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山水:(八)呼浊气,还俗
网络无孔不入,官方媒体和自媒体狂轰滥炸,拉近了人与人间,人与自然间的距离,天堑变通途的今天,使得出行越来越随心所欲。今天的城里人,都想去山地休闲和体验,人们似乎渴望山野村夫的日子,可又有几人能耐得住山野的孤寂,离开手机一刻就惶惶不可终日的时下,人们猎奇罢了。
民主改革以前,外族人要进入独立罗罗腹心地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通晓彝语、不会背家谱就会寸步难行,如果它族,在没有人担保情况下闯入,被奴役或灭掉是唯一和必然的遭遇。至于惨遭谁的毒手,都是一时半会儿难以破解的迷,那时那片茫茫彝地实在原始和神秘,甚至扑朔迷离、谈虎色变,成了外族人的禁地。
今天是个出入自由的时代,但敬畏万物、敬重自然、尊重文化和平等关照,已经成了奢望,破坏和践踏大自然成了时代的当下。
我喜欢亲山近水,喜欢在大自然里觉醒,可我也害怕,我害怕无意之中,暴露无遗大自然美景,从而给其带来伤害。
我无法左右别人的行为和思想,但我自己得有忧患意识。所以,近期我无刻意要去大自然的想法,即使要去,也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来。
我去ggup kex dde( 谷克德)纯属巧合。清晨挚友电话:今天有个空档,我们去山里转一转。我说:近期我也有采风任务,可行,一切听你安排,不过仅限我俩。我喜欢随心、随意和随性,特别害怕被人绑架,而且今天我的思想出现怪异,也害怕别人接受不了或是受到伤害。
接上我后,挚友说今天上ggup kex dde(谷克德)山里,以及到sat la ndip po(萨拉迪坡)去看一看。在要出城的时候,他叫上了一位彝族人称ssa hxuo(惹豁,优秀、大方)的好友。
我曾听说此友在那个地域有一片土地和一项经营活动,我感到丝丝的心悸。
一路上,我们聊起了各自的心路和心态。年轻时我们都有轻狂的经历,人到中年以来,我们只有了淡定与安静的愿望。
放下包袱,心是自由的,路途是快乐的。谷克德,我是知道的,位于昭觉县尼地乡、碗厂乡境内,高山、湖泊、草甸、沼泽湿地、索玛花海……构筑了人们想象的世外桃源。到底世外桃源是个什么东西?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世外桃源?每个人心中的世外桃源何时能实际见到?又有多少人能够抵达那种心灵皈依?一连串的问号使我常常非常困惑,可我还一再固执地一路苦苦寻觅,即便就是一场春梦,了无痕。
谷克德是近年来成美名的,是宣传和媒体的力量。我也知道它是孙水河的发源地,雨水、雪水汇集成小溪,蜿蜒曲折流至喜德nuo ggop(两河口),汇入以后叫孙水河。
大山脚下那个打造的景点,对常常出入山里之人,没有更多的吸引力,我们功利地向山巅进发。到了马上登顶的那个山腰时,一团似白色游云之物完全遮盖山脊,从顶上徐徐流了下来,像缓缓流动的河流,从我们眼前而来,经过我们的身旁,向身后山洼里,那一块肥沃草地而去。我们停下车,走到路边,让羊群边吃草,边成群结队路过,我看清了大小、公母、肥瘦,羊群里每一只独具特色之羊,我听到了群羊飒、飒、飒的脚步声,我获得了久违的牧羊场景。当然我这个牧羊人的理想,目前还太遥远,来日不知在何时?
过了一会儿,三个牧羊人出现在面前,两男一女,着装没有想象中那么惬意。我走上前套近乎,每人递上一根烟后问:yo hxa six po,nop yo kep nyix jjo?(百羊主人,您们的羊有多少只?)。彝人以拥有百羊为荣,是富足的象征。与他们愉快的攀谈中得知:这群羊有九百多只,不仅仅是一家人的,是他们那个山寨里的羊集中在一起牧放而已,这样可以降低养羊成本和规避牧场和牧草之争。
我向那位年龄最大的老牧羊人问起第二个问题:都说这里是雁之故乡,雁过留声,告诉我一点大雁的故事好嘛!他吞云吐雾一口烟后,哈哈大笑说:我们祖上来这里七八代了(每代二十五年计算,二百年以上),没有听说过有大雁栖息啊!
我几乎走遍大小凉山彝人地区,进过无数彝家村寨,也问过许许多多彝族老人一些历史故事。非常清晰的是七八代这段历史,也就是两百年左右的时间,凉山彝人才相对稳定居住,没有进行大规模和长途迁徙了。两百年这个时间节点,对研究凉山彝人非常重要,我认为是两百年前,凉山彝人才由游牧迁徙的半牧半农生活转入以农为主和以牧为辅的生活,或是才进入农业定居生活方式。
至于谷克德是不是大雁故乡,已经不重要。历史上这里,大雁曾经肯定有过,可看见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今天已经无雁影雁踪,更是事实。
告别牧羊人,我们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顶,顺着人工印迹,没有踩踏一花一草、一树一木。3750米,这个高度据说是昭觉的最高峰,站在那里,我望见了巍峨群山,牦牛山、龙头山……似在我的眼前,当我望去古里拉达大峡谷方向时,只见游云弥漫,呼出一口浊气以后,我进入了深深的臆想时空。
站在山顶,远眺四处,放空自己,就为一次次的洗涤和觉悟。
世界进入一个发展论和唯GDP占上风的今天,会毁掉许许多多青山绿水。殊不知高原里一株小草死亡后,需要三十年左右以后才会长出另一株,一棵树的成长需要百年以上,这个地球越来越悲催了啊!
刚要离开3750高地的时候,那位好友悄悄打了一个电话。
从山巅返回来的路上,我们感叹今天的畅意和舒服,与大山进行了深度交融和对话。而且山里游客稀少,天空无雨也无大太阳,是个好时光,是个摄影摄像的好时机,可惜我们的手艺与设备都不行,没有把美好的景象漂亮地留存下来,其实我在一旁窃喜,我倒是刻在灵魂深处了。
以前,神奇的sat la ndip po(萨拉迪坡 )是一个高原湖泊。有一次夜幕降临的时候,bi ap su lat zzi(毕阿苏拉则)及毕徒一行路过彝地sat la ndip po(萨拉迪坡 )湖边,不得不走进湖周边居住的sy mu bbu yop(斯木布约)家。
sy mu bbu yop(斯木布约)家宰了头大黑牯牛款待留宿的bi ap su lat zzi(毕阿苏拉则)及毕徒一行。在深夜围坐在熊熊火塘边syp mgep pop mgep(谈天说地)的时候,sy mu bbu yop(斯木布约)家人说:山里牧场广阔,牛羊发展快,可就是土地太少,粮食年年都不够吃。
天亮了,bi ap su lat zzi(毕阿苏拉则)及毕徒一行与主人sy mu bbu yop(斯木布约)家依依惜别。当他们沿着湖边离开的时候,bi ap su lat zzi(毕阿苏拉则)用随身携带的神签往湖里插了取出来,又一插了取出来,三插三取。
当夜,夜深人静的时候,sat la ndip po(萨拉迪坡 )湖边及周边山里居住的人们听见了轰隆隆的三声巨声。
从那以后,sat la ndip po(萨拉迪坡 )由湖泊变成了肥沃的土地。
我们一行来到sat la ndip po(萨拉迪坡 ),考察完朋友的,隐藏在辽远的高原湿地边的那一小片土地时,三个人都饥肠咕噜了。
可我偶然发现那位朋友找到这里的龙脉了。在他的那片土地上有一股神奇的清泉,泉眼源于一株神树下面,溪流附近杂草环生,葱葱郁郁,小溪给大地带来生命,其实自己也是生命,水草丰茂与生机勃勃。小溪弯弯曲曲,越流越细,没有流出多远,又突然神秘消失在茫茫草地里,形状极像一条小小的龙,这个说法令那位土地的主人朋友十分欣喜和自豪。
当走进萨拉迪坡里的一个彝家乐时,只见杀了一头小猪,一大只鸡,还有配菜,满满一大桌子,那位朋友言行不一致,又被自己先前的浮躁思想捆绑了。加上电话联系之人,四个人怎么吃得完?铺张浪费的念头一闪而过,征得同意,我叫来在这里上班的妹夫,而且要求他一个人来即可。
胡吃海喝与客气、客套话说尽后,妹夫还是不死心。我们按计划向萨拉迪坡深处游玩而去,他也跟随上了。
我一直以为萨拉迪坡不大,我是出生在坝子里的孩子,读书和就业也一直在平原,对平原有深度的认识。顺着萨拉迪坡河逆流而上,视线越来越宽广,平时路过萨拉迪坡时看见的区域不及它的十分之一,一马空旷的原野,从下缓缓而上,绵延至大山脚下。坝子中间笔直朝山顶去的硬化道路两旁,全部种上了玫瑰花树,由于品种不同,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已经开出小小花朵,在蓝蓝天空的映照下,弥漫着玫瑰香味,给人一种美得快要窒息的感觉,我沉醉得失去方向感,也不知了归路。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我们收获满满,从山坡上原路返回。妹夫直接抢去了车钥匙,自己开车带路,走进了一个按照彝人意思意思的地方,我们昏死在萨拉迪坡。
那一天,有大自然的美景、有清新的空气、有蔚蓝的天空、有自由的心境、有快乐的时光,可我最后还是在美丽和风云的萨拉迪坡还了俗。
(2017年6月11日 落笔东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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