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彝族英雄史诗:一个认识夜郎文化的新视角
夜郎国与同时代政权共存版图
相比于有证可考的楼兰古国、大理古国,夜郎古国的历史更为扑朔迷离,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至今尚未破解的谜题。在楼兰古国、大理古国依靠考古发掘和大量文献资料已经基本弄清楚的情况下,夜郎古国的中心区域在何地?仍然作为一个巨大的悬案至今无人能给予服众的解答,学术界争论不休。
夜郎国控制的大致区域
近些年来,在学界专家的不断努力下,随着贵州彝文文献的大量翻译出版,彝族古代典籍中关于夜郎文化的记载,为夜郎古国的研究提供了许多新鲜的材料和著述。从贵州彝族英雄史诗的角度来研究夜郎古国,给我们认识夜郎文化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中国少数民族三大英雄史诗:《格萨尔》、《江格尔》和《玛纳斯》
英雄史诗是一个舶来词,指人类历史上原始社会解体和奴隶社会时期出现的一种文学形式,它是一种庄严的文学体裁,内容为民间传说或歌颂英雄功绩的长篇叙事诗,它涉及的主题可以包括历史事件、民族、宗教或传说。英雄史诗时代对应我国历史时期就是汉代以前,也就是夜郎古国在中国历史上的存在时期。
彝族六祖之父笃慕
作为夜郎故地的贵州,尤其是贵州西部地区特别是黔西北一带,正是彝族英雄史诗最为集中的地区,目前发现和翻译面世的彝族英雄史诗,有以下四类:
1、关于支嘎阿鲁王的英雄史诗
支嘎阿鲁王
目前公开翻译出版以史诗形式的支嘎阿鲁文本已经有三种:一是冯元蔚翻译的作为“彝族史诗”形式出版的《勒俄特依》,史诗内容里面有比较完整的支嘎阿鲁(文中译为“支格阿龙”)的故事。二是阿洛兴德整理翻译作为“彝族史诗”形式出版的《支嘎阿鲁王》,这是最早将英雄支嘎阿鲁作为“王”者相称的文本,符合支嘎阿鲁的业绩正好是英雄史诗的实际。三是王广亮翻译的《支嘎阿鲁传》,这个版本是根据整齐的彝文五言诗歌翻译,彝文五言诗和汉文五言诗各一万六千行,与荷马史诗中的《奥德赛》长度相当,是彝族英雄史诗中最长的一部。
2、关于夜郎王的英雄史诗
夜郎王像
“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西南夷以君长百数,独夜郎、滇受金印。”——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
关于夜郎王的传说,汉文史志和彝文文献中都有记载。《史记·西南夷列传》中关于夜郎王的记载最早的汉文史志记载,根据记载可知夜郎史当时西南地区最大的王国,其国王是可以拥有汉朝皇帝御赐金印的一方名王。
蒙正苗族保存的传说夜郎王自制王印
而彝文典籍中关于夜郎王的记载,零星见诸于《彝族源流》等彝文典籍中,其中有“支嘎阿鲁源流”和“阿鲁的后裔”等章节,而作为完整的英雄史诗有《夜郎史传》和《益那悲歌》。
3、关于俄索折怒王的英雄史诗
《支嘎阿鲁王》书影
英雄史诗《俄索折怒王》又名《足摩阿纪》,最早的汉文版本是1994年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的,与《支嘎阿鲁王》合为一本。这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关于俄索折怒王的英雄史诗汉译本。“俄索”是汉文中的“乌撒”,它是彝族古代一个著名的地方政权,统治区域在今天的贵州毕节威宁、赫章一带,而俄索折怒王是乌撒政权中的一代名王,他使已经衰落的乌撒政权得以复兴,重振雄风。
4、关于戈阿娄的英雄史诗
节市彝文文献翻译研究中心部分文献
《戈阿娄》篇幅不长,全诗只有900行,发现于贵州西部的盘县彝族地区,是彝族“黑提索”的一部分,讲述彝族英雄戈阿娄带领代价保卫开荒得到宝贝而英勇献身,在他死后人们为纪念他而跳起《海马舞》的故事。贵州彝族英雄史诗为认识夜郎文化提供一个新视角
历史上英雄史诗产生的年代,正是我国历史汉代以前,也就是夜郎古国在我国历史上的存在时期。贵州彝族英雄史诗如此集中地出现,为研究认识夜郎文化提供一个新视角,我们可以从夜郎古国时代产生的彝族英雄史诗《夜郎史传》、《益那悲歌》等,认识夜郎文化。
一、贵州彝族英雄史诗源于夜郎故地,反映夜郎古国社会历史
目前发现并翻译问世的完整彝族英雄史诗,如《夜郎史传》、《益那悲歌》和《支嘎阿鲁王》等里面叙事的人物夜郎王、局阿邪和邪苴隆父子以及支嘎阿鲁的故事,很明显都发生在贵州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特别是《夜郎史传》中所提到的历史沿革、山川风貌、社会习俗,无疑反映了夜郎古国的社会历史,与夜郎古国时期有着密切的关联。
《夜郎史传》书影
《夜郎史传》原稿本系古代彝族乌撒地区的著名毕摩世家磨布阿候氏的家传珍本古籍。整部史诗有六千行左右彝文,其主体部分的《夜郎在可乐》有二千六百多行彝文,全部都是五言诗歌,《夜郎在可乐》曾以《可乐古城传奇》为题,编入《贵州民间文学选粹丛书·彝族叙事诗》。“人间的土地,全为夜郎地,所有的地方,一切属于他,一切归他管。夜郎掌了权,权势大无比。夜郎一言出,无事不平定,人们都降服。所有的人间,都受他管理,像清水一样,清澈可见底。”——《夜郎史传》
与汉文史志关于夜郎王所记载不同,彝族英雄史诗《夜郎史传》中所写的夜郎王有两个,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夜郎王——武夜郎,另一个是暂时代理王政的夜郎王——夜堵土,他们是两兄弟,都是一代名王。在开创夜郎王国之初,两兄弟同仇敌忾,共同开疆拓土,攻占了周围的许多部族和小国,征服了西濮和东濮,在进攻南方的漏卧国不克之后,他们建立了以可乐为中心的夜郎国。武夜郎作为兄长,按照彝族的规矩长者为君,兄弟为臣,他做了夜郎国的国君,驻扎在本部的可乐大城。兄弟夜堵土作为一名赫赫战功的英雄,被分封到东部的古诺大城驻守边疆。兄弟二人东西呼应,威震八方。
二、贵州彝族英雄史诗崇尚英雄人物,对夜郎古国发展影响深远
贵州彝族英雄史诗《支嘎阿鲁王》记载的支嘎阿鲁,是彝族历史上影响最为广泛的两个历史人物之一(另一个为彝族六祖之父笃慕),他降妖捉怪,测天量地,开山填水,教化人民,传播文明,发明医药,制服洪水等等不朽功勋为贵州彝族人民牢记,他在彝族人民心中的地位堪比神灵。
《夜郎史传》中的夜郎王,是彝族人民心中地地道道的英雄人物,而且不是一个单独的人物,是整个夜郎王国创建到灭亡时期的多个英雄人物,如武夜郎开创了夜郎国基业,夜堵土善于治理国家,都是夜郎国历史上伟大的历史人物,拥有独霸一方的王者气象。
古代彝族武士
“乌撒之裔折怒始强大,尽得其地。”——《元史·地理志》,英雄史诗《俄索折怒王》中的俄索折怒使乌撒政权得以复兴,收复大片土地,有四大牧场、十一大坝良田和谷粮堆积如山,他把领地分为九大则溪、二十四苏保、四十八尼余,对辖区进行强有力的治理,成为一代英雄之王。
以上这些彝族英雄首领开疆拓土、发展经济、教化人民,无疑对夜郎故地的发展贡献力量,特别是那种彝族英雄主义雄风,极大地影响了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志士仁人不断地开拓进取,为民族为国家建功立业。
三、贵州彝族英雄史诗自成序列,说明夜郎古国与彝族先民联系密切
彝族先民生产生活壁画
从时间先后顺序来看,至今流传的贵州彝族英雄史诗自成序列,前后延绵不断,不管是最早的支嘎阿鲁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神话色彩浓厚,这正是原始社会过渡到奴隶社会时期英雄史诗的特征。关于夜郎王的英雄史诗,正是讲述我国历史上的秦汉时期西南地区的历史故事,与彝族先民联系密切。其后的《俄索折怒王》史诗描述的是紧接着夜郎王时代后延绵千年的乌撒王国地方政权时期,接着的戈阿娄等英雄人物稍晚,英雄史诗中的神话色彩比较淡薄,一定程度上说明反映的是我国封建社会时期的社会生活。
在贵州这片夜郎古国的故土上,上至夜郎王称雄一方,下至彝族地方政权长期存在的汉代至清代,都是贵州彝族英雄史诗产生和流传的时代,故而说夜郎古国与彝族先民联系密切。结语:贵州可能是夜郎古国的中心区域。
赫章可乐遗址出土的兵器
贵州土地上,如此集中地出现数量可观的彝族英雄史诗,绝非偶然。在夜郎时代,为何彝族文献《夜郎史传》、《益那悲歌》所独见关于夜郎的记载,除了汉文史志外其他民族文献中未有记载?再说贵州彝族英雄史诗,集中地记载夜郎时代,记载这个英雄辈出的年代,难道是巧合?
所以,从贵州彝族英雄史诗《支嘎阿鲁王》、《夜郎史传》、《益那悲歌》和《俄索折怒王》等彝文文献记载,结合赫章可乐的考古发掘,我们甚至可以这样大胆的假设:贵州可能是夜郎古国的中心区域,赫章可乐可能是夜郎古国的国都。
赫章可乐遗址铜鼓“套头葬”
如果这个观点你不赞成,那么从贵州彝族英雄史诗这个新视角去认识识夜郎文化,我们至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夜郎历史或夜郎文化与彝族英雄史诗有着必然的联系,夜郎文化与彝族先民的联系十分紧密这点是确信无疑的。
(长歌君声明:本文旨在为夜郎文化研究介绍前沿学术成果,观点部分来源于所列学术论文,感谢夜郎文化研究专家学者的辛勤劳动,是你们的努力让夜郎文化研究大放异彩)
参考资料:
1. 王明贵.夜郎古国——彝族英雄史诗的圣地[J]毕节学院学报.2008年,第1期.
2.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9月.
3. 可乐考古与夜郎文化[C]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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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资讯/饮马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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