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地方政权与唐王朝的关系
唐代初年,洱海周围分布着山区的乌蛮六诏和坝区的白蛮两个大的民族集团。乌蛮集团内部又分为几个不同的族体:一是位于洱海东今宾川县宾居镇的越析诏,为今纳西族先民;二是在今洱源县北的浪穹诏,其南境为邓睒诏,施浪诏在洱海东北部蒙次和一带,《新唐书·南蛮传下》都称之为“昆明蛮”,他们是今彝族先民,“逐水草而居,夏处高山,冬入深谷,尚战死,恶阵亡,胜兵数万”;三是蒙舍诏即南诏,位于今巍山县南部。南诏王族贞观初从“蒙吉蔑”语族居住的永昌(今保山)迁居蒙舍川(今巍山县),该地东汉属邪龙县,为“昆明夷”集居之地。南诏王族迁来后,曾加入“白子国”部落联盟,受到“白子国”的影响,其经济文化发展水平较当地乌蛮为高,所以《新唐书·南诏传》称南诏为“乌蛮别种”。蒙舍北为蒙嵩诏,在今巍山北和漾濞县境。蒙舍、蒙嶲二诏的族属可能与“蒙吉蔑”语族有关。六诏并存的时期开始于武则天初年到开元末年,历时约50年,其社会经济为半农半牧,正处于从原始公社向阶级社会过渡的军事民主制阶段。蒙舍诏已确立世袭制。白蛮集团为今白族先民,主要分布于洱海周围的湖滨平坝,按地区命名。分布于洱海以西大理县境的称“河蛮”。《通典》卷一八七说:该地“有数十姓,以杨、赵、李、董为名家”。《蛮书》卷五说:洱海以东的“渠敛赵(今大理凤仪),大族有王、杨、李、赵四姓,皆白蛮也”。其南有“大小勃弄二川蛮”。大勃弄在今祥云,《蛮书》卷六说:“故渭北节度段子英,此州人也。故居坟墓皆在。”小勃弄在今弥渡红崖,原属“白子国”。《蛮书》卷四说:居住于今姚安县的称“弄栋蛮”。又说:居住于今大姚的“青蛉蛮,亦白蛮苗裔也”。《通典》卷一八七记载,洱海地区的白蛮“七十余部,户十万九千。……有城部村邑,弓矢矛铤,……其土有稻、麦、粟、豆,收获亦与中夏同”。“河蛮”是洱海周围白蛮的一部分。“河蛮”中的“西洱河蛮”后被北徙于剑共诸川,而位于河东的今凤仪、宾州等地的“东洱海蛮”未被迁徙。
唐蕃斗争中白蛮势力的削弱。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群州(四川西昌)都督刘伯英为通天竺道请开西洱河。过了8年,唐梁建方招降了“西洱河蛮”。差不多与此同时,左领将军赵孝祖至大小勃弄,斩小勃弄首领殁盛,执大勃弄首领杨承颠。唐高宗永徽年间(公元650~655年),吐蕃逐步挥兵南下,唐蕃在洱海周围展开了争夺。中宗神龙三年(景龙元年,公元707年),唐九征为姚酱道招讨使击西洱河蛮,破吐蕃,但这次征讨未能使西洱河蛮附唐。睿宗景云元年(公元710年)监察御史李知古请发兵击之。西洱河蛮降附之后,李知古重税盘剥,引起了整个西洱河地区乌、白蛮各部落的反抗,攻杀了李知古。在唐蕃斗争中,白蛮特别是接近吐蕃的西洱河蛮先后遭到梁建方、赵孝祖、唐九征、李知古以及吐蕃的打击,势力大衰。除南诏以外的其他五诏也受到很大削弱。但从高宗咸亨年间到玄宗开元年间70余年的唐蕃斗争中,位于洱海最南端的蒙舍诏,始终未受到唐蕃任何一方的打击,得以保全和壮大实力。
铁柱会盟与南诏联合白蛮政权的建立。根据现存日本京都有邻馆的《南诏中兴二年画卷》(以下简称《画卷》),南诏建立之前,其南部今巍山至南涧、弥渡一带为白蛮张乐尽求统治的一个较大的部落联盟,号称“白子国”。据《画卷》七段《铁柱会盟》图中文字记载,唐初洱海东南地区的白蛮和“乌蛮别种”蒙舍诏同属于一个部落联盟,以“白子国”主张乐尽求为盟主。参加会盟的有西洱河左右将军等,可知这个部落联盟包括西洱河地区白蛮首领在内。在参加会盟的9人中,8人为有姓氏的白蛮大姓,惟蒙细奴逻之子蒙逻盛一人为实行冠姓父子连名制的“乌蛮别种”。《画卷》称逻盛为“巍峰刺史”,当是《蛮书》卷三所说“当天后时(公元684~704年)逻盛入朝”时被封的。可见会盟时间应在公元7世纪末年。会盟的地点应在蒙舍川南部至白崖之间的某地。
铁柱会盟的意义在于:洱海区域的白蛮在唐蕃战争中受到两面夹攻,元气大伤,蒙舍诏主逻盛通过祭铁柱的部落选举形式取代“白子国”主张乐尽求,成为联盟中的军事首长。由于白蛮在联盟中人多势众,经济文化发展水平较高,逻盛不得不依靠洱海南部和东部的张、段、尹等白蛮大姓,联合洱海地区不依附吐蕃的白蛮大姓共同附唐,结成乌蛮蒙氏王室与白蛮贵族的联盟。这次会盟促成南诏的建立,结束了云南部落林立的局面,建立了中国西南地区历史上附唐的第一个多民族联合政权。
《新唐书·南诏传》说:“当是时五诏微,归义(逻盛之孙皮逻阁)独强,乃厚以利啖剑南节度使王昱,求合六诏为一,制可。”南诏取得太和城和阳苴咩城后击败据有洱海东城邑的施浪诏,进而攻灭越析诏,转而北夺大厘城。邓賧诏联合浪穹、施浪两诏南伐归义,战败退居剑川,依附吐蕃,一直与南诏为敌。至于蒙嶲诏的被兼并,当在皮逻阁逐西洱河蛮之前。南诏与唐王朝大体相终始,其13王的清平官和大军将,十之七八都是白蛮。“白子国”与蒙舍诏同属一个部落,是形成南诏联合政权建立的内在原因,而唐和吐蕃在洱海地区的斗争对南诏所产生的外部压力和挑战,是促成乌蛮蒙氏王族与白蛮大姓联合的外部条件。
唐朝中期对云南经营的失败及其教训。唐初对云南少数民族采取“多封众建”的统治方式,以部落为单位,设立众多的羁縻州都督府进行管理。吐蕃进入洱海地区,迫使唐王朝在开元中改变经营云南的方式,设置拥有军事、行政和经济大权的节度使,并扶持南诏于公元738年统一洱海地区,使唐朝在与吐蕃冲突中占居优势。但由于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和云南郡太守张虔陀一再抑制南诏,张虔陀派人辱骂来谒见的阁罗凤,侮辱其妻女,阁罗凤怒而攻占姚州,杀张虔陀。天宝十年(公元751年),鲜于仲通率大军8万征南诏,拒绝阁罗凤谢罪求和,率兵进逼洱海。南诏派大军将段俭魏(段忠国)迎战,唐军大败。杨国忠掩盖失败,于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派李宓率兵10万再征云南,全军覆没。天宝战争后,吐蕃趁机联合南诏夺取嵩州一带,进据清溪关(大渡河南),直通川西平原。南诏势力大为扩张,东至石门镇,东北至黔巫,东南接交趾,西界摩伽陀,西北联吐蕃,西南至骠,北抵益州。贞元三年(公元787年),唐德宗调整对南诏的政策,南诏王异牟寻与唐使者崔佐时于贞元十年(公元794年)会盟于点苍山,唐册封异牟寻为“南诏(王)”,授“贞元册南诏印”,并置云南安抚使司。双方重新和好一段时间。
贞元(公元785~805年)以后,吐蕃势力衰落,唐王朝宦官专权,政治腐败,南诏又乘机向外扩张。唐文宗太和三年(公元829年),南诏陷邛、戎、祸三州,深入成都西郊。唐懿宗咸通年间(公元860~874年),南诏“再入安南、邕管,一破黔州,四盗西川”。据《新唐书·南诏传》记载,唐为防御南诏,不得不在从安南、广西到四川漫长的战线上部署重兵,“乃召兵东方,戍海门,天下骚动,十有五年”。由于唐王朝自徐州调来广西防御南诏的军队六年未得换防,于是在庞勋率领下哗变起义,切断了从长安到富饶的江淮地区的漕运枢纽,沉重地打击了唐王朝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引发了五年后爆发的黄巢大起义,埋葬了唐王朝。《新唐书·南诏传》称“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桂林”指庞勋起义)。而“桂林”事件又和天宝战争引发安史之乱导致唐朝中衰分不开。
南诏自细奴逻至舜化贞共13王,247年,有10个王被唐王朝委任为“刺史”,封了“台登郡王”“云南王”“南诏(王)”“滇王”等不同称号。南诏政治制度亦多模仿唐朝。
南诏的经济。唐初白蛮的农业手工业的发展已接近中原汉族水平。平川已辟为水田,半山坡还有层层梯田,灌溉便利,水旱无损。农作物以稻、麦为主,耕作技术是二牛三夫的犁耕,一年二熟。种植桑麻,抽丝织棉。饲养牛马猪羊。普遍使用陶瓦铜铁器具。弓弩箭镞、戈矛皮甲的制造也很发达,以郁刀、浪剑著称于世。白蛮是南诏的主体居民,分布于“十賧”,即今大理州各县的坝区。此外,俗富郡(驻今南华)、石桑郡(驻今楚雄)、览賧(牟定东)、路賧(广通)、牟州(牟定)、善阐府(昆明市)、强宗部(呈贡东南)、晋宁州、汉阳郡(澄江)、温富州(玉溪)至石城(曲靖)的坝区,都有白蛮居住。他们应是平民。南诏对自由民和平民实行授田制,即份地制,上官授田40双(每双五亩,折合200亩),上户授田30双(150亩),中下户按比例递减。上户以上为自由民;中下户在 10至20双(50亩至100亩)之间,他们不是奴隶,而是南诏赋税和兵役的主要承担者。平民可以外出经商,《蛮书》记载《河賧贾客谣》云:“冬时欲归来,高黎共上雪,秋夏欲归来,无那穹贼热。春时欲归来,手中络赂绝。”此“河賧贾客”即白蛮平民,到寻传经商羁离未归者。《新唐书·南诏传》引徐云虔《南诏录》说:“然专于农,无贵贱皆耕。不徭役,人岁输米二斗,一艺者给田,二收乃税。”这里所指的是中下户的平民阶级,其社会性质属于建立在农村公社基础上的封建份地制度。由于南诏周边地区和山区多是处于奴隶社会,故上官和一些上户被授与的田使用“佃人”(奴隶)耕种,“收刈已毕,蛮官据佃人家口数目,支给禾稻,其余悉输官”。“佃人”的身份和“不徭役”的平民是不同的。南诏还大规模地使用奴隶劳动,修筑工程浩大的城邑和苍山高河水利灌溉系统、五华楼和崇圣寺(三塔寺),“男女犯罪,多送丽水(伊洛瓦底江)淘金”。南诏边远地区的各族部落,大都保留原有的社会经济制度,以当地的珍贵土特产向南诏缴纳贡赋。南诏设立管理贸易的“禾爽”,不仅和今四川、广西、西藏地区有密切的贸易关系,而且和东南亚各国都有商品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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