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诗馆系列丛书:黑朗《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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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坚实的大地,回到人
□吉狄兆林
第一次读黑朗的诗,是他的那首《少年梦》:“闪电撕裂天空/峡峪地陷山崩”,当时,很惊讶于诗句中那种震撼的力量!这是诗人天赋的流露,这就如闪电雷声发光一样。于是回头去看作者简介,才知道他原来是雅海文学院第一批授予的“青年功勋作家”。也知道了他是四川南部会理县的一位彝家诗人。难怪,黑朗有这样的好诗句!说到彝人,自然会让人想到那展开翅膀箭一样射入长空的山鹰:坚强、倔强、勇敢!那是孤独与力量的双重象征!自那以后,他的诗发表出来,我几乎是每首必读。慢慢地了解到,这只山鹰的成长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他只读了小学五年级,就因为窘迫的家境不得已辍学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跟在慢吞吞的牛后面,一步步爬上家乡荒凉的赶牛坡,对着坡上一样昏黄的落日,我想,他最先体会到的人生况味就该是疼痛和无助吧?这个放牛娃从那根鞭影上,一定听到了命运的风声!可喜的是,他并没有就此屈从于命运!而是选择了挣扎,选择了抗争!可能正是基于此吧,他的文字更懂得肩负起一份责任和使命,能站在一个更高点,那或者就是一份大爱吧,是一个男人的铮铮铁骨!就如他在《村口,一棵树瞭望》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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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
在脐带断痕上的爬行
——诗集《困兽》自序
□黑朗
——诗集《困兽》自序
□黑朗
开篇,我就想告诉大家真相:我是一个现代诗话的杂种!
不必惊讶,我的坦诚是天生俱来的。身为一位彝族诗者,许多人选择去撰写母族历史深度的忧伤,但我没有。在大时代物我变迁的生死掠杀里,我的祖先或许正是祭刀的困兽?他们没有遗书,没有宣言,他们的尸骸在屠刀下碎作粉尘。血河里,其实我已认不清自身的来历。在脐带断痕上,我的母族基因被逼在物种进化的死角。难说?我仅以细胞本质的潜伏性,从一个物种过渡向另一个物种。难说?我只是岁月尸骸上一条寄生的蛆虫。
从我的诗里,你们或许可以看见一个弃婴:他跪在时光里——疼痛,嗷嗷地挣扎!
我善解这个世界:因为叫地球的这个物体,它的滚动在宇宙间有许多触痛点。作为一个渺小的人,或者作为一粒渺小的尘埃,我们遭遇生死轮回是必然的!正如我,从生命起源分生为华夏人种,从黄色匹夫分生到彝人部落,从氏族血脉分生到贵贱人海,这些世世代代的流转与迁徙,已让我从骨子里就习惯了坚韧。反借思想者的话说:人只能选择死,不能选择生!
爬行在月落日升的地平线,我一直在做任性的自己。
灵魂深处,我在一种自卑里找到自立,也在一种自灭里找到自生。其实,我一直就是在人山人海的挤压中寻找自己死后的墓地。我认为:人的整个生命历程就是在存在与创造中挣扎!这个世界,我不只需要接受疼痛,更需要接纳伤口的修复与愈合。在我的写作状态里,彝系母语的元素极少,汉系的母语元素也显得憋足,并且西化意识元素也正有大面积中毒的倾向。我想,上天把我丢在人间,他可以把我变成怪胎,但我无权责备他的残酷。这样阐释,只希望你们理解我所有的残缺,这些不是我的原罪,而是上天强加给我的遗憾!
我喜欢把自己当成一滴水:谦逊一些,柔韧一些,理性一些。
在生命意识的此岸与彼岸,哪怕我对自己血脉的前身一知半解,哪怕我对母族文化和人种推演的生疏,但我真真切切的明白:上天给了我两只脚,我就要朝向时空的阳光面,找到灵魂里自己信仰的神!我想过,彝汉文化的整合,乃或中西文化的整合,这些块垒状的产物都必须经历手术刀的阵痛。它们的整体趋势是修补、融合、更生,然后以更鲜活的潮涌面向远海。在生命个体里,我是单一的;在长河浪涛里,我是辽阔的豪壮的!
我说过:所有的圈都是灵魂的枷锁,包括文化圈。
当然,诗界这泥泞的迷途上,我只是漩涡风里摇摆不定的一只蚂蚁。在我绵软而敏锐的触觉上,我感觉到的疼痛远比漩涡风的张力更悲沧,更剧烈!撕扯我灵魂的这个圈子,它用风的刀刃切割我的心岸,几乎把我通身的毛孔都变成血眼。刺穿我意识底线的刀锋,拉开一道道文化口子,把我的整个灵魂放在风眼里搅拌,直到把我从一只蚂蚁揉成另外一具怪物。我是不是正在接受一场多元文化的洗礼呢?我不知道。
爬行在自己的心路历程。我有两点很欣慰:一是活着,二是感知。
在这本薄薄的短诗里,你们不只感知我的潺弱,更能感知我困兽的倔傲不逊。在彝汉两大主体母语的扭结带,我被捆在赎罪的脚手架上,皮肉挨着回归鞭影的抽打,内心炸裂叛逆的雷声。始终,在艺术良知里我这样写下自己的信条:“我以一双不卑不亢的眼睛,从下到上去扫描这个世界。我把自己的思想归结于平民意识,并努力把最底层的声音传达给博爱的人间。”
最后,还是让我以最诚恳的心愿:请求你们接纳我的歌,我的魂。
——请求你们接纳我这血淋淋的一百一十四首小诗!
序2:
精神监狱里被困的野兽
——天马行空想象黑朗诗集《困兽》
□阿索拉毅
——天马行空想象黑朗诗集《困兽》
□阿索拉毅
片断1:诗人阿洛可斯夫基在三亚海边声情并茂地唱着彝族歌谣,他深知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以好奇心态张望和关注的不少。但他心中很清醒,这些歌谣不是唱给这里的人们听得。是唱给太阳听,唱给自己听,让风把这特别音符带到每个角落。后来,他坐在沙滩上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俄罗斯人的老太太老头子齐声欢唱,纷纷求合影。于是他心中茅塞顿开,是民族的,不一定是世界的,是世界的,一定是民族的。
片断2:彝族女诗人吉克布结婚的时候,在大凉山甘洛县举行彝族女儿出嫁仪式时穿的是彝族服装,而在西昌举行的一场西式婚礼时穿着白色的婚礼裙。
片断3:大凉山诗人海讯发出倡仪,决定面向全国彝族同胞举行一次“我是彝人”同题诗征文竞赛,应者如云。
片断4:西昌市小庙乡小庙村十组贴出一张《公告》,第一条:“本级村民不得将出租房租给非法经营者(包括吸毒、贩毒、卖淫嫖娼及彝族和带黑社会性质的团体和个人)。
片断5:西昌文汇路有一房子出售,房屋出售者张贴的广告里公然写上“不卖彝族”四个字。
片断6:诗人吉洛打则的父亲因为穿着彝族的披毡,不能进入昭觉某个超市里去购物,引发凉山妇女儿童发展中心候远高主任前去抗议。
片断7:诗人麦吉作体近日订婚,并向其未来岳父母支付聘礼礼金数为几十万元。
片断8:与诗人阿库乌雾在成都某茶厅聊天,他说他现在很多彝族男研究生每次看见他们,身边都跟有一个汉族姑娘,他们并不计划与彝族姑娘结婚的打算。
片断9:会理县彝族诗人黑朗三代内与汉族生活在一起,已不懂彝族的任何风俗习惯,他说的是汉话,写的是汉诗,行的是汉礼,过的是汉俗。
片断10:汽车鳄鱼兽、鳄鱼人怪胎、助产医生、手术台、手术刀构成的一副后现代主义风格画成为会理县黑朗作品《困兽》中的封面插图。
我把十个风牛马不相及的片断组合放在一起,可能有人觉的我是个思想不正常的疯子,如果不是疯子,那也绝对是个半疯半癫的人。如果读者诸君这样想,那么我坦白吧!我承认吧!我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疯子,你们就听我一点疯言疯语吧。
是的,面对这十个片断故事像剧烈的海浪向我冲刷而来时,我像一只无助的蚂蚁爬行在一片电鸣雷闪的荒漠之中,前进或后退都是一场灾难的旅行。我茫然的困惑比凡高面对一片向阳的向日葵反射的视觉意象更强烈,并像刺鼻的胡椒一样刺激着我思维的脑浆。也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许这只是杞人忧天。但作为一个会思考的脊椎动物,我又想起了画家高更的一幅画,他把那那幅画取名:《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今天这个星球已装满70多亿人类向前奔跑时,高更在那个时代对生命意义发出的问题依然有效,因此,现在带着一丝理性的逻辑,让我们一起抽丝剥茧以上十个片段暗含着怎样的真义。
片段1启示:民族文化与世界先进文先交流之中,民族性败给世界性。
片段2启示:民族性与世界性共存共荣。彝性与西性共存,也可以认为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共存。
片段3启示:民族文化依然顽强地存在,并绽放一定的光芒。
片段4启示:民族性遇到尴尬,并受到主流性抵制。
片段5启示:民族性遇到尴尬,并受到主流性抵制。
片段6启示:民族性遇到尴尬,并受到主流性抵制,但民族性依然在发生一定的作用。
片段7启示:民族性存在,并受到主流性侵入。
片段8启示:民族性存在但无法发挥作用,重要的是民族知识精英阶层出现变节现象。
片段9启示:民族性涤洗荡尽,主流性把民族性同化,并高唱凯歌。
片段10启示:鳄鱼代表民族性,汽车代表世界性或主流性,医生代表精英人士诊治汽车鳄鱼兽,鳄鱼人怪胎是民族性和世界性交配之后的产物,面对鳄鱼人怪胎有点兴奋的表情那位墩着的医生也是一脸的茫然,当然,面对这场有点令人恐怖的稍显荒诞的怪异手术,医生们所开的药方是否有效?
通过以上十个启示,我们现在玩三个简单的游戏,看看人们在玩了这两个游戏后会有怎样的心灵微妙的反应:
游戏1:阿洛可洛夫基、吉克布、海讯、吉洛打则、麦吉作体遇到拒进超市、拒租或拒售房屋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此后又遇见黑朗又会有怎样的反应?最不可思议的是黑朗有可能是昭觉某超市的老板、或者是那个拒租房屋的小庙村十组的组长、或者是拒售房屋给彝人的房东。
游戏2:黑朗听见阿洛可洛夫基的民族与世界性的思考,并全程观摩吉克布的婚礼,因穿件披毡进入超市被拒并发动抗议的浪潮,同时又参加海讯的同题诗竞赛,并且在西昌碰到拒租或拒售房屋给他、然后为了娶个彝族女子,他现在需要拿出几十万元,这样的事件同一天都在他的身上发生了,黑朗又会有怎样戏剧性的反应?
游戏3:玩完以上两个游戏,阿洛可洛夫基、吉克布、海讯、吉洛打则、麦吉作体、黑朗6个人同时来到高更的那幅画前,并像高更一样思考:“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
通过以上三个简单却带有一定民族问题、生存命题及生命哲学思考意味的游戏,我想他们一定会有所参悟,但是,也不可能全部参悟。因为高更的问题永远是无解的,如果有解这样的问题也就不成为问题。就如片断10中面对汽车鳄鱼兽、鳄鱼人怪胎的那群脸上挂着茫然无助的医生一样,多么高明的医术也无法诊治未所未闻的怪物、以及怪物生下的怪胎。何况这只畸形的怪物是人类自己一手制造的,我们怨不得别人,当然也怨不得自己。也许,此时,更应该引进的有积极性的观点是生活在十八世纪的达尔文的优胜劣汰、万物适者生存的物种进化论更恰当。
以上所有的文字都是我在为计划编辑出版大凉山会理县彝族诗人黑朗诗集《困兽》之时一些天马行空想象。可能读者认为与任何诗歌文字无关,但我却不这样想,因为诗人首先是生活在社会的人,我们的思维意识、感观、行为、以及所创作的文学作品无法与这个世界脱离轨道,所以,对世界的认知加深之后,会反哺到作家的创作思想基调与行笔方式。正如马克思所说:“存在决定意识”。任何拒绝现实存在的文字是绝不存在的,因此,当我看到黑朗的生活环境,并看到他自己对自己实施灵魂解剖是说:“我是一个现代诗话的杂种!”。于是,我原谅了一个真实的存在的跳动着心脏的生命;我原谅了活在痛苦之中日夜被煎熬的一个灵魂;我原谅他血管里流着彝人血液,及灵魂中拥有汉俗汉风的基因;我原谅他其实也在原谅着我自己,因为我们同样时两个生活在精神监狱里被困的野兽;我们固有的民族精神同样都在光天化日下被所谓的现代文明赤祼祼地强暴;我们都只剩下一点口头抗议,或骨子里的漠视,但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我相信所有的口头抗议和漠视都是无效的。因为任何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谁都跑不脱这场风暴的洗卷,我痛苦地感到我以及我的民族向前和向后同样都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我想告诉诗人黑朗的是:我骨子里的痛苦并不比你少几分!
当然,作为这篇文章的始作俑者,相信很多读者对此还感到如坠云雾,但我还想讲一点故事,据司马迁《史记》记载,大约在公元前339年,楚国欲将势力范围扩展到西南,派楚将庄蹻入滇。不久, 秦国灭了巴国和蜀国,庄蹻失去了与楚国本土的联系,于是,“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这是史料中明确记载的一代滇王从彝俗的记录。另外汉文史记《华阳国志》记载,早在晋代,在古蜀国区域就流传着“夷经”,不仅是少数民族,就是汉族学者,“言论也半引夷经”,说明当时彝文典籍的影响很大。另外我曾亲自见证过两件事,第一件是我曾经在美姑参加诗会时在往某个彝乡的路上,碰到一个懂英语与我们交流的70岁以上的彝族老者,也曾在我县大堡镇某村寨里遇见一位会彝语懂彝俗懂彝族毕摩文化的汉族老大爷。我把这些故事写在这里,只想说明民族性与世界性有些时候是虚妄的且显荒诞的,因为今天我们所反对的对象也许在昨天的昨天我们曾经拥有同一个父母;我们所拒绝的对象在明天的明天也许有可能让我们构成新的家庭。如果遇到一次像“5.12汶川地震”一样灾难,所有的仇恨与敌对会溶化为心灵共同的悲痛的灾难。跨越时间,跨越种族、跨越国家,我们都是一群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有血有肉有灵的人,谁都没有欠谁,谁都想得到一份温暖的溶化冰雪的爱意。所以,还有什么值的我们去坚守呢?让我们都用爱去感化一切我们心中荒谬的罪恶的思想意识。
面对这个荒诞的“怪兽”横行的世界,我真的无法像精神国魂鲁迅先生为彝族作家们开出一张《药》方,但为了让大家有一个更加清醒的认识,我还是简单列出两个彝族诗人和一个汉族学者的药方,让大家更加认识到世界加速同质化的大时代里,我们彝族作家的作品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如何写作才能将民族性、时代性(主流性)与艺术性有机地结合起来,并与世界潮流接轨。也让我们知道,今天的社会环境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传统乡村的破坏不只是发生在彝区、在中国、乃至全世界各个边缘族群、边缘部落都在经历着这种新生的分娩前的阵痛。谁也无法避免,谁也无法逃脱,我们所做的是让这种灵魂的切肤之痛延缓一些,让族裔文化的光芒在世界通行的文学作品中得到永恒的闪亮。
吉狄马加药方:在讨论会上,有的同志对“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句老话作了探讨。我认为,越是民族的,同时还要是优秀的,它才会是世界的。有一个现象值得我们注意,如美国的犹太文学、黑人文学已经进入了美国的主流文学、其作家和作品的水准是相当高的,有的可以说就代表了美国当代文学的最高水准。再如民族发展的整个历史进程中,他们始终保持着清清醒的头脑,强调作品的语言化贡献,他们力争在作品中把时代性、民族性、艺术性统一得更好,产生了许多世界级重要作家和诗人。还有更突出的就是拉美作家,他们除了受西方文化的影响之外,更重要的是受印弟安土著文化的影响。我曾有机会接触过一些拉美作家和诗人,他们一般文化修养都很高,除文学外,他们对很多艺术都有较深的了解,比如对绘画、对音乐等等。一句话,任何一个民族作家,都应该有开放的意识,要在继承自己本民族优秀文化的同时,用一切优秀的人类文化遗产来滋养自己、丰富自己。俄罗斯伟大的民族诗人普希金虽已离开了我们200年,但他的作品代表的却是俄罗斯的心灵和精神,他是永恒的和不朽的。普希金作为经典作家,我一直这样认为,他把时代性、民族性、艺术性统一得最好的大师之一。我想我们思考中国的少数民族文学,就必须站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历史和文化的高度来看问题,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创作出让这个世界瞩目的作品。(《民族文学创作的自信心和使命感——在中国当代彝族文学研讨会闭幕式上的讲话》)
阿库乌雾药方A:在“寓言时代”各少数民族汉语诗人必须遵循这样一种美学原则:将民族寓言与自身个体生命欲求、生命体验、生命悟性相交汇相协调,所营构的“寓言”既是民族整体文化命运意义上的,又是文化个体生命切切实实的精神表征,以防止掉进空洞的、外在的语词承诺和伪科学的、盲目的民族自诩的泥潭。(《寓言时代:中国少数民族汉语诗歌当代形态》)
药方B:他们自己首先是本民族诗人;他们又必须是当代诗人、当代汉语先锋诗人;同时,他们还要努力跻身于当代汉语诗人群中的先锋诗人。(《寓言时代:中国少数民族汉语诗歌当代形态》)
药方C:作为各文化主体的少数民族文化人,他们所承受的精神压力更具多重性:一是来自主流汉文化的强大的整体力;二是来自世界文化发展的大趋势;三是来自本民族文化内部历史性的危机。面对这种压力,少数民族先锋诗人们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图谋文化变革的神圣职责。(《生命的突围与审美的重构——论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先锋诗人的文化策略》)
药方D:当代少数民族先锋诗人所采取的文化策略或所表现出来的文化姿态,受到以下三方面的深刻影响:第一,大时代思潮和文化变革精神,即现实世界文化语境和国家话语的交叉影响;第二,面对本民族文化的深度震荡和家园失落,作为先觉者必须自觉思考的文化变革的使命意识的历史责任的影响;第三,个人生命与生俱来,即他们不可选择地生长的那一片片神奇的诗的土壤给他们带来的独特的生命悟性与灵魂纠葛的影响。这些因素导致了少数民族先锋诗人们只能和必须采取背叛、回归、超越的文化策略。也只有当他们努力地实践着这样的文化策略,才能腾飞诗国的天空,自由自在地翱翔。(《生命的突围与审美的重构——论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先锋诗人的文化策略》)
姚新勇药方A:“族群文化多样化”必须建立在普遍的公民认同基础之上,否则所有人都一味强调本族群的权利,不同族群就难以共同相处,特定族群规约侵犯他族群或本族群成员公民权利的现象,也将难以遏制,有机、和谐、共荣的中华民族关系更无从谈起。(《中國大陸民族問題的「反思潮」》)
药方B:与其将边疆、少数族裔地区的衰落归之为少数民族文化的衰落,不如归结为传统乡村(包括牧区)的衰败更为确切。(《理性直面传统文化的蓑落》)
当我正在开完这个药单的时候,昆明火车站广场发生一伙蒙面暴徒砍人事件,据有关现场证据表明,这是一起由新疆分裂势力一手策划组织的严重暴力恐怖事件,现在我在这里写下的每一个文字都无法挽回悲剧的产生,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血腥暴力事件发生的我们身边的时候,这是否应该成为我们正视并思考民族性与世界性,或主流性纠结的矛盾如何化解的开端。
最后,让我们带着这样的大时代与大历史背景下的前提与思考,阅读并体会海朗诗集《困兽》,肯定给我们诗歌常识之外的另类收获。另提醒读者,本文所提人物及事件为了叙述方便有故意虚构的成份,如有雷同,注意鉴别。
2014年3月2日彝诗馆
(阿索拉毅:1980年1月生于小凉山峨边县。自印诗集《诡异的虎词》、《星图》,诗论《蛮国诗歌俱乐部》、《中国彝族现代诗简史》等。主编《中国彝族现代诗人档案》、《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中国彝族当代诗歌大系》等数十部。致力于推动”彝族现代诗群”影响力,并以研究、挖掘、宣扬彝族现当代诗歌为己任。现独立主持《此岸》诗刊和彝族现代诗歌资料馆。)
目录
序1:在脐带断痕上的爬行□黑朗/
序2:精神监狱里被困的野兽
——天马行空想象黑朗诗集《困兽》□阿索拉毅/
第一辑 饿鸟
一杆虚风/
匿藏/
网/
空钓/
燃烧/
影子/
种太阳/
饿鸟/
叫魂/
阴天:一只鸟的思绪/
老船工的孤独/
理论高处/
你的船是一尾鱼/
风火轮/
碎心石/
一种极致的绞痛/
前方/
龙卷风的方向/
冬天的刀/
行走江湖/
临睡时分/
夜色边沿/
隐居/
借天/
困兽/
见证死亡/
草根/
面壁思过/
弦 /
梦 /
魂 /
转基因作物/
农药残留/
第二辑 葬礼
十月雾霾/
蚂蚁/
哪里去找放心奶 /
村口,一棵树在瞭望/
冬天,我咬开梅花的指尖/
雷鸣声声/
河堤行/
暮归/
背着乡土诗远行/
旧锁里的风声/
黄昏那一刻/
家/
光/
端午节的雨/
镜子/
门/
吟诗篱笆山/
过孔明寨/
大道向北/
玻璃/
诉说汨罗江/
水沟边/
槐花似火/
露/
旱/
黑豆/
云槐树下/
乱石/
几只麻雀消失的方向/
葬礼/
庄稼地/
隧道/
石拱桥/
雁/
坐靠春天/
看雪/
流泪的黑水笔/
放羊娃/
哭咒/
跪/
干爹石/
吹木叶/
一颗牛子石/
风/
雨/
雷/
电/
茶意/
风化石/
不用扬鞭自奋蹄/
把气球吹大/
吉祥木古/
木古街/
木古石榴/
明河神树/
古榕/
第三辑 放漂
摘北斗星/
腊月初七/
病/
杯水车薪/
端详一只苹果/
想你/
我在一百个梦里找你/
佛/
第一天:抽烟闷坐着/
第二天:电话/
第三天:读《生死场》/
第四天:害怕打扰你/
第五天:看电视剧《悬崖》/
第六天:喜欢听那首歌/
第七天:休假结束/
第八天:诗人讲台/
第九天:牵挂/
第十天:天亮时分/
红豆杉/
山里的心事/
另一条河/
放漂/
小河向东/
没有玫瑰的情人节/
漫思响水河/
兽啸:
困在自己的裂变里——读黑朗《困兽》□白沙/
皎月朗星一样璀璨的诗歌品质
____欣赏彝族诗人黑朗诗集《困兽》□周塬/
一块石头的悲伤——读黑朗《困兽》□马海五达/
浓缩的诗意绞痛一个苏醒的春雷
——读彝族诗人黑朗《困兽》□阿优/
走近黑朗的困兽世界□黑惹子喊/
回到坚实的大地,回到人□吉狄兆林/
永不消失的彝族文化——黑朗诗歌印象□蝶小妖/
黑夜里的朗朗乾坤 ——读彝家诗人黑朗□丁艳/
困爱诗魂□者夫/
俗世与灵界的穿越——读黑朗诗集《困兽》感□冬箫/
片断2:彝族女诗人吉克布结婚的时候,在大凉山甘洛县举行彝族女儿出嫁仪式时穿的是彝族服装,而在西昌举行的一场西式婚礼时穿着白色的婚礼裙。
片断3:大凉山诗人海讯发出倡仪,决定面向全国彝族同胞举行一次“我是彝人”同题诗征文竞赛,应者如云。
片断4:西昌市小庙乡小庙村十组贴出一张《公告》,第一条:“本级村民不得将出租房租给非法经营者(包括吸毒、贩毒、卖淫嫖娼及彝族和带黑社会性质的团体和个人)。
片断5:西昌文汇路有一房子出售,房屋出售者张贴的广告里公然写上“不卖彝族”四个字。
片断6:诗人吉洛打则的父亲因为穿着彝族的披毡,不能进入昭觉某个超市里去购物,引发凉山妇女儿童发展中心候远高主任前去抗议。
片断7:诗人麦吉作体近日订婚,并向其未来岳父母支付聘礼礼金数为几十万元。
片断8:与诗人阿库乌雾在成都某茶厅聊天,他说他现在很多彝族男研究生每次看见他们,身边都跟有一个汉族姑娘,他们并不计划与彝族姑娘结婚的打算。
片断9:会理县彝族诗人黑朗三代内与汉族生活在一起,已不懂彝族的任何风俗习惯,他说的是汉话,写的是汉诗,行的是汉礼,过的是汉俗。
片断10:汽车鳄鱼兽、鳄鱼人怪胎、助产医生、手术台、手术刀构成的一副后现代主义风格画成为会理县黑朗作品《困兽》中的封面插图。
我把十个风牛马不相及的片断组合放在一起,可能有人觉的我是个思想不正常的疯子,如果不是疯子,那也绝对是个半疯半癫的人。如果读者诸君这样想,那么我坦白吧!我承认吧!我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疯子,你们就听我一点疯言疯语吧。
是的,面对这十个片断故事像剧烈的海浪向我冲刷而来时,我像一只无助的蚂蚁爬行在一片电鸣雷闪的荒漠之中,前进或后退都是一场灾难的旅行。我茫然的困惑比凡高面对一片向阳的向日葵反射的视觉意象更强烈,并像刺鼻的胡椒一样刺激着我思维的脑浆。也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许这只是杞人忧天。但作为一个会思考的脊椎动物,我又想起了画家高更的一幅画,他把那那幅画取名:《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今天这个星球已装满70多亿人类向前奔跑时,高更在那个时代对生命意义发出的问题依然有效,因此,现在带着一丝理性的逻辑,让我们一起抽丝剥茧以上十个片段暗含着怎样的真义。
片段1启示:民族文化与世界先进文先交流之中,民族性败给世界性。
片段2启示:民族性与世界性共存共荣。彝性与西性共存,也可以认为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共存。
片段3启示:民族文化依然顽强地存在,并绽放一定的光芒。
片段4启示:民族性遇到尴尬,并受到主流性抵制。
片段5启示:民族性遇到尴尬,并受到主流性抵制。
片段6启示:民族性遇到尴尬,并受到主流性抵制,但民族性依然在发生一定的作用。
片段7启示:民族性存在,并受到主流性侵入。
片段8启示:民族性存在但无法发挥作用,重要的是民族知识精英阶层出现变节现象。
片段9启示:民族性涤洗荡尽,主流性把民族性同化,并高唱凯歌。
片段10启示:鳄鱼代表民族性,汽车代表世界性或主流性,医生代表精英人士诊治汽车鳄鱼兽,鳄鱼人怪胎是民族性和世界性交配之后的产物,面对鳄鱼人怪胎有点兴奋的表情那位墩着的医生也是一脸的茫然,当然,面对这场有点令人恐怖的稍显荒诞的怪异手术,医生们所开的药方是否有效?
通过以上十个启示,我们现在玩三个简单的游戏,看看人们在玩了这两个游戏后会有怎样的心灵微妙的反应:
游戏1:阿洛可洛夫基、吉克布、海讯、吉洛打则、麦吉作体遇到拒进超市、拒租或拒售房屋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此后又遇见黑朗又会有怎样的反应?最不可思议的是黑朗有可能是昭觉某超市的老板、或者是那个拒租房屋的小庙村十组的组长、或者是拒售房屋给彝人的房东。
游戏2:黑朗听见阿洛可洛夫基的民族与世界性的思考,并全程观摩吉克布的婚礼,因穿件披毡进入超市被拒并发动抗议的浪潮,同时又参加海讯的同题诗竞赛,并且在西昌碰到拒租或拒售房屋给他、然后为了娶个彝族女子,他现在需要拿出几十万元,这样的事件同一天都在他的身上发生了,黑朗又会有怎样戏剧性的反应?
游戏3:玩完以上两个游戏,阿洛可洛夫基、吉克布、海讯、吉洛打则、麦吉作体、黑朗6个人同时来到高更的那幅画前,并像高更一样思考:“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
通过以上三个简单却带有一定民族问题、生存命题及生命哲学思考意味的游戏,我想他们一定会有所参悟,但是,也不可能全部参悟。因为高更的问题永远是无解的,如果有解这样的问题也就不成为问题。就如片断10中面对汽车鳄鱼兽、鳄鱼人怪胎的那群脸上挂着茫然无助的医生一样,多么高明的医术也无法诊治未所未闻的怪物、以及怪物生下的怪胎。何况这只畸形的怪物是人类自己一手制造的,我们怨不得别人,当然也怨不得自己。也许,此时,更应该引进的有积极性的观点是生活在十八世纪的达尔文的优胜劣汰、万物适者生存的物种进化论更恰当。
以上所有的文字都是我在为计划编辑出版大凉山会理县彝族诗人黑朗诗集《困兽》之时一些天马行空想象。可能读者认为与任何诗歌文字无关,但我却不这样想,因为诗人首先是生活在社会的人,我们的思维意识、感观、行为、以及所创作的文学作品无法与这个世界脱离轨道,所以,对世界的认知加深之后,会反哺到作家的创作思想基调与行笔方式。正如马克思所说:“存在决定意识”。任何拒绝现实存在的文字是绝不存在的,因此,当我看到黑朗的生活环境,并看到他自己对自己实施灵魂解剖是说:“我是一个现代诗话的杂种!”。于是,我原谅了一个真实的存在的跳动着心脏的生命;我原谅了活在痛苦之中日夜被煎熬的一个灵魂;我原谅他血管里流着彝人血液,及灵魂中拥有汉俗汉风的基因;我原谅他其实也在原谅着我自己,因为我们同样时两个生活在精神监狱里被困的野兽;我们固有的民族精神同样都在光天化日下被所谓的现代文明赤祼祼地强暴;我们都只剩下一点口头抗议,或骨子里的漠视,但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我相信所有的口头抗议和漠视都是无效的。因为任何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谁都跑不脱这场风暴的洗卷,我痛苦地感到我以及我的民族向前和向后同样都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我想告诉诗人黑朗的是:我骨子里的痛苦并不比你少几分!
当然,作为这篇文章的始作俑者,相信很多读者对此还感到如坠云雾,但我还想讲一点故事,据司马迁《史记》记载,大约在公元前339年,楚国欲将势力范围扩展到西南,派楚将庄蹻入滇。不久, 秦国灭了巴国和蜀国,庄蹻失去了与楚国本土的联系,于是,“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这是史料中明确记载的一代滇王从彝俗的记录。另外汉文史记《华阳国志》记载,早在晋代,在古蜀国区域就流传着“夷经”,不仅是少数民族,就是汉族学者,“言论也半引夷经”,说明当时彝文典籍的影响很大。另外我曾亲自见证过两件事,第一件是我曾经在美姑参加诗会时在往某个彝乡的路上,碰到一个懂英语与我们交流的70岁以上的彝族老者,也曾在我县大堡镇某村寨里遇见一位会彝语懂彝俗懂彝族毕摩文化的汉族老大爷。我把这些故事写在这里,只想说明民族性与世界性有些时候是虚妄的且显荒诞的,因为今天我们所反对的对象也许在昨天的昨天我们曾经拥有同一个父母;我们所拒绝的对象在明天的明天也许有可能让我们构成新的家庭。如果遇到一次像“5.12汶川地震”一样灾难,所有的仇恨与敌对会溶化为心灵共同的悲痛的灾难。跨越时间,跨越种族、跨越国家,我们都是一群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有血有肉有灵的人,谁都没有欠谁,谁都想得到一份温暖的溶化冰雪的爱意。所以,还有什么值的我们去坚守呢?让我们都用爱去感化一切我们心中荒谬的罪恶的思想意识。
面对这个荒诞的“怪兽”横行的世界,我真的无法像精神国魂鲁迅先生为彝族作家们开出一张《药》方,但为了让大家有一个更加清醒的认识,我还是简单列出两个彝族诗人和一个汉族学者的药方,让大家更加认识到世界加速同质化的大时代里,我们彝族作家的作品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如何写作才能将民族性、时代性(主流性)与艺术性有机地结合起来,并与世界潮流接轨。也让我们知道,今天的社会环境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传统乡村的破坏不只是发生在彝区、在中国、乃至全世界各个边缘族群、边缘部落都在经历着这种新生的分娩前的阵痛。谁也无法避免,谁也无法逃脱,我们所做的是让这种灵魂的切肤之痛延缓一些,让族裔文化的光芒在世界通行的文学作品中得到永恒的闪亮。
吉狄马加药方:在讨论会上,有的同志对“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句老话作了探讨。我认为,越是民族的,同时还要是优秀的,它才会是世界的。有一个现象值得我们注意,如美国的犹太文学、黑人文学已经进入了美国的主流文学、其作家和作品的水准是相当高的,有的可以说就代表了美国当代文学的最高水准。再如民族发展的整个历史进程中,他们始终保持着清清醒的头脑,强调作品的语言化贡献,他们力争在作品中把时代性、民族性、艺术性统一得更好,产生了许多世界级重要作家和诗人。还有更突出的就是拉美作家,他们除了受西方文化的影响之外,更重要的是受印弟安土著文化的影响。我曾有机会接触过一些拉美作家和诗人,他们一般文化修养都很高,除文学外,他们对很多艺术都有较深的了解,比如对绘画、对音乐等等。一句话,任何一个民族作家,都应该有开放的意识,要在继承自己本民族优秀文化的同时,用一切优秀的人类文化遗产来滋养自己、丰富自己。俄罗斯伟大的民族诗人普希金虽已离开了我们200年,但他的作品代表的却是俄罗斯的心灵和精神,他是永恒的和不朽的。普希金作为经典作家,我一直这样认为,他把时代性、民族性、艺术性统一得最好的大师之一。我想我们思考中国的少数民族文学,就必须站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历史和文化的高度来看问题,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创作出让这个世界瞩目的作品。(《民族文学创作的自信心和使命感——在中国当代彝族文学研讨会闭幕式上的讲话》)
阿库乌雾药方A:在“寓言时代”各少数民族汉语诗人必须遵循这样一种美学原则:将民族寓言与自身个体生命欲求、生命体验、生命悟性相交汇相协调,所营构的“寓言”既是民族整体文化命运意义上的,又是文化个体生命切切实实的精神表征,以防止掉进空洞的、外在的语词承诺和伪科学的、盲目的民族自诩的泥潭。(《寓言时代:中国少数民族汉语诗歌当代形态》)
药方B:他们自己首先是本民族诗人;他们又必须是当代诗人、当代汉语先锋诗人;同时,他们还要努力跻身于当代汉语诗人群中的先锋诗人。(《寓言时代:中国少数民族汉语诗歌当代形态》)
药方C:作为各文化主体的少数民族文化人,他们所承受的精神压力更具多重性:一是来自主流汉文化的强大的整体力;二是来自世界文化发展的大趋势;三是来自本民族文化内部历史性的危机。面对这种压力,少数民族先锋诗人们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图谋文化变革的神圣职责。(《生命的突围与审美的重构——论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先锋诗人的文化策略》)
药方D:当代少数民族先锋诗人所采取的文化策略或所表现出来的文化姿态,受到以下三方面的深刻影响:第一,大时代思潮和文化变革精神,即现实世界文化语境和国家话语的交叉影响;第二,面对本民族文化的深度震荡和家园失落,作为先觉者必须自觉思考的文化变革的使命意识的历史责任的影响;第三,个人生命与生俱来,即他们不可选择地生长的那一片片神奇的诗的土壤给他们带来的独特的生命悟性与灵魂纠葛的影响。这些因素导致了少数民族先锋诗人们只能和必须采取背叛、回归、超越的文化策略。也只有当他们努力地实践着这样的文化策略,才能腾飞诗国的天空,自由自在地翱翔。(《生命的突围与审美的重构——论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先锋诗人的文化策略》)
姚新勇药方A:“族群文化多样化”必须建立在普遍的公民认同基础之上,否则所有人都一味强调本族群的权利,不同族群就难以共同相处,特定族群规约侵犯他族群或本族群成员公民权利的现象,也将难以遏制,有机、和谐、共荣的中华民族关系更无从谈起。(《中國大陸民族問題的「反思潮」》)
药方B:与其将边疆、少数族裔地区的衰落归之为少数民族文化的衰落,不如归结为传统乡村(包括牧区)的衰败更为确切。(《理性直面传统文化的蓑落》)
当我正在开完这个药单的时候,昆明火车站广场发生一伙蒙面暴徒砍人事件,据有关现场证据表明,这是一起由新疆分裂势力一手策划组织的严重暴力恐怖事件,现在我在这里写下的每一个文字都无法挽回悲剧的产生,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血腥暴力事件发生的我们身边的时候,这是否应该成为我们正视并思考民族性与世界性,或主流性纠结的矛盾如何化解的开端。
最后,让我们带着这样的大时代与大历史背景下的前提与思考,阅读并体会海朗诗集《困兽》,肯定给我们诗歌常识之外的另类收获。另提醒读者,本文所提人物及事件为了叙述方便有故意虚构的成份,如有雷同,注意鉴别。
2014年3月2日彝诗馆
(阿索拉毅:1980年1月生于小凉山峨边县。自印诗集《诡异的虎词》、《星图》,诗论《蛮国诗歌俱乐部》、《中国彝族现代诗简史》等。主编《中国彝族现代诗人档案》、《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中国彝族当代诗歌大系》等数十部。致力于推动”彝族现代诗群”影响力,并以研究、挖掘、宣扬彝族现当代诗歌为己任。现独立主持《此岸》诗刊和彝族现代诗歌资料馆。)
目录
序1:在脐带断痕上的爬行□黑朗/
序2:精神监狱里被困的野兽
——天马行空想象黑朗诗集《困兽》□阿索拉毅/
第一辑 饿鸟
一杆虚风/
匿藏/
网/
空钓/
燃烧/
影子/
种太阳/
饿鸟/
叫魂/
阴天:一只鸟的思绪/
老船工的孤独/
理论高处/
你的船是一尾鱼/
风火轮/
碎心石/
一种极致的绞痛/
前方/
龙卷风的方向/
冬天的刀/
行走江湖/
临睡时分/
夜色边沿/
隐居/
借天/
困兽/
见证死亡/
草根/
面壁思过/
弦 /
梦 /
魂 /
转基因作物/
农药残留/
第二辑 葬礼
十月雾霾/
蚂蚁/
哪里去找放心奶 /
村口,一棵树在瞭望/
冬天,我咬开梅花的指尖/
雷鸣声声/
河堤行/
暮归/
背着乡土诗远行/
旧锁里的风声/
黄昏那一刻/
家/
光/
端午节的雨/
镜子/
门/
吟诗篱笆山/
过孔明寨/
大道向北/
玻璃/
诉说汨罗江/
水沟边/
槐花似火/
露/
旱/
黑豆/
云槐树下/
乱石/
几只麻雀消失的方向/
葬礼/
庄稼地/
隧道/
石拱桥/
雁/
坐靠春天/
看雪/
流泪的黑水笔/
放羊娃/
哭咒/
跪/
干爹石/
吹木叶/
一颗牛子石/
风/
雨/
雷/
电/
茶意/
风化石/
不用扬鞭自奋蹄/
把气球吹大/
吉祥木古/
木古街/
木古石榴/
明河神树/
古榕/
第三辑 放漂
摘北斗星/
腊月初七/
病/
杯水车薪/
端详一只苹果/
想你/
我在一百个梦里找你/
佛/
第一天:抽烟闷坐着/
第二天:电话/
第三天:读《生死场》/
第四天:害怕打扰你/
第五天:看电视剧《悬崖》/
第六天:喜欢听那首歌/
第七天:休假结束/
第八天:诗人讲台/
第九天:牵挂/
第十天:天亮时分/
红豆杉/
山里的心事/
另一条河/
放漂/
小河向东/
没有玫瑰的情人节/
漫思响水河/
兽啸:
困在自己的裂变里——读黑朗《困兽》□白沙/
皎月朗星一样璀璨的诗歌品质
____欣赏彝族诗人黑朗诗集《困兽》□周塬/
一块石头的悲伤——读黑朗《困兽》□马海五达/
浓缩的诗意绞痛一个苏醒的春雷
——读彝族诗人黑朗《困兽》□阿优/
走近黑朗的困兽世界□黑惹子喊/
回到坚实的大地,回到人□吉狄兆林/
永不消失的彝族文化——黑朗诗歌印象□蝶小妖/
黑夜里的朗朗乾坤 ——读彝家诗人黑朗□丁艳/
困爱诗魂□者夫/
俗世与灵界的穿越——读黑朗诗集《困兽》感□冬箫/
困在自己的裂变里
——读黑朗《困兽》
□白沙
——读黑朗《困兽》
□白沙
感谢黑朗,让我从寒假懒散的生活回到诗歌阅读上来。这个时代读诗是一种奢侈,读有灵魂的诗尤其是。
注意到《困兽》将收录于《此岸》诗刊第7期,“彝诗馆”看来是他们的一个集结地。我曾有三次近距离地观察大凉山彝族诗人,其一是伟大的吉狄马加,还有一位叫吉狄兆林,另外就是近年来认识的黑朗了。
阳光和连绵的群山,是我对大凉山产生敬畏的伊始。八月我走下火车,刺眼的光迫使我伸出手去遮挡,而更为灼人的阳光就直刺在我的手臂上。于是我明白了,这就是大凉山的阳光。同样毋庸置疑的还有远处那些群山,它们从来就以自己的方式耸立在那里。
这片土地诞生了众多“为土地和生命而写作”的诗人。比如我们熟知的周伦佑和《非非》,晓音的《女子诗报》,发星的《独立》和《彝风》等。黑朗在自序中自注“自己只是岁月尸骸上的一条寄生的蛆虫”。的确在他的诗歌中看不到太多地域与民族色彩。看起来他与那些钢筋水泥的城市有更多的纠葛。他描述生活体验,揭示人类生存困境的短诗占据了多数。
不知道黑朗写短诗始于何时,但他的短诗写作与我们当初在中诗网论坛发起的短诗品牌“中诗简牍”非常合拍。短诗考验控制力,也更检验诗写者的功底与技术考量。黑朗很舍得动斧子,常常劈到无一字可增减,赢得不少诗友的好评。读黑朗之诗,农事田园,天涯苦路,伊人逝水,虚无荒诞尽在其中,跃动着结构的变奏。他从容建构着他的短制,让它们精巧的内部质实而充满机杼。
一个好诗人写作的精神源头,可以来自世居的乡土、家园(如上面提到的彝族诗人吉狄兆林),也可以来自更为广阔的文化传统,包括全人类共同的文化宝藏。无论来自什么样的滋养与浸润,都与诗人自我的心性之光相互辉映,通向寻找光明之旅。
不同于那些只喊着“捣毁”去拼嗓门的人,在汉诗现代性的建设方面,很多人作了探索和努力。《困兽》中也很容易举出反讽、隐喻、消解、变形、投射等种种实例性篇目,可以看出黑朗的写作视野和野心。有时候他设置一些障碍并蓦然踢掉它们,摒弃了写作早期许多人所尊崇的优美诗意和美感,而选择了不太谐和的粗粝、沉重、尖锐,甚至是隐晦和滞涩。这类作品比如《电》、《病》、《一种极致的绞痛》、《匿藏》等。我想他的诗歌方向还远没有固定,他不会做一个容易被语言及形式束缚的人。
很多人写诗喜欢拾人牙慧而毫无陌生感,仅凭这一点,很多诗歌都可以直接扔掉而不必费神去看。但这话说来伤人——尤其在网络上,快餐式阅读的大背景下又有几人愿意对你掏心说话?而黑朗绝对不怕做那个探路者,你可以说他的有些诗路数走得怪,一时还看不明白也不能满足你的期待,但你会发现他不满足于重复别人。于寻常事物之间寻找它们超乎寻常的强劲关联,并将它们置换为新鲜的感受。新诗百年,从古典到现代诗歌意象的转换,很容易走得磕磕巴巴,再嫁接上西方诗歌这个异数,难免囫囵吞枣。能秉持自己独立诗歌立场的为数寥寥。我欣赏黑朗在数行之内张弛的调度,犹如一段惊险的钢丝之旅。多年的写作之后是否还能保持了对词语的敏锐度,在涉过险境后回到平衡点上,这取决于写作者的自信。
他写《转基因作物》,“先种一批海绵庄稼,然后又种了一大批海绵人。”当“海绵”作为承载愤怒、荒诞的心理意象被呈现,一首诗已然完成了它的使命。他写《旱》:“五月闷热/花的原色,又让气温升高几度//乡间/云朵和草帽集结/一群人/虔诚如仆。跪在河边求雨//一头牛/拴在槐树下磨牙。哞哞的叫//一粒种子/在我兄弟的眉毛上起火”,用笔洗练,结尾老到,看得出对语言惯性的遏制。他写《困兽》:“走过一根毛发/末梢处,你掉进自己的陷阱/血管竖起/一张网自体内铺天盖地//肋骨变成钢牙/你的撕咬,困死于胆怯 。”何止克尔凯郭尔,每一个诗人都是一个存在主义思想家,都在自由与奴役之间挣扎。我列出这首诗,其实它是作者精神炼狱实录中再普通不过的一首,每一首都布满自我奔突的伤口。
然而自称有“脐带断痕”的诗人黑朗,其实也不可能挣脱那种传承自大凉山母腹的印记与孤独,但这根纽带如何去缔结还是个疑问。在他的诸如《背着乡土诗远行》里,我怀疑那种指涉不明的言说,或许是淡化地域身份之后的刻意?“行囊里,装着爹妈和乡亲们的脸/所以我不断擦拭内心//我希望一粒米的洁白/照亮远方的路口/我希望一滴滴亮晶晶的汗水/涤洗阡陌的坎坷//远走他乡,我只想让庄稼的品质接近崇高/捡起泥土煅烧的砖头/我面向日月,堆砌自己内心的诗行。”我倒觉得写这种不痛不痒的诗不是他所擅长的。每一份情感都不可复制,别人的痛感不一定就是你的。也许折磨你一生的不是与母体脐带的断裂,而是断裂之后,与母体疏离的困扰感,人终其一生如何走出并将其转换。
如果生活只能是“或此或彼”的选择,写作作为成就精神飞跃、实现真正的自我的有效途径,永远是我们最后和最佳的选择。和所有对人生终极意义的探询同样,什么时候,“此岸”作为此在的一种自然存在,没有高蹈,不需要阐释也不再被强调,它已悄然融入我们真正的生活了。
(白沙,女,侗族,1966年出生于贵州省铜仁市。毕业于贵州师范大学。现居贵阳。为贵州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中国诗歌网副主编,美国《常青藤》诗刊副主编。)
皎月朗星一样璀璨的诗歌品质
——欣赏彝族诗人黑朗诗集《困兽》
□周塬
——欣赏彝族诗人黑朗诗集《困兽》
□周塬
黑朗,四川会理县的彝族诗人李顺桥,是我在中诗网关注的诗友。网上作品时有交流,我欣赏他诗里情感的真诚浓挚和原初的状态,这对于一个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诗人来说是宝贵不可多得的。
我没有去过大凉山,昨天百度大凉山的图片,出乎我意料:没有优美的蜀地奇峰胜景,看到的只是那里的人们现实的生活,一张穿着破旧赤脚站在雪地的孩子,我甚至想到我的童年那已久远的年代,这震撼着我,想着中国还有多少这样的大凉山的孩子!
读一本诗集触动我的总是作品里真实的灵魂,感受一个诗人的情感与思想,产生对话和交流的过程,这就是所谓“诗是心灵的桥梁”吧。然后是诗歌的表达,这与面对一个人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常常是他的形象而后才是眼睛深处和语言背后的东西。诗歌直接进入一个人的心灵,情感随之波动共鸣或经验地分析,这就是欣赏吧。在回去的路上我问自己假如人们的灵魂聚在一起会不会和现实的人世状态有所不同,答案是:灵魂是一样的真诚干净,人世繁琐虚伪;假若你陷入一个人的灵魂那就是爱了,假如你陷入人世的繁杂就是桎梏。《困兽》是现实人生里来自陷阱里的呼声!
走过一根毛发
末梢处,你掉进自己的陷阱
血管竖起
一张网自体内铺天盖地
肋骨变成钢牙
你的撕咬,困死于胆怯
____《困兽》
“天空是一只疼痛的杯子/云和雨/极难表达内心的浅白/所以:虚渺的雷声背后,血口反复崩裂”《前方》;“一座山锁住一条河流/困惑的心事/九弯十曲”《山里的心事》;“纸火里:我求菩萨指条明路/青烟里:我问此生何罪?为啥戴枷”《跪》。读这些诗句感受到一颗困厄中挣扎隐痛中呐喊撕裂里呼告血脉崩流的心灵。“走过一根毛发”如此轻,一切的追寻岁月的过往肉体的炼狱如此轻,而心灵的困顿在充满热望的血管中,像一张无法抗拒的网在身体里张开。有一首只有一个字的诗——“网”《生活》,给人的联想和意会就是人世现实的桎梏生命真实的牢笼,黑朗诗中的网不再是竖起的血管交织的网,“铺天盖地”的来自于现实的绞榨和困压,是青春不得张扬希望无从实现生命渴望自由的深切表述。
诗人多从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开始走向“抒情言志”的艺术,人类的情感思想千变万化错综复杂,古往今来的诗歌,不约而同地关注着人类自身的命运和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在对宇宙自然的观察思考里和人类文明长河积淀掘进中,诗意地呈现诗人灵魂深处的感悟和思想的丰富,完成个体与世界的沟通,呈示生命本质的终极意义。个人的情感状态和心灵的痛苦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一个群体和社会的普遍,具有良知从而砥砺人类文明向前的诗人,他的理想会远远超越现实的社会,永远把艺术的思索精神的追求寄托于人类及社会的未来!
黑朗诗中所表达的困兽情节同样即是个体的也是群体的,尽管还需要更为艰难漫长的超越,但从他的作品里依然感受的到这样共同的东西:比如人生必须面对的艰难旅程,理想追求必将面对的磨砺考验。
流过我体内的河:空旷,无声
疼痛是安静的
一如孤魂,通身感染大面积的悲伤
寂寞太片面了
一根盲肠,断在我粘稠的腹腔里
.......
——《一种极致的绞痛》
“坐在石头里/苏醒一次,我就绞痛一次”《魂》;“风在穿肠,雨在碎心/木鱼外/我抱着夜半孤独:碾碎漫长时光”《碎心石》;一丝夕阳穿过我站立的姿势/我很疼。毛发直竖//顶着夜幕,我血火上涌//一根头发一个眼/此时天空:漏洞百出“《夜色边沿》。黑朗以”平民意识“的诗歌情怀关注身边的世界,心灵的感受外化于诗中,更深切地关注他意识中的平民群体或者说当下还生活在各种隐忧痛苦中”大多数“。诗中的痛苦无疑是精神上的,来自于生命的挣扎和向往的艰难。诗人的忧郁痛苦寂寞和孤独是悲剧性的,是肉体与精神合一的生命过程,是人类文明砥砺前行中人类自身意识里英雄般地呈现。黑朗在《冬天的刀》中写到:”天空是谁的/属于日月吗?温暖为啥不能自由抵达/云朵搭建的平台/为啥不让小鸟栖息//我不信上帝笑里藏刀。谁独霸了这个冬天/日月的脸,一直在风口残缺不全“。这里是呼唤自由平等,对社会种种的藩篱提出质问。他在《村口,一棵树在瞭望》中写到”我是匹夫,就是以一棵树的姿势/站在村口/聆听一片森林的呐喊“。诗里就是以一个平民的情怀,借用树的形象表达出内心的坚执和热望。
诗歌精神凝聚着人类的思想。对自然生死,社会百态,梦想追求,不同程度地哲学关注与表现。”诗是哲学的近邻“。诗有禅思顿悟有知性的艺术表达,在黑朗的作品里也不乏独立的思考诗意的追问。”那只骨灰盒/始终象征着草根的未来......此生:我发现一种错/种植火花/是生命莫大的祸根“《燃烧》;”光圈下面/不论身在何处,走向何方/你的魂/总被倒影抹黑“《影子》。《葬礼》是这样写得:纸人,纸马,纸做的祭品/赶赴一场盛大送行......盖棺论定以后/泪水爬上草叶,脚印一次消亡”。这些诗句里我们不难感受他对社会和命运以及生命现象的发现和感悟,情感色彩有浓烈的感伤甚至消极,但诗歌允许诗人表达真诚的感思!
《困兽》小集里也收录了黑朗写他自己生活经历的作品,《放羊娃》是童年生活的影子;《不用扬鞭自奋蹄》是感思岁月;《面壁思过》是诗意情怀的纠结;《吟诗篱笆山》《过孔明寨》《漫思响水河》记游里存感思.......这些作品相对明畅易读。
小集里也有几首颇具黑朗诗特点的佳作,《饿鸟》《见证死亡》《前方》《放漂》《茶意》。
原来有水。这片湖泊的真实
今天才被公开
我是以一条死鱼的形象说明水的背叛
代言鱼和水的关系
阐释面临灾难的彼此结局
人间啊!你们眼里的死湖
一般只在感慨和悲悯里停止思考
其实,我的死亡
正好铺垫一场雨和另一场雨的断层
——《见证死亡》
这是一首寓意深刻的作品,可以看出他诗歌的表达所具备诗意化的能力。“以一条死鱼的形象说明水的背叛/代言鱼和水的关系/阐释面临灾难的彼此结局”表达的手法是朦胧的诗意含蓄深彻,“死鱼”与“死湖”的形象深刻揭示了“湖死鱼亡”的一种大自然的客观情形,这里当然是隐喻着深刻的社会关系。“水的背叛”是违背自然规律而导致的结局,是“鱼水关系”破裂撕毁的直接原因,然在这首诗里所揭示的更有深层的原因:“原来有水。这片湖泊的真实/今天才被公开”,陈述式的开头,不是具体一个发现或事件,设置了这首诗要表达的诗意的前提,这里针对的是真相或欺骗蒙蔽后的真实,“死湖”是原来有水的这样一个真实!作者继以假借“死鱼”的形象展开诗意的生发,抒发心中的块垒:“人间啊!你们眼里的死湖/一般只在感慨和悲悯里停止思考”,“死湖”就是比“沉默的大多数”更可怕的群体或“人间”。诗的结束是唤醒人们感知“死鱼”所带来对恒常规律的认识。四节小诗,从设定情形到抒发情志揭示自然与社会相对应的关系和规律,层层折进,含义曲微深切,呈现出诗意表达的深力,语言凝练赋有情境映照,起到发人深思的效果。
黑朗的诗歌在传统诗含蓄朦胧的基础上融汇有象征和意象诗的特点,趋向于意象化的表达,在借物象呈现诗意的探索中还有许多值得探讨的地方,寄望他的诗象《背着乡土诗远行》中写的“希望一粒米的洁白/照亮远方的路口”,“一滴滴亮晶晶的汗水/涤洗阡陌的坎坷”不断让“庄稼的品质接近崇高”,给人们留下皎月朗星一样璀璨的诗歌品质!
一块石头的悲伤
——读黑朗《困兽》
□马海五达
——读黑朗《困兽》
□马海五达
“居处不同,言语各异;坐出不同,起身各异。”正如这句彝族谚语所讲诗歌创作从来都是百花齐放,各有姿态的格局。不论是做如何的分类,诗歌文本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作者所居的地域环境的影响而各有特色,诗歌中的意象自然也会随之不同。少数族裔诗人通常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自己的诗歌中,放置一些极具地域特色与少数族裔特征的词汇来作为他们的象征语料。
当下的汉语诗歌中涉及少数族裔地区这些边缘文明,乡村文明的作品越来越少,这些古老而淳朴的文明在急速市场化、高速城镇化的进程中被迅速瓦解、分崩离析。而对于作为“一个族群的触角”的少数族裔诗人来说,这种空前的遭遇对他们自身精神层面的冲击也是愈加猛烈的。彝族诗人黑朗的汉语诗歌中洋溢着浓密的古典汉语氛围,我们可以看到《匿藏》、《空钩》、《隐居》、《暮归》等等这样的作品。这与诗人居住的地域人文环境密不可分,诗人居住在美丽的四川省会理县,那里“彝汉”杂居,诗人像只“困兽”在两个民族的文明边缘徘徊。
趋同化的汉语诗歌意象在黑朗的诗歌中开始粉墨登场。这种现象也在为我们解构着我们所信仰的族裔文化正在慢慢地从费孝通先生讲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走向“趋同化”的现象。
纸人,纸马,纸做的祭品/赶赴一场盛大送行//生者抬着死者/敲锣,打鼓,散纸钱/盖棺定论以后/泪水爬上草叶。脚印依次消亡//《葬礼》
点香。烧纸。作揖。叩头/跪苍天/阿妈祈求:给我免关过煞//我的一生/都在阿妈的膝盖下/先跪天/后跪地/再跪人间//纸火里:我求菩萨指条明路/青烟里:我问此生何罪?为啥戴枷//《跪》
这里面的习俗似乎和我们所了解的彝族传统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倒却是很像汉族人的习俗。那么我们所知道的传统又何尝不是通过无数次的交流与混血,抗争与融合得来的呢?神话亦是如此,历史亦是如此,这样的混血由来已久,只是当下我们所接受的混血更加急速、猛烈、直观罢了。这场“困兽之斗”中,诗人黑朗在他的诗歌中极力保持着那些近乎卑微而易碎的传统,我们看到传统的脉搏正在渐渐微弱。
我的情绪:一直攥在牧童手里/那些羊群的忧伤/时时惹得天空一阵雷一阵雨//草叶发芽时/我背着所有的云朵:经过羊嘴//那条羊肠小道/嚼碎一片片时光。最后变成粪粒//我掂量着牧童甩出的石子/弯弯的抛弧线/不知他要把羊群赶向哪里//《一只羊和一叶草》
路还在。那些羊群早已下坡了/风还在。那些蹄印已经飞远了//我长在山坡上的童年/一圈圈瘦了/树上老哇嘎嘎叫:娃,娃,娃/我嚼碎一粒粒酸橄榄/捡起老哇的影子:哭了//老哇一手遮天:影子好大/它啄碎的日头:好像阿妈烙的荞粑//《放羊娃》
“传统是一个拥有更广泛意义的事物。它不可能通过继承权而得到,如果你想得到它,就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 (T·S·艾略特《传统与个人才能》)诗人个体生命的经验必须得冲破重重枷锁,才能够获得通常意义上的彝族传统,而这途中诗人还要同时获得汉族传统,少数族裔诗人进行汉语诗歌写作无法规避这样的写作困境。诗歌写作还要求作者“一个诗人就需要不断地抛弃‘旧我’,同时不断趋向更有价值的事物。”(T·S·艾略特《传统与个人才能》)
“我没有想过:一块石头的悲伤/从牛犊身上/会打疼一个憨憨的放牛娃”(《一颗牛石子》)在无尽的困惑、无尽的围剿中,诗人始终坚持斗争,哪怕个体生命承受再多的煎熬与灼伤,继续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做一个顶着长长天菩萨的神巫苏尼,扬起苍劲的诗歌鼓槌叩问这个破旧不堪的大地:“身背十字架的古木苍天啊/你将从哪一条路把人间引向幸福”(《古榕》)。
(马海五达,男,暨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曾任西南民族大学彝文文学期刊《黑土地》主编。2013年3月23日在成都创办“荷尔诗人俱乐部”,主编推出社刊《荷尔》,主推原创彝文文学作品。有作品刊发于《民族》、《凉山文学》、《凉山日报》、《山鹰魂》、《喜德拉达》、《独立》, 彝学网、火讯网等报刊和网站;有作品入选《玛牧热尔》、《2011自便诗年选》、《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当代彝族母语文学作品选》等选集。)
浓缩的诗意绞痛一个苏醒的春雷
——读彝族诗人黑朗《困兽》
□阿优
——读彝族诗人黑朗《困兽》
□阿优
鲁子元布的诗集《一朵花的葬礼》还在我的小书架里香气四溢,《此岸》第7期已酝酿着推出“彝诗馆系列丛书之五”,即彝族诗人黑朗的个人诗集《困兽》。这无疑是一个我从去年的寒冬里苏醒过来时,听到的第一声“彝族现代诗歌”之春雷,擂响了冰封一个季节的诗虫。因为诗神阿索拉毅的每一场诗歌“运动”像似风暴一样横扫诗江湖,无不让人拍案叫绝,而本名叫李顺桥的60后彝族诗人黑朗携带第二部诗集,向“此岸”诗歌沙场射出114枚简短精悍的诗歌箭矢,这是2014年的第一场诗歌圣火的传递,乘着“第一届中国彝族诗歌奖”揭晓的高温翼翅,射落多少自命不凡的诗歌天才?
《困兽》属于一部小诗集。所谓的小诗就是一种新的诗歌载体,是追求对表现瞬间感受的一种诗体的特定称谓,可以说是中国现代诗歌的一个“新品种”,每首诗歌4—10行不等,不超过140字。诗歌偏“小”,但“小”而美,“小”中见大。
春雨连绵又浇绿了异乡的麦芽,雨点落在租房门槛上叮叮当当的声响,恰似是《困兽》插播的音乐,诗歌急促的节奏伴着雨水的音律,在我的心灵处涌成了澎湃的海潮。每首诗都是浓缩的精华,用词准确,意象丰富,简洁的诗行构造出了极为广阔的意境,简明扼要地表达出诗人的意图。试看《梦》 :
大海无边/我和鱼,心网纠结//夕阳落在海底/拥抱石头/两只水罐,一群海鸥/没飞出黄昏//一手拉网。一手挥橹/心里/我腾不出第三只手
他的诗歌极其简短,最短的是三行诗(微型诗),最长的是十四行诗,但做到了“言尽意无穷”的境界,看似漫不经心的落笔,却处处妙笔生花。比如:
地下的黑,蒙住地上的明朗/一群牛/遇上虎狼,白骨变成石头//乱石》
这两年来,发星和阿索拉毅不间断地给我寄来许多书籍,为此读到了很多彝族同胞诗人的诗歌,而黑朗的诗歌风格在彝族诗人群体中实为罕见,诗歌的张力极其特别,每件作品皆回味无穷。尤其是诗行中巧妙地运用了倒装句、拟人、比喻、双关、借代,用活了语法:
脚丫晶亮/从一粒种子里日渐长高//风过。雨过/脚指——举着土地的愿望/不问黄土薄瘦/叶脉上,生命呼喊//《庄稼地》
黑朗的诗歌语言的一大特点就是“幽默”,他用委婉的口吻讽刺时弊,鞭策现实,而更多的时候是在“借物讽世”。仅仅是几个汉字轻描淡写却无不入骨三分,直指要害。
婴儿怪象,在人和牛的外形里变种/肥与瘦/抵达牛角,锐利地顶痛中国//一个孩子的啼哭/从母亲脸上:抛出一场惊世雷雨/——这些通病/从一代人的身上,流向另一代人//在牛和人的外形里/母亲一边责骂牛,一边挤着中毒的乳汁《哪里去找放心奶》
大地沉静/它忍痛:让牛蹄来回行走//风的错觉/反复把雷声种进泥土/一个个惊喜/炸得粮仓异想天开//试验田里:风暴大面积撒开/先种一批海绵庄稼/然后又种了一大批海绵人//《转基因作物》
他的诗歌“比”更为精妙绝伦,无论是明喻还是暗喻,都是那么形象与逼真。“阴暗里,我毕竟只是一只蚂蚁/从来不敢/撅起屁股去挨风的板子”(《蚂蚁》)。拟人句的使用更是给作品增添了不少光彩:“风牵着滴血的云/擦过翅膀”(《暮归》),“太阳咧嘴一笑/晨曦就拉开了窗帘”(《家》)。
说句心里话,当我对《困兽》走马观花了一番,那根敏感的神经已经被触动了。读着黑朗的诗歌,让我想起沙辉曾反复询问和求证我是不是彝族人的事情,说是他道听途说了《凉山日报》丁长河老师已经善意地把我这个地地道道的彝民贴上“汉人”标签,搞得我啼笑皆非,毕竟我在20岁以前连汉语都不会说,只是后来漂泊天涯,不得已而学会了说普通话。
对于李顺桥兄,我知之甚少,如果诗人简介中不是已经注明民族身份,我很难联想到他是同胞兄长,也很难相信他不是汉族人。所以我明白原来被人怀疑“盗窃”族别的根本问题在于自己,是自己的作品意境或诗歌意象中已经缺乏那些民族文化符号或民族特征,这样,读者完全读不到一点民族的东西,而在当今强调“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真理下,一个人的诗艺如何精湛,诗律如何美妙,诗意如何优美,只要缺少了民族骨气和地域文化特质,都成了诗歌“艺术品”,人们难于做出取舍了。
黑朗的《困兽》是一部诗艺高超的诗集,他本人对于诗歌也算是一个“大家”,每首诗的拿捏都表现出他收放自如的创作功力,起、承、转、合皆是那么诗意,但这也是一部绞痛我心灵的诗集。如果我把《此岸》推出《困兽》比作是2014年苏醒的春雷,那么这一个春雷将是震撼人心的晴天霹雳。我们在为《困兽》的诗歌艺术喝彩鼓掌的同时,会不会莫名地担忧我们的族人还能守住多少优秀的民族文化和良好的传统?
虽然主编阿索拉毅在第二页上已注明:“谨以此诗集献给消逝在地平记忆线上的母族文化!”这稍微缓解了我的疼痛,但我却被一个问题痛苦地折磨着,因为母族文化逐渐在消逝,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逐一被同化,我除了惋惜外,还能做什么?诗人黑朗在《风火轮》一诗中这样坦白:“左轮踏日出。右轮踏黄昏/俗世里/让我两脚踩空/……日子尽皆尘埃/光阴短短/得与失,只在寸草寸心”,这何尝不是一拨同胞的心声?只是在滚滚历史长河里,“我腾不出第三只手来”而已,于是我们的《魂》都只能“坐在石头里/苏醒一次,我就绞痛一次”罢了!但愿我们快快苏醒,不要被春雷劈中了才觉悟,那时已经悔之晚矣!
2014年3月2日于浙江平湖市林埭租房
(阿优:本名解好此且; 男,彝族。1985年3月出生于四川普格县。浙江省平湖市作协会员,诗江湖义称“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彝族打工诗人”,现任《飞鹰》执行主编,《邵阳诗人》编辑,《彝族青年网》记者,2013年4月出版诗集《打工的彝人》;作品发表与入选《独立》、《此岸》、《打工诗人》、《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中国彝族诗歌评论全集》、《中国文学》、《中国当代千人诗歌》、《2013年中国最佳新锐诗歌》、《2013年中国打工诗歌精选》等。)
走近黑朗的困兽世界
□黑惹子喊
□黑惹子喊
我不想让诗歌文本以外的一些因素,干扰和左右我对一个诗人的诗作的最为直接的感受,即使这种直接的感受偏了甚至错了也值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展现出一种独特的见解和风格。
诗人和作家的笔名很讲究,也很有意思。从黑朗这个名字,使我想起了中国著名作家沈德鸿的笔名矛盾,因为“黑朗”这两个字本身就包含了一种明暗的矛盾色彩在里面。因此,通过黑朗这个名字,让我产生一些想象,太阳的剑光射进幽暗的大森林时,森林的家园,总是在我的眼眸里明朗起来。在大山里摸黑赶夜路,东山上突然睁开明眸的圆月,清朗的月光,总是加快山路的步伐,因为月亮很快就会落山。黑暗中的明朗,是一种智慧的思维,是一种痛苦中的快乐,是一种围困中的突破,是一种无望中的希望。
《困兽》,是这部诗集的很有隐喻性的一个名字,也是黑朗在这本诗集里的主打诗,也是很有思考和启发性的一首诗。因此,我把它留在最后重点细致的点评。《困兽》这本诗集,共分三个辑,总共114首短诗。
写好短诗很难,因为短诗没有过多的铺垫、过渡、渲染、叙述和抒情,短诗总是以最少的字词和诗行来表达最为简洁凝练的思想内容。因此,写好短诗需要一定的功底和功力。一首好诗的评判标准,首要应该看这首诗的诗意诗性有多少,然后才属于其它诗歌的手法和形式等因素。
《困兽》里的短诗,从整体上来看,所反映的题材和内容很广乏,这些题材和内容反映出了追求自由,热爱生命,关注自然,关注生存,关注命运。这是一个敢于担当的诗人之责任和使命。但作为一个彝族诗人来说,有点缺憾的是,没有明显的彝族特色,也就是说,没有明显的用彝族的事象和具象来反映彝族的文化和生活。著名的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说过:“一个少数民族作家,不在自己民族传统的基础上成长,是没有根基的。”从发展的观点和扬弃的思想,我想把这句话换成:“一个少数民族作家,不在自己民族文化土壤上成长,是没有根基的。”没有根,就会像浮动,随风舒卷。没有根,就会像漂木随波逐流。这也许是诗人离彝族原色文化陌生和疏远了。如果是这样,这类彝族诗人,可以借鉴和学习云南昭通的农民诗人嘎足斯马(李果)。嘎足斯马所生活的地方,早已汉化了,早已远离了母语和母族原色文化。所以,他也感到深深地痛苦和眷恋,但他有意识地体验和回归母族文化,因此,在嘎足斯马的诗歌里,如果你没有从地域上来识别,你还误以为他是地道的大凉山的彝族诗人。
《困兽》里的短诗,从整体上来看,通过违背和打破常规的语序、逻辑和时空的思维和顺序,来创造陌生化的诗语。因此,刚看时,给人难读难懂的感觉,但细致的咀嚼后,总能给人有味而耐读的美感。这是从西方借鉴而来的现代主义诗歌自身所持有的特点。晦涩难懂是现代主义诗歌所携带的原罪,给阅读带来了障碍。陌生化,这也是现代主义诗歌所寻求的效果。一叶能和知秋,一斑能见全豹。我们一起来阅读诗集《困兽》中的第一辑的题名《饿鸟》:
剃刀走过。我脑壳秃成空山
缄默的日子
摸着空寂荒凉
我俗根未净的梦话
在日头冒山时:长出翅膀
饿鸟一群群
飞出我光秃秃的树丫
血脉滔滔
千万次拔高我脑海里的河
另一只鸟
仍在蛋壳里:飞不出路网
--《饿鸟》
从第一节中的第一句诗,“剃刀走过。我脑壳秃成空山”结合诗题“饿鸟”,可能写的是,乱砍滥伐导致生态破坏失衡,鸟儿失去幸福温暖的家园,鸟儿冷了渴了饿了。但是当你读到第二节诗的头两句时,诗人用聂鲁达爱用的粘连手法,从梦话中粘连出翅膀,再从翅膀中想象出群鸟。诗人变成光秃秃的树丫,群鸟能不饿不飞走吗?饿鸟隐喻或象征的是什么?是一种思想?文化?灵魂?还是精神?当你读到第三节诗时,从“血脉”二字,使人想起一个民族的血统和根脉。诗人对血统和根脉地怀想,总是在诗人的脑海里像翻腾的江河滔滔不止。这是一种思念?这是一种苦恼?还是一种痛苦?然后又出现了“另一只鸟”,这只鸟,仍在蛋壳里,飞不出路网。这是一种相似也相邻,因此这是一种隐喻和转喻。一只蛋壳里的鸟,毕竟没有成形和成熟,没有母鸟的乳化能出壳吗?没有母鸟的抚养羽翼能丰满吗?没有丰满的羽翼能飞翔吗?同理,没有母族文化作为背景和根基,一个作家,或是诗人能走远呢?这就是诗人的自醒、自觉和自悟。
最后,我们一起来细致赏析《困兽》这首主打诗。《困兽》,是因为被猎狗追赶得无路可逃了?或是因为被猎人的子弹中伤了?还是因为生存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了?总让人充满了一种遐想,充满了一种好奇。“困兽”落入了陷阱。
温顺的兔子逼急了会咬人,凶猛的困兽,没有安全的防护措施更会伤人。可是为了一睹为快,是野猪?还是豹子?是猛虎?还是狂狮?让我们一起走近黑朗的“困兽”世界:
走过一根毛发/末梢处,你掉进自己的陷阱//血管竖起/一张网自体内铺天盖地//肋骨变成钢牙/你的撕咬,困死于胆怯 //《困兽》
千钧一发,行走钢丝,多紧急,多危险!更何况行走一根毛发。最后在毛发的末梢,滑进了万丈深渊,那是必然。在高危的行动中,掉进了自己布下的陷阱。那是一种盲目!那是一种愚蠢!那是一种自取灭亡!幸好诗歌是一种想象。自做自受后悔莫及而怒气冲天的“困兽”,浑身网状的血管铺天盖地的竖立、紧绷、张开,浑身的血液激荡,奔涌,喷射。肋骨变成一颗颗钢牙,在撕咬陷阱的铜墙铁壁,是何等的无奈?何等的痛苦,何等的愤怒。可是啊,这一行动,不是别人所为,这一陷阱,不是别人所布,而是自己在盲目愚蠢的行动中掉进了自己布下的陷阱。在这里,“困兽”是隐喻,从“困兽”使人想到,困兽就是诗人,困兽就是我们,困兽的今天,也许就是我们的明天。因此,一个人如此,一个民族如此,一个国家如此,世界人类如此,不应该盲目愚蠢地给自己布下自取灭亡的陷阱,不应该掉进自己布下的陷阱,即使别人给自己布下陷阱,也应该识破,也应该绕行,也应该堵塞。即使掉进了陷阱,不管是什么样的陷阱,是人生的陷阱,还是民族的陷阱,是思想的陷阱,还是文化的陷阱,应该像诗人黑朗的诗笔下的《困兽》,充满悔气,充满怒气,充满骨气,充满勇气,把肋骨变成钢牙,撕破陷阱,打通陷阱,冲破陷阱,走出陷阱,走出误区。这就是突破,这就是生还,这就是回归,这就是《困兽》给读者带来的思考,这就是《困兽》给读者带来的启发,这就是《困兽》给读者带来的难能可贵的思想和精神!
最后的寄语:走出陷阱,就是突破,就是生还,就是回归。
2014-2-27
(黑惹子喊。又名李万智;生于1972年大凉山盐源县。毕摩后代,有作品发表发表或入选在《凉山文学》、《彝风》、《当代新人优秀作品选》、《世纪星雨》、《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新千年的祝福》等。)
回到坚实的大地,回到人
□吉狄兆林
汉名李顺桥的彝族诗人黑朗的诗集《困兽》即将面世。我觉得有点意思,欣然接受了写几句感想作为附录的任务。然后却陷入了惶恐(浩瀚如海的汉语世界曾有先贤高深莫测地说过“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我也深感自己理论方面的缺陷确实不堪示人,曾经多次婉拒过文朋诗友的此类要求),面对着口口邮箱中如约而至的诗(文)稿,欲言又止了两天。今天肯定不能再拖了。惟愿我这“不知者”的胡言乱语,不要让神交已久又同在一个小城蜗居多年却直至近日才得以蒙面的顺桥或黑朗,以及有缘读到这本不屑喝彩、只求默默接纳的诗集的人们太失望。
说实在话,我觉得,尽管有些只要再耐心细致地打磨本来应该可以避免的技术性失误显而易见,但瑕不掩瑜,这的确已经是一本值得一读的诗集,尤其是在当今这个恍若置身动物世界的时代。我相信,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人,是吃粮食、也吃父爱母爱等人间之爱长大的人;如果你的心还是一颗独立自主、崇德向善的人心;如果你还同意“人类不是为了拥有物品(比如房啊、车啊、钞票啊等等)而存在”,也不梦想为了适应所谓社会环境重新长出尾巴……当你读到“我希望一粒米的洁白/照亮远方的路口”(《背着乡土诗远行》),这样的诗句时,一定会深有感触(那“一粒米”是粮食,更是一种对谁都日益珍贵的乡愁);当你读到“我的鱼竿/已沉在昨夜水底/昏睡不醒/”任随“一个涟漪/又一个涟漪/付诸东流”(《空钓》)时,也一定会感同身受。因为你,因为我,因为我们,无论是彝人、汉人,还是什么人,都首先是人,归根结底也仅只是人。很高贵,也很卑微的一个个人我们都有一颗脆弱敏感的心灵,都对乡愁难再、时光流逝,有着深深的依恋和不舍;也都对顺桥或黑朗正“以一双不卑不亢的眼睛自下而上地扫描”(《自序》)着的这个世界怀着美好的期待和向往。然而,现实很现实:不仅有《转基因作物》、《农药残留》、《十月雾霾》和《哪里去找放心奶》等问题日益严重地破坏着自然和社会生态、损害着我们的生活乃至生命质量;更还有那么多有形无形的网,铺天盖地压抑、限制着我们。我们却无力改变,甚至也无力追问和谴责。我们几乎都已经不再是人:已经习惯于或者“如鱼得水”地或者“困兽犹斗”般,挣扎在物质主义的漩涡里;宛如一群群似乎很“快乐”、很“坚强”,其实悲哀无助的猪;还宛如一窝窝好像很“机智”、很“忠诚”,其实狡诈无耻的狗;仿佛人类文明的进步还是倒退,早已事不关己,可以泰然处之。
身处底层的顺桥或黑朗对此当然有过切肤之痛(《一种极致的绞痛》),所以才会发现“一张废纸,被折成老虎/上边画着苍蝇”《临睡时分》;所以才会感叹“疏于缝补过去/身后:有风冷飕飕地戳疼脊梁骨//我无法捡回脚印/无法堵住黑云裂开的口子/无法与日月争长论短”(《网》);所以才会警觉“走过一根毛发/末梢处,你掉进自己的陷阱//血管竖起/一张网自体内铺天盖地//肋骨变成钢牙/你的撕咬,困死于胆怯”(《困兽》);所以摸爬滚打至人到中年后,翻检自己的心路历程时,他才会说他有两点很欣慰:一是活着,二是还有感知。这两点“欣慰”看似平常,却特别使我感动。所以我也很欣慰,欣慰我人到中年后还交到了这么个朋友;所以我想如此与顺桥或黑朗兄共勉:回到坚实的大地,回到人。
(2014年3月5日)
(吉狄兆林,男,1967年9月21日诞生于一个名叫吉狄火草儿的小小村落;十八九岁学习写作;二十几岁放弃;三十几岁重操;四十几岁略有体会;习作散见于《凉山文学》、《星星》、《诗刊》、《诗林》、《中西诗歌》、《攀枝花文学》、《民族文学》等刊物;曾有部分习作入选《当代彝族作家作品选》、《2004中国年度诗歌》、《《中国诗歌年选2011》、《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等选本;著有诗集《梦中的女儿》,散文集《彝子书》。)
永不消失的彝族文化
——黑朗诗歌印象
□蝶小妖
——黑朗诗歌印象
□蝶小妖
走进黑朗先生的诗歌中,融进这块与他息息相关的彝族土地,感受他的诗歌与灵魂。他的诗歌极具民族内蕴,深含抒情与现实的意念与信仰,我发现,这个以信仰去写诗的诗人,他的文字很意象,也很真实,他所说的献给消逝在地平记忆线上的母族文化,恰恰正是通过他不懈的努力,站在生活的一个高度上去思考人生,从而让彝族文化永不消失。他的诗歌在生他养他的土地中如此渗透、延伸着民族的传奇……
黑朗诗集《困兽》一共分三辑。
第一辑《饿鸟》一共有33首诗歌。此组诗歌具有抽象和魔幻的主题,尤其是对人性的思考和生命的孤独触觉敏感。颇具象征性的诉说让诗歌多了一层厚重感和沧桑感。
有一种行走是飘泊。你知道的/有一种行走是倒退。你不知道//光圈下面/不论身在何处?走向何方//你的魂/总被倒影抹黑//推倒你的那只手/举得很高。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影子》
这首《影子》短短八行,让我感触良久,诗歌里厚实而苍劲的情感深深触动读者内心萦绕的情感,读后深有感慨,“有一种行走是飘泊/你知道的/有一种行走是倒退/你不知道。”是的,这种漂泊和倒退是行程,就好比被遗忘的内心,而现在,终于被诗人拾起来了,无论在何方。我们在阅读中交流,在阅读中互换,在阅读中尊重诗人内心的抒发与困惑。很多时候,我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尤其是诗人,我认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很清醒的人,也是由此可能是痛苦且快乐的人,在一中极为恬静的氛围里,将一些微小纤细的情绪缓缓铺开。
走过一根毛发/末梢处,你掉进自己的陷阱//血管竖起/一张网自体内铺天盖地//肋骨变成钢牙/你的撕咬,困死于胆怯//《困兽》
这首《困兽》读罢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欲望,文字仿佛袒露到骨头 灵魂在天空或者森林中独自游弋,内心则充满了一种困惑的膨胀感。可见这首诗歌有着诗人独特的灵魂,再加上语言节制而富有韵味,个人认为这是一首很成功的诗歌。“走过一根毛发/末梢处/你掉进自己的陷阱。”诗歌开头就以洗练的语言充满穿透力,一根毛发让诗歌的方向飘忽不定,给读者一种新奇的震撼,一根毛发的陷阱,那陷阱是什么?读者有一种强烈读下去的欲望,可贵的是诗人在陌生化的写作中保持了适度的张力,能在瞬间的感受中给人深思。“血管竖起/一张网自体内铺天盖地。”诗人捕捉文字的能力和刻画心里的描写均非常到位,文字的驾驭游走自如,来自文字间的一种紧凑和张力跳跃起来,向内挖掘,直抵生命、生活的深处,从而达到一种形而上的追问和探索。“肋骨变成钢牙/你的撕咬/困死于胆怯 。”最后一段阐释了困惑的意义,干练,精致,深切,读后令人咀嚼与回味。
第二辑《葬礼》一共收录了诗人近期诗歌56首。这56首诗歌又是另一种风格。这些诗歌深入生活,诗人以敏锐的触角在渐以浮现的故土中,安静地展示,情感饱满蓬发,情景交融,意境独立而深邃,是一组召唤心声的诗歌。
行囊里,装着爹妈和乡亲们的脸/所以我不断擦拭内心//我希望一粒米的洁白/照亮远方的路口/我希望一滴滴亮晶晶的汗水/涤洗阡陌的坎坷//远走他乡,我只想让庄稼的品质接近崇高/捡起泥土煅烧的砖头/我面向日月,堆砌自己内心的诗行//《背着乡土远行》
这首诗歌从风格到写作手法上,再到内在思想,沉淀的较好,时有顿悟之笔,给人一种震撼和荡涤的余韵。“行囊里/装着爹妈和乡亲们的脸/所以我不断擦拭内心。”读这样的文字只需要安然自己的灵魂,就像一粒米的洁白,不被打扰,不去打扰,让一滴亮晶晶的汗水洗涤坎坷,这就是诗人的生活态度,真挚、内敛、深沉。这些闪着灵光的深情片段,每一节都是源自灵魂底部的心音,潜藏隐痛,读之感人至深。
纸人,纸马,纸做的祭品/赶赴一场盛大送行//生者抬着死者/敲锣,打鼓,散纸钱/盖棺定论以后/泪水爬上草叶。脚印依次消亡//《葬礼》
这首诗歌非常耐读,诗人用了很平常的场景,一个葬礼,在观想中超脱,在观想中升华,诗人以平易浅进的手法,写生与死的无奈,写生命的逝去。黑朗的诗歌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却以其真实、质朴的抒情风格取胜。结句“盖棺定论以后/泪水爬上草叶/脚印依次消亡。”让人产生很多感慨和联想,仿佛站在空旷的原野中,淡然的注视着人间的悲与喜,给人意犹未尽之感……
第三辑《放漂》以他深情的笔墨来渲染彝族文化,情感纯粹而深沉,诗歌自然天成,朴实的文字,蕴藏着巨大的情感力量。这些诗人随手捡拾的生活片段,满满都是心声,情到深处石头也会唱歌。诗歌的语言远离激情的光彩,从而回归一种心灵的平静。
我以伐木工的清苦/在斧口上:修炼三生情缘//千年成精的木头/被我砍倒/凿成一尾空心的鱼//在放逐漂泊的日子里/我以纤夫名誉/骑一尾鱼。一再拔高大浪潮头//《放漂》
这首《放漂》同样以精到的语言独树一帜,整体气韵悠然,看似简单,轻柔,实则更见深沉和力度。开篇即以简练的文字,铺张出一份诗意,直入人心。“我以伐木工的清苦/在斧口上/修炼三生情缘。”修辞的手法非常丰富,语言的力度也非常明显。“在放逐漂泊的日子里/我以纤夫名誉/骑一尾鱼/一再拔高大浪潮头。” 体悟深切,笔触隐忍、深沉,足见本色心迹。结尾将诗意提到一个意象的高度。
枕一块石头/我侧卧依南向北的高岗//一串雨水/在七月停留太久/一些牵挂/通过雷声:湿透了远方的河//浪花东逝/许多泡沫。一一吞噬了美好/失眠里/我不忍倾听流水滔滔//如果?大海懂爱/那么/两条河:是否会拥抱痛哭//《漫思响水河》
对,就是这种感觉。这首《漫思响水河》给我的感觉,就是深刻的思念,是爱,可以想像,诗人在写诗的时候,外表平静,心内牵出的牵挂,却是疼的,这份牵挂在遥远的地方失眠,可见诗人对自己母族文化的爱。从这些文字里,可以读出一个诗人真正的、发自灵魂的思念。亲人和亲情,是我们生命属性的一部分。诗人回忆般的叙述语言,带给我们的是更深沉的漫思与感慨。
写诗的过程其实就是诗人灵魂历练的过程。这本《困兽》以诗人的人格魅力从而带有鲜明的个性,诗人以深邃的洞察力和思考力将迷茫、灵魂、挣扎与入心的体悟融为一体,充满人生深度,诗意超拔、神秘、幽美,耐人回味。
(蝶小妖:《北京诗人》副主编。诗观:诗歌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心音,是我笔底永远的灵魂。)
黑夜里的朗朗乾坤
——读彝家诗人黑朗
□丁艳
——读彝家诗人黑朗
□丁艳
第一次读黑朗的诗,是他的那首《少年梦》:“闪电撕裂天空/峡峪地陷山崩”,当时,很惊讶于诗句中那种震撼的力量!这是诗人天赋的流露,这就如闪电雷声发光一样。于是回头去看作者简介,才知道他原来是雅海文学院第一批授予的“青年功勋作家”。也知道了他是四川南部会理县的一位彝家诗人。难怪,黑朗有这样的好诗句!说到彝人,自然会让人想到那展开翅膀箭一样射入长空的山鹰:坚强、倔强、勇敢!那是孤独与力量的双重象征!自那以后,他的诗发表出来,我几乎是每首必读。慢慢地了解到,这只山鹰的成长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他只读了小学五年级,就因为窘迫的家境不得已辍学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跟在慢吞吞的牛后面,一步步爬上家乡荒凉的赶牛坡,对着坡上一样昏黄的落日,我想,他最先体会到的人生况味就该是疼痛和无助吧?这个放牛娃从那根鞭影上,一定听到了命运的风声!可喜的是,他并没有就此屈从于命运!而是选择了挣扎,选择了抗争!可能正是基于此吧,他的文字更懂得肩负起一份责任和使命,能站在一个更高点,那或者就是一份大爱吧,是一个男人的铮铮铁骨!就如他在《村口,一棵树瞭望》里写道:
我是匹夫,就是以一棵树的姿势
站在村口
聆听一片森林的呐喊
和其它树一样
被风唤醒时,我通身血液都流着
山河的概念
……
由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真切地看到一颗多么热烈的赤子之心啊!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是匹夫,但如果我们每个匹夫都能“以一棵树的姿势,聆听森林的呐喊”;我们每一个匹夫,都能“通身血液都流着/山河的概念”,那么,无论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民族,还是我们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泱泱大国,还能不繁荣,不昌盛吗?
作为彝族诗人,他本人没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就是作为本民族的风俗,也已经所剩无几。虽然他在汉文化领域造诣已经颇深,(黑朗的诗已多次在全国性大奖赛里获奖。)可丢失了母语,于他,依然觉得有一种缺憾!正如他在《阴天:一只鸟的思绪》里写的那样:“虚构。让飘移的灵魂深度疲惫”而“无处皈依的片羽”,总是“迎风颤栗”!这种缺憾带来的疼痛,更是不可解的:“偏离风向。天空是一只疼痛的杯子”在“虚渺的雷声背后,血口反复崩裂”,这还不是最疼痛的,最痛的是“和黑雾扭结成捆的雨丝/一注注,在乱象的天路周而复始”!诗人的灵魂就是一直在这样的迷茫里纠结、奔突。或者,这就是《困兽》的由来吧?
黑朗的诗,是多元化的!这只崖壁上一次次冲刺,一次次受伤,再一次次冲刺的倔强的鹰,可算是一位真性情的汉子。看他的《佛》,“闭眼。河水变成云烟/三生空空”,这几句话,饱含了多少沧桑和无奈,可尽管“佛/是一把骟刀”,已经强行剔除他在尘世的诸多欲望,可他还是不肯死心。“木鱼声声”,诗人的灵魂就是在这样的“我腾空心海/等你坐禅”。这样的一份真情,就是海枯石烂,只为伊人的孤绝和痴迷吧?
黑朗是那种用灵魂写诗和行走的人!记得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创作的过程,不是享受,而是灵魂在炼狱里锻烧的过程!”他拒绝一切把文字游戏化的休闲写作。他的诗行,总是对生命的原态不断地去思考,去审视,去升华!他对待文字的严肃就如同他对待生命的严肃。读完这个集子,我觉得黑朗是倔强的、感伤的、真诚的、也是优秀的!其实,黑朗的一切都涵盖在他的诗里:“或许?你可以吞下日落/天黑时/静心闭目。让自己变成有骨感的月光”。说到这里,我更理解“黑朗”这个名字的含意,他浩瀚、博大、辽阔、旷远……涵盖了整个乾坤的轮转。最后,让我们一起祝福这位执着的彝家诗人吧,祝福这位一直赤着脚在地平线上与命运赛跑的勇士!
(丁艳:《乌斯浑河文学》主任编辑。)
困爱诗魂
□者夫
□者夫
顺桥,黑朗。我是熟悉的。他疯狂地写着诗,若着了魔。他用金沙江边山歌的原生态形式思考世界和诗,但他的诗绝没有一点山歌的痕迹,而是地地道道的汉文现代诗。郭沫若说:诗专在抒情。更多的人说:诗属于年轻人。但黑朗不在年轻,早属奔五牌,可他的诗仍旧情感恣肆汪洋,若悬崖奔石,若川河奔流而下,符合郭老诗之定律,其诗可贯抒情诗之名号。
顺桥,黑朗。我是熟悉的。他的诗经历了前后不同的裂变,即从长诗转向了短诗,非常值得祝贺;他的诗观从平民意识转向了诗之杂种,十分值得肯定。我曾对很多人讲过:吃了上顿饭,就没有下顿饭的人不写文章;吃了上顿饭,还有一顿饭的人也不写文章;只有吃了上顿饭,还有半顿饭的人才写文章。文学的事业是清贫的事业,但黑朗不在我所讲过的三种人之中。黑朗本名顺桥,人如其名,事如其名,很多事对他都是顺风顺水的,就拿做生意来说吧,他不是最好的生意人,但他的劳动收获足够让他和他的家人衣食无忧,其乐融融。生活得滋润一些,又去写诗写文章,做到物质、精神双丰收,又有何不好?!从此点出发,我更要对黑朗报以热烈的掌声。任何人的写作,都离不开生于斯长于斯的那块土地。我所说的那块土地当然包括属何民族这一元素。所以,我更加认为:任何人的写作,其实都是地缘写作。地缘写作必然带来一个甚或若干个绕不开的问题,那就是本民族与他民族、中华民族与世界民族,或者说民族文化与他民族文化、中华民族文化与世界民族文化……等等的强烈碰撞。这碰撞是一种痛苦,深入骨髓的痛苦。这种痛苦是一种“困爱”。作为彝人的黑朗,作为生活于金沙江畔已经汉化的黑朗,作为诗人的黑朗,虽说他没读过很多书,但他绝对有困爱,这种困爱造就了他的诗魂,使他的诗达到了一个高度。对黑朗的痛苦,我是理解的。因为,我比黑朗更惨,我身份证上赫然印着“汉族”,但据族谱,我属于蒙古人,很早很早以前,我的先祖们可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呀。我之族别若要准确定义,就只有学学老诗人流沙河,整成“汉族蒙古后裔”。这点蒙古族血缘在我喝酒的时候就会油然而来,让我不知所措。因此,我非常理解黑朗,我也非常乐意把黑朗的诗贯上“困爱诗魂”的标识,到处贩卖。
黑朗,顺桥。我是熟悉的。困爱诗魂附体的黑朗,你到底能走多远?!我们拭目以待……
(者夫:诗人、小说家、杂文家,其《升迁谣》红遍网络,传遍长城内外,大江南北。)
与诗人周占林、马冬生在一起 俗世与灵界的穿越
——读黑朗诗集《困兽》感
□冬箫
——读黑朗诗集《困兽》感
□冬箫
关于俗世,人的感受是生与死、丑与美、贫穷与富有……,可谓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俗世最关键的是一条是:感动!一些人为感动而生,即为大悟;一些人为感动而死,亦为大悟。那么,到底俗世的大悟终究应以何种状态存在呢?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半池月光”,感觉这个词可以涵盖所有的“大悟”。月光是美丽的,意境之高雅着实可以让人流连忘返,甚至融入其中,如若再有那么“半池”的修饰,更可谓美不喧嚣,宁静志远;但换一个角度,月光又是凄凉悲戚的象征,黯淡的月色让人思念顿生,又感世态炎凉,如若再加上“半池”二字,则更是悲叹、悲戚、悲悯……
所以,俗世的大悟是众多“感动”的复合,它需要应对俗世的技能,更需要有超脱俗世的修为,而这,就是从俗世到灵界的穿越。或许很多人都在寻求这么一种穿越,正所谓“须弥山不长无根之草”,如果人要真正做到超然于俗世,那必然需要有“根”状的俗世存在。
我们都生长在俗世之间,但诗人的思想却是超然的,没有这样超然的思想,何以能超越肉身的羁绊,脱俗写出了然生命的作品呢?
我面前的这位黑朗就是这样一位有着脱俗精神的歌者。通读他的作品,俨然有那么一种生存的现实在敲击我们,那是淬了火的现实写照,那里有着他的爱,他的温暖,他的生命,他的记忆,他的仁慈与宽厚。他深沉而温暖,感人至深。这是他俗世的沉思,一切“美好”与“不美好”都会坦然流动起来,譬如他的《影子》:
有一种行走是飘泊。你知道的
有一种行走是倒退。你不知道
光圈下面
不论身在何处?走向何方
你的魂
总被倒影抹黑
推倒你的那只手
举得很高。或左,或右,或前,或后
这就是他对现实中“影子”的存在最真实的描述,但是,很显然,他的影子又有着别样的“意境”在告诉我们什么。或许“推倒你的那只手”很邪恶,但这种邪恶在我们生命中永远存在,甚至避之不及,我们会怎样?其实作者告诉了我们,“无奈”也是一种态度,“不知道”甚至是“倒退”或许比勇往直前更有价值。生命就是这样延续的。
这才是超然的感悟。当然,如果说这样的超然还不够,那么我们可以看他更多的作品,“我私藏了一只碗/三餐以外,也偷着装几朵闲云//渴了:喝一口/累了:打个盹//四面碰壁时/碗里,我先看看风云”(《匿藏》),“朝阳:翻耕了夜/疏松的空气召唤着一切种子//我听风而动/把双眼:种进黎明宣言//午后。我拽着夕阳尾巴/迷茫地收割黄昏”(《种太阳》)“夕阳跌倒了/想搀扶它。我却无法伸手//风牵着滴血的云/擦过翅膀/回望一路风尘/丝丝隐伤,锥痛天空//黑!从天边走进内心/我的末路/在夕阳跪下的地方瞬即衰老”(《暮归》)。从这些作品中不知各位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有更多的生与死的思辨过程呢?是不是有那么一种“形而上”的思想超越呢?我想,答案必然是肯定的。其实这就是作者在俗世与灵界的一种来回穿越,为什么他的作品有着极强的张力,他的指向为何发散着人性的精神,或许这就是原因。
我听过很多的作者说过,诗歌太难写,难就难在不知道如何让它厚重,而有时候是厚重之后又有很多的陌生现象存在,让人不知所云。那么我告诉你,可以学学黑朗,因为他的作品有着众人熟知的“场感”。何为“场感”,说简单一点就是在场的感觉,就是要让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这当然是简单的表述,因为场感不仅仅如此),那么我们的选择就可以是我们最熟知的场景营造,当然,这种营造可以借鉴时间、空间的架构,把种种场感混合成一种复杂或者貌似简单的场景,有了这样的场景做基础,那么我们作品的感召力会增强,也会摒弃一些无谓的陌生现象出现,且根基更为深厚。大家注意,这里我用到了一个词——“貌似简单的场景”,这其实是诗歌厚重的关键所在。真正懂得诗歌的人都知道,诗歌写复杂容易,但要写“简单”太难了,因为这个“简单”绝不是单一,也不是虚无,而是需要有时间与空间的并置,让我不是“我”,物不是“物”,“我”和“物”都是一种复合体,是“意义场”和“实物场”的有效结合。在这一点上,黑朗也有着不俗的表现,比如:《端午节的雨》
那些雨丝,像一把刷子
一刷又一刷
擦洗天空
院子里闪电很急
棍子一样的虚晃不止
拴在墙角的狗
汪汪叫着。向天哀求
隔窗而坐。我在读诗史
历史深处
狗吠声,咬碎一根脊骨
我用此诗举例,并非说此诗很好。而只是说明他表现的这种“场感”更加强烈。这首诗歌应用的场景大家非常熟知,雨也好,院子也好,狗也罢,都由于出现了“读史”而显得那么不平常,那种历史的感觉赫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似乎那就是一个历史的场景,甚至还亲眼目睹那条狗在历史里“咬碎一根脊骨”。读完全诗,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种历历在目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咬碎脊骨的声音,还在响,还在响,这就是场感的魅力。
我们说,现代诗歌的并置天然就是反自然主义的,但这种反自然并不是建立在不自然的基础之上,它就是通过对自然的叠加、交替、循环等手段而使诗歌更加有意义和特征。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就是我题目所写的:现代诗歌需要俗世与灵界的穿越。
2014.3.4
(冬箫:本名邱东晓,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现为《新诗代》诗刊责任编辑,《中国诗歌万里行》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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