犁的今天,她更多体现为一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女人,她更多体现为在那个虎狼之争的年代谋求不被占有不被欺侮的母亲形象。如果说追忆是人类的天性,那么,眷恋,可以说是出生在历经荣辱的家族后代所特有的品性了。在我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世纪金源酒店,我为偏居一隅的阿立能够打出布鞋、石板这类已经消失在当代社会的意象而暗暗得意。《奢香》这首歌,原来拟定的歌名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这一半是由于我两年前写的有关剧本,一半是掺合了我个人对奢香夫人的认识,后来听说坊间有同名歌曲,只得遗憾更名,按照阿立的意思,直奔主题,就叫《奢香》。小姐弓着腰给我续水的时候,我问她,您知道奢香吗?她笑了笑,不出所料的摇摇头走开了。透过光怪陆离的酒杯,一道无形的墙将我和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隔绝开来,我摸着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自己将自己送到那个曾经金戈铁马的年代。
奢香,(1361――1396)彝名舍兹,彝族恒部扯勒君长奢氏之女。1375年嫁与默部水西君长霭翠为妻。1381年霭翠病逝。奢香代袭贵州省宣慰使职。她识大局,开驿道,靖边乱,为加强彝汉人民的团结、密切西南地区与中央政府的关系贡献卓越。 1396年不幸病逝。明太祖朱元璋加谥奢香为“大明顺德夫人”。葬于大方县城北面的洗马塘畔。吴三桂“剿水西”时,奢香墓毁于兵燹。后经几次修建,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所以,在大方奢香博物馆,当身着百褶裙的阿鲁阿卓款款走进镜头的时候,我惊诧于她的浑然天成,什么表情、眼神,以前对其它歌手所咐附的话我一句都没有。
老实说来,磅礴乌蒙,东以哪一条河为界,西同哪一座山接壤,我没有完整的认识。一直只是将乌蒙当作地理上的一个泛概念,故乡的物事,我并没有认真对待过。只知道有布依族居住在水边,苗族安家半山腰,彝族盘居山顶的说法。过去念书的时候,我一直为彝族占山不称王的秉性大惑不解。近年来,我多少从同胞那些肉笑皮不笑的面孔中找到了些许答案。一个民族,张扬,大多是因为有倚马可待的未来。而内敛,往往是担负了太多历史。不管费孝通、萨林斯他们怎么说,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当一个民族从被迫反思进入自由反思,这个民族在世界民族之林的不可取代性就确立了。每次深入彝区,在高高的乌蒙山――在贵州,我将所有的山都称之为乌蒙山,我或多或少总要生些小家子气。前年,随《人民文学》代表采风团到安徽,席间,蒋子龙先生问我:“阿布,听说你们彝族会走路的都会跳舞,能说话的就会唱歌,你给我们来一段?”五音不全的我将《阿西里西》连哼带唱的亵渎了一遍。先生又问,“你们彝家,优秀歌手都有谁?曲比阿乌我知道,好象还有一个什么组合?”
半夜,在桃花潭大酒店醒来,我为白天的谈话感到如梗在喉的不快。快餐文化大行其道的今天,我的沉舟侧畔暂且按下不表,回首政府主打彝族文化的乌蒙山区,我为诸多衣冠楚楚的所谓精英这么多年来甚至竟然没有像苗族那样推出一个阿幼朵而汗颜。遍观今天奔走在乌蒙山区的兄弟姐?,普遍还停留在为领导唱敬酒歌的状态。不说与北京广州,就是与相邻的云南四川同宗同族的歌手也难以相提并论。当主观条件不能改变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拷问客观条件呢?唐朝以肥为美,于是天下多大腹便便之流,这背后隐藏的逻辑,的确值得天已将大任于斯人者饭后深思,酒后深思。说起来,这真是阿鲁阿卓不幸之中的万幸,倘若当年她不放弃乌蒙山,今天的乌蒙山也许早就放弃她了。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