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诺糯人
诺糯,云南省弥勒西山上的一个彝族阿细人的寨子,是解放战争时期中共云南省工委领导下的第一支云南人民武装主力部队——“一支人民的军队”建立的地方,弥勒西山武装斗争的“战地医院”。
1946年6月,国民党反动派悍然发动内战,中共云南省工委决定在崇山峻岭的弥勒西山开展武装斗争,配合正面战场,消灭国民党反动派。
10月,弥勒城汉族中共地下党员张黎到马龙以教书为名开展群众工作,从此后他常来邻村诺糯,住普开略家,向诺糯人宣传:“农民吃不饱穿不暖住草房,是因为国民党推行征兵、征粮、征税‘三征’政策,我们要反‘三征’。”12月,张黎把从昆明来的一位叫刘巨洪的中共地下党员,交给前来马龙求学的诺糯人杨春荣,领去诺糯蹲点,教年轻人识字唱歌跳舞,借此宣传革命道理。火把节,寨子里杀牛吃,杨春荣把自己的份额分回来全拿给他吃了。
张黎等人先后在诺糯发展了普开略、李德兴、姜跃廷、姜开文为中共地下党员,杨春荣、杨光兴为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团员。
1947年3月,国民党骨干刘怀安等人,为争夺西山彝族青年而在诺糯的邻村可邑,以办“初中班”为名,大肆宣扬“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领袖”的反动观点。诺糯人杨春荣得知实情后,联合土木基的岳德祥动员全体同学罢课,将刘等人撵出西山。
7月,诺糯人普开略、姜开文去马龙参与地下党会议,商讨西山起义事宜。
8月31日,诺糯人姜跃廷等去三家白泥塘参加由阿细头人昂凤林、昂汝珍遵照地下党指示主持召开的动员群众集资买枪、反“三征”的誓师起义大会。会后,诺糯人推行“两户一支枪”的购枪原则,127户人家,先后买了60余支枪、6000余发子弹。
9月,诺糯人提供食宿,站岗放哨,让地下党在:“依么多”水塘边遍召开上百人的西山各村骨干会议,研究组建“西山游击大队”等事宜。
11月,诺糯人杨培宗、何国富等去马龙参加西山精干民兵300人的军政训练,使地下党成功组建了西山游击大队。期间,女青年李树芬等诺糯妇女受张黎指派,以卖背柴为掩护,多次到弥勒观察敌军动向,以防训练人员遭偷袭。
1948年1月,诺糯人普绍文等去竹园镇支持“镇长”宋文溥“肩换枪”,使宋得以按计划(17日)起义上马龙。这次起义,共拖出轻机枪1挺、冲锋枪2支、长短枪38支、子弹5000余发上了西山,壮大了西山游击大队的队伍。
2月10日,诺糯人杨培宗、何国富等跟随西山游击大队大队长杨治廷(阿基邑人),去攻打敌驻地小芹田,打响了云南反蒋武装斗争第一枪。2月15日,游击大队攻打泸西午街铺受挫,杨治廷被俘,阿细人的革命先驱童绍尧(马龙人)被通缉,为躲避敌人抓捕,诺糯人杨春荣等拥护童到拖基上寨的后山隐藏多天。4月杨治廷被敌杀害,后,地下党为纪念他决定在诺糯成立“治廷乡”,由杨治廷哥哥杨治才当乡长,领导群众反“三征”。诺糯人姜开文无偿地将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杨治才做乡公所。
3月,诺糯人全力支持朱家璧在四头山工作。朱家璧,云南龙陵县人,曾去延安就读过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在午街铺战斗失利杨治廷被俘而西山革命处于低潮的关键时刻,受省工委指派前来西山领导武装斗争。2月29日,朱率76人抵达现西一镇的勒克。国民党认为这“非土共”的活动,3月5日,指派敌26军279团等部进犯西山。朱率部出击,在打死敌40多人,打伤数十人后立即率领游击队来到了诺糯四头山。
朱家璧到四头山,有目的。原来,1947年11月,中共云南省工委书记郑伯克到上海,向中共中央上海局汇报云南发动武装斗争的准备情况,上海局组织部长钱瑛根据中共中央关于发动敌后游击战争的部署,布置了在云南发动武装斗争的任务,并指示游击队初建时,不要急于鲜明地打出旗帜,待报中央批准后,再列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于是1948年初,省工委也作出相应的指示:“迅速抽调西山、圭山、东山、龙海山、罗平钟山乡的民兵骨干组建一支主力部队……由朱家璧任司令员,何现龙任副司令员,张子斋任政委,祁山任副政委。”
按照省工委的这一指示,朱家璧于3月中旬将所整训的300余人武装进行整编,编为主力部队三个中队和一个机枪班,一中队中队长李荣兴、指导员马仲明;二中队中队长李铣、指导员刘振江;三中队中队长宋文溥,副中队长张天祥,指导员杨固;机枪班长李伟。部队命名“云南人民讨蒋自救军”,但考虑到过早打出旗号会遭引敌人的重兵打击,而暂称“一支人民的军队”。这是中共云南省工委领导下的第一支云南人民武装主力部队(见中共红河州委、红河州人民政府所立碑)。
“一支人民的军队”建立后,转战到陆良、师宗、罗平、丘北等地,沿途集聚扩大部队。1948年6月,发展到3个支队9个大队1500多人。7月1日,在文山富宁县理达镇正式打出“云南人民讨蒋自救军第一纵队”的旗号,朱家璧任司令员。1949年1月,根据中央军委命令,云南人民讨蒋自救军第一纵队与广西左右江地区、黔西南等地区的游击队,合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桂滇黔边纵队(简称“边纵”)。
原“一支人民的军队”中的何国富、普文经、杨培宗等诺糯人被编入该“边纵”二支队第12团(团长李荣兴,阿基邑人)。该团转战于滇东北、滇东南、昆明附近和滇中、滇南等广大地区,单独或配合兄弟部队作战52次战斗,解放和接管县城7座,摧毁敌区、乡政府30余处,歼敌正规军和地方武装3800多人,缴获八二炮28门,六0炮70门,轻重机枪289挺,长短枪2900多支,电台1部,滇南部分地区军用地图1张,骡马85匹,为解放云南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朱家璧在诺糯四头山的时间,2009年由红河州委书记、州长策划编辑出版的《话说红河·弥勒》第264页讲,是“20余天”。
在这些日子里,诺糯人其一,灰跃武、何国富、普文经、杨培宗等多人参与整训。其中,毕文辉被选中担任朱家璧的警卫员。当时游击队整训的主要内容,一是学习解当时的革命斗争发展形势,二是学习人民军队的纪律,三是教(学)唱革命歌曲,四是进行军事技能训练……朱司令员开会说:“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一支人民的军队,必须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游击队员个个面对巍然的大山作许愿:“奋斗,奋斗,让穷苦人能够吃饱饭!”
其二,村里建了一个保障游击部队有饭吃的粮库,由地下党员李德兴亲自掌管粮库的钥匙;地下党员姜跃廷负责筹粮;地下党员普开略负责组织群众运送粮草给整训部队(年过80的何文亮老人回忆:他跟随父亲送饭至四头山,朱家璧用“烟南姑”藤做了顶帽子给他戴回来)。
其三,组织起了一个由李德兴任队长的民兵大队,为整训部队站岗放哨。相距7公里的东面马龙村,驻扎着国民党的部队——这么一点距离,国民党部队居然不知道共产党的部队在四头山整训——这是诺糯人创造的一个奇迹!
其四,当地著名的诺糯草医杨开兴(1891—1979)全力救治游击队伤员(《弥勒县志》有记载)。
朱家璧为什么会把部队整训地点选择在诺糯四头山?据地下党员普开略生前辈讲,这除了诺糯党的群众基础较好,部队整训后勤与安全都有保障外,四头山本身也具备优越的军事活动环境(事先就派了人来做了调查)——
一是站在四头山上,四周都可以看出一二十公里,这便于观察敌情,发现敌情。二是四头山地理位置在西山中部,便于在发现敌情时容易与西山各个村寨的民兵组织联系,避免部队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三是四头山四周地势较开阔,进可攻,退可守。四是四头山上全是乳白色的石块,其中无数的石块,人可以抱起来,这在当年游击部队枪弹不多的情况下,显然是一种抗敌的武器;五是四头山一带森林茂盛,层峦叠嶂,便于隐藏部队;六是四头山上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即登上其顶,放眼四方,所有山峦土岭尽收眼底。天底下,谷壑全被云雾填平,恰似茫茫无垠的大海,山峦土岭恰似海中的仙岛,若隐若现,仙境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吟诵起唐代杜甫的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诺糯村人杨开兴(1891—1978),年轻时见牛羊生病,就自采草药治疗,经过长久探索,渐知药性,并总结出了很多的药方。1948年初,他怀着对旧社会的仇恨,不顾年老体弱,将自己的家和徒弟李光明的家及村边隐藏在树林中的“阿璨来补”“阿都尾海”等野外山洞作为“战地医院”,全力救治游击队伤员。
当时,游击队缺医少药,伤员被送到诺糯时,伤口多数已发炎化脓。如护乡团副排长何启学,肩部的伤口溃烂不堪,流脓不止,生命垂危。杨开兴毫不犹豫地张大嘴巴,对在那腥臭的伤口上,“噗、噗”地猛吸起来,将里面的死肌脓水一口口吸出吐掉,然后涂上自制的如润滑油状的一种草药。如此反复数次,终于把何从死神那里夺了回来。杨开兴如此救治痊愈重返战场的指战员有营长昂天学、战士曾奎、昂文光等,达30多人。
诺糯人革命出生入死。举例说:1948年5月“夜袭师宗城”,诺糯人何国富等人是在下着雨的漆黑雨夜,翻爬城墙入内活捉伪县长保国强。之后的陆良龙海山战斗,敌人枪弹密集,山上水冬瓜树的叶子,被打得像秋天里似的纷纷掉落,诺糯人灰跃武被炮弹炸伤,血流满面。杨春荣送他回家治伤,在来到野核桃村(戈西村前)时差一点就被敌人丢进了石洞。即,彝族败类段有华受国民党第三行政专员杨立德的安排,带100多人的地暴武装在这一带堵截从前方打散而回西山的游击队员,已有人被他抓捕,丢进石洞丧生了。杨灰二人幸遇一位好人告知,没有进村,躲过了一劫。1949年5月的通海尖山突围战,诺糯人李光祥等寡不敌众,被撵到山脚下的在杞麓qǐlù湖里躲藏。再如1950年1月的建水山伯大山战斗,诺糯人杨培荣背部中弹,鲜血染红了拿给他垫睡的草席……
1982年,中共中央发出31号文件,指出:“云南地下党和‘边纵’在远离中央的边疆多民族地区,艰苦奋斗,作了许多工作,取得了重要成绩,为解放云南作了贡献。”
在三年多的解放战争中,诺糯人参加“主力部队”的有何国富(排长)、灰跃武(副排长)、灰文珍、灰树清、杨培宗(特务连排长)、杨培荣(负伤)、杨桂林、杨春荣、普文经、普绍文、毕文辉、石韩珍、李跃辉、李光宗、李光祥等;参加地方部队“护乡团”的有陈家富、潘正安、普绍忠、灰跃明、陈宗荣、杨开兴(医生)、李光明(护士)、李文成、李增兴、李树芬(文工队)、李芳兰(文工队)、李文兰(文工队)、普桂芬(文工队)、普绍仙(文工队)、陈文昌等;参加情报组的有普国强(组长)、姜兴廷(文件管理员)、张海元、何开云等;参加民兵大队的有石玉清等70余人;参加滇军60军1948年10月长春起义的有普国芳、灰跃山。
1950年2月,云南全境解放。1951年毛泽东为革命老区人民提出:“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诺糯人牢记之,继续艰苦奋斗,不断取得骄人的成绩。如,读书的,1959年,何国章第一个中专(云南省水利学校)。当民兵的,1964年,毕桂芬、李文明参加射击比赛,分别获得红河州第一名和云南省第一名,李文明由此被推荐到北京给党和国家领导人作射击表演;诺糯民兵连被蒙自军分区表彰为“红河州‘民兵工作三落实’(组织落实、政治落实、军事落实)示范连”。打篮球的,以李海龙为代表的篮球队,仅只在2015至2023年间,参加全西山地区性的篮球赛,仅只第一名就夺得6次……
忆往昔,诺糯前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跟着共产党干革命,堪为做人楷模。为缅怀前辈,也为使后人继承和发扬前辈的奋斗精神,把家乡诺糯建设得更加美好,特记写之。
向为人民解放事业献出宝贵青春的革命前辈致敬!
古老的彝族,还能有多少东西能在时代大潮中存留下来,也许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为她留存一些有价值的文化,这就是彝 族 人 网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