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古文献阅读与重要名词术语文化解析——以彝族古文献为例
摘要:文章主要阐述民族古文献阅读的意义、背景和阅读人群的分类以及文献读物的种类;以彝族古文献为例,运用词源学、语音学、历史语言学等相关知识,对民族古文献中出现的名词术语进行词义辨析及文化解读,进一步阐释民族古文献名词术语的深刻内涵和文化解读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民族;古文献;阅读;词义辨析;文化解读
1 民族古文献阅读历史与现状
我国少数民族古文献阅读始终伴随着民族古文献的发现、搜集、整理、传承及学术研究。其主体包括本民族读者和汉族为主的其他民族读者。早期,在汉文典籍中有关少数民族古文献阅读的记载甚少,直到宋代,汉文著作中对少数民族古文献才有零星提及。例如,《说郛》卷三八引宋人王易重编《燕北录》所抄录的几个契丹字,但临写严重失真。此后,元朝兼用蒙古文、汉文、西夏文及藏文,甚至一些诏书也是多文合璧。而明清两代受元朝影响,产生大批被统称为“华夷译语”的“杂字”体翻译手册,其中包括蒙、藏、维、彝、傣等少数民族文字。明朝直接抄录或引用民族文献原文的情况虽不多,但汉族学者已认识到少数民族文献的重要性,注重把民族古文献译为汉文并编入汉文文史书籍之中。例如,在《明一统志》《蜀中广记》《天下郡国利病书》等汉文书籍中,都采录来自彝文典籍翻译而来的资料;《永乐大典》收录了汉译名作《元朝秘史》以及原稿为回鹘式蒙古文的《蒙古秘史》[1]。
自19世纪中期后,国内外掀起阅读和研究民族古文献的热潮。在回鹘文文献的阅读与研究方面,有《回鹘文献研究》《突厥语吐鲁番文献》《金光明经》等研究成果。国外对藏文古文献的阅读和研究除了进行整理编目之外,还编纂字典等工具书。例如,乔玛1834年即已编著的《藏英字典》《藏文文法》。国外对彝文典籍研究较早的是法国天主教神甫保禄·维亚尔,著有《法罗词典》并翻译过数篇彝文文献[2]。20世纪30年代,杨成志、丁文江开始收集整理彝文古籍,其后马学良等对彝族地区进行深入调查,收集、整理、研究彝文文献,开启了民族古文献阅读的新局面。诸多研究成果的刊布为我国少数民族古文献的阅读提供便利,特别是汉族学者及外国学者,通过对汉文或外文译注文本的阅读,能够了解民族古文献的基本著述内容。
1949年以来,少数民族古文献整理和研究工作受到国家重视,一是设立民族古文献研究的专门机构,如贵州毕节地区的彝文翻译组。他们编译了《西南彝志》《六祖纪略》等25 部彝文典籍;二是各少数民族古文献的整理成果大量出版,如《江格尔传》《格萨尔王传》《帕尔哈德与西琳》《瞭歌》《创世纪》《玛纳斯》等。特别是1990年以来,近30年整理的民族古文献书目达11 万种,出版整理成果3000 余种,既有具体的古籍文本整理成果,如《布洛陀诗经译注》《江格尔》,又有民族古籍整理工具书和民族古文献理论研究著作,如《梵藏大词典》《彝族经籍文化辞典》,还有大量整理汇编成果,如《蒙古文献丛书》 《布达拉宫典籍目录》《彝文古籍目录》《全国满文图书联合目录》,以及口传文史资料的整理文本成果,如《神奇的皮袋》《盘古歌》《梯玛歌》《古老话》[3]。
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弘扬及民族古文献的传承和利用,不仅需要文献学家的翻译、注释和整理研究,也需要大众的阅读兴趣和热情,而通俗易懂的读物成为连接二者的媒介。民族古文献由于时过境迁,各种名词术语的内涵已发生重大变化,许多古语古词今人无法理解。因此,民族古文献中的许多疑难字词和特殊文化术语需要进行文化解读,方能使普通读者认识理解其实际含义。于是,文化解读成为民族古文献阅读的一个重要问题。
2 民族古文献阅读及名词术语解析意义与方法
本文在古典文献学理论方法及图书阅读理论指导下,借鉴相关学科的理论方法,阐述民族古文献阅读的意义、背景、人群分类以及文献读物的种类。进而,参考校勘理论和方法以及语言学知识,对彝文文献中的语词和文化术语进行语义辨析及文化内涵解读,为民族古文献的解读提供文献实例。
2.1 民族古文献阅读
阅读是汲取知识和传承文化的重要方式,阅读能够丰富知识、拓展视野,使人更加聪明,这就是阅读所具有的普遍意义。民族古文献阅读是现代人考察、了解和认识古代社会历史与传统文化,特别是认识各民族历史文化重要的手段。无论是以认识古代社会历史,还是以考察了解各民族社会历史发展的走向与脉络,或者以汲取古人的思想智慧和学习先贤的实践经验为目的,都离不开对民族古文献的阅读和理解。
民族古文献阅读与普通阅读相比较,有一定的共性,但也有其特殊性。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史变迁,诸多文化事项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或者仅存有一些可供今人参考探究的零星记忆。所以,在民族古文献中保留的许多重要语词和关键的文化术语,很难用今人的眼光及价值标准去理解和阐释。只有充分应用语言学、文字学、训诂学、词源学、考古学、史学等理论和方法,以及相关知识加以考证和阐释,才能充分解读其古今词义变化,并揭示其所蕴涵的文化价值。由此可见,对民族古文献中的名词术语进行充分的音义辨析和文化解读是极为重要的,在民族古文献的阅读中应当予以高度重视。
2.1.1 民族古文献原著与译著阅读
在民族古文献阅读中可分为原著阅读与译著阅读,二者既有共同点,也有不尽相同之处,因此,对于读者应具备的知识范围有不同的要求,一般来说原著阅读的难度较大。
民族古文献原著是指用民族古文字著述的典籍和各种古代档案文书。阅读民族古文献原著,既要熟练地掌握民族古文字,精通民族历史文化,也要了解古文通假、传抄讹误等常识,更需要掌握一定的文献学基础知识。首先,在民族古文献原著阅读中应注重原文校勘,正如叶德辉在《藏书十约》中论及校勘对读书人的重要性时所说:“书不校勘,不如不读。”[4]可见在阅读时,校勘是理解文意的必要条件,若原文中的讹、衍、脱、误等常见问题未得到解决,则难以通读和准确地理解文义。在民族古文献原著中,亦难免存在类似的情况。因此,阅读民族古文献,同样要懂得版本学知识,若不懂版本优劣就不能选择善本作为读本;还要掌握古文献的校勘知识,只有通过校勘,才能解决古文献中的讹、衍、脱、误问题,方可正确阅读文献并贯通领会文意,以达到阅读的真正目的。下文以阅读彝文典籍《六祖经纬》原文片段为例进行说明。
图1《彝文古籍整理与研究》之《六祖经纬》原文片段
民族古文献译著是指现代学者用现代汉语文或现代民族语文,对民族古文献进行翻译、注释的科学整理本。阅读民族古文献译著既要加强认识原著的文化背景,又要注重译文注释和有关解说文字。例如,《彝族典籍文化》中,作者对武定彝文《指路经》译注中的译文“进至守灵棚,先行捻梅礼”作了注释:“捻梅,彝语音译,为祭奠亡灵过程中的一项重要仪式。此仪式的目的在于向亡灵献牲,让亡灵将此仪式所得之祭牲,分别贿赂沿途的各路鬼神,以求赴阴途中不被纠缠和阻扰。”[7]再如马学良等《增订爨文丛刻》对《笃慕源流》译文中“希慕遮”作了注释:“希慕遮,彝族远祖名。亦称孟赾、蒙拓。《周书》:‘孟赾居邛之卢。’按邛即今四川越西县境。《唐书》:‘南诏国之始祖名蒙拓’。贵州《安顺府志》引《罗鬼夷书》:‘孟赾居旄牛徼外’。按旄牛徼外,指今四川西北雅砻江(古称若水)流域。”[8]可见如不参考注释,仅凭译文中的音译文字理解宗教术语和专有名词,往往会出现望文生义的情况。因此,在阅读民族古文献译著文本时,参考注释也是对正确理解文义和了解民族历史文化极为重要的环节。
2.1.2 民族古文献阅读人群
(1)民族古文献爱好者。他们在民族古文献阅读人群中人数最多、范围最广,主要是指对本民族文献及历史文化有兴趣的读者,也包括有认识、了解民族文献中蕴含的民族文化和民族历史愿望的其他民族人士。本族同胞因通过阅读民族古文献能达到认识、了解本民族历史文化、宗教习俗等,加深对民族的认同感,建立民族文化自信和自豪感,以便达到更好地传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民族文化为目的,而热爱阅读本民族古文献。此外,其他各民族的有识之士,通过民族古文献的阅读,更好地了解各民族历史文化,而成为民族古文献阅读最有兴趣的人群。
(2)从事民族历史文化研究者。他们在对民族历史文化研究过程中,由于汉文文献对民族历史文化的记载甚少,有赖于在民族古文献中获得各种翔实的史料。于是,他们将目光转向民族古文献的开发利用,并通过阅读民族古文献原著和译著文本,来搜集和获取所需的各种文史资料,而成为民族古文献阅读比较积极的人群。
(3)从事民族语言文学的教学工作者。他们在民族语言和民族文学的教学过程中,只有了解并阅读民族古文献,才能讲述民族语言史和古代民族语言文学。如在民族语言教学中,不阅读民族古文献,就缺乏对古代语言的认知,也难以系统地认识民族语言的发展历史。在论述语言的发展变化中,更需要大量的古代文献语词作为支撑材料,也需要通过阅读和采录丰富的古代语词资料。又如在民族文学和民族文学史的教学中,离不开文学文献资料的掌握。因此,只有通过民族古文献的阅读,才能更好地了解民族文学发展的历史脉络和民族文学的独特风格。于是,他们成为民族古文献阅读的重要人群。
(4)从事民族古文献翻译、注释和整理研究的专家。他们不仅是民族古文献的阅读者,更是民族古文献的研究者和传承者。因此,他们既要通过阅读从宏观上系统全面的认识了解民族古文献的整体面貌,也要通过阅读来具体认识和掌握古文献的字词特点和微言大义,从而起到疏通古今、考镜源流以达到承先启后的目的,并有效地将古籍文献及其传统文化流传后世。
2.1.3 民族古文献的阅读目的
(1)以考察、了解和系统全面地认识民族历史文化为阅读目的。以此为目的的读者,既可以直接阅读民族古文献原著,也可以阅读前人的译注作品。不懂民族古文字且对民族文化也缺乏全面了解的读者,则难以直接阅读民族古文献原著,只能阅读前人的译注文本。而在阅读译注文本时,不仅需要认真阅读译文,还要详细阅读有关注释和解说文字,甚至广泛参考该民族相关历史文化著述资料,才能真正达到通过阅读认识了解该民族历史文化之目的。
(2)以真正感悟和体验民族古文献中的文学气息和艺术风格为阅读目的。民族古文献具有显著的民族特色和地域风格,许多民族语言艺术具有独特的表达方式。因此,真正感受民族古文献中的文学气息和艺术风格,必须阅读原著。而各种译注文本在翻译过程中,许多语言艺术特点难以得到原汁原味的体现。大部分译文只能对译基本文化信息和主要的文化内涵,而不能再现原著的浓郁民族文学气息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因此,只有克服困难,通读原著,才能真正感悟和体验到民族古文献中的文学气息和艺术风格。
(3)以通过民族古文献获取各自领域所需要的文献参考资料为阅读目的。以此为阅读目的的读者,既可直接阅读民族古文献原著,也可阅读民族文献译注文本。而在译注文本中不仅要关注译文的信息资料,也要注重从相关注释以及解题、按语、附录等文字材料中获取所需的参考资料。特别是有些研究性的注释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在民族古文献阅读中值得格外关注。
(4)以抢救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及系统全面整理各民族古文献为阅读目的。以此为阅读目的,既能更好的传承各民族的优秀文化,又能极大地丰富中华民族的文化宝库。为了实现各民族古文献跨语言、跨文化、跨学科的资源共享,不仅需要用各民族的现行文字翻译、注释民族古文献,也需要用汉语文或有关外语译注各民族古文献。民族古文献汉译和外译可以促进各民族间的文化交流和互学互鉴,亦能丰富中华民族文化宝库和推动我国精神文明建设。而要实现这一目的,原著阅读是翻译和注释工作的首要任务。只有反复通读民族古文献原文才能深刻领会和感悟民族古文献的基本内涵和特点,并进一步深刻地解析字词涵义和解读关键性名词术语的文化内涵,进而充分揭示其文献价值。在宏观把握和系统领会文本的要旨和有关语言艺术特点的基础上,对所有的字词句做到字斟句酌的推敲领悟,方可准确无误地翻译、注释民族古文献,并对关键字词和重要术语作科学注释和文化解读,使之形成科学的民族古文献译注文本。
2.2 民族古文献名词术语解析的意义
在民族古文献阅读以及翻译、注释中有许多古代语词不仅需要音义辨析,而且有必要进行文化解读。因为随着时代更迭和历史文化变迁,古今语言的变化和方言差异是客观存在的。记录古代社会历史和各种传统文化事项的民族古文献在流传过程中,产生流变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在各民族古文献中存在古文通假、异体别字、讹误脱文、词义转变等诸多问题。故阅读古文献,需要校勘学、训诂学、音韵学、考据学以及现代语言学中的语音学、语义学、语用学、词源学等各相关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作指导。否则,在民族古文献阅读过程中会因为各种疑难字词理解不到位,而降低阅读质量。特别是经文中的一些关键语词,若不作认真的语义辩析,将会影响整段经文内容及其文意的正确认识和理解,甚至曲解文意。这不仅影响自己的阅读效果,若“以讹传讹”,势必贻误后人,也就违背了阅读民族古文献以传承和弘扬优秀民族文化的初衷。因此,在民族古文献阅读中需要特别注意重点语词和术语的语义辨析和准确的文化解读,尽量避免误读经文。于是在阅读民族古文献译注文本时,应当通过语义辨析的形式订正前人译著中的错误,才能确保民族古文献的阅读质量。接下来便以彝族古文献为例,略作分析。
我国著名语言学家马学良在1940年代初与著名彝族呗耄张文元合作翻译、注释《作祭献药供牲经》,被译为多种语言文本,备受学界关注,特别是得到彝学研究者的推崇和广泛征引。然而,此书中的一些重要语词和术语因时代局限和文化差异的因素,不免存在一些误读、错译的瑕疵,下文示例。
图2 《马学良文集》中卷之《作祭献药经》译注第21 节
祭药场之际,
在麻勒乌嘎(古地名),
崖间避暗箭、
高峰避白雪、
幽谷避黄(枯) 叶、
河川避气风、
平原避白露(冰),
皆可如此迴避;
祖宗的药祭礼
则且莫迴避。
从以上经文误译实例和辨析情况,足以表明:民族古文献阅读中对语词进行语义辨析具有必要性和重要意义,也可以看出对民族古文献语词进行音义辨析的可行性和实用性。
2.3 民族古文献名词术语解析方法
在以往民族古文献整理翻译的成果中,我们不难发现,因未对关键语词作认真的语义辨析而产生误读和错译。即便是国内外著名专家、学者的一些译作,虽然总体翻译质量很高,并得到大家认可,但难免存在误读而错译之处,留下美中不足的缺憾。因此,正确掌握民族古文献语词术语解析的方法显得尤为重要。现将彝族古文献阅读中需要掌握的一些主要方法作粗略的探讨,希望对各民族古文献阅读人群提供参考和借鉴。
2.3.1 辨析本义与引申义
民族古文献中的许多语词在实际运用中大都具有基本义和引申义,甚至产生比喻义和转义。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若不能通过辨析,正确选择文中对应的最恰当的义项,难免使译文产生不必要的错误。例如《爨文丛刻》最初译者罗文笔先生将彝文经书名:“”翻译为“权神经”。彝文“”的本义为“龙”,而“权”为其引伸义;“”的本义为“祭祀”;“”的本义为“根基”,引伸义为“典故”。所译的经文名,第一个字本当取其本义,反而用了引伸义,出现经文名与内容不符的错误。马学良等先生在增订《爨文丛刻》时,将其改译为《祭龙经》,比较贴近经文内容。据笔者通过阅读《祭龙经》全文,其基本内容包括三个方面:首先,描写彝族如何兴起祭龙礼仪,怎样形成一种比较固定的民俗活动。其次,叙述祭龙活动中的各种禁忌主要注意事项。再者,论证祭龙活动的功能和作用。因此,根据经文内容,该经名译作《祭龙典故》将会与经文内容更加契合。
2.3.2 辨析连音音变
在前文所列举的彝文经籍《作祭献药供牲经》第二十一节,经文中有一个关键词“”字,其本义为“避让”,因在句子阅读时产生连音音变,读若,在日常用语中的本义为“不稳定”,即“动荡”“歪斜”。于是经文翻译者,以变音当本音而产生错译关键词,致使整段经文的翻译及其语词内容的含义与原著经文本意毫不相干。
2.3.3 辨析语词义项
在民族古文献阅读中通过辨析语词义项,可以梳理出词义随着时代和社会文化变迁而发生转义的历史轨迹,如:古彝语文中“”一词,非常具有代表性,该词在实际应用中有诸多并列的语义。“”的原始义为“公或雄”,“”的原始义为“老”,二词合并后古代有“氏族长老”和“部落酋长”之义,故常被译作汉文“酋长”和“君长”。到元明清实施土司制度期间,这一称谓被用来代指彝族地区的土司。改土归流之后“”一词用来统称彝汉官员,常被译作“长官”。由此可见,这一称谓随着时代变迁,其含义发生了重大变化并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因此,在实行土司制度以前的彝族古文献中的“”,译为“土司”或“长官”是不合时宜的,应当译为“酋长”或“君长”。同理,在实行土司制度期间,译作“酋长”或“君长”也是不恰当的,根据时代当译为“土司”。改土归流后文献记载中的“”应当译作“长官”。特别是彝族将汉族官员称为“”,而汉族到彝族地区为官的历史背景是在改土归流之后,所以翻译成“汉酋长”“汉君长”“汉土司”也是极为不恰当的,只能译为“汉族长官”。
3 民族古文献名词术语注释与文化解读示例
在民族古文献阅读及整理研究中,注重名词术语的文化解读方面,马学良先生作出了重大贡献,为后学作出很好的示范。他在彝族古文献阅读和译注中,注重彝族传统文化的考察与风俗民情的调研,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特别是在理论创新和科学方法的探索总结方面留下了珍贵的遗产,为我们提供了民族古文献阅读与整理研究的宝贵经验和科学方法。他提倡经书和仪式研究相结合,采风问俗和经文解读相结合,总结出:“采得民风解彝经”并以四行体译注体例为科学译注体例,加强字词注释和文化术语的研究性注释等一系列研究范式。我们可以从他提供的文化解读实例中获得许多治学经验和研究方法。
3.1 民族古文献名词术语注解示例
马先生在民族古文献翻译注释中在名词术语文化解读与研究性注解方面提供了可供学习借鉴的范例,列举数例于后,供民族古文献阅读和翻译、注释及古文献学术研究者参考。
作斋卦大吉,准确而明晰;
祖妣卦均吉,红卦为上卦,
如白崖重叠,预兆阖族吉。
白卦为次卦,红牛为食盐,
预兆牲畜吉,妇女大平安。
三卦为尾卦,如秋羊酣睡,
如春光熙熙,预兆斋事利。
这些卦兆无非是根据骨板上的纹络敷会成“白崖重叠”“秋羊酣睡”等图像,再由呗耄查验卦经,以断吉凶。
图3 《马学良文集》中卷之《作祭经》译注中第25 注释
3.2 民族古文献名词术语文化解读示例
以彝族古文献为例,古文献中的语词对现代人来说,是跨时代的语词,许多词义因时代变迁而发生变化。比如,有些语词因时代而转义,加上彝汉文化差异和语音的重大差别,在翻译时往往难以做到等值翻译。所以,现代人阅读彝族古文献,特别是用现代汉语文翻译、注释彝族古文献,可谓是跨时代、跨文化、跨语言翻译。故只有对重点语词进行认真的音义辨析和文化解读,才能正确阅读彝族古文献,并对其作出准确翻译,以便正确理解其内容实质。以《彝文“作祭献药供牲经”译注》中的几段经文及其译文为例,试作文化解读,力求准确阐释此经文意义,以期深刻揭示其间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切实提高彝族古文献的阅读质量和研究水平。
对图4经文内涵作文化解读:这段经文以精炼的语言、朴实无华的辞藻,高度概括、描写和叙述了彝族先民早在共祖阿普笃慕时代就已形成君主掌权、臣宰理政、工匠营造、建设(主物质生产与创新)、呗耄(师)司祭祀(主宗教与精神文化)的等级层次分明且各司其职的典章制度,使社会秩序井然、族群兴旺发达。
对图5经文内涵作文化解读:本段经文较清晰地记载了彝族的丧葬礼仪中搭建凉尸台的仪式以及搭台凉尸的功用和目的,透视出彝族古代社会搭台凉尸的习俗。这与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习俗有着同样深厚的文化内涵,从而透露出彝族殡葬史上曾经历过凉尸供奉的宗教礼俗。虽然这一习俗的表现形式已经在现代的殡葬礼仪中消失。但是这一历史文化信息深深地刻印在彝文经籍的字里行间,使我们能够从中窥视现时生活中已经消逝的古代文化习俗。
图4 《马学良文集》中卷之《作祭献药供牲经》译注第1 节
图5 《马学良文集》中卷之《作祭献药供牲经》译注第28 节
图6 《马学良文集》中卷之《作祭献药供牲经》译注第30 节
由上述可见,在民族古文献阅读中,特别是在翻译注释和研究的过程中,有许多古代语词和文化术语不仅需要作音义辨析,而且有必要进行文化解读。因此,在民族古文献阅读与整理翻译和研究中,不但需要深入的理论探索,更需要在具体实践中摸索、总结出行之有效并可供学习借鉴的经验和方法,用于指导民族古文献阅读和整理研究,以提高民族古文献阅读水平和翻、译注释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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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注【24】为引用《马学良文集》中卷之《作祭经》译注中第24 条注释。
②注【25】为引用《马学良文集》中卷之《作祭经》译注中第25 条注释。
原载:《图书馆论坛》2019年7期;文稿来源:参考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