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凉山民间文学产生的背景及其特征
一 凉山历史文化背景
凉山彝族自治州位于四川省西南部。既是我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区,又是四川省民族类别最多的地方。州境内居住彝、汉、藏、回、蒙古、苗、傈僳、布依、傣、纳西、壮族等十多种民族。“美丽富饶的凉山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地区。远在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中央王朝就在这里设置郡县,委派官吏进行管理。唐、宋、元、明、清历代都在凉山这块地方,先后设置郡、州、司、府,以及路、卫、厅、县等。这里,汉称越?郡,隋唐称?州,南诏称建昌府,元称罗罗斯宣慰司(下置路、州),明为四川行都司(下置卫、所),清为宁远府,民国称宁属。”
据《史记》、《汉书》等文献记载,历史上有许多著名人物都曾到过凉山。汉代司马迁“西行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司马相如“通灵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都到过凉山的西昌一带。蜀汉诸葛亮南征“五月渡泸”,是经过大小凉山渡金沙江到云南的。元世祖忽必烈南征大理也路过凉山。明代状元杨升庵被贬谪云南永昌时,也路经凉山,至今在西昌、会理一带可以找到杨升庵留下的诗篇。太平天国著名将领翼王石达开路过凉山,兵败大渡河,成为近代革命史上惨痛的一页。而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长征时曾路过凉山,刘伯承与果基小叶丹彝海结盟,传为千秋佳话,许多红军过凉山的故事与传说至今广为流传,成为革命传统教育的好教材。“蒋介石在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9月25日曾到西昌,策划继续维持其对康滇的统治。胡宗南是1950年3月26日,从西昌乘飞机逃往台湾的。此外,中意两国人民的友好使者、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于1275年来到中国,曾作为元王朝特使出巡各地,到过凉山西昌一带,成为第一个到凉山的外国商人。” 这些古今中外的著名人物, 在凉山留下了许多珍贵史迹和动人的传说,是民间文学难以收集的重要资料。
彝族是伟大祖国各民族中具有悠久历史、人口众多、分布较广的少数民族之一。而凉山彝族又由于长期奴隶制的封闭,几乎与外地隔绝。因而到解放前仍比较完整的保留着奴隶社会形态和古老的文化与风俗,成为人类发展阶段的活化石,为人们提供了弥为珍稀的生动资料。其民间文学又是保存这些名贵资料最为丰富的一块急待开发和抢救的处女地。
二 凉山民间文学类别及特征
凉山是个山川壮丽、民风古朴、历史悠久、充满着神奇美妙事物的地方。除了丰富的自然资源之外,还堪称是个文化资源的宝库。在这个宝库中民间故事则是一串光彩夺目的珍珠。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神奇土地上的凉山各族人民,以他们对这片山川深厚的热爱、执著而顽强的苦苦追求,以善良纯真的心地、质朴粗犷的个性、原始而形象的思维,以他们创造并遵循的生活方式和道德准则,以他们充满智慧和希望的幻想,以及散发着甜荞芬芳的语言,创作了大量的优美动人的神话、传说和故事,并让这些神话、传说和故事像涓涓溪流汇入大海,像子孙流着父辈的血那样永不枯竭生生不息地流传了下来。这确实是一笔值得继承的文化遗产,也是将造福于后代产生深远影响的文化财富。
凉山民间文学以诗的语言记录了凉山各族人民生活的社会、历史地理、天文、宗教信仰、民风民俗、伦理道德、哲学思想、爱情婚姻等十分丰富的内容,堪称为凉山民间文化的“百科全书”。近20年来,相继在各类正式出版刊物上发表的作品已达1000多件,与此同时,还挖掘整理出《大凉山彝族民间故事选》、《大凉山民间长诗选》、《阿惹妞》、《甘嫫阿妞》等,此外,还有《喜德县民间故事选》、《宁南县民间故事选》、《木里县民间故事选》、《凉山民间故事集成》、《凉山歌谣集成》、《凉山谚语集成》、《凉山彝族机智人物故事选》等30余部作品。其中,卢占雄、阿鲁斯基等收集整理的《克哲》,州民间文学研究室收编的《凉山民间文学集成》和《凉山彝族机智人物故事选》深受广大读者的好评,引起了专家学者的关注,获得省级民间文学奖项。但凉山民间文学的情况也比较特殊,这是长期与外界隔绝的原因形成的。
在过去的几千年乃至更长的一段时间里,由于凉山地处荒野的大山区,地理环境险恶,交通不变,政治、经济、文化都极不发达,生产生活方式都很原始落后,时代土生土长繁衍生息或迁徙至此定居落户的各族百姓,多数没有文字,也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因此,不用文字记录流传或创作的民间文学就既作为一种口头语言艺术,又作为一种精神寄托;既作为外部世界和内部心灵的认识探索,又作为一种情感流露表现或思想传达;既作为知识的传授、道德的风化、历史的演义,又作为民俗宗教的传布;既作为消遣娱乐,又作为群众集体的创造,并以简易性、全民性、生动灵活的现实性等特点赢得人们的喜爱,得以世代传承、不断变异生发,在整个社会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这就是凉山民间文学比其他地区丰富而复杂的缘故。从目前我们所搜集到的资料来看,大致有这么一些特点:
(一)体裁多样 题材全面
凉山的民间文学经过长期的发展,完成了从雏形到成熟的各个发展阶段的发育成长。表现在体裁的多样上,它囊括了最初远古社会渔猎采集时期的原始神话以及后来农耕时代的传说、故事、笑话、寓言等各种体裁。而且在神话的奇特想象与初民的原始思维能力的结合上(如彝族日月神话《彝家姑娘进月宫》等),在传说的附会解释与思维模式的关系上,在故事的情节变化安排与逻辑观念形成的对应上(如汉族机智笑话故事《门对千竿竹》等),都显得十分得体,与民间文学的发展规律相当吻合。
与体裁多样相匹配的是题材的全面。在对题材进行分类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凉山的民间文学在神话中包括了天地开辟类、自然天象类、动植物类、图腾祖先类、洪水与人类再繁衍类、文化起源类、神和神性英雄类的各类题材;在传说中包括了人物传说、史事传说和地方传说、动植物以及风俗类的许多题材。值得指出的是地方传说在凉山特别多,包罗了山峰岩石、洞穴沟谷、河流湖海、沼泽潭泉、城墙廊池、寺庙宫观、古井古树、桥梁关隘、地名、风物等各种传说。其中较有地方特色、影响较大的有:螺髻山、泸山、邛海、泸沽湖、马湖、彝海、华尖山、阳糯雪山等,还有西昌泸山古树、石塔街的白塔等风物传说也曾被重视。另外在风俗类中,又以节令风俗和生寿婚丧风俗传说引人注目;在狭义的故事题材中,凉山民间文学的土壤中也孕育了大量的幻想故事、动物故事、鬼狐精怪故事、生活故事和机智人物故事。这些故事用龙马蛙蛇、熊狐虫禽等各种天神地祗、人鬼兽妖、山精水怪与人的交互感应、相对立相依存,用世俗凡间的因果缘起演绎出了许许多多的恩恩怨怨。与这些重情重义、趋功利偏欲望、志异志怪的故事有所不同的则是那些以理以趣取胜的寓言和笑话。
在体裁和题材上不足的是,从我们所搜集的范围和程度来看,凉山缺少民间土特产传说和民间工艺的传说。它或许反映了凉山地区民间故事和民间工艺不发达。
从以上所讲的这些情况,我们看到了凉山民间文学在总体上与社会生活对应的平面上表现了体裁和题材的较大广度和较强密度。
(二)流传广泛 渊源久远
凉山的民间文学保持了古老的口耳相传代代承接的“部落集体”文学的特征,其神话、传说、故事等都具有能广泛流传的性质,乃至达到家喻户晓、老少皆知的程度。比如彝族半人半神的远古英雄支格阿龙的神话,傈僳族葫芦笙来源的传说,在彝族和德昌县傈僳族的村寨里,分别都有很高的“知名度”,大多数人都能讲出这些故事的梗概。有些作品除了在本乡本土流传外,还流传到更远更广的地区。
凉山的民间故事中也有一些从外地流传进来的,像七仙女、鲁班、关公、观音、李调元、张三丰这些人物的传说,以及《望天娘娘》、《蛇大哥》、《熊家婆》这些故事,在外地普遍流传,但进入凉山后则在相似之中,产生了凉山的地方特点。
从渊源上讲,无论是土生土长的还是外地传入的;除了少量的新故事外,凉山的民间故事大多是从过去传承下来的,有的还是从很遥远的过去传承下来的。
像洪水朝天这一类的神话显然是远古人类传下来的共同意识,也是一种最久远的渊源。另一方面,有些民间文学的事象是随着民族的交往、迁徙而得以发生的。通过他们的民族因素,可以溯根到昭通、宜宾、雅安、攀枝花及大理的母体文化那里去。溯来求源使我们看到,凉山其他民族的民间文学也有迁徙文化的痕迹。西昌市境内的川兴、太和、西宁、礼州等地的传说中,就直接塑造了他们讲述者的祖先在湖广填四川的历史事件中充当的被绑的角色。而会理、会东的一些传说中,许多情节也传递着当地一些早年从云南等处迁徙至此的人从祖籍带来的观念信息。相对于现居住地以前的祖籍,那里无疑是现在的民间故事的一个看不见的发源地。除此之外,像在近代西昌礼州的“烟会”和喜德县米市坝的“虫会”这样的贸易活动中,外界商人和本地出去做生意而见多识广的人带来的外来文化也是凉山民间故事的一股溪流。同时,如果我们不排除古代典籍中记载的民间文学题材或素材对凉山的民间故事产生过影响的因素,那么,它就又多了一个较稳定的泉眼。事实上,在《后汉书》中记载的盘瓠的传说,在《蛮书》中记载的孔明七擒七纵孟获的传说就很接近凉山现在的传说。此外,一些带有乡巴老文学或俗文学意味的生活故事、公案故事,根据凉山的社会发展状况来看,可以肯定地认为它们是受到了“三言二拍”和《施公案》、《彭公案》这些通俗传奇文学的影响而演变的,或是在流传中变异生发肢解退化而成的。
(三)形态不一 互相渗透
凉山民间文学的具体形态划分并非十分严格。从体裁上讲,就广义的故事而言,神话要原始一些,传说要进化一些,故事则更进一步了。它们一方面反映了人们思维能力和特征的发展变化,一方面也反映了社会历史的进步。
原始的特点在今天用发生学和历史学的观点看来是与简易单纯、古朴混沌以及奇险荒诞相呼应的,是相异于结构精巧、逻辑严密、情节完整和审美独立而存在的(“原始”有时也指那些与音乐、舞蹈、宗教、风俗活动多位一体的综合状态《勒俄特依》)。据此我们可以认定凉山的民间故事大多是比较原始的(原始的表现还有那些因记忆和传承障碍而把长篇史诗《公史》、《母史》的章节割断成为各种单篇故事的情况)。但在较原始的总的前提下,由于凉山各民族的发展不平衡,故而民间故事仍有许多不同形态。一方面,有的是采集渔猎时期的(《吉尼朵仔》),有的是半农半牧时期的(《惹低所夫》),有的是刀耕火种时期的(《吉木尼惹和鱼仙姑娘》),有的则是灌溉时期具有阶级意识和商品意识的(《新则斯惹和坡伙斯惹》)。另一方面有的是从史诗中衍化出来的(《居木惹略》、《石纳威特和兹妮诗色》、《哈亦狄古》),有的是从风俗活动中剥离出来的(《分食砣砣肉是怎样来的》、《古侯曲涅相互开亲的来历》、《火把节的故事》),有的是从生活经验中点化出来的(《训世诗》),有的则是由宗教仪式发展出来的(《百解经书》)。彼此形成了形态上的特点。
从历史的角度,我们稍微细心一点,就可以在“从前”、“古时候”、“很久很久以前”,以及“兄妹结婚”、“兄弟分家”这些表现上看出一点道理;而从发生学的角度,只要留意,则可以看出有些故事志在描述、再现,有的故事则志在说明、解释,而有些故事则志在感染、宣传和说传。
有时,民间文学的形态特征不很明显;这种情形往往是内容较古老而思维形式较进化,或者是同一原始事象有各种形态的理解和描述,又或者是不断地融入各个时代的烙印。比如凉山彝族的《居木惹略》就把图腾、洪水、物种起源神话和历史传说进而把史实考证综合在一起了。这是一种接近于积淀性质的纵向渗透。凉山的民间文学还有一种渗透是指各民族之间的民间故事的互相影响。它包括故事情节、结构和模式等方面的互相启发、补充和借鉴。而它的直接结果之一是出现了大量的异文,即一个作品有许多大同小异的“民族版本”。
(四)内容丰富 观念复杂
这里所说的内容主要是指凉山民间文学中蕴含的思想情感和观念意识。我们之所以能认定凉山的民间文学内容丰富这一特征是因为它出色地反映了凉山各族人民的精神世界,它包括在先民的开天辟地征服自然的生存斗争中起作用的那种征服欲、求知欲。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就不会误解神话中的形象幻想和巫术意愿,由此发展生出了万物有灵的宗教意识。比如,在《支格阿龙收雷神》的神话中,有了神性英雄,有了雷公,也有了英雄征服自然力雷电的欲望。支格阿龙显然是一个部落家支首领的形象化身,他射日时对草木的咒语完全是巫术性质的,这才是这一种神话的本质内容。这种深层意识的内容还包括各族人民先后进入阶级社会之后的反抗意识、民主意识、革命思想,包括那些善恶分明的道德意识以及科学意识等等观念。实事求是地讲,凉山的民间文学中有大量的美好向上的理想和善良的愿望,也有一些消极低沉的狭隘、庸俗、保守、迷信的劣迹。在这些复杂的观念中,精华与糟粕并存的情形下,凉山的民间文学还是建立了它的健康主体和进步主流。其中,穷苦人靠善良忠诚、靠勤劳勇敢、靠执著努力和聪明才智以及反抗斗争来改变自己的不幸命运,最终获得幸福,这一概念长期地存在于民间文学中乃至形成了较稳定的结构。这一模式里有许多不同意义的命题,也有很大的思想涵摄力和外部张力。在凉山的民间文学中,它是很多故事的出发点,也是落脚点。
(五)生动奇妙 风格纷呈
在艺术形式或艺术创作上,凉山的民间文学颇有建树。在想象驰骋方面以神话为代表。比如在对月亮的感受中,凉山的神话《月亮的女儿》中讲述了一位美丽无比的月亮的女儿长期生活在月宫中,由于十分静寂、向往人间,于是她悄悄地背着父母下凡到美姑与申果庄交界处妮扎果俄山顶上玩耍。月亮的女儿在妮扎果俄这个地方看到了人间奇迹,有个彝家姑娘妮扎不单能织白布,还能织蓝布、花布。织布机一打开,她就摆动双手,东边招来一朵花,西边招来一片云,南边招来一只蝶,北边招来一只蜂,都织进布里。那布织出来五颜六色、光彩照人,甭提有多美啦。织出的布能引来百鸟齐鸣,万兽嬉戏,月亮女儿越看越入迷。回到月宫中,她很思念人间美事,便把彩虹升到人间,把妮扎姑娘接到月宫中教她学织锦,结果,月亮的女儿咋个都学不好这高超的织锦术。后来,月亮的女儿很虔诚地把常居住地方让给了妮扎姑娘。可以说,在人类认识水平还十分低下的情况下,探索宇宙就是靠想象来实现心中美好愿望的。
凉山的民间文学在语言的生动精彩上,以故事为代表。如《查尔木呷》、《母尔俄吾惹》、《加潘瓦先》、《索各克惹》、《阿里阿红》等机智人物故事中,它们往往抓住对方本质弱点,采取讽刺、调侃、幽默、诙谐的手法,加以揭露、批判、鞭鞑和痛击,令人在笑声中看到“大人物”丑态百出,身败名裂;看到“小人物”从劣势变为优势,转危为安,变忧为喜,产生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愉快、自豪感;故事的情节安排和发展,从表面上看,总是那么出人意外,有些离奇,但仔细琢磨起来,又都是在现实生活中极其普通的现象,有其必然的合理性。同时,这些故事中的主人翁一般来说它们往往富于斗争精神、主动、自觉、不相信命运,不管站在自己面前的有权有势的人物如何霸道、如何狂妄,总是能开动脑筋找到巧妙的办法,把对方击败。篇幅一般短小精悍,语言风趣,以其深刻的思想和精湛的艺术,给人以很好的教育和艺术享受。所以,这些民间文学长期以来在凉山广为流传而深受欢迎,可以说除了故事情节感人以外,语言的幽默诙谐也为之增色不少。语言的技巧,使故事产生了艺术性。有关《查尔木呷》系列故事中,流传于冕宁、喜德的《捶背》 故事说:
色坡(主子)平时就有叫查尔木呷给他捶背拍腰的习惯。他说小木呷捶背手轻技术好,每次给他捶背以后,不但腰不酸背不痛,而且精神舒爽。
有一天,色坡带着木呷去泸沽街买东西,他打算买一口铁锅,正在与老板讲价时,有个小偷趁他不注意摸他的钱包。小偷的动作重了点,被色坡抓住了,他大声喊:“打!快给我……打!快给我……打!”色坡口吃地说道。色坡本来想喊“打小偷”的,可他口吃,加上心里一急,‘小偷’两字喊不出来。查尔木呷一听,以为色坡是喊给他捶背,马上朝色坡的背捶上几拳。那小偷见状也飞起一脚把色坡踢翻在地上后,趁机溜掉了。这一脚可不轻,色坡抱着被小偷踢痛的肚子在地上滚了几转才爬起来,指着查尔木呷怒骂道:“贱骨头!我喊打小偷,你怎么倒反打起我来?”
查尔木呷说:“色坡大人,我只听到你喊快给你打,并没有听到你喊打小偷,我只想到叫我帮你捶背拍腰,所以打错了人。”卖铁锅的老板和其他围观的人听了他俩的对话后,个个笑得前仰后翻。
这则《捶背》故事中,色坡的口吃与查尔木呷的伶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色坡省略了打的对象,因而给查尔木呷充分发挥的余地,幽默、机智的查尔木呷也正是巧妙利用模糊语言的不确定性,有机会当众狠狠地教训了色坡一顿。尽管色坡蒙受屈辱,也理屈词穷。需要说明的是凉山彝族有许多语言生动、妙趣横生的作品,由于翻译水平不高,使得不能再现其风采。
凉山的民间文学在叙事抒情的深挚感人方面,也有一些像《妈妈的幺儿莫嚷》、《阿惹略》、《甘嫫阿妞》、《阿依阿芝》、《阿苏巴丁》这样的佳作。而凉山的民间文学在用艺术语言表达理性思考方面,则有寓言这样的结晶。《石头说话》、《大力士与智者》、《水牛与蚂蚁》等这样的作品,看似平常,实际上很有哲理,它们在幽默或平易中寄寓了思辨和感情。
在风格上,凉山的民间故事也呈现了缤纷的局面。虽然凉山还没有许多著名的故事家,不能形成多样的个人风格,但就整体而言,还是有其它因素上趋向一致形成风格的现象。对凉山的民间故事风格影响最重要的因素是民族性格。比较起来,汉族的风格要中和沉稳一些,彝族的风格要粗犷刚烈一些,藏族的风格趋于淳厚安分,傈僳族的风格趋于坚韧倔强……这一系列民族风格综合起来就是凉山民间故事凝重的基调,它给我们塑造了一个气质不凡的个性,并具有迷人的魅力。
三 凉山民间文学的价值作用以及今后的发展趋势
凉山的民间文学的作用与价值是多方面的。它是凉山几千年或更久远的社会历史的全方位的形象反映,它直接或间接地对生产、生活、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艺术、宗教风俗、阶级斗争、民族矛盾、历史沿革、人事变迁和山河盛衰等社会内容与自然环境进行了近乎包罗万象的描述,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同时也作为一种文化传统对我们产生有形或无形的影响。现在我们已经看到它所起的价值和作用是:
其一、它为作家和文艺工作者、爱好者进行文艺创作提供了素材。许多同志所创作的戏剧、诗歌、影视剧、小说、儿童动画制作等各种文艺作品都得益于民间文学的营养。譬如,本土作家马德清的长篇小说《厚墙裂痕》描述了鲜为人知的凉山彝族奴隶制社会土崩瓦解的艰难曲折历史。该小说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总体依赖于他所熟悉的本民族民间文学的启蒙。从大凉山走出去的当代著名诗人吉狄马加也承认“我诗歌的源泉来自那里的每一间瓦板房,来自彝人自古以来代代相传的口头文学,来自那里的每一支充满忧郁的歌谣。” 同样青年文学评论家、诗人阿库乌雾的诗集《冬天的河流》、《走出巫界》和《虎迹》中也吸取了不少凉山民间神话、传说、故事、歌谣的原创素材。而电影《彝海结盟》正是由于创作者们在熟悉刘伯承和果基小叶丹怎样结盟的史实的基础上,准确把握这一历史事件所处的地位,才会艺术的、形象的全面再现了看得见的历史。由此看来,凉山民间文学确实对现代文本创作起到了潜移默化的提升作用。
其二、它为一个地区的民族、风俗、历史、语言等社会科学研究提供了大量的资料。这方面,从《四川民族研究》、《巴蜀风》、《凉山大学学报》、《凉山文史》、《凉山民族研究》、《凉山彝学》、《凉山彝族历史文化研究》等学术刊物上可以看到他们大量地引用了民间文学的资料,对各少数民族的一些论题进行了论证和阐释,同时也直接把民间文学作为民族学的研究对象。资料中,在凉山民间文学的宝库里我们发现了对本地少数民族共同的火把节的起因以及一些婚丧习俗的产生基础的了解都有帮助的第一手口碑材料,这些材料曾引起国内外民族学、文化人类学、文艺学等方面的专家学者的广泛兴趣。此外,我们还发现了诸如对诸葛亮渡泸、石达开转战川南、杜文学起义失败、朱德与雷云飞交往、红军过金沙江取胜等历史事件考证,对历代土司、近代传教士来凉山的记事的认定及对凉山地名的考察都有益出的民间线索。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去凉山地区史料较缺的情况下,这些民间线索就显得更珍贵了。
凉山的民间文学今后总的发展趋势将逐渐衰落,这是和整个民间文学在现代社会中的地位一致的。衰落的原因在于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在于社会的进步,新的传播媒介的兴起,神话意识被科学意识取代,思想观念的变更,巫术迷信的破除,新的外来的文化冲击,流行风潮的影响,传统风俗的移易以及文学的进化。这一切因素综合起来使民间文学的产生与流传都受到了抑制与削弱,老一辈的艺人、毕摩、苏尼老了以后无人继承他们,这就是直接威胁。但我们也要看到对民间文学的理论研究还有广阔的前景,同时民间文学还在以其与现实结合的精神,以其全民化的简易性、灵活性,以其为人民直言的进步传统,具有很强的生命力。“石林及其《阿诗玛》是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 随着西部大开发的推进,凉山州的社会经济发展把旅游业作为支柱产业来抓,正在建设之中的各种风景旅游区和凉山民族风情园,以及即将拟建的西昌航天博物馆,都是以旅游资源为依托的。而旅游资源的开发有赖于人文景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凉山的民间文学在今后的社会生活中,将会以新的内涵、新的形式取得新的地位、新的发展与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