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实地经营着自我内心的抒写者——简议马海子秋诗集《环山的星》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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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诗歌是所有艺术里最具有精神性、隐秘性和个人化的。诗歌承载的使命就是表达自我精神世界里最隐秘的苦痛、思想、和灵光闪现的意念。诗歌是诗人心底里的声音,但一个诗人一生所颂之于文字的,也不过是他纷繁复杂的内心世界的万分之一二。因为人的思想活动、内心世界,确实太庞杂、高深隐秘而不可言说。
诗人是敏感的,没有敏感,就无从谈起写诗。诗人也是“非常态”的,至少诗人在写作过程中绝对是非常态的,如果是在常态下写的作品,可能就要打折扣,就不是真正意义的作品,那最多不过是一种“应用文”意义上的文字,没有欺骗到读者,也绝对欺骗了自己。可以说,诗人是经历了常人数倍的精神“苦痛”才完成了自己的一个个作品的。
马海子秋是一个绝对忠实于自我内心的诗写者。
从马海子秋的作品集《环山的星》来看,他写诗的时间也有十多年了。不过,他只是在我曾经说的“不得不写、不能不写”的时候才动手写下“自己”。这是我所赞赏的一种写诗态度。我反感那种为所欲为甚至胡作非为的进行滥情写作、游戏写作和欺骗性的写作等等的无效写作、无用写作。写作是精神表达、思想表达,它怎么是随意的、随手的、轻佻的甚至是恶作剧的、蹂躏性的呢?本来,这无需提起,但在网络和自媒体时代,有些常识却不得不让我们一提再提和重申。
马海子秋是一个只忠实于自我抒写、抛弃了诗歌写作的其他目的甚至可以说也没有什么写作“野心”不求闻达于什么什么的诗写者,因此,他在彝族诗歌界不算很出名,也不算不出名。马海子秋不是很出名,是因为他是一个绝对的生活写作者,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我写作者,这个所谓的出名与否,是在大众意义、社会意义上来说来“界定”的,一个真正只遵从于自我内心的真正诗写者,他不会在意在乎这个;而他的不算不出名,也说明了“大众”读者对他的肯定、赞赏,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个大众和社会“界定”出来的所谓出名与否,也是对某种价值的诊断——只要这不是大众和社会从“盲从”中得出的结果。
在诗歌写作中,自我性(个体性)、普适性(世界性)和技术性(写作技巧)、思想性(内容性)是两对最应引起注意又最不好把控的元素和构件,按理来说,把它们完美糅合就是了,无需啰嗦。问题是,把它们完美糅合又谈何容易?——左右为难中我们总要做出取舍,于是我们失望的看到,时下的中国诗人,大面积滑向了自我(娱乐)性和唯技术(技巧)为取的诗歌“误区”。这样的结果,使诗歌平面化、苍白化、泡沫化、游戏化、虚(情)假(意)化、有肉(文字)无骨(精神)化,使中国诗歌界到处充斥着文字垃圾,让人不屑一顾,更为糟糕的是,中国的写诗人总爱“一边倒”,跟风写作、模仿写作甚至是剽窃写作现象突出,使中国诗歌很多时候千人一面好似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读之如同嚼蜡,难怪一个诗歌的国度不时传出“诗歌已死”的言论。对我而言,自我(精神)性与思想内容远比普适性与技术性重要。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它们是心脏与大脑的关系,心脏是“活着”的首要,是发动机的功能,大脑是思维的场所,是创造美的源泉,但是,没有心脏,便没有生命,何来思维与创造?这正如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在这一点上,马海子秋做得很好。他在真实地抒写着真实的自我,从来不跟风、从来不无病呻吟,他任性而固守自己地抒写着自己。在彝族年轻诗人队伍中,马海子秋的诗歌也许不是写得最好的,但是我觉得他是彝族年轻诗人里最本真最不做作而忠实于自己的真实情感的一个,他是最没有私心杂念的纯粹的自我抒写者。他的写作是一种非常生活化的、忠实于自我的真实情绪、情感的写作。在一个个的早晨黄昏,在一个个或平凡或具有自我特殊意义的日子里,在一个个的生活的转折点、情感的起伏处,他拿起自己手中之笔或在键盘上举起手指,悄悄地默然地写下或敲下自己满腔的离愁别绪、满腹的七滋八味和生活的五味杂陈。在他的笔下,既有对青春易逝的感念,也有对生养自己的故土的眷念与关注,更有对其似乎具有某种“爱的饥渴症”的自我显露。对“故乡”、“尘世”、“爱情”的抒写就构成了他诗歌创作的三大基本精神谱系。在马海子秋这里,故乡象征着自己的历史、过去,象征着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地、时空,尘世象征着当下,现在的自己,象征着生活场域、现实,而“爱”象征着自己的精神生活、真实的自己,象征着自己的情感世界、“一个人的时候”的自己。正是这样的生活现场、历史和自我的精神世界这三大元素构成了一个“立体”的人。并且,我们不妨把故乡看作是人生起点的象征、把尘世看作是人生过程的象征、爱是人生的归宿。从他对自己作品的如此三大归类来看,可以说马海子秋抓住了人之所以活着的某种精神坐标。
在这三大精神坐标中,马海子秋在《环山的星》里对“爱”的抒写占着重要地位,这也难怪,人首先是爱,没有了爱,地域的(故乡)、尘世的(现实世界)也不过是没有情感温度的甚至是没有意义的冰冷事物而已。作为高级动物的人,活着除了基本的物质需要而外,最不可或缺的是爱。剥去现实生活里的外壳,除去光怪陆离的外部诱惑,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里,层层包裹着的,就是爱。特别是作为精神化之典型的诗人,他们对自己、对别人、对这个世界爱得太浓烈,因而他们对包括爱情在内的爱太过渴求,太过追求圆满。在爱的世界里,他们愿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带着淡淡的忧伤,带着永远不好满足的爱的渴求,义无反顾地向爱靠拢、靠拢……很多时候,在现实世界,在完美之爱总是不好得到圆满的俗世,诗人们每每忧伤得想死去。于是,对于爱的抒咏,几乎就成了诗人们的天职。尽管形式不一,有的甚至是采取了“叛逆”的态度,但对人类之爱的歌咏,可以说是所有诗歌作品的出发点与落脚点,那些看似不是爱之主题而对“他者”进行表达的诗歌作品,其实都不过是爱的延伸、外化或者异化表达而已。
诗歌是心性的外化。诗歌,很多时候是一种心灵日记。
马海子秋只为自己的真实内心抒写,几近于任性。与自己的生活化本真性写作相一致,《环山的星》里的作品没有了当下许多彝族年轻诗人真假难辨的对所谓民族、族群等大情感大情操的赤裸表述,马海子秋有的只是对自我化和切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的情感体验甚至是磨难抒写。他似乎更为关注较之“真实得多”的自我,和身边较为切实可感的物事。虽然写“真实的自己”,固然很好,但作为一个应该有了更高诗歌目标的诗人,我也不得不建议马海子秋,应该把自己的目光和思想稍稍投放出去一些,以把审视自我(内心、精神)和审视世界、人类的举动相互有效结合和自然糅合,内外兼修、互为点照。
马海子秋目前还未能在彝族青年诗人中处于“塔尖”级的诗人,这除了他对此的“淡薄”和自己只是默默书写以外,或许也是有其他原因的。诗歌是比较艺术化和精神性的东西,它不仅是一种“言说”,它更应该具备自己的一些特性:就是诗歌应该具有一定的深刻性、意外性、跳跃性与“惊人性”。它应该是一些思想的闪光点的合理连缀,诗歌切忌顺着自己的某种情绪某个想法平铺直叙而得到自我的“展现”和表达。我敢说马海子秋从来没有为写诗而写诗过,他的伤时感怀、他的对自我情感的真诚捕捉和记录,都具有很强的自我抒怀性。换言之,马海子秋也许已经够生动的写出了自己,但或许还没有深刻地、有力道的写出“所有人”,没有有意识地去力求触动和拨响“所有人”的敏感心弦,使读者情不自禁跟着自己感叹唏嘘或者沉思良久。诗歌是灵魂的放逐地,写诗,其实就是把自我的灵魂从身体、从现实里拿出来观察、把玩、晾晒和抚摸,然后感染人产生与自己同样的感受和举动。在这方面,马海子秋有些做的很好,特别是他后期的和最近的作品这方面就明显做得很好了,深刻、有味、诗性浓烈,值得品味。比如,“这萧条的树枝/不就是我们手上幸福的掌纹么?”(《可爱的冬天》),“时光煮人/把我们的青春煮得如此成熟”(《不同的时光》),“一低头/云在怀里/山在足尖”(《山雨》),还有那首《环山的星》:
“山上的夜空
星星如母亲缝补的针眼
我的悲伤
从那块深黑的布匹里遗落
经过苦难的亲人们
零碎地散落在山的周围
仿佛一群坠落的星子
而我的吟唱
也若星星般环绕在那高山之巅
微弱地呼吸着”
佛说,每个人都只能拨亮属于他的那一盏灯,照亮他脚下那一小片地方。而我觉得,诗歌可以是彼此照亮的,一盏灯,两盏灯,三盏灯……只要大家都同时举起手中亮自于心的那盏灯,不愁不彼此点燃、照亮!
或许,每个生命个体,都是自我生命的绝响;每个生命的存在,也都不过是冥冥世界中的一声喟叹!那么,就让我们生命不止,写诗不止,拿起笔或者动起手指敲击键盘,去写诗、去讴歌生命、去抒写人生,抒发源自生命深处的情感和情怀!
2015.1.12
作者简介:
沙辉,彝族,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微篇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中国彝族第一部诗歌全集)及《中国彝族现代诗大系》(诗歌卷和评论卷)编委、《飞鹰》(中国第一份彝族打工文学综合民刊)副主编。在《中国诗歌》《中国文学》《星星•散文诗》《散文诗世界》《散文诗》《新课程报•语文导刊》《新大陆》(美国)、《诗与小说》(香港)、《作品》《网络诗选》等报刊发表作品。 有作品入选《中国诗歌选2013年卷》《中国散文诗选2013年卷》《中国诗歌•民刊诗选》《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中国散文诗人2014年卷》《2014年度中国散文精选集》等权威年度选本和《爱情宣言—情诗精典•1314卷》《少数民族2014诗歌年选》等十多个选集。共计获国家、省级文学奖十来次,教育教学论文奖30篇次。著有诗集《游心灵的蓝天》和爱情长诗集《心的方向》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