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当代彝族汉诗的兴起
在本文叙述的伊始,必须先明确一个概念:我们现在被许多评论者称之为“当代彝族诗歌”的对象,其实应该称之为“当代彝族汉诗”。原因在于,所谓“当代彝族诗歌”,无疑首先应该谈到“当代彝文诗歌创作”,而“所谓‘当代彝文诗歌创作’是指20世纪80年代起始以来,彝族诗人、作者用母语直接创作出来的文本总称”。除去“起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当代”概念的限制,“彝文诗歌创作”早就“古已有之”,虽然它们“绝大部分作品都还停留在流于口碑相承或手工传抄的集体创作的民间文学版本”,但它们奇异的光彩“折射出一条无垠的时间背影”。关于“彝文诗歌创作”的有关问题不在本文评述的范畴,恕不在此加以展开(可参看阿木牛支《当代彝文诗歌创作概论》及李?《时间的背影》等文,《当代彝族作家作品选》文学评论卷P11――P25、P93――P105)。
本文所涉及的诗歌状况,仅指“当代彝族汉诗”,它“起始于20世纪80年代”,迄今刚逾20个年头,它经历了诞生、发展、壮大,现在正逐步走向辉煌,本文试从转述、融合、重生三个方面来对之加以论述。
一、转述:寻找文化“共相”
虽然“当代彝文诗歌创作”赓续了“强大得不可思议,自信得不可思议,也质朴流畅得不可思议”、“是无数心灵的滋生之物,是生命的证明。这些证明以难以言喻的方式显示着人的尊严、生命的瑰丽,以及生命感悟和掌握世界的能力。生命在此表达了自己最大的浪漫”(见《时间的背影》)的“彝文诗歌创作”的传统,但彝文母语毕竟受众有限,要融入当代诗歌的“主流话语”,必须催生“彝族汉诗”,否则在汉诗为“主流话语”的当代中国诗坛,“彝族诗歌”的话题将无从谈起。
在新时期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彝族诗人,由于汉语的极大普及,其大多数都有着强大的汉文化背景,故“当代彝族汉诗”应运而生。20世纪80年代初,一群彝族诗人开始用汉语诗歌“转述”他们的生活,包括生活状况、生活场景以及生活经验等等,这些最早的彝族汉诗耕耘者有四川吉狄马加、马德清、倮伍拉且、巴莫曲布嫫、发星,贵州的程韵、禄琴,云南的王红彬、李?、李福春、杨佳富、李阳喜等等。经过数年的努力,这群彝族汉诗的写作队伍和写作实力日益壮大,霁虹、柏叶、牧莎斯加、阿苏越尔、米切若张、克惹晓夫、吉木狼格、李骞、张培立、熊绍伦、周祖平、黄光成、李云华、刘存荣等等,据不完全统计,20年来,从事“当代彝族汉诗”创作的彝族诗人当在六七十名以上,出版诗集100余部。单就数量而言,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就创作而言,虽然他们的生活经历不同,写作风格各异,或雄浑,或温婉,或传统,或现代,而经他们“转述”的彝族生活风情却在读者面前日益凸现,通过阅读他们的作品,一个思维的、语言的、风情画式的彝族文化场景被烘托出来了,比如――
“他是个沉默的男子汉,额头上写满历险的日记
只有在那欢乐溢满高原湖寂静的时候
他才用低低的鼻音,他才用沉沉的胸音
哼一支长长的山歌,那支歌弯弯又曲曲
让那些女人的心发颤,泛起无比的波澜
让那些女人的鼻发酸,比那黄昏的山岩更灿烂
他的头颅上有远古洪荒时期群山的幻影
他褐色的胸脯是充满了野性和爱情的平原
人在上面自由地耕种不死的信
……”
――吉狄马加《最后的召唤》
“很久以前
山丫口下面的草甸子上奔来马匹
一个民族的气味便在草上弥漫
山丫口多像一个望向山外的窗子
使目光擦着鸟翅望得很远”
――发星《血源》
“篝火在静夜的某个部位燃起来
同时燃起来的
还有无数颗彝人的心
……
彩裙飘扬起来了
察尔瓦飘扬起来了
旋转的天空大地
在我们热情的眼睛里
温柔无比
……
同时燃起来的
还有无数颗彝人的心
还有无数个彝人的梦
……”
――柏叶《达体舞之夜》
“只要想起那些黝黑的面孔
返身捡起木笔的姿势
尘埃从风中纷纷跌落
天空和大地屏息静气
……
布摩的法术
使一切昭然若揭”
――禄琴《彝文》
“夜是松林里愉快的打歌
是草坪上欢乐的跌脚
夜是少男少女陶醉的时刻
是点起火把寻找爱情
夜是土掌楼里男人粗糙的鼾声
是守山人孤独的梦
夜是女人辗转难眠的呓吟
是小阿则哇哇的哭啼
山寨之夜啊
充满山林多彩的韵味
充满土地纯朴的气息”
――李福春《山寨之夜》
这里我们只是简单、随意地选取了分别来自四川、云南及贵州几位彝族诗人的汉诗作品,很显然,我们不难在这些诗句中找到彝族人生活场景的信息,虽然他们所描述的对象亚文化背景不同、地域及生存环境不同、诗人体验和言说方式不同,但他们都白描式或重彩式地描绘出了可供传达的东西,诸如鹰的图腾、猎人与骑手、灵魂的住所、梦的颜色等等涉及民族血脉、民族风情和民族文化亲和力的内容,都毋庸置疑地被“转述”出来了。
这种“转述”无疑是有意义的。首先,它体现了彝族诗人们强烈的“文化自觉意识”,体现了他们“边缘文化立场”对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中心论”的强烈质疑,他们运用汉语这个载体,毅然打破了沉寂而无奈的民族文化“休眠状态”(这是多么漫长寂寞的状态啊!),勇敢地亮出了自己的舌头;其次,“转述”本身就是从“边缘”出发,它是一个自省、趋合、提升的过程,“从边缘出发,现代诗人得以从新的角度省察中国传统,并宏观其他文化”;第三,“转述”有解释学上的意义,正如法国哲学家伽达默尔所说,我们是把过去传递到当前的传递者,即使是最小心地试图在过去之中看过去,理解在本质上仍然是把过去的意义置入当前情境的一种调解和翻译。“当代彝族汉诗”的诗人们的创作活动就可以理解为诗人们在彝族文化与汉族文化之间、彝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充当了一个“调解和翻译”的角色;第四,“转述”是一种寻找,是一种文化“内视”与“外视”共同的寻找,一种对文化“共相”的寻找。吉狄马加在这个阶段对诗歌创作做思考时曾经惊异地说:“我写诗,是因为我的语言中混杂有彝语和汉语,奇怪的是它们最初都是象形文字”(吉狄马加《一种声音――我的创作谈》,《吉狄马加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1992•6),这就是寻找;而流沙河说“吉狄马加的诗使我惊奇,使我看见了魂在跳舞”(流沙河《序《初恋的歌》),这就是一种找到。
可以说,在“当代彝族汉诗”的“转述”功能中,汉语已然成为了一个文化“模子”,通过它的乘载、传达、再现,不同文化之间呈现出一种令人欣喜的文化“共相”。应该说,初期的“当代彝族汉诗”的诗歌实践本身,以期达到的就是这种功能。
当然,“当代彝族汉诗”的兴起,“转述”只是它的一种“初生态”、一种“蓝本”,由于彝族分别居住在云南、四川、贵州等不同的地域,而作为彝族的支系又很多,这在客观上增加了“转述”的多重性和艰难性,关于这个问题研究,笔者将在另外的文章中加以论述,此处暂不赘谈了。
二、融合:诗意的栖居
如果说“当代彝族汉诗”的“转述”功能多少有些停留在“文学翻译”性质或期待被“他者”所认同阶段的话,作为一个从事于“当代彝族汉诗”创作的诗人,要成为本民族文化的代言人,其创作苦旅中,不可缺或的是文化的融合。一位优秀的民族文化诗人,在其创作出成熟的代表作之前,必须经过文化大熔炉的冶炼,必须承受多种文化的激烈撞击,美国大诗人庞德曾经说:“所有的年代都并存于现在……我们需要一种文学评研的态度可以把希腊的埃斯库勒斯及叶芝放在同一个天秤上”(《浪漫文学的精神》),可以说,没有吸纳与融合,就没有民族文化缪斯最动听和撼人心魄的歌声。
融合是一种再造,是一种民族母文化与汉文化、西方文化、美洲文化等多元文化之间开拓更大视野,相互调整,相互包容的过程;也是一种创作者原创思想与其生活背景、多元文化对其影响的交融过程。西方文学批评家威特克说过:“吸收者只有走向被吸收者的方向,新的观念才可能融合。否则被吸收者的概念及语言将会被简化或改为吸收者的形象。”(《比较文学和东西文学经典》)这证明融合的过程本身就是一条充满荆榛和艰难的崎岖之路,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最终达到光辉的顶点”。
“当代彝族汉诗”创作实践的收获之一在于,能够较好地体现“融合”精神的作品不乏其例,这一点表明了“当代彝族汉诗”从诞生到发展壮大的十余年创作履迹是成功的。当我们系统阅读吉狄马加的诗时,我们可以发现聂鲁达般的激情与理智,黑休斯血液里流动的那种民族咏叹调,但更多的是吉狄马加式的体验、感悟、浪漫又凝重的语调和言说方式,如:
“我梦见过红色
我梦见过红色的飘带在牛角上鸣叫
红色的长裙在吹动一支缠绵的谣曲
红色的马鞍幻想着自由自在地飞翔
我梦见过红色
但不会不知道
这个人类血液的颜色
从什么时候起就在祖先的血管里流
――《彝人梦见的颜色》
“而在远方,在云的后面
在那山岩的最高点
沉睡的鹰爪踏着梦想的边缘
……”
――《黑色狂想曲》
他筚路蓝缕开创的一代诗风,成为“当代彝族汉诗”的奠基之作,也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同代诗人和下一代诗人;而作为吉狄马加之后为“当代彝族汉诗”做出重要贡献的另一位诗人倮伍拉且,他的诗平白而亲切,民歌式的口语化倾向十分明显,是一种澄明之诗,如《白牛》一诗就非常具有代表性:
“有一座山
有一头白牛
白牛啊山的心脏
不落的月亮
有一个人
有一头白牛
白牛啊人的灵魂
不落的太阳
每一个人都有一座山
都有一头白牛
永恒的天空
左耳挂着月亮
右耳挂着太阳”
云南“当代彝族汉诗”领军人物之一的王红彬,其前期诗歌以表现家乡彝族人亲情、乡情、爱情场景为主,他诗歌的风格主要继承彝族民歌传统,如《阿诗玛》、《梅葛》等等,当然也有他自己的个性审美和艺术直觉在内,但总体尚停留在如前所述的“转述”阶段。然而其后期的诗歌却明显表现出“融合”的倾向,比如《我的建筑和你的爱情》一诗(此诗收入他的第二部诗集《中国情人》中)就非常有趣,它的主题是对现代都市一种迷惘心态的写照,诗的结构完全是一种“融合”的结果,他的对比方式既有民歌式的由物比兴,也有都市歌谣直白与风趣,而“当代彝族汉诗”中,涉及都市的作品并不多见,可以说几乎是一个空白:
“前面有一块招牌
写着:围栏止步
很久很久以来
我在这十字路口徘徊
雨季之后
施工开始进行
脚手架连着脚手架
就像我和你的爱情
钢筋混凝土
筑成两个人的世界
你总是与我保持
一定的距离
我和前面的围栏
总保持一定的距离
究竟这一片
人造的围栏
能够阻止什么又能够
持续多久
终于验收完毕
前面的围栏已然拆除
而我和你之间
围栏却
越筑越高”
禄琴是贵州彝族青年女诗人,她的创作可以作为贵州“当代彝族汉诗诗人群”的重要代表作之一,她以女性特有的一种敏感对彝家风情及个人情感进行了真挚的抒写,其中不乏精彩的诗句:
“聆听季节的声音种子生长过程
和天空中的游云一起跋涉
茎蔓悬垂着一缕缕清凉的甘苦
白色的花开放在酒的醇香里
秋天伸出金黄的手指路
沿着那条线路而去
洗濯风尘放飞神谕
并懂得一生的寂寥与光芒
在等待瓜熟蒂落
一些朝露停在心型的叶片上
布摩的双手划过苍穹
那些八卦图形喃喃念叨
葫芦啊葫芦
隐的形空的语”
――《秋天里的葫芦》
“我们点燃一支火把
携手在田埂间游走
听到血液涌动着在火焰上穿行
阿灵妮和三段诗踞子银色月光中
认真看我点燃那支火把
所有美丽在今夜盛开
……”
――《点燃一支火把》
在群星闪烁的“当代彝族汉诗”诗人群中,除提到作品的诗人之外,还有马惹拉哈、米切若张、吉狄兆林、李骞、周祖平、阿库乌雾、李永芳、杨佳富、黄光平等众多优秀诗人,限于篇幅,我不能在这里一一引述他们的优秀之作,但我发现,几乎每一位诗人的作品中都可以分别找到文化融合较为完美的作品,这充分证明,每一位诗人都是在真诚地歌唱,都有着诚挚的艺术追求,尽管他们所能达到的艺术高度各有不同,但艺术高度是不能苛求也不应当苛求诗人们的。客观地说,在有关“融合”这个话题中,相对云南、贵州“当代彝族汉诗”诗人群体较为松散而言,我们不能不承认来自四川大凉山地区的“大凉山诗人群”要显得成熟和有气势一些,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当中涌现出了吉狄马加、倮伍拉且、玛查德清、巴莫曲布嫫、发星、阿黑约夫等优秀的诗人,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大凉山诗人群”中的诗人们在整体上有了一种融合的目标,而整体的融合已初具规模,诗艺上的差距也不是太大,所谓“和而不同”,正如他们中的一位诗人在一首诗中吟咏的那样:
“如果与我绵延的山脉
没有插进海洋
那么(我)一定倒逆而行
在源头找寻山与海的连接
……”
――阿黑约夫《融合》
“当代彝族汉诗”从“转述”到“融合”,是一种诗意的生发到诗意的栖居(海德格尔语),是一种从激情写作上升到经验写作修远的求索之路。路漫漫兮,路在前方,“当代彝族汉诗”的经验写作最终将进入到对灵魂的拷问,对宇宙、人生的拷问之中,这将是一条重生之路,超越之路。
三、重生:凤凰涅槃
布罗茨基说过:诗歌不是“最佳语词的最佳排列,诗歌是语言存在的最高形式。(《诗人与散文》,布罗茨基《文明的孩子》,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1月版)这种说法其实是对诗歌终极追求的一种简明阐释。诗之所以为诗,不在于它是否表现了现实场景、文化图像、人的精神裂变,诗歌绝不是“到语言为止”,语言仅仅是诗歌“能指”无可奈何时借用的工具而已,它要你看的是天空中的澄明的月亮,如果你不看月亮,而看到的只是指向月亮方向的手指头,这就大谬不然了。中国传统中有所谓“得筌忘鱼”、“得意忘言”,西方诗学中有所谓“上帝的骰子一掷,世界便偶然天成”的说法,都是就诗歌本质而说的话。从这个意义上而言,真正的诗歌是基于语言之中的一种“凤凰”,是一种语言的“重生”。
“当代彝族汉诗”当然也要面对这种诗歌追求,它们的出现,其最终目的依然是“用民族的方式传达和阐释世界的困境与希望”,所谓“民族的乃是世界的”。“当代彝族汉诗”如果只停留在从“转述”到“融合”的追寻中,沉湎于某种情感或情绪的激动中,其真正的价值是无法体现的,而且“融合”也只能是表面意义上的“融合”,既无法表现传统,也无法表现诗人的“个人才能”(艾略特语),这样的“文化苦旅”最终结果将会是一场悲剧。法国大诗人瓦莱里说得好:“诗的本质是一种以其引起的本能表现力为特征的情感。那些从激动中喷发出来的表达方式只是在偶然情况下才是纯粹的,它们挟带着很多渣滓,包含着大量的缺点,其结果将会干扰诗的展开和中断延长的回响,而诗人本应该在一个陌生的心灵里引发这种回响。”(《论诗》)令人欣慰的是,我们的“当代彝族汉诗”写作者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中的很多人开始从人为写作进入到了自觉写作,开始抛弃“小我”,追寻“大我”,最终走向“无我”之境。虽然这样的行旅目前还仅仅存在于诗人们的很小一部分创作中,但觉醒毕竟开始了。
我们不妨来考察一下目前“当代彝族汉诗”中“重生”诗歌(或曰“纯诗”)占到了怎样的比例,可以直率地说:并不多。目前“当代彝族汉诗”中“激动中”的“喷发”多了些,能“宁静致远”的沉思还不足。吉狄马加的诗歌中,纷繁的激情意象后面,我们能够找到一些表象之外东西,那些关键词连缀着对生命、对宇宙深深的拷问,如《做口弦的老人》中“蜻蜓的翅膀”、《彝人梦见的颜色》中黑、红、黄三种颜色以及《被埋葬的词》中的词等等,词意“能指”功能的凸现,令表象的喧嚣消退了,而表相的东西隐退了,澄明的诗就浮现出来了――
“……
彝人的竖笛
在天地之间扯起
一道奇异的风景”
――玛查德清《彝人的竖笛》
我认为,倮伍拉且是“当代彝族汉诗”诗人群中最重要的诗人之一,他的作品,喧嚣的成分相对较少,其代表作诗集《诗歌图腾》中,许多作品如《月琴丁当》、《遗失的词》、《无门之门》、《大地无语》等等,都可以划入“纯诗”的范畴,他笔底的雪、云、羊、门、火与水……无疑都与终极关怀有关,它们没有呼啸,也没有自言自语,它们指向的是宛然向上的境界:千山之上,“游戏神通”(语见《维摩诘所说经》):
“眼睛里的眼睛
漂浮于时光之外
居住最核心处照耀太阳
太阳才光芒万丈
鼻子里的鼻子
嘴巴里的嘴巴
梳理空气和水
不需要腮
不需要翅膀”
――《灵》
“……
走过了冬季
才懂得雪更漫长
雪啊漫长的雪
穿越了土地
穿越了生命
……”
――《漫长的雪》
假如把终极诗歌理念比喻为一匹矫健的“黑马”的话,他在我们诗人中寻找的是最优秀的“骑手”。驾驭“黑马”驰骋在广阔草原的骑手,那是一幅多么纯粹的图景啊!对于终极诗歌(或可称为“纯诗”),罗伯特•潘•沃伦曾经这样描述过:“纯诗保持自身单纯性的方法是或多或少地严格排斥那些可能限定或违背其最初动机的因素。换句话说,纯诗希望,而且十分希望,能够成为一个单一体。”(《纯诗与非纯诗》)“当代彝族汉诗”如果能够在“纯诗”的方向上取得更大的成绩的话,她的诗歌品位和品质将会得到大幅度地提升,“如果诗人瞄准其艺术的最高境界,他的愿望只能是引导某个陌生的心灵进入其和谐生命的神圣时间之中,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形成和度量一切形式,他的全部感觉力量和节奏力量应和对唱。”(同上,《纯诗与非纯诗》)这是一种希望,也是一种方向。
“当代彝族汉诗”是中国当代汉诗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又与“当代彝文诗歌”共同汇成了“当代彝族诗歌”。限于篇幅和论述的方向,本文仅仅在某些层面上,如“当代彝族汉诗”的兴起、发展、定位、努力方向等方面作了一些探讨,有关诗歌形式、节奏、语调、理性效果等等诸多方面的内容都未曾涉及,但我相信,通过这种抛砖引玉,一批更深入、更广泛的研究文字、评论文章将会涌现出来。“当代彝族汉诗”无论在中国当代汉诗还是在当代彝族诗歌中,其重要性是无需置疑的,“当代彝族汉诗”诗人们的创作实践和创作实绩,是中国新诗金字塔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们将与其他形式的新诗一道,充分证明“诗是民族的财富,是人类的灵魂,是生命的艺术,是行动的智慧,是文明进步的象征,是自我完善的指南”(栗原小荻《精神的觉悟与创造的突变――试评中国少数民族先锋诗人的态势(节选)》,载《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1980――2000)》P330),它们最终将会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占据着它们独特的位置,也将为中国当代诗歌走向世界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这是命运所系,也是希望所在。
参考书目:
1、《寻求跨中西文化的共同文学规律――叶维廉比较文学论文选》,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1月版;
2、《从边缘出发――现代汉诗的另类传统》,奚密著,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年3月版;
3、《当代彝族作家作品选》(诗歌卷、文学评论卷),云南省红河州文联编,云南民族出版社2003年12月版;
4、《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1980――2000)》,发星工作室编,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12月版;
5、《贵州彝族历史文化文学选粹丛书》(诗歌卷),黄美贤主编,今日中国出版社1999年12月版;
6、《彝族文学杂俎》,陶学良著,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年1月版;
7、《明澈的目光――昆明市文学评论集》,昆明市作家协会编,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6月版;
8、《激情与责任――中国诗歌评论》,臧棣、肖开愚、孙文波编,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9月版;
9、《在文心雕龙与诗学之间》,王毓红著,学苑出版社2002年3月版;
10、《文艺杂谈》,瓦莱里著,段映虹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5月版;
11、《新批评》,史亮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年5月版;
12、《文明的孩子――布罗茨基论诗和诗人》,布罗茨基著,刘文飞、唐烈英译,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年1月版;
13、《诗歌解剖》,布尔顿著,傅浩译,三联书店1992年1月版;
14、云南彝族诗人(汉诗)王红彬、柏叶、米切若张、李阳喜、周祖平、杨佳富、黄光平、李云华、刘存荣提供的个人诗集(诗集名未详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