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库乌雾]我们用母语与当代世界诗坛对话
在当今世界范围内,保护一个民族的母语,就意味着保护了一种人类文明的形态和方式;保护一个民族的母语,就意味着保护了一种文化生态;保护一个民族的母语,就意味着保护了一个民族严格意义上的文化尊严。
现实:
母语传承自觉与“濒危语种”写作
在全球化背景和多元文化冲击下进行的中国少数民族母语写作,可以获得一个得天独厚的“弱者优势”和艺术价值:全球知识文化背景和科技文明成果共享时代的少数族裔母语写作,或者称为“濒危语种写作”,为保护人类语言生态和文化多样性、保护和捍卫各个族群的文化尊严、为保存包含在各族群母语深处的人类不可再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人类语言艺术的多样性呈现等提供深厚的文明价值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实际上,很多少数民族的母语文学已经从原来的主流和中心叙事地位逐步退却到支流和边沿的叙事地位。承担当代本民族主体叙事使命的不是母语,而是汉语,是“少数民族汉语文学”和“少数民族汉语书写”在完成对本民族的民族性建构。当代少数民族汉语作家、汉语诗人所进行的是历史异化过程中中国境内少数族群必然遭遇的“第二语言”或称“第二母语”选择,以及“第二语言叙事”或“第二母语叙事”的文化变革实践与文化异化命运,所提供的“汉语少数民族文学”文本是这一伟大而悲壮的历史演变过程中创造的汉语文明的又一支脉性精神成果。而本民族母语诗歌创作,是各民族源远流长的母语文明之河自在流动的当代浪花,是古朴苍劲的母语文明之树在自由地发育、生长中开出的母语新蕾,结出的母语累累硕果,是另一次关系到各民族母语文明的生死存亡的伟大而悲壮的文化历史生命实践。诚然,只有认识到这些,当代少数民族母语作家、母语诗人才能逐步具备开放的艺术观念,才能够努力使自己的母语文学创作具有卓异的民族精神和独到的艺术文化价值,进而才能顺利完成这一传承母语文明、创造新的母语文化历史,探索新的本民族生存精神和生存能力的伟大使命。
传播:
文本的世界意义与西方学者的关注
自人类历史进入现代社会以来,民族文化的要义是传播,民族文化的生命是传播。只有通过传播,单一民族文化才具备当代意义和世界意义;只有通过传播,民族文化的真实性和独立性才得以印证;只有通过传播,不同民族文化之间才可以在更广泛的意义上相互学习和汲取优异的精神遗产;只有通过传播,才可以更切实地加强和促进民族文化发展进程中的求异精神和独立品质的保存和完善,从而真正为实现多样性的文化形态和人文生态作出应有的贡献。
当代少数民族母语文学要取得更大的发展,首先,国家必须重视各少数民族母语文化与文学工作,必须正确树立全球化时代我国少数民族文化建设与发展的指导思想,必须制定客观、科学、民主、有效的少数民族母语文化传播与发展的政策和措施。其次,本民族内部母语文化主体人群和母语作家、诗人们必须增强传播意识,更新传播观念,加强传播研究,改革传播途径和方法,扩大传播空间,让传播成为当代少数民族母语文学创作和母语叙事事业的重要内涵和目的,让传播成为一种特殊的精神要素植入和渗透到当代少数民族母语文学创作的精神肌理中,让传播不断提出新的要求和新的标准,督促当代少数民族母语文学向着更高更远的创作目标进发。由此,只要是以当代世界文学的审美水准,以当代世界文学的价值标尺,以当代世界文学的思想境界,同时,以一个血缘民族的历史传统为依据,以一种民族文化的魅力为内涵,以一个民族的现实遭遇为主题,以一种古老而又现代的民族语言为载体,在人性的深度开掘、信仰的深沉思索、生命的深层觉悟、语言的全面创新等方面作出有益尝试和积极探索的文本,在当代世界文化大交流、大会通的语境下,都将获得母语文化圈之外的关注和重视,当然也会获得西方英语世界的尊重和传播。由此,再一次通过母语打通世界与我们之间从未中断的精神通道,使我们所从事的各民族母语文学成为当代世界文学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西方学者开始从民族学、人类学和比较文学等角度对中国境内各少数族群的母语创作给予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为中国境内少数族群母语文化的传播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影响:
以文学的方式实现母语的国际保护
古今中外,大凡人类历史上不同文化间进行的每一次文化影响都是相互的,没有绝对意义的单向的文化影响。从古代文学史到现当代文学史即是如此,少数民族文学与汉语文学历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世界文学史也不例外,东西方文学影响一直以来是相互交流会通的。文化影响与文化接受的内涵是,每一次影响都是有差异的,影响与接受本身是在不同层面上进行的文化交流活动,随其交流目的的实现,其结果也是互渗、互融、互补的。当代少数民族母语诗歌创作虽然处于弱势地位和边际境地,但是,只要我们不轻易降低自己的艺术水准,全面提高现代艺术创作素质;只要我们站稳脚跟,深入把握本民族的文化精神实质;只要我们放眼世界,不断向外民族学习;只要我们永葆一颗自尊、自爱、自强不息的心灵。这样,我们就能用我们自己的母语文学文本和母语叙事传统,用我们母语创作的优秀成果去填补世界文学史的空白,去证明我们的母语文学和母语叙事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正如历史上中国古典诗歌美学曾经给美国现代诗歌带去过重要影响一样,去实现跟当代世界诗坛平等对话和深入交流的文化史诉求。
总之,要进行母语文学创作与当代世界文学严格意义上的对话与交流,要通过具有世界文学史价值的母语创作来实践各少数民族母语文明体系与母语叙事历史的延续,要完成各民族母语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动态保护与传承,最终实现对各民族母语文化的当代创造与母语生态的当代建设,让各少数民族母语文明的历史洪流涌流不息,澎湃汹涌。笔者认为其创作主体的精神修养必须要有深厚、多元的现代知识背景,要有宽广、开放的思想理论视野,要有真挚、博大的人文情怀,要有独特、深刻的人性觉悟,要有高妙、深蕴的审美创造,要有卓异、健全的民族精神,要有坚实、深邃的信仰内涵,要有自觉、深厚的本民族传统文艺理论修养,要有睿智、紧迫的文化传播意识。
只有创作主体的综合素养达到了以上要求,只有在这样一些审美文化及艺术精神的高度上不断实践的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母语文学活动,以及所形成的各民族母语文学文本,才能够以自己独特的语言智慧和艺术魅力,获得当代世界主流文学圈的关注和尊重,才值得被本民族母语之外的第二语言或第三语言翻译和介绍,我们的本民族母语文学创作也才能够引起诸如汉语世界、英语世界等主流语言文化圈的广泛认同,进而才能在文学史的意义上真正被当代世界文学所接受。当然,也才能以文学的方式动态地实现中国境内各个民族母语叙事传统和母语文化遗产的国际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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