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苞谷黄了,荞子熟了,姑娘长大了,火把节来了。姑娘长大了就有了心事,有了秘密,火把节里的姑娘心事更重,秘密更深。姑娘的心事和秘密对谁说?凉山的彝族人都知道,姑娘的心事和秘密对口弦说,口弦对山岗说,对溪流说,对树木说,对茫茫夜色说。我在火把节的一个夜晚听到过最动人心魄的口弦的述说。
那个夜晚宁静、清凉,月色朦胧,天边的点点繁星和远山的点点火把交相辉映,我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火把,哪些是星星。我走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隐隐约约听到了口弦声声。听到口弦声声的那一刻,我被感动了,被打动了,被悸动了,忘记了回家的路,我迎着传来口弦声声的方向走去。口弦声声如同游丝,随着微风隐隐约约飘来,又隐隐约约飘去,给夜晚增添了几缕闪闪的流动的银线,把夜空描绘为轻轻波动的海洋,使沉重的山岗也轻轻摇晃起来。时隐时现的口弦声声引导着我离开了崎岖的山间小路,涉过溪涧,穿过荆棘,走过丛林,终于看见了
弹拨口弦的姑娘,站在路边一棵松树下,微微低着头,忘我地弹拨着口弦,我走到她身后,站了好久,也没有惊扰了她。她的身姿柔韧而挺拔,微微低头亲吻着手指间的口弦,一动不动,声声口弦一波一波在夜空里弥漫。
“哎,姑娘。哎,姑娘。”
我唤醒了她,把她从忘我的演奏忘我的诉说中唤醒过来。她迅速转过身来,抬起头看我,她的眼睛,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夜空里亮晶晶的星星一样的眼睛,看见我后,立即暗淡下来,而且显现出几分恼怒。我明白了,她在等人,她在等一个人,我显然不是那个人。我赶紧走了。
走了一会儿,又听见了口弦声声,从口弦声声里,我听见了姑娘的柔情和期待;从口弦声声里,我看见了姑娘点燃了心中的火把,无比艳丽;从口弦声声里,我闻见了包谷芳香,荞子的芳香。
姑娘等待的人会到来吗?姑娘的等待会如期而至吗?我想会的,一定会到来的,一切等待都会如期而至。《等待》——
等待太阳升起
等待太阳落下
等待月圆
等待月缺
等待春天播种
等待秋天收割
等待雪
等待雨
渴望爱情的日子
等待口弦燃烧
烤化的心
血那样流淌
等待火焰
在濛濛泪眼里飘扬
平静地闭着眼睛
脉搏不再跳动
等待神灵指引我们
回到莫木朴古
祖先居住的地方
等待
等待
等待
兄弟姐妹们。祝愿吧
——每一个等待都很美妙
——每一个等待都很迷人
就这样
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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