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诗玛:符号与象征
阿诗玛的故事
阿诗玛是彝族长篇叙事诗《阿诗玛》的主人公。《阿诗玛》最早流传于彝族撒尼支系聚居地云南石林一带,讲述了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故事中说,阿着底上方的格路日明家生了一个美丽无比的姑娘阿诗玛,阿着底下方的热布巴拉家生了一个如同猴子一样丑陋的儿子阿支。为了能得到阿诗玛作阿支的妻子,热布巴拉家请来能说会道的海热作媒不成,便强行抢婚抢走了阿诗玛。哥哥阿黑夜梦不祥,赶回家知道妹妹阿诗玛被抢后急急忙忙骑马追赶到热布巴拉家,通过比赛对歌、砍树、接树、撒种、找种等,阿黑都赢了,热布巴拉家嘴上答应放阿诗玛,暗中却放出老虎要害死阿黑,却被阿黑打死了老虎。热布巴拉家仍然不放阿诗玛,阿黑只得用神箭连射三箭,震慑了热布巴拉家的神灵,他家才放了阿诗玛。可是,在阿诗玛和阿黑回家的路上,热布巴拉却请求崖神放大水淹死了阿诗玛,阿诗玛 从此变成了回声(黄铁等,1980)。
阿诗玛美丽,勤劳,不畏强暴,不羡慕豪富,与劳动人民有深厚感情,所以为广大人民群众喜爱。她的形象具有广泛的人民性。
阿诗玛的成长
阿诗玛的故事产生于彝族的一个支系撒尼人的故乡云南石林。一百年前,法国传教士保禄·维亚尔在这个地方传教多年,写下了许多著作,也收集了不少彝族民间诗歌,但都不见有关阿诗玛的故事和传说。当然这不是说阿诗玛的故事当时还未产生,维亚尔收集到的一首诗歌经考证就是《阿诗玛》的片断(黄建明,2001)。根据一个材料的介绍,石林的撒尼人是因为反抗租佃剥削失败而从昆明碧鸡关迁移到圭山区,阿诗玛的故事在封建时代已经产生了(黄铁等,1979)。彝文古籍《普帕米》的意思是祖先的歌,这些歌中就有《阿诗玛》的记录本(黄建明等,1987)。可见阿诗玛故事的产生是很早的,阿诗玛的诞生自然也是很早的。
阿诗玛的故事在民间流传多年,除彝文古籍有记载之外,见诸汉文书刊最早者是1950年9月的《诗歌与散文》发表的杨放记录翻译的部分唱词。1953年初,云南军区京剧团作了将阿诗玛的故事改编为京剧的尝试。1954年,云南省人民文工团圭山工作组搜集了20个流传的记录本,经黄铁、杨智勇、刘绮、公刘整理发表于《人民文学》,同年出版了单行本。阿诗玛自此正式走向了撒尼彝族以外的世界。之后,拍摄了电影《阿诗玛》,编排了舞剧《阿诗玛》,近年又出版了光碟等等。如此,阿诗玛诞生多年之后,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逐步被外界所认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阿诗玛,一个撒尼传说中的女英雄,开始通过各种方式为人们所知。从地理学上来说,可以被认为阿诗玛来自石林中的一个小角落,进而可以扩展到原来的路南县,到云南省,到整个中国。从文化意义上来讲,阿诗玛来自撒尼人,但是彝族,整个国家,乃至世界旅游业都试图从这个传说中得到些什么。……五十年来,撒尼人的阿诗玛越来越为世人所知,而这个传说同现代化的种种联系也在促使他们的生活日益向世界化的方向发展。”(司佩姬,2000)从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随着各种出版物及石林旅游业的发展,阿诗玛的知名度越来越大,象一个女童一步一步地成长为一个名扬四海的美丽姑娘。
阿诗玛的名片
在阿诗玛的“名片”上,印着这样一些“身份”:撒尼少女;彝族姑娘;石林;旅游品牌;彝族女性文学典型;妇女解放运动先驱。
1.撒尼少女阿诗玛
这是阿诗玛最早的身份。作为撒尼姑娘的阿诗玛,她诞生在阿着底上方拥有三间房、四周鲜花开放、蜜蜂飞舞的过着自由自在生活的格路日明家;她有一个勇敢正直,不畏强暴的阿黑哥;她从出生那天起就让父母和乡亲们喜欢。有了她,小伙伴们的生活与爱情充满活力,阿着底地方的天空阳光灿烂,名声远扬。“小姑娘日长夜大了,不知不觉长到十七岁了,绣花包头头上戴,美丽的姑娘惹人爱;绣花围腰亮闪闪,人人看她花了眼。……谁把小伙子招进公房?阿诗玛的歌声最响亮。谁教小伴绩麻缝衣裳?阿诗玛的手艺最高强。阿诗玛疼爱小伴,小伴疼爱阿诗玛,她离不开小伴,小伴离不开她。……阿着底地方的青年,都偷偷地把她爱恋,没事每天找她三遍,有事每天找她九遍。好女家中坐,双手戴银镯,镯头叮当响,站起来四方亮。阿诗玛的名字,普天下传扬;有名的阿诗玛,她是个好姑娘。”(《阿诗玛》,1980)
2.彝族姑娘阿诗玛
《阿诗玛》单行本出版时,注明的是《撒尼民间叙事长诗》。但是,经过民族识别等程序,确定撒尼人是彝族的一个支系(虽然有的民族学者仍有异议)。这样,阿诗玛又成了彝族姑娘。她穿着艳丽的撒尼少女的服饰:头饰是半圆形贴着花边栏干的蹄形帽箍,那插着三角形尖尖的对称双峰尤其引人注目;肩上斜挎美丽的布包;三角形的围腰;二马驹的衣服;长裤。这个妆扮,就是穿着撒尼服装的彝族姑娘了。借助于出版物,电影,光碟,广告,旅游宣传等等各种媒体,在外界还不了解彝族各方面情况的时候,人们通过关注各种传媒和旅游,从阿诗玛的身上了解彝族,把阿诗玛当作彝族女性的代表人物,认为阿诗玛就是彝族,彝族就是阿诗玛。
3.石林的阿诗玛
不论是石林的土著,还是云南的居民,不论是中国的游人,还是世界的旅客,只要到石林旅游过的游客,不单是欣赏到了石林的优美风光,还会毫无例外地认识到阿诗玛。这是因为:石林的女导游都无一例外地自称为阿诗玛,她们都会讲阿诗玛的故事,唱电影《阿诗玛》中的歌,做一些与阿诗玛有关的小游戏;石林的旅游纪念品上都印着阿诗玛的形象;石林县城有阿诗玛路,有阿诗玛影剧院,有阿诗玛大酒店;城区的中心街道有阿诗玛的雕像;商业闹市区出售有各种以阿诗玛为商标的各种商品;有关阿诗玛的各种书刊、光碟、录音带在石林都可以买到;就是被命名为石林县县歌的这首《远方的客人请您留下来》中的这句歌词“姑娘们赶着洁白的羊群她们就要回家来”中的姑娘们,似乎都已经变成了阿诗玛。在石林县的城市乡村,阿诗玛已经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在自然景观和民族文化融合在一起以后,石林名胜与阿诗玛已经密不可分,石林是阿诗玛的石林,阿诗玛是石林的阿诗玛。从某种意义是说,石林就是阿诗玛,阿诗玛就是石林。也就是说,阿诗玛已经是石林的独一无二的阿诗玛,是任何其他地方都抢不走的阿诗玛了。
4.旅游品牌形象
在石林风景区有一尊天然的阿诗玛石像,据介绍是传说中的阿诗玛变成 回声的石像。云南省已经确定将这一形象作为整个云南旅游的标志,让它拥有注册商标的性质,代表云南旅游业,展示云南旅游既有优美的自然风光,又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是自然与人文的紧密结合。目前,一些旅游门票上已经印刷上了这一阿诗玛石像的标志。至此,阿诗玛的形象又赋予了新的内涵,她集优美的自然风光和迷人的民族风情于一身,成为了优质旅游品牌形象,具有了商标的性质,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成为了一种新生的优质名牌商品,而且是一种优质的旅游服务品牌。
5.彝族女性文学典型
彝族女性文学是一个很重要的学术概念。这是因为在彝族 文学史上,无论是以女性为写作对象还是以女性为创作主体的文学作品都占有很大的篇幅。据考证,彝族女性文学的源头在女权社会,“曹阻爱”是彝族女性文学形象的始祖,“曹阻爱”之前的女性文学,既无传说,也无记载(李平凡,1995)。抛开创作主体不论,就写作对象的彝族女性文学而言,阿诗玛无疑是彝族女性文学的典型。在彝族文学尤其是民间文学中,女性形象占据了大量的篇幅。史诗《勒俄特依》中就有万物之母--雪孕育了雪子十二支;结束了母系社会时代使人类第一次知道父亲的姿妮诗色;英雄支格阿龙的母亲蒲嫫列依等等。著名的彝族女性文学形象,无名人物有阿嫫尼惹(妈妈的女儿),阿冉略(我的幺表妹)等,有名人物有孜孜尼乍,阿衣阿芝,甘嫫阿妞,阿诗甘伟等这些美女(王昌富,2003)。这些女性的命运与阿诗玛一样都具有强烈的悲剧色彩,但就其个人容貌之美丽,人缘之友好,性格之刚强,意志之坚定,反抗之强烈,牺牲之悲壮,留名之久远 ,影响之广泛等等各方面而言,没有哪一个能够超过阿诗玛。因此,说阿诗玛是彝族 女性文学形象的典型是名副其实的,一点也不过誉。
6.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
阿诗玛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史蒂芬·郝瑞,2000)。她所处的时代是封建社会,时兴包办婚姻,也正是彝族社会兴盛买卖婚姻的时代;同时,在彝族传统社会还流行抢婚。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女性是没有婚姻自由的。从同一时代的女性文学作品如《阿冉略》,《阿嫫尼惹》,《甘嫫阿妞》等的女性命运而言,都无一例外地没能摆脱悲剧的下场,而且她们的控诉多于反抗,顺从多于抗争,没有谁坚持斗争到底。她们的命运虽然令人同情,但激发不起人们与不合理的社会与传统斗争的激情。相比较而言,对于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和传统习俗,只要是违背了阿诗玛的意志,她态度鲜明,立场坚定,敢于反抗,敢于斗争,为争取人身自由,婚姻自主和人生的幸福快乐的人权而不惜牺牲生命。她的思想行动成为妇女解放运动的楷模,她无愧妇女解放运动先驱的称号。
阿诗玛的明天
明天的阿诗玛将会怎么样?
阿诗玛的传说将会继续流传下去。有关阿诗玛的文字出版物还会继续出版。石林的阿诗玛标志石像将更加为世界旅游者所熟悉并越传越宽广,她还会因为代表云南省的旅游品牌形象而更加商品化和符号化。有关阿诗玛的影视文艺作品还会进一步发行流播。
目前,还未看到阿诗玛的卡通动漫,布偶,木偶,陶瓷俑偶等的小艺术品和小商品,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通过开发,也会走向市场。以阿诗玛为基础改编制作的各种文艺作品和商品也会不断出现。
阿诗玛的明天是美好而具有市场前景的。
阿诗玛:符号与象征
阿诗玛从撒尼村寨中走来,从撒尼人的生活和社会习俗中走来,从撒尼人的历史中走来,从撒尼人民的传统诗歌中走来。到上个世纪中叶,她开始走出撒尼山寨,走进石林,走出云南,走向中国,走向世界。
阿诗玛是一个传说,是一个故事。
阿诗玛是一个撒尼姑娘,是一个彝族少女,是一个敢于为自由和幸福而抗争的女英雄,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
阿诗玛是生活在云南石林、身穿艳丽服装云南导游小姐,她的形象经常出现在新闻媒体上,出现在画报广告上。她唱着歌儿,跳着三弦,名声传遍四方,吸引着千千万万的游客涌向石林来观赏石林美景,欣赏彝族歌舞,领略民族风情,为石林 带来滚滚财富。
阿诗玛是幽幽然肃立在石林胜境的美丽天姿,她背着一个小小的竹篓, 翘首期盼着幸福和爱情。她是石林中悠悠的回声,等待着自由与爱情的呼唤。
阿诗玛是云南省的旅游品牌形象,是石林的各种旅游商品,是已经注册了的商品的商标。
阿诗玛从撒尼人民的传统生活中走进传说和历史,又从历史走向现代彝族人民和世界人民的生活,从生活走向银幕和荧屏,在影视文学和卡通动漫中发展和变形,在不断地蜕变,在不断地新生。在石林,她是撒尼少女;在云南,她是彝族姑娘;在中国,她是少数民族形象;在世界,她是中国少数民族文化的象征。
阿诗玛是彝族撒尼人形象的符号。
阿诗玛是云南省旅游品牌的标志。
阿诗玛是中国少数民族文化的象征。
阿诗玛从生活走向艺术,从艺术走向符号。
阿诗玛从传说变成形象,从形象变成象征。
通过彝-族-人-网,你可以阅尽千里彝乡,略万种风情,宣传彝族文化,从我们自身点滴做起。云南省人民文工团圭山工作组搜集,黄铁 杨智勇 刘绮 公刘整理:《阿诗玛》<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
王明贵:《<阿诗玛>三论》<J>.《贵州彝学》,1989,创刊号.
《保禄·维亚尔文集--百年前的云南彝族》<C>,黄建明, 燕汉生编译,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3.
《普帕米》<M>,黄建明, 昂自明,普卫华翻译.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8.
司佩姬:《阿诗玛从哪里来:撒尼人,彝族文化和世界主义》<R>.2000.
李平凡:《彝族女性文学试探》<J>,贵州民族研究,1995年3期.
王昌富:《彝族传承文学中的女性角色》<J>,《中国彝学》第二辑<C>,北京:民族出版社,2003.
史蒂芬·郝瑞,2000在第三次国际彝学研讨会上的讲话.
朱文旭:《彝族民间文学中妇女题材作品与婚姻家庭关系》<J>.《中国彝学》第二辑<C>,北京:民族出版社,2003.
张海英, 戴波:《浅析彝族叙事长诗<阿诗玛>的艺术特点》<J>,《云南彝学研究》<C>.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
赵德光主编《阿诗玛研究论文集》<C>,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
注:本文是在阿诗玛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发表的论文,获此次会议优秀论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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