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字在明媚中趟行的索玛——彝族女诗人师立新作品印象
在彝族栖居的大西南,无论在一马平川的高山草甸,还是在高耸横旦的高山峡谷,随处可以看到索玛花靓丽娇艳的身影。虽谈不上是国色天香,而丽质天生却非它莫属。在彝家人的文化审美中,索玛花因其具有女性特有的柔美、细腻与落落大方的品性而被隐喻为彝族女性的象征。而在最近几年的彝族作家文学群落中,兼具索玛花一样品性的彝族女性作家、诗人日渐凸显出来,成为中国彝族作家作品有力生发声响的重要创作力量,为彝族文坛所瞩目。其中,来自南高原红河之滨的彝族女诗人师立新就是近几年活跃于云南文坛,用个性的审美,让自己的文字在明媚之中趟行,逐渐长成彩云之南、红河之滨的一朵美丽的彝家索玛。
对于物质为上的世俗价值横行的当下,文人所处的环境或所遭受的冷遇是十分冷酷的,他们的劳动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与理解,而且常常冒着被误解和重伤的两难境地。正因如此,文学创作其实是一种以寂寞来换骨脱胎的个体思想意识审美活动,也是在痛苦与快乐中让灵魂骑行生活中所面壁的境遇,让文字在审美与思考中站立起来的过程。从这个意上说,诗是人在生活中多出来的东西。诗的存在既不能增加也不能减少生活的意义。但诗总能把我们引向生活以外的地方,让我们的生活变得丰盈与充实,就如布罗茨基所说:“人首先是一种美学的生物,其次才是伦理的生物。”同样的创作思考与审美心得,在彝族女诗人师立新书写感悟中得以实证:“端坐思绪之上,我的文字在快乐中寂寞,寂寞里幸福;脉动文字之上,做一个明媚的女子是我钟情的时光,哪怕不能倾国,不能倾城,但可以依从自己内心的喜好,以优雅的姿态,在红尘里趟行。”(师立新《索玛絮语》节摘)正是这种“优雅的姿态”,使这一朵绽放在彩云之南的美丽的彝家索玛,以平素的心境,朝迎晨辉,夕送斜阳,在静观万物生灵云游于浩浩宇宙间,快乐地歌唱,幸福地写作,在感叹生命在不断负伤和不断的复原中延续的瞬间,将点滴感悟倾诉于她的笔端,让自己的文字在明媚的阳光中快乐地趟行,让自己的书写在日子的缝隙中与文学相亲相爱。而这一质朴、淡淀与从容的创作审美心态,总能引领我们穿行于她一篇篇构思新颖、手法别致,极富有新意的作品中,带来阅读的愉悦和惊喜。
“多少年来/你一直在等/圣洁的超渡/风雨拂过你的额头/禅院的经诵/漂白你的百转清愁//妖艳在夜色里开/媚随晨曦流淌/蒸腾的云雾/幻化你的坚硬忠贞/在这片山野/昂首修持”(散文诗《山野耸立的古钟》节摘)
“每一秒飞倾,撞成激烈的大美/每一刻狂奔,彰显盛放的舞蹈/每一瞬剽悍,化成千军万马的嘶鸣/每一步豪迈,书写水与山的旷世痴情/从山的顶端走来,从云的深处走来,漫天润泽,放歌红土地的辽阔宽广,饱满生生灵息的厚重气概。/哀牢山第一瀑啊,在这大山腹地日夜高亢,滚动流转时光,张驰云卷云舒,淡然大起大落的苍茫,汹涌或抑或仰的交响。/空谷轰鸣,峰峦荒野俯卧身底;云升雾腾,长虹丽日澎湃天宇。深沉山涧摇撼原始质朴的高原情怀;苍翠重叠蓬勃渲染纯粹的沧桑粗犷”(散文诗《南恩飞瀑》节摘)
她的散文诗散发着唐诗的飘逸,宋词的古典与稳重,元曲的委婉与绵长。无论是写山水景物,还是风土人情,那高山流泉般纯美甘甜的韵味与质地,或意境悠远悱恻,或豪迈俊逸缠绵,能够烘托或营造出耐人寻味的特殊意境。从中也让我们感受到做人作诗的那份坦诚、平和与女性自然中的清丽与柔美。
“三角形的花瓣,叶片般的质感/或紫或红的色彩,娇艳着南高原明朗的四季//没有赞美,不闻歌唱,庭院边、大路旁,簇拥成团的花儿,如火如霞,猎猎招展,让我诗意的翅膀舞动得无以栖息//平凡奔腾,素淡燎原/走进你不俗不媚的梦境,我看见清风明月的从容;跳动的岁月,引领我穿越你季节里的淡定//沿着时光的走向,我踏寻你若谷的虚怀;朝晨日暮的音律,灿烂你不折不曲的坚强//不分时段,你厚重南高原缤纷的艳丽;不择贫瘠,落地生根,你铺排流彩的激情//刚柔澎湃,一韵剪梅,从不谢幕的展演,质朴吟行着蕙质声息//面对你,我充满无言感动//面对你,我涤荡心灵的启迪/真水无香,滴滴是传说的美丽/大美不语,瓣瓣有今世的传奇”(散文诗《三角梅》)
“夜色下,远处山峰悠闲端详岸上院落,延伸沁人心脾的散淡与清凉/月光落地,温柔顾盼,天空干净剔透,像我精心梳洗的心情//今夜,不思蝶舞,不忆鹰翔//远离轻舟,远去花香//风清,疏影横斜//云淡,悄然无声/此时,只想与你,沉浸洱海的月亮。”(散文诗《客栈红尘》节摘)
在师立新的笔下,无论是用韵古典的诗词,还是错落有致的散文诗,或分行严谨的现代诗,其行文中总能凸显出描摹中典雅,叙事中伸缩有度的审美肌理:洒脱中见意境,飘逸中显功力。
“陌上青芜连黛色,渐行渐远芳郊侧。/溪水潺潺垂柳和,斜阳昃/炊烟袅袅梳村舍。//夜色轻扬涂画册,踏歌起舞无羞涩。/妇孺须眉同跳乐,/彝家客,醉迷古韵行如鹤。”(词《渔家傲·过王马寨》)
“凄风弄影晃帘珠,阡陌藤枯草木疏。/苔染碑阙伤满途,月如初,/物是人非入木牍。”(《忆王孙.清明伤怀》)
爱自古是人生建构中处于的重要地位的书写主题,为爱立言,因情所动的文字在师立新作品中不为鲜见。
“见与不见/你就在我这里/想你/其实无妨/共享同一缕阳光//趟过岁月/沧桑巢居在眉梢/轮回往复/相知早已在南高原筑巢”(《品读你给我的月亮》节摘)
“寂寞没有使我厌倦/我在月下/品读你的气息/哪怕山峦叠障/关山万里/温暖过后我是陷落的城池/夜色遮掩着前尘往事/却无法/阻隔我飘游思绪/星辰灿烂的角落/我盛开着/无关风月/只为你/璀璨而美丽”(《寂寞让我美丽》)
她书写孤苦、思念主题意境的爱情诗(或散文诗)始终通透出一种沈醉于缠绵意象的温婉、孤独与醉意,以及等盼和守望心路的凄美,那凝炼的语言闪显着清丽与淡雅,古典与缠绵,交融与浑旋,柔婉与含蓄的语言风格。
“我在原地/不曾挪动/怕离开/你无法找到我的痕迹/多少年/一如往昔/安寂地把你期待/在咫尺天涯间/风干我的凝望”(《等待》)
“不愿选择/我一直站着/用婀娜的身姿/等待/让修长的婷立/想你/多少次轮回/我也没有超度成月色/多少年修持/我仍固执把前世重合/为在同一片荷塘/再见你穿柳而来抚荷轻叹如歌”(《思念的荷》节摘)
另一方面,师立新是一个在城市长成,在彝州红河之滨沐浴滇风彝韵的彝族女孩子,虽然不会发出母语的辅音,但她在彩云之南、红河之滨得天独厚的天空下汲取着丰厚的彝乡音韵文化的滋养。并把这种养分与她生命中每一次波动的涟漪契合,完成故园情结浓郁的歌唱。这种彝韵乡土的激情书写与歌唱,来源于她对文学那种神圣的感召,而这一对故土乡音浓厚的审美品格与信念正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淡忘,这样的感召与歌唱在同代人中依然是难能可贵的。彝人纯朴与温暖的骨殖虽然不是那么厚实,但彝人根性的书写元素同样在她作品中活显,从她呈现的文字的每一个缝隙中,我们同样能感受到了故土炊烟缭绕的村庄和弯曲的河流以及荞面的芳香。
“春风又度彝家笑,桃媚梨娇。/莺语啁啁,小院芳菲香砌飘。/朝阳悄洒庭轩角,帘叩棂梢。/花伴池鲦,老树新藤燕恋巢。”(词《采桑子·游彝家小院》)
“在彩云之南,踏入苍台小小的村落,我的感动一如我的心跳,起伏不止。与我萍水相逢的父老乡亲吟诉的古老彝语,热烈地环绕在我左右,调拨成一串串细碎的音符,让我温馨;从遥远部族走来的土掌房呵,将我的好奇,轻轻晾晒上屋顶圆圆的草垛。……岁月里的纳楼土司已尘封进过往,毕摩(祭师)的诵词仍庇护这一方安康;彝族子民在山间袤野挥汗而歌,把欢唱穿越诗意的土壤。”(《苍台的声响》节摘)
从她这些文字中,可以感知,彝族女诗人师立新正以她平素的心态,为自己开启一方个性的书写空间,无论岁月怎么流转,无论季节如何变化,落入屋顶的雨,窗外呼啸的风,潺潺过往的水……这些微妙的自然律动都会在她善于捕捉的眼眸中集结为幽静的创作冲动,并在深思和打磨中的发出自己的声音。“我始终认为,以爱的名义,以民族的情缘,以温暖的心态来创作,来给自己最终的表达作诠释,那么,我已站在写作的此岸,离幸福彼岸已经不远。”(师立新《索玛絮语》节摘)。她的文字也正如她所言。
是的,我们相信:那些能让她心绪奔腾的细节与片段,在以后的日子中都会舒张她我开合有度的审美创作骨质,让她的书写在穿越心灵的漫漫苦旅和文字的仰望中,趟行出彝家索玛更多的精彩。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