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瑟西洛散文:情牵宁蒗(外一篇)
《情牵宁蒗》
趁着清晨,赶着过节的喜庆,我和父母坐上去宁蒗的班车,开始与宁蒗亲戚重聚的探亲之旅。
记得上一次去宁蒗,我们只待了两天,记忆深刻的是:离开宁蒗这天,我坐在回家的车上,却面无喜色。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刚重聚了两天的亲人们的目送下,车向远处的山脚驶去,我望着彼此依依不舍的目光,和风雨中颤巍巍老泪纵横的外婆,我感受到了那份深埋的岁月,无处安放的牵挂。越来越模糊的车窗里,我看到亲人们搀扶着外婆,在来时的路上渐渐远去。
再见这江水,不觉已是五年后,这次的江水,它流得缓,像回家的人,走在熟悉的小径上。
这四五年里,我时常在想,倘若他们不曾搬去宁蒗,这些年会多么五光十色?几年前,亲人们从宁蒗搬到盐源县城,几家人就住在一条小巷里几座紧邻的大同小异的四合院。
逢年过节,便欢聚一堂,闲话家常;有时东家的大人有忙事,邻家就把孩子接去一起照顾……好不热闹。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三家人又卖了房子,又从盐源县搬回宁蒗了。只记得搬迁那天沙发、家具什么的,把卡车装得高高的,母亲含着泪说:“不会回来了……”再后来,小巷里的邻居都各有各的忙事,很少来往,巷子便是冷清了。
到了宁蒗下车,先看到的是红黄色的小楼,是堂哥家还未装修的新房子。走进巷子,刚才还在同邻居寒暄的外婆,一下子怔住了脚步,眼里蒙上了一层雾,像是失了神,外婆将不知所措的妹妹搂在怀里。只听见哽咽的声音在念叨:“我的外孙女……”
屋子里大舅生着闷气,自顾说着些自暴自弃的话,一旁的亲人怎样劝慰也是无用。十二三岁的小表弟听不下父亲消极的话语,强忍着泪冲出门去。不知情的我,问他是怎么了,大抵说是大舅病重,花费了家里不少积蓄,拖累了家庭,在小表弟的抽泣里,我深觉时光荏苒,当年稚气的少年懂事了。
经过几家人的准备,一切就像几年前那样热闹,夜已深了,亲人们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忘却了有多少年没见,在爽朗的笑声里,大舅忘怀了那些不快,亲人们把以前的辛酸都忘却了,今夜的酒或许格外的酣甜。
欢聚总是短暂的,回忆这往事,不觉又已告别亲人三月之久了。
在宁蒗县郊区河水的凸岸,有亲人们回到宁蒗时修的楼房,后来因县城建设被拆迁了。那里有外婆用汗水浇灌的,碧绿的菜园,那里有儿时一同玩耍的伙伴们上学,走过的长长的小巷。那是我曾经参与,如今却无法参与的亲人们新的忧愁、新的悲欢、新的明天。
离别总是记忆里黑白的色调,且让欢聚成为我们生命里春天般的色彩。
《皑皑万山应如故》
灰蒙蒙的天落了很久的雪,远处的群山蒙上薄雾,窗外已然一片模糊。不由得让人想起故乡那没过膝盖的雪,想必故乡此时也已是大雪纷飞,那皑皑的群山还是像以前一样吧。
父亲为谋生计,许多年前便住到县城。故乡交通不便,路途遥远。除了几小时漫长的车程,还要走几小时崎岖的山路。所以没有什么要回去的理由,平时难得回去,只逢年过节回去。
在故乡的日子总是值得回忆的。
去往村庄的必经之路上,横着一条透明而湍急的绸带。不管你是谁,都得挽着裤脚,提着鞋袜,缓缓渡过去。上次回去这条河上开始修桥,公路也到了家家户户的门口,通电通网,村民的生活慢慢便利。
故乡的变化是可见的。以前打个电话,得到山头上找信号,通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家里唯一的电器是一盏覆盖了一层烟灰的白炽灯,微弱的灯光反映着电流的变化。几个村的用电是一种微型水电提供的。把木头凿成槽型,这样不计其数的“管道”绵延不尽,首尾相接,将山脉间的流水汇集,穿过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才有了这微弱的电流。
在没有自来水之前,村里的用水来自山腰的一眼清泉,人们用木板、石块和瓦堆起“屋顶”,水中不免有些落叶,但不影响水的清澈。村民掷下系着长绳的木桶,听见“咚”的一声后缓缓拉起,泉水清冽甘甜,用这泉水制作的石磨豆腐,是物产不丰的家乡的一道美味,做豆腐也自然而然地成为邻里的一件大事,像北方人过节做饺子一样。
走过许多地方,才对故乡的人文景观的独特后知后觉。
故乡喀斯特地貌广布,石头裸露在地表,在山岭丘陵处处可见,村民就地取材,在山脚的小径两旁,垒起比肩的石墙,以便村民放牧。在绵绵山雨的洗礼下,石墙覆盖几层斑驳的苔藓,墙缝悉数长出了青翠的蕨叶。
祖父是个养蜂人,这个身份在这里并不稀奇。村里辛勤的村民都会在房前屋后放置着几个蜂箱。把松树的树干截成几段,中间凿空做成柱状,另做一块木片打个洞作盖子,再用泥土糊住空隙,一个蜂箱就做好了。夏秋之交,祖父会在蜂箱前燃起艾草,将片片金黄饱满的蜂蜜取出,让人垂涎。
当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火塘里火舌舔着茶壶。暖暖身,带上干粮,祖父拿开牛羊圈舍门檐上别着的木板。不一会儿,牛羊颈上铜铃晃动的声音开始在山间游荡。祖父吆喝着牛羊的名字,牧民对牛羊是有感情的,牛羊也通人性,听得懂牧民的吆喝。
秋收后的旷野,是野性而自由的。没有了牧羊人的吆喝,牛羊沉默地咀嚼甘草,傍晚时分,会自觉回到圈舍。平日里沉闷的牛羊,不时在旷野上展开较量。健硕的牛羊低头后撤几步,全神贯注,卯足了劲,前蹄一坠地,便向前狂奔,扭撞在一起。这样壮观的场景,总是有观众的。几个孩子坐着石墙上观望,不时听见几位“评委”高声评论着旷野上的赛况。
这些是童年记忆里寻常的往事,不曾想在几年后,会让我失落怅然。那些往事成为我如数家珍的美好回忆。
祖父的木屋往下走几步,有一座遗弃多年的木屋,主人家十几年前就搬走了。我时常路过木屋,熄灭的火塘边还挂着查尔瓦,似乎还留有余温,门檐上摆放着木犁,木门虚掩,让人觉得主人刚出去不久。但之后的几年里,再没有人回来过。
起伏的山脉之间,原本坐落着几十户人家,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顺应时令耕作收获。山花烂漫,群鸟争鸣,恍如一个世外桃源。因交通闭塞,经济落后,慢慢许多人家住到城镇去了,曾经充满烟火气息的村庄,慢慢只剩下了几户人家。群山之间没有了洁白的羊群,木屋上没有了袅袅炊烟。
祖母离世后,祖父跟着幺叔在县城生活,前些日子,幺叔买了些羊,祖父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照看羊群。上山放牧时,他会路过那一个个废弃的木屋,回忆与老朋友的往事。在放羊闲暇的时间,他会坐着山头上,点起旱烟,孤独地思索起什么。也会不习惯地对着远山发出寒暄,只是对面的山头,没有了往日的回答。
回忆起故乡,渐觉这十几年的时间,无形中把我与故乡拉开,渐行渐远。窗外的雪停了,地面的雪开始融化,但有的雪落在了记忆里。
皑皑万山应如故,袅袅炊烟常相孤。
这里是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海量的数据,鲜明的彝族文化特色,是向世界展示彝族文化的窗口,感谢您访问彝族 人 网站。作者:摩瑟西洛,原名毛兴华,彝族,00后,四川凉山人,凉山州作协会员,西南民族大学在读。有作品见于《星星》《青春》《散文诗》《凉山文学》等刊。
图片来源:彝族人网;摄影: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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