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拖彝族“扯格”等民间仪式
布拖是凉山彝族的腹心地带,解放前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社会历史原因,长期以来一直呈封闭状态。因此古老的彝族风俗和传统文化在这块土地上延续着。
布拖彝族注重老年人的丧事,在给老年人送终时,总在夜间举行传统的“扯格”仪式。“扯格”内容十分丰富,包括历史、地理、天文、哲理及风土人情等内容,常常用古代诗歌赋比兴的艺术手法,以叙事和抒情相结合的方式表达出来。
参加“扯格”的一般是单数,7―19位男青年。进行“扯格”时,这些男青年伸出双臂互相把手搭在肩上,站在领唱人的两侧。领唱人手执铜铃,有节奏地边摇边唱,其余青年跟着唱。曲调哀婉,歌声优美而响亮。“扯格”一般分为苏烈扯格(主人家扯格)吾沙扯格(亲家扯格)和帕木扯格(娘家扯格)。现将布拖彝族苏烈扯格的基本过程及基本内容搜集整理如下:
整队篇
格啊,我们年轻小伙子一起来扯格,请伸开双臂相互搭在肩上,左右两边要对成一条线。自古以来队伍都要求整齐。我们这些年轻人,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都出生在这个村庄里,有着同龄人的共同特征。今天我们一起扯格要整齐。头上不齐就整理头帕,颈上不齐就整理衣领,腰上不齐就整理腰带,脚上不齐就整理鞋袜,以便使它们整齐。山顶上的雾层总是平整地布满在山顶,山脚的雾尾总是平整地布满在山脚,姑娘的裙摆总是平整得象一条线。自古以来不齐的事物总是被人类视为劣等事物而淘汰。属于高山地带的四朴古侯地区经常筛选荞子,筛选后必然要分离出烂荞子,烂荞子自然成为喂猪的粮食。属于热带地区的阿黑扭日地区经常杵米,杵米时必然有米被打碎,碎米就用来做粥。四开拉达地方砍树木,砍来的树木必划开,划柴时必然会分出大柴和小柴,因为小柴与大柴不相称,小柴只能用作引火柴。马次基来地方砍竹子,竹子砍来必划开,划后必分粗细片,细片与粗片不相称,细片用来拴粗片。我们这支队伍要整齐。同哄同唱同取乐,不会就看着同伙,虽然我们不是蹶基下的野鸡,但要学野鸡跳唱。虽然我们不是原野上的云雀,但要学云雀边飞边唱。虽然我们不是院子里的雄鸡,但要学雄鸡振翅叫。
“署非”篇
今年上帝把恶运降到人间来。天上异常云变样,地上异常牛怪叫。妻子和女儿去割草的一天见了条花蛇,没有把它看作是怪事。家中母牛斗其子,母牛角上血淋淋,人把母牛杀了取下它的角和蹄,把它埋在大地下,以免署非再重来。家中母猪吃其子,母猪嘴边沾满血,就把母猪杀掉取下其脚蹄,压在路边石头下,以防署非再发生,家中母鸡啄破了自己的蛋,就把母鸡杀了砍下它的翅膀和尾巴,穿在一根竹子上,插在路 边,以防止署非不要再发生。又过了几天,一对乌鸦落在屋后叫,把它当作是为山羊绵羊魂而叫,人们不管它。一天落在屋前叫,把它认为是在呼叫小猪小鸡魂,人们不管它。第三天落在屋顶上叫,展开翅膀翘起尾巴叫不停,其声哽咽令人寒,预示着恶运将要来临。因此,托一个壮汉带酒去问毕摩。壮汉来到村头找毕摩,村头毕摩不在家,壮汉又到村尾找毕摩,村尾毕摩不在家,壮汉来到村中找毕摩,毕摩师傅不在家,唯有徒弟毕惹阿俩在家中,毕惹阿俩左手打开柜门,右手摸柜底,找到了《占卜经》。就把经书放在膝盖上,翻开一二页,经书纸上未显文,翻开三、四页,经书还是不显文,翻开五六七八页,经书仍然不显文,翻到九十页,经书显经文。见了经文人心寒,今年阴间来要人,此时人魂已在阴阳界,谁赢谁夺走。
治病篇
过了十三天,家中老人有点病,先是感到口干又舌燥,家人当作是感冒,找了生姜给他吃,可是病情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后来感到头昏脑胀腰酸背痛,引起了家人的重视。彝族民间有“三药”,最好药物属于黄皮花头牛的油,其次就是黑皮花头羊的油,最后便是黑皮花蹄猪的油,找齐这三油,用尽这三油,病情又恶化。彝族民间有三胆,林中大熊胆是最好的治病胆,其次就是山中鹿子胆,再次便是水中鱼儿胆。三胆用竭后,病情更恶化。请完彝家有名的毕摩,毕摩未能治好病,请彝家高明的苏尼,用了黄皮花头牛、黑皮有角羊,黑皮花脚猪作祭祀,老人病情更恶化。今年阴间甩下打畜柴,世间羊儿必遭杀。今年阴间放下蓝线和红线,世间母猪要遭杀。阴间放下抬尸架,世间有人要身亡。现在老人已断气,尸在屋内魂在外,他的灵魂哪里去?
寻魂篇
老人啊,你的躯体还在屋子里,可是你的灵魂已失去,你的灵魂哪里去?若是去挑水呢,水桶水瓢还在家。若是去砍柴呢?斧头绳子还在家。若说去耕地呢?犁把铧口还在家。若是去牧羊呢,烟斗鞭子还在家。若是去挖地呢?挖锄撮箕还在家。若是去赶场呢,钱包钱财还在家。若是去打猎呢?三只猎狗还在家。若是他去远行呢?骏马马鞍还在家,究竟他到哪里去?
追魂篇
你的灵魂还在屋内吗?最知屋内情况的属于家中的花猫,找了一对耗子给猫吃,托了一对花猫在屋里寻找人魂,找遍屋内没有人魂在。你的灵魂就在水中吗?最知水性的是水癞,找了一对鱼儿给水癞吃,委托一对水癞入水寻人魂,从上游找到下游,水中没有所寻人,“联衣木觉”说人魂已在平地上。最能了解平地的是天上的老鹰,找了一双云雀给老鹰吃,委托一对老鹰下平地,老鹰找遍了整个平原,平原上没有所寻的人,地曲次片说是人魂已在林中。最了解森林的是猎狗,请了一对猎狗来,找了一双鹿子给它吃,委托它们到林中去寻找人魂,寻遍林头到林尾,林中没有所寻人,联黑色黑说人魂已到岩中去。最知岩壁的是蜜蜂,请了一对蜜蜂来,杀了一对苍蝇给它吃,委托它到岩中寻找人魂去,岩壁没有所寻人。人魂驮谝跫渎?能知阴间的是苏尼,给苏尼敬了两杯酒,让苏喊阿朴瓦散来,阿朴瓦散到阴间问三道,阴间说人魂已经跟从圣神去了。
拒圣神篇
圣神夺走了世人的灵魂,因此世间人人都痛恨圣神,世间人人都想拒圣神。可是能把圣神拒到哪里去呢?把圣神拒到亲家去,担心亲家儿子要去世,今后女儿无处嫁。如果把圣神拒到兹目家里去,担心圣神牵走兹目的灵魂,兹目失魂而死去,今后无人来统治。如果把圣神拒到从事调解民间纠纷的莫家去,担心圣神夺走莫的魂,今后无人调解纠纷。如果是把圣神拒到毕摩家中去,担心圣神夺去毕摩魂,世间无人送祖灵,人类社会不发展。如果是把圣神拒到工匠人家去,唯恐圣神夺去工匠的灵魂,世间无人做铁器。如果把圣神拒到普通百姓家中去,圣神夺走农人魂,世间无人来耕种。把圣神拒之何处去?假如把你拒到汉区去,就怕你要夺走汉人魂,今后没有食盐吃,担心四朴古火羊儿缺盐而死亡,今后举办丧事缺羊儿。把圣神拒之何处去?假如把你拒到岩上去,岩上本是蜜蜂生活的地方,你被蜂子螫到眼睛上,你遭伤害真活该。假如把你拒到林里去,林里本是大熊的地盘,圣神就被大熊咬断一只手,你遭伤害真活该。假如把你拒到水中去,水鬼把你拉下水圣神遭到伤害真活该。把圣神拒之何处去,拒到鸠套木古去,鸠套木古便是老鹰的地盘,圣神就被老鹰啄。圣神拒之何处去,只能把你拒到阴间去,既然人魂已经跟从圣神去,只好活人送死魂。
送魂篇
你的灵魂走出家门后,要知对面住有阿只家,自古以来阿只人家从事打银而生活,阿只打银拉银丝,请用银丝拉成线,条条银线编成桥。这边住有瓦散家,瓦散人家以打金为业而生存,瓦散打金拉金丝,请用金丝拉成桥。中间住有路裸人,路裸人家打铜而生存,路裸打铜拉铜丝,请把铜丝拉成桥,金银铜桥搭成后,请你就从桥上过。你过完金银铜桥后,前面出现三条路,分别是白路,黑路和黄路。黑路既是鬼神路,不是死魂路,黄路即是“四尔”路,不是死魂路,中间白路即是你的路,请你不要再迷路。选走白路后,随着平地走,走到四火早觉这块平地时,你就看到了四火早觉就茂密的桃树,桃树上结满了桃子。你要随手折枝桃树去,不要别人折给你,你要自己亲手折,用作探看阴间亲人的见面礼物。平地过了后,前面就是四菲功路的山谷地带了,四菲功路山谷上,长满了茂密的羊奶树,请你随手折根羊奶树枝去,不要别人折给你,你要自己亲手折。以作探望亲人的见面礼物。过了山谷就到了垭口,走到站张垭口后,你将看到站张垭口上聚集着喜鹊,你要随后逮两只喜鹊走,不要别人逮给你,你要自己亲手逮,用作探亲见面的礼物,亲人见了笑嘻嘻。前面经过辣椒地,人吃辣椒体内很难受,辣到内身难赶路。前边出现一条河,它的名字叫冰河,冰河结成了冰块,乍看冰块象冰糖,人见冰块很想尝,请你不要吃冰块,人吃冰块体内冷,吃了冰块误赶路。前面遇片沼泽地,请你握住拐杖试探走。前边又遇一条河,请你选择水浅处,牢记涉水就要斜着涉。前边出现了刺林区,白色刺尖如针尖,如果踩在刺尖上,你就很难再前进,请你拿出镰刀来,边割边向前去。前面路边拴了九只狗,它们就是阴间守门狗,张着嘴巴伸出舌,你见狗儿必受惊,请你丢下九砣饭,请你不要捡石头,只要你不打狗狗就不会来咬你。前边坐着九个小孩儿,个个天真又可爱,请你分给九块肉,让他们安心地在路边耍。前面站着九个姑娘,他们美丽世难寻,眼睛明亮鼻梁高,送来秋波很迷人,请你莫要恋女神,分别把九付口弦送给九个姑娘,你不逗她她不缠,莫要动情忘了往前去。前边立着九个卫士,个个身强力又壮,咳起嗽来令人惊,你要献下九把剑,你不惹他他不怒。前面迎来一道门,它是阴间的第一道门。安着木门和竹门,随手打开竹门进,竹门就是死魂要经过的门,立即侧身把木门关上,以免活人灵魂跟着进去。又逢一道铁铜门,请你打开铜门进去,立即侧身关上铁门,铜门、就是死魂要经过的门,铁门是用来拒绝活人的灵魂进去的门。前边又是金银门,请你打开银门进,同时侧身关金门,银门才是死魂要过的门,金门是用来拒绝活人灵魂跟从进去。前面出现一个坝,坝头红砖青瓦房,不是你的祖先居住的房屋,它是帝王土司居住的地方。下面坝尾竹搭蓬布室,不是你的祖先居住的地方,它是不能入伍的流浪汉的居室。中间有层黑色瓦板房,就是你的祖先居住的地方,请你含笑走进去,你的祖祖辈辈在里面,你的亲人在里面,请你安心留下来。
魂归篇
既然你到阴间来,请你安心留阴间。阴间实在很美好,阴间作物一年熟三道,阴间的人一天吃三顿饭,一月穿三套衣,银碗金筷搅麦汤。阴间姑娘真美丽,姑娘辫子粗又长,姑娘鼻梁高又大,姑娘手指纤又细,姑娘裙尾折凳坐,姑娘颈上套首饰,走起路来飘飘然。阴间姑娘真美艳,一阴间姑娘令人迷。阴间男儿壮又勇,九折披毡身上挂,头扎英雄结,长长裤脚地上踏,长长腰带地上扫,骑上骏马振长空,请你心留阴间,不要牵随亲人魂。你走了之后,请你立即砍些刺枝压在走过的路上,以防你的儿孙追随过此路,你走了之后,请你把路挖掉,防止儿孙灵魂重踏你的路。请你不要牵走家人魂,若是你要引走家人魂,未来无人祭祀你;请你不要引去粮食魂,一旦过年儿孙都缺粮,过年你时你返回人间遭饥饿;请你不要带走牛羊魂,若是带走牛羊魂,世人屋畜作祭祀。
魂变篇
人说人死魂再变,若是你的灵魂能再变,请你切勿变老鹰,院子必有白鸡在,白鸡在院子很显眼,老鹰见到白鸡一定来抓,院子里面一定有人,人们见到老鹰一定要齐哄,哄开老鹰离院子,救下小鸡仍然留在院子内,你是为逮住小鸡而来,却是一无所得地离开院子,真是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如果你的灵魂再能变,请你不要变成狼,草原上放牧有白羊群,白羊在草原上很显眼,狼儿见到就很想吃白羊,跑到草原上来咬,可是草原上有牧羊的人,羊被狼咬牧人就要哄,未被狼咬牧人也要哄,哄开狼儿离草原,救下羊儿留草原。狼儿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离开。若是变啥由你定,请你不要变耕牛,耕牛后面拖犁把,犁把后面随犁人。犁人右手拿鞭子,牛随耕者心愿打一鞭,不随耕者心意打一鞭,请你不要变耕牛。如果变啥自作主,请你不要变骏马,马儿一定套上鞍,鞍上一定坐骑者,骑人右手执马鞭,马随人心挥一鞭,不随人心挥一鞭。若是变啥在于你,请你变成布谷鸟,只要变成布谷鸟,阿布洛汉就是你的故乡,每年狗月猪月到,布谷鸟儿就从阿布洛汉回来,有树之地就在树上叫,无树之地就在石上叫,有水地方你就找水喝,没有水的地方你就寻找露珠吃,不求与你见一面,但求闻到你一音。如果你的灵魂能变好,愿你变成大雁鸟,只要变成大雁鸟,故冲冲火就是你的家,每年的蛇月马月往南飞,大雁南飞人多情,伤心人儿倍思雁,不求与你见一面,但求闻到你一音。如果你有再变化,但愿变成羊儿魂,每天都在屋内羊圈里,你的儿孙们日日见到你,年年见到你。如果是你的灵魂能再变,但愿变成粮食魂,粮食经常装在柜子里,你的亲人们日日夜夜见到你。如果是你的灵魂能再变,但愿能变成吉尔和库豁,每天都在家里和家人一起生活。
送行人魂返篇
刚才我们这支年轻人,已经把去世老人的灵魂引导到阴间,我们的灵魂只能教他而不能跟从他,现在我们的灵魂应该归来回人间了。归来吧,年轻人,阴间生活很艰苦,阴间人没有生育经,阴间人吃的是石子,烧的是漆树,喝的是池塘里的污水,穿的是树皮,树皮不经寒。阴间的土司,没有制订政策的权力;阴间的莫,调解不了纠纷案件;阴间的毕摩,没有祖灵可送。归来啊归来,年轻人儿快回人间来,人间实在很美好,人间人儿一天吃三顿,一月穿三衣,人间作物一年熟三道,人间姑娘真美丽,人间男儿壮又勇,人间生活很美好,年轻人儿赶快回人家
哭丧篇
“扯格”仪式结束后,所有参加都要放声痛哭,唱《丧歌》:爷爷,今天你就与亲戚朋友相别了,不能再回来吃一顿饭了,也不能再回来穿一件衣服了。人生自古谁无死?远古的时候,就有开天辟地的死惹隶里和木点油祖死去了,骑着神马的神仙支格阿尔死去了,人类之统领吾木当任也死,有蹄动物之统领大象也死,鸟类之统领刚安也死。自古以来就没有不死的事物,就说天空不会死,阴天云茫茫,云雾遮住了太阳,就算它也死。就说大地不会死,冬天地上草儿都枯竭,就算它也死。毕摩之王毕阿史拉则也死,苏尼之王力阿史沙古也死。枯树欠火债,枯树被烧掉,就算枯树还了债。小鸡欠鹰债,小鸡落在鹰爪里,总算小鸡还清了债。人生欠一死,人死了之后,就算还清了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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