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西彝族的祖灵崇拜
在泸西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白彝族先民历经千百年的传承与积淀,创造了渗透着佛傩文化内涵的祖灵崇拜这一民俗祭祀仪式。这种祭祀仪式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它是白彝族先祖艰苦创业、拓展生存空间的历史记忆,是白彝族社会历史文化理念的回放,是白彝族凝聚力、向心力的定期演练,也是对白彝族子弟进行本民族迁徙史、生产发展史的生动“课本”。
泸西县境内的彝族是泸西最早的土著民族,唐南诏、宋大理时期已发展成为东爨乌蛮三十七部中的弥鹿部(阿庐部),称为“乌蛮”,是县境内的主体民族。明中叶以后,随着汉民族的大量涌入,彝族人口才逐渐退居第二位。
在泸西县的彝族支系白彝族中,至今仍保留着古老的祖灵崇拜:同宗同姓的人家,共择村郊岩穴设“祖洞”依古礼每年一小祭、三年一大祭。按白彝族的习俗,正常死亡的人,治丧下葬后,后代要用竹须根草将死者的灵魂“收”在草上,然后放入用麻栗树抠成的小木槽内,由姑爷连同死者的后亲剪给死者的“衣服”一起背回家中悬于堂屋左侧或楼上供奉,逢大祭之年的十月才正式入祖洞。有趣的是,白彝族人活着的时候相亲相爱,死后也要男女两人一起入祖,因此,白彝族的夫妻两人不论谁先死,均要等到另一方也死了并且遇大祭之年才一起入祖。
白彝族人的祖洞,彝语为“阿巴西米我”,实际上是白彝族人寄放祖宗灵牌的洞穴。泸西的白彝族之所以至今仍还要保留那种原始、古朴的祖灵崇拜,按泸西县白水镇白彝村寨的老人们说,主要是与白彝人古老而悲怆的历史和传说有关。
老人们讲,最早的白彝族是居住在坝区的,但由于文化落差,常常受到外族人的欺凌,被迫从坝区迁徙到东山小直邑的一个水塘边落脚。在有一年的农历十月间曾被一名以乞丐身份混进来的外族密探与外族联合设计用火烧死了正在接咒语的族长和除族长妻子密芝以外的几乎所有族人。当时族长的妻子身怀六甲,因密探见她年轻貌美意欲霸占,就假称孕妇不能听咒语而支她去山上割草。惊闻火光和厮杀声后,族长的妻子密芝急忙奔回村寨,只见整个寨子尸横遍野,全村人几乎都死光了。然而,苍天有眼,在寨子边的草丛里竟然还有一个女婴活着。密芝连忙把她抱回山洞中藏匿起来。几天后,密芝生下了一个男婴。为了给丈夫和族人报仇,十多天后,密芝把两个孩子藏在洞中就怀揣尖刀下山寻仇。待她设计把那个让白彝族人遭到灭顶之灾的“乞丐”密探杀死回到山洞后已是十余日,本以为两个婴孩必死无疑,不料婴孩因洞中不断滴下的石浆而得以活命。
密芝把男婴取名为洞保扎,女婴取名为洞保囡,二人长大后婚配,为白彝人生下了三男一女。密芝死后,洞保扎和洞保囡把他们的母亲安葬在山洞下面的山腰上,并把此山取名为密枝山。多年后,山洪爆发,老大和老二在山洪中丧生,只剩下老三和小妹,无奈,只好兄妹成亲沿续白彝人的香火。
在洞保扎和洞保囡82岁那年,两个老人把儿孙们召集到密芝的坟前,向他们讲述了密枝山的来龙去脉和洞中石浆把他们奶大的经过。第二年的十月初,二老双双死去。为了永远纪念这两位不平凡的老人,儿孙们就用两块铜片剪成老人的模样用红布面对面的包好,再用红丝线扎紧,放入一个用一截活树抠成的木槽里,放在龙背袋内让大女婿背回家中,置于楼上或正门左后供奉。再用活麻栗树抠一个木甄,把铜像插在饭团上,十月十五用彩轿抬着,送到他们奶过石浆的洞中装入木甄祭供,并把石洞设为白彝人的祠堂,也称祖洞,每年十月都去祭拜。后来凡是死去的人都要办理入“家祖”手续,到十月祭祖时又再办理入“族祖”手续,实际上是把死者的铜像归到木甄中。
其实,白彝族的祖灵崇拜是白彝族经过漫长的发展历程以及思维意识的不断提高,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祖先并非是某种动植物或无生物,而是人类自身,于是,便由图腾崇拜很自然地转化为祖灵崇拜。
如今,每年的十月,师宗、罗平、弥勒、丘北以及泸西的白彝人都要穿上美丽的孝服和特制的孝帽,挑着米粮、腊肉、鸡、白酒,牵着白绵羊来小直邑进行祭祖活动。
祭祖的时间在农历的十月初十至十五之间随选两天。第一天从家中接出来,第二天送上山入祖。祭祖一般是按姓氏由各家族(房头)自己搞。
东家(主家)举行祭祖时,其亲戚、朋友、女儿、孙男、孙女挑着东西陆陆续续赶到举行祭祖的东家屋里进行祭祀。
第一天祭祖仪式开始后,死者的后人全部身着白色的孝衣,女的分两行站在堂屋门的外边,祭师及其死者的儿子、孙子、姑爷则到“装着”死者灵魂的小木槽及死者死时后亲剪给的“衣服”前站立,由祭师唱祭歌:
今年入祖时间到
今天儿女全来到
儿媳今天操尽心
现在背你去祭祖
明日送你见祖先
祭师唱完后,把小木槽及死者的“衣服”拿下来放进姑爷背着的龙背袋内,由姑爷从楼上慢慢背到家门前,放在事先用各种花布扎成的小轿子里。亲戚朋友送来的礼物也一一摆放在轿子前祭献。祭师又唱:
亲戚儿女送礼物
全部摆在你面前
望你一齐带着走
明日才能见祖先
唱完后,死者后人中的男子三跪九叩,以表示对前辈的尊敬。儿子媳妇则打一碗水分三次泼在轿子的右边,以表示媳妇对死者尽的孝心。
第二天吃过中午饭后,祭祖的东家准备把“装着”死者灵魂的小木槽及死者的“衣服”送到入祖的地方进行祭祀。一路上,由唢呐、小号、锣鼓队领头,随后跟着死者的后亲以及内装小木槽及“衣服”的小轿子。祭师在轿子的前面边走边唱:
现在起身送你走
锣鼓喧天把你送
亲戚儿女排两行
热热闹闹送祖洞
望你一路往前走
祖先向你招着手
今日见到祖先后
请你告知我来了
祖先吩咐干什么
一定听从祖先说
勤垦劳动才会富
往后生活才好过
送到岔道口时,轿子要停留片刻,给死者进行净身。净身是用姑爷特定找来的黄香棵和苏苏棵两种植物交叉搭成三道小拱,然后由姑爷捧着长辈的“衣服”通过三道小拱进行净身。净身的目的是要把死者在世时说过的错话、做过的错事通过净身全部清洗掉,以便干干净净去见祖先。接着,女孝子给死者送水,用孝衣前角包着青钢栗叶舀水三回,在轿子前每回又分三次倒下,以表示女孝子对死者的一片孝心。男孝子则三跪九叩。
到了入祖的地方,要入祖的东家就忙着给逝去的亲人领生回熟。
当天,远村近寨要祭祖或入祖的家族到齐后,祖头用专用的龙背带把祖先从天然石洞里背出来,准备到半山腰祭献。走到半路的时候,祖头望着下面喊:“祖先咯下来了?”下面的人相呼应:“没有下来。”相隔十来分钟后,祖头又喊:“祖先咯下来了?”下面的人回答:“下来了。”一呼一应,表示祖先已经和子孙们见面了。
到了祭献祖先的地方后,祖头把装有祖先的甄子小心翼翼地放到用几截新砍来的木块搭成的供桌上。然后,祖头把甄子里的铜片慢慢地倒在他自己时常穿的大衣上进行清理。在清理中,祖头把祖先排在最前面,左右两边摆放祖先的使者(即传播子孙的铜片),然后把各种形状的铜片一一搭配起来,看最后余下的单铜片是代表男性的多还是代表女性的多,如果代表男性的铜片多,则说明在三年之内祖先撒播出去的女性多;如果代表女性的铜片多,则说明祖先撒播出去的男性多。
铜片清理完毕后,祖头用自己的尖刀在祖先的铜片前相距一米左右的地方挖一个长方形的小土槽来表示江水,在土槽里摆放一碗水表示大海,在水的后面插一棵有岔儿的麻栗树,树后面则铺着刚刚宰了剥下来的绵羊皮。
开始入祖了。各家要入祖的到祖头手里要来两块铜片,把铜片插在饭团上,姑爷双手捧着插有铜片的饭团。按照死者的辈分,由大到小,一个跟着一个,由祭师唱,祭师唱到什么地方,姑爷就跪爬到什么地方,一直到把铜片从祖头的身后慢慢滑到放着祖先铜片的大衣上才完毕。在入祖时,祭师这样唱:
爷爷奶奶父母亲
今天我氏是大祭
家中儿女操办你
让你入洞见祖先
姑爷双手捧着你
第一跪在羊尾巴
过河时候拉着它
第二跪到羊腰处
过河时候骑着它
第三跪到羊头上
过完河水牵着它
第四经过麻栗树
祖先小时它来护
第五经过大海洋
爷爷奶奶跳海洋
跳进海里去洗身
干干净净把身洗
祖先见了心欢喜
祭祖手续全了结
家族儿女五谷接
一颗两颗不要嫌
辈辈发来辈辈起
三年大祭在一起
祭师撒完五谷后,祖头就把祖先装进甄子里,又用龙背带把祖先背回原来的天然石洞里,再用石头把洞口砌好,祖头在洞口磕三个头后离开祖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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