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宗教仪式音乐研究综述
摘要:彝族信仰万物有灵,崇拜祖先,文化历史厚重,社会制度特殊;历经千年沧桑,时至今日,彝族文化备受国内外学者关注。尤其毕摩文化,著书立说不乏其数。而国内鉴于政治原因,从20世纪90年代始,才有学者涉足宗教音乐文化研究,并从研究理念和书写风格上受到国外人类学思潮的影响,彝族仪式音乐文化研究同样如此。文章以中国知网、万方和读秀等数据文献为例,从民族音乐学音乐民族志的书写风格出发,将20世纪九十年代至今的彝族宗教音乐研究分为三个时期 :20世纪90年代的传统音乐民族志时期,21世纪前10年的现代音乐民族志的过渡期和2011年至今的现代音乐民族志时期;并梳理各时期不同的研究重点,旨在归纳彝族仪式音乐研究至今,书写方式和研究方法的变迁轨迹及其存在问题。
关键词:彝族宗教仪式音乐;传统音乐民族志;现代音乐民族志
彝族是一个有着自己独立文化体系和信仰的民族,彝族文字、经文文献、复杂多样的宗教仪式以及人们固有的思维观念,无一不体现着这种文化的独特魅力。彝族历来信仰多神,认为万物有灵,崇拜自然、敬奉祖先。因此形成了彝族历史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宗教仪式。时至今日,彝族文化备受国内外学者关注,尤其毕摩文化,著书立说不乏其数。而宗教音乐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才有学者关注。根据中国知网、万方数据、读秀等常用搜索引擎,输入彝族宗教音乐相关的不同主题词,所得数据文献大致分布如表1所示 :
表1 彝族宗教仪式音乐研究文献数据分布
此外,国家图书馆官网搜索“彝族宗教音乐”“仪式音乐”均无专门著作,而“彝族仪式文化”3本,“彝族宗教文化”58本(2001年—2017年)。另外,目前尚未搜索到国外学者对彝族宗教音乐的专门研究,但有关毕摩文化、族群历史等著作和文章占据多数②,在此不做系统统计。由此可知,彝族仪式音乐还有更多的探究空间。遂从中选出与彝族仪式相关的音乐文献71篇③、仪式舞蹈音乐类35篇,以及读秀搜索的16本书④中较多谈论仪式音乐的条目进行综述。⑤如下表2是近三十年彝族宗教音乐研究呈现的大致趋势 :
表2 近三十彝族宗教音乐研究文献统计
根据表2彝族仪式音乐研究文献分布特征,该文从民族音乐学民族志的书写风格出发,将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的彝族宗教仪式音乐研究分为三个时期 :20世纪90年代的传统音乐民族志时期,21世纪前10年的现代音乐民族志的过渡期和2011年至今的现代音乐民族志时期。旨在综述彝族仪式音乐研究至今,研究方法的变迁轨迹及其存在问题。
一、20世纪90年代的传统音乐民族志时期
传统音乐民族志主要指注重纪实性描述的民族志书写风格。虽然这个时期国外民族音乐学Ethnomusicology在人类学民族志方法论影响下,已经转型为后现代的多元化阐释视角。但国内鉴于当时政治形势所迫,宗教仪式音乐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致力于“是什么”的描述性叙事研究,仪式音乐的深入解读并未开始。
(一)仪式舞蹈和丧葬仪式音乐
舞蹈研究一直是学者忽略的领域,目前知网搜索的第一篇关于彝族仪式乐舞的研究文献是杨镇安1991年发表《云南彝族祭祀性节日、祈神及丧葬活动中的民间舞蹈》[1]一文。该文在“县资料卷”基础上整理、描述了各少数民族节日、宗教祭祀、婚丧嫁娶等民间舞蹈的概况,但没有涉及仪式舞蹈和音乐本身的分析。之后余立梁的《毕摩与彝族民间舞蹈》[2]、黄泽桂《“肯合贝”舞蹈的叙事—赫章彝族丧葬舞蹈考察》[3]、杨军《试论彝族原始舞蹈——“跳老虎”的现代遗存》[4]等均是采用概论式的描述或介绍,这应该同当时研究者非音乐学者出身所致,但却成为现在学者研究以资借鉴的重要文献。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龙倮贵《红河彝族尼苏人丧葬音乐浅析》[5]非常详尽地呈现了红河尼苏人的丧葬仪式程序、仪式音乐的表演形式、音乐类别、音乐的表现形式等,为后来音乐学者研究丧葬音乐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二)毕摩唱腔
毕摩唱腔研究同样如此,偏重于宗教仪式现象和仪式音乐类型的描述。相对仪式舞蹈音乐研究,开始有部分文献中纳入音乐本体的分析。如李安明、黄富年《鲁奎山原始宗教音乐初探》[6]一文,出现了对毕摩歌曲的音乐形态特征、乐句结构等文字性陈述,虽无谱例和更多深入的论证,但宗教仪式中仪式音乐日渐引起学者重视。再如龙倮贵《红河县彝族毕摩唱腔种类及内容》[7]是以局内人视角、民俗学叙述方式、全面介绍云南红河县彝族毕摩诵唱,该文章从音乐审美、歌词艺术等角度描述毕摩唱腔的分类和唱腔特征。白刊宁《红河彝族(尼苏人)原始宗教的祭祀及其音乐》[8]一文也是如此。然而,李安明、黄富年将《鲁奎山彝族原始宗教音乐探析》一文于1997年《艺术探索》再次刊登,并在1993年同名论文基础上加入谱例进行分析,成为这时期可查的第一篇有谱例的毕摩唱腔研究。
(三)婚俗仪式音乐类
目前可查,婚俗仪式音乐类只有三篇文章 :如张福《彝族婚姻礼俗与仪式概述》[9]、黎方清《否嗯切姐——三官寨彝族婚礼音乐、舞蹈》[10]、聂庆元《威宁彝族婚俗音乐“酒礼歌”及其现状思考》[11]。其中《否嗯切姐——三官寨彝族婚礼音乐、舞蹈》一文以仪式个案的研究思路为主,纳入了婚礼音乐谱例和歌词的分析。虽论述简短,毕竟这是在前期诸多“是什么”的研究主导下,出现研究对象“怎么样”的思维萌芽。
二、21世纪前10年现代民族志的过渡期
这时期之所以称现代音乐民族志的过渡期,实为此阶段彝族宗教音乐研究开始在纪实性描述基础上出现阐释性解读,也就是在解答仪式音乐文化“是什么”的基础上,学者开始反思“怎么样”,从一种仪式音乐事件的表象开始挖掘其背后因素的研究特征。研究方法理念日益受到重视,只是这种趋向并非主流。
(一)仪式舞蹈音乐
在上世纪研究基础上,学者开始从民族学、民俗学、人类学和音乐学等多元的视角,更系统地关注仪式舞蹈研究,如 :朴永光博士论文《凉山彝族传统舞蹈研究》从民族学的角度,通过史料论证和实际考察,论述了凉山传统舞蹈,包括丧葬仪式、婚礼舞蹈和祭祀舞蹈等历史渊源、分类等等;黄龙光博士论文《民间仪式、艺术展演与民俗传承——峨山彝族花鼓舞田野调查研究》[12],从民俗学的研究视野出发,描述了花鼓舞的起源、民间花鼓舞丧葬仪式过程和艺术展演活动;其另一篇文章《彝族“跳虎” 仪式舞蹈深层结构分析》,同样通过描述仪式表演的表象,论述其间隐含的人与动物的深层结构关系,“即人弱兽强和人强兽弱结构的周期循环往复”[13];再如音乐学学者杨曦帆《凉山彝族巫术乐舞考察与研究》[14]一文,以巫术理论为出发点,从模式与变体的角度,对非模式乐舞及苏尼乐舞变体进行分析,并在注重纪实性描述书写的基础上增加学者的阐释性解读;和晓蓉运用人类学仪式研究思维与艺术研究理论结合的博士论文《彝族老虎笙研究——基于楚雄双柏县小麦地冲村田野调查的分析》[15],给予这个时期仪式舞蹈研究另一种新的思维。此外,还有秦莹《对南涧彝族“跳菜”舞蹈的文化解读》[16]、朱超《双柏县老虎笙的文化内涵与传承保护》[17],等等。当然也有保持传统书写方式的文献,如龙倮贵《试析彝族原始宗教舞蹈》[18]、代琳娜,杨甫旺《云南彝族祭祀祈神及丧葬活动中的民间舞蹈》[19]、黄龙光《仪式舞蹈与历史记忆——彝族花鼓舞起源初探》[20]等。
(二)毕摩音乐
从师有福主编《红河彝族辞典》[21]中对“毕摩歌”“毕摩音乐”“毕摩唱腔”等概念的界定可知学者对于仪式音乐观念范畴的变迁,这与学界开始将毕摩诵唱作为一种“音乐”来看待不无关系。周凯模《西南彝语支系民族传统仪式音乐》[22]一文在西南彝语支系的语境中,从民族文化、仪式特征到仪式音乐本体,整体介绍这一语言支系民族的传统仪式音乐特征,说明毕摩诵唱已经从文字的描述,逐渐到音乐语言和文化阐释结合的研究。此外,云南大学两篇硕士论文《楚雄彝族东部方言区祭祖仪式音乐考察》[23]和《楚雄彝族东、南部方言区毕摩仪式唱腔音乐考察》[24],相对系统地论述了仪式语境和不同仪式中毕摩音乐。再如潘妍娜《云南石屏“花腰”彝族祭龙仪式初探》[25]一文对仪式过程和音乐进行描述后,也有对祭龙仪式音乐文化内涵的阐释等体现了该阶段过渡性的特征。专著方面如田联韬编著《中国少数民族传统音乐》[26]、吴学源编著《滇音会谈—云南民族音乐》[27]中都有彝族宗教音乐的描述。
当然,这一时期同样有非音乐学者的毕摩音乐研究,专著方面如张纯德、龙倮贵著《彝族原始宗教研究》[28]一书中,将毕摩音乐作为彝族原始宗教声乐,并对其八种唱腔进行详细解释。再如起国庆《彝族毕摩文化—信仰的灵光》[29]、阿牛史日《凉山毕摩》[30] 、龙倮贵《彝族原始宗教艺术文化初探》[31]和罗曲的《彝族民间文艺概论》[32]等著作中都有部分毕摩音乐文化的描述。
(三)婚丧仪式音乐
21世纪,学者在仪式文化研究中开始纳入仪式音乐研究。期刊文献如李飏《彝族婚礼中的不同音乐》[33]一文就是以婚礼中的音乐为主要研究对象,其中的音乐分析和乐谱记录姑且不论,学者从关注仪式到仪式和仪式音乐并重也是彝族宗教音乐研究一个新的发展。再如阿七伍甲《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婚丧音乐探析》[34],音乐分析虽不太深入,可贵的是作者将仪式音乐置于其产生的文化语境中来看待。覃春霞《双柏县大麦地彝族尼苏支丧葬仪式音乐考察》[35]、陈练《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类别与功能》[36]同样如此。由此可知,这一阶段仪式音乐研究的过渡性特征体现在仪式音乐研究的各个方面。
(三)音乐文化认同和比较的研究
该阶段除了涉及宗教仪式音乐不同仪式主题内容,已有学者从不同视角展开探索;如李建富《“火把节”仪式音乐中的文化认同》[37],作者通过文化记忆就是一个民族或国家的集体记忆力,提出彝族“火把节”是通过各种具体的仪式行为唤醒本民族的集体记忆力,是在寻找共同的文化认同。并从人类学文化认同的视野比较仪式音乐。而周特古斯《“勃额”与“毕摩”—原始宗教仪式音乐文化的跨文化个案比较分析》[38],通过原始宗教音乐的文化认知,对比科尔沁蒙古族“勃额”和凉山金阳彝族“毕摩”在各自民族文化中的角色、地位、功用和音乐的异同。同样还有蔡富莲、陈波《凉山彝族毕摩文献<妮日尔果>与哭嫁歌<妈妈的女儿>比较研究》[39]等。尽管文章未涉及过多音乐形态的认同和比较,但学者从相对新颖的视角进行研究,也是当时彝族宗教仪式音乐研究新的尝试。
三、2011年以来注重阐释书写的现代民族志时期
随着音乐人类学(民族音乐学)研究思维在国内的普遍应用,彝族宗教音乐研究进入了音乐本体的系统性阐释和仪式文化理论详细解读两种研究趋势,阐释性书写方式的研究逐渐增多。因此该部分研究主题的分类并非完全绝对,只是为便于呈现不同阶段研究者的书写特征。如陈彦如《羌族与彝族婚礼歌曲比较研究》是针对两个民族婚俗制度、婚礼音乐的比较,探究两个民族的关系。可以归为婚丧仪式研究,同样也可置入比较的研究视野,但统计数量上不会重复。所以这一时期主要从研究视角和研究侧重点分类综述。
(一) 仪式舞蹈音乐类
仪式舞蹈是彝族宗教音乐相关艺术较早出现的研究,尤其进入21世纪,舞蹈研究文献大量涌现,并从对舞蹈文化的描述变迁到多维度、互动视角的研究。如黄龙光《神圣的送灵—彝族民间丧礼花鼓舞仪式展演》[40]、王敏玲《从“生态”到“心态” :多维度互动下云南传统民俗舞蹈活动研究—以楚雄密林庄彝族“竖秋节”仪式舞蹈活动为例》[41]、王敏玲《传统的承续与再造 :大姚彝族“插花节仪式乐舞活动的当代建构》[42]、《舞蹈改编与黔西北彝族“恳合呗”(铃铛舞)的变迁》[43]等十多篇文献,学者已从静态的舞蹈文化的陈述发展到建构理论、仪式变迁的动态视角论述;从“是什么”“怎么样”,发展到“为什么”的思维脉络。
(二)仪式音乐本体类
毕摩诵唱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毕摩唱腔”开始,经历了21世纪前十年“毕摩音乐”的研究,到2011年以来研究视角的多元化;其研究着眼点不再局限于毕摩唱腔,而是展开了对仪式音乐文化更广范围内的探究。如周翔《四川小凉山彝族“列目丛毕”的毕摩经诵研究——以马边彝族自治县仪式为例》[44]以马边彝族“尼姆撮毕”为例分析毕摩经文诵唱,运用曹本冶提出的“近语言—远音乐”与“近音乐—远语言”音声观念,进一步探索“尼姆撮毕”中仪式和音乐的内在联系,该文也是她本人硕士论文的高度总结。再如杜梦甦《凉山彝族毕摩仪式音乐形态研究》[45]以凉山毕摩音乐为研究对象,提出现在流传的毕摩音调有21种,并结合音乐谱例分别论述。特别是贾力娜《毕节三官寨彝族丧葬仪式“布摩歌”调查研究》[46]是新世纪以来第一篇关于贵州毕摩音乐运用阐释性视角、较深入、多维度视角的个案研究。此外,路菊芳《马边彝族尼姆撮毕仪式音乐的多声形态》[47]以马边尼姆撮毕仪式的毕摩诵唱为研究对象,从多声的视角研究毕摩唱腔呈现的齐诵、对诵、跟诵、变诵等四类样式是广义的多声形态,为彝族音乐形态研究提供新的发现。还有杜梦甦《四川彝族原始宗教音乐研究》[48]、路菊芳《四川越西彝族“尼姆撮毕”信仰、仪式和音声三重关系之探析》[49]、袁艳《凉山彝族毕摩祭祀仪式音乐研究》[50]等期刊文献,均由以往偏重彝族毕摩文化描述,转向仪式场域中音乐本体分析的趋向。当然也有部分学者仍偏重于仪式文化本身的介绍,或者是仅研究仪式音乐忽略仪式语境的文献。但在仪式语境中阐释仪式音乐成为彝族宗教音乐研究发展的主流。此外,专著方面如袁艳、景志明编著《凉山州少数民族音乐文化概论》[51]、严福昌编《四川民俗戏剧——四川少数民族风情》[52]、白兴发编《火的盛宴 :景东彝族自治县成立30周年彝学研究论文》[53]、路菊芳著《小凉山彝族传统音乐文化》[54]等都有仪式音乐的部分论述。
(三)婚丧仪式音乐类
现代民族志书写时期的研究,仪式成为音乐研究的文化支点,音乐不在被忽略。如前文论述过的贾力娜《毕节三官寨彝族丧葬仪式“布摩歌”调查研究》,陈彦如《羌族与彝族婚礼歌曲比较研究》[55],还有从舞蹈学视野多视角分析的《彝族传统丧葬仪式舞蹈探析》[56]等。当然亦有仪式和音乐同时论述的研究,如《威宁县板底乡彝族婚俗音乐及其现状研究》[57],张莉等人的《四川凉山州彝族“卓合(婚礼歌)”的音乐特色探析》[58],路菊芳《小凉山彝族传统丧葬仪式及音乐探究》[59]等等。这些研究视角的转变,是音乐人类学(民族音乐学)多元化、多学科研究方法论的影响所致。
(四)仪式音乐传承与比较的研究
仅从仪式文化方面论及传承和比较的文献占据多数,如陈永香、马红惠《简谈彝族毕摩和歌手对史诗的“演述”——以梅葛、查姆为中心》[60]通过对比彝族的毕摩和歌手两种身份,在不同仪式场域中诵唱史诗音乐调式和造成环境氛围的差异,论述两者诵唱时的特征以及背后机制。还有汪思吟《普格县彝族婚嫁歌“里惹尔”与“卓合”艺特征比较研究》[61]一文。 此外,也有音乐教育方面系统、深入的研究,如贾力娜的博士论文《三官寨彝族丧葬仪式音乐及教育功能研究》[62]综合运用音乐民族志的研究写作方法、音乐学分析法及民族教育学分析方法的范例,也是第一篇对三官寨彝族丧葬仪式音乐及其教育活动、音乐的形态特点、仪式音乐教育功能及意义进行较详阐释的博士论文。另外,苏毅苗《魂兮归来 :中越彝族“呗耄 / 西玛朗”【叫魂】腔调研究》[63]是彝族宗教音乐研究领域,第一篇涉及跨界族群比较研究的文献。此外还有苏翔的《云、贵、川彝族“哭嫁歌”比较研究》[64]等,都是在学者前期个案研究基础上的延伸。
(五)新的研究
纵览2011年以来彝族宗教音乐研究文献,除了以往研究视角的继续扩展,也出现了从不同角度或者立场阐释研究对象的倾向。
1. 仪式活动实录
随着各项考察设施的完备,技术的提高,仪式活动实录文章成为一种趋势。这种实录不同于第一阶段传统民族志书写时期的描述,而是前者基础上借用人类学民族志方法的实录。如姚艺君、苏毅苗《属马日的神圣与狂欢——水瓜冲花腰彝祭龙仪式音乐活动实地考察》[65],将祭龙仪式音乐置于其赖以生存的信仰体系中,从音乐学研究的维度,结合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对祭龙仪式的程序、仪式音乐形态、仪式文化、仪式音乐活动的文化阐释等方面论述仪式音乐的总体特征、文化意义和运作规律。再如杜梦甦《四川彝族原始宗教之毕摩仪式实录》[66]以实际田野考察为主,对三次毕摩仪式式进行现场记录和描述。尤其周勤如、路菊芳《马边彝族年 :传统与现代 ——一部采录自小凉山真实生活的音像报告》[67]一文,是采用影像图片、文字结合的音像报告形式的实录。专著方面萧梅、孙航和魏育鲲著《中国民间信仰仪式中的音乐与迷幻》[68]中有部分内容《花腰彝ti33 mo21仪式》(苏毅苗)和《布拖县彝族阿都人“惹木”仪式》(贾巴阿叁)就是运用音乐民族志的纪实性书写方式,将仪式活动和仪式音乐充分结合的范例。其实,实录确为学者将研究视野从单纯的文字描述转向音乐、图片同步呈现,新书写方式的开始。
2. 仪式戏剧的研究
彝族仪式戏剧是最近几年才有学者涉及的领域,主要以彝族戏剧“撮泰吉”或民间仪式中具有戏剧表演情景活动的研究,如邓光华《论生态美学视野下的彝族原始仪式剧 :〈撮泰吉〉》[69]、卞佳和姚媛媛《云南双柏彝族民间仪式戏剧的现状与传承保护研究》[70]等等。
3. 词调和跨界的研究
词调和跨界是彝族宗教音乐文化研究的进一步细化和扩展,也是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一个趋势。目前彝族音乐文化涉及的学者只有苏毅苗《魂兮归来 :中越彝族“呗耄/西玛朗”[叫魂]腔调研究》[71]、《中越呗耄“腔调家族”现象考察》[72]和《“呗耄腔调”经文唱词特征与词曲逻辑关系研究》[73]三篇,作者采用比较的思路结合跨界进一步分析彝族毕摩的声腔特征。
4. 性别研究视角的渗入
关注女性音乐始于西方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传入中国也是最近几年。但应用于彝族仪式音乐的研究却是首次,如姚艺君、苏毅苗《女性角色在仪式音乐中的扮演与表征——以云南石屏花腰彝“祭龙”仪式为观测点》一文,以云南石屏花腰彝“祭龙”仪式为研究对象。“从‘祭龙’仪式中对女性的禁忌为研究视角,结合音乐本体分析,解读仪式中女性角色的建构,以及仪式音乐观念与行为中的女性角色表征”。[74]该文从文化解读到音乐本体分析,内外贯通,为彝族仪式音乐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再如董林硕士论文《“声”与“身”的互动 ——云南陶瓦村阿哲人“祭龙”仪式乐舞中的社会性别研究》[75]也是从性别研究的视角关注彝族仪式乐舞。
5. 心理治疗的视角
心理治疗和音乐艺术的结合也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研究成果,关于彝族宗教音乐文化目前可查只有李世武《云南彝族宗教艺术治疗的经典案例及一般原理》[76]《论宗教仪式中艺术的心理治疗功能——以彝族为例》[77]等。21世纪的学者,从宗教艺术相关的各个方面来解读这种音乐文化现象存在的背后机制。
6. 人类学研究理念的延伸
自人类学家格尔兹的阐释学传入中国之后,人类学阐释的书写方式即被各学界学者关注,从而出现“民间评价”“学者评价”等诸多不同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视角的文本或声音。如申波《阐释与“误读”——从彝族“苏尼”单面鼓音乐考察引发的田野思考》[78]立足艺术人类学的学科方法,依托田野考察的视角,对云南彝族楚雄地区“苏尼”的行为方式进行了专题研究,特别对其“施仪”过程中所使用的标志性“法器”单面鼓的社会功能进行了音乐学意义上的识读,并对彝族单面鼓这一田野现象的历史脉络进行了“误读”式的梳理。另外,张晓丹的硕士论文《亲缘与地缘 :马边县毕摩仪式音乐研究—以沙玛曲比家的三场仪式为例》[79]一文从人类学的地方性知识与亲属关系论述毕摩仪式音乐。再如路菊芳的博士论文《彝族诺苏人的当代节庆仪式音乐与文化认同建构》[80]就是采用比较的思维脉络,从人类学文化认同建构的视角,论述诺苏人如何建构他们当下的音乐文化认同。
四、彝族宗教仪式音乐研究述评
(一)彝族仪式音乐研究的特征
根据上述三阶段的研究综述,彝族仪式音乐研究存在如下几个方面特征 :
1.研究书写方式的转型
彝族宗教音乐研究经历了从以往注重仪式程序的文字性描述,到新世纪多元化研究视角阐释性书写的转型。另一方面,当下阅读者也不再满足于文字的纪实性描述,而是更关注此类音乐事项为什么、之所以存在的阐释性解释。当然,彝族并非独例,其他人文学科也有此研究倾向存在。
2. 研究内容的深入性和研究思维的交互性
以往鉴于各种考察条件、学者思维的影响,彝族宗教音乐研究偏重于对其文字方面的描述,音乐只是附属物。随着学科交叉研究思维的影响,仪式语境中仪式音乐、舞蹈的深入解读成为必然,意味着彝族宗教音乐研究跨学科、多维度的思维趋势。
(二)彝族仪式音乐研究待解决的问题
1.仪式音乐背后机制的探究
彝族信仰万物有灵、鬼魂崇拜的原始自然宗教,毕摩是仪式的执行者,又是彝族掌握知识最多的人,因此彝族仪式中保留了很多原始的乐舞因素。只是仪式音乐研究与仪式研究成果相比较数量悬殊,在当今社会信息迅速发展的今天,此类传承千年的仪式音声依然能够出现在凉山的村村寨寨,肯定有其内在缘由。但是,纵观上述文论中,仪式音乐背后机制探究的研究尚待提高。
2.比较思维的研究
从上述三个不同时期的书写风格来看,每一时期都有大致相应的对比类研究成果,只是数量很少。因此,建立在高质量个案研究基础上的比较研究,也是以后尚待发展的一个趋势。
3.音乐学和人类学思维交互影响的综合性研究
现代民族志时期的研究已经是偏重于深入阐释的书写方式,但是,能够以细致的音乐本体分析为基础,结合适宜的人类学理念,贯通音乐学和人类学两大学科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见。
综上所述,彝族宗教音乐研究经历了从传统音乐民族志到现代音乐民族志书写的发展历程;从“是什么”“怎么样”到“为什么”的研究思路;同时也反映了西方民族音乐学观念对少数民族宗教音乐研究影响的轨迹。作为研究者必须了解整个彝族音乐研究的脉络,方能有的放矢,选择更新颖的视角,系统研究彝族仪式音乐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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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9年11期;文字来源:搜狐网-藏书老王;图片来源:微凉都。
作者单位:乐山师范学院 音乐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