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胡.阿莎《我要做我想做的一切》连载十五
八、回到伊甸园,我的凉山
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见到神的国。人若不是从水和灵生的,就不能进神的国。
1、复归于平淡
在我结婚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强烈的欲望;而当我面临离婚的时候,没想到我却伤痕累累。尽管我知道我在婚姻之中是一个很庸俗的人,婚姻的神圣不属于我,我作为别人的夫人总是处在平庸之中。结婚之前,我所看的书、所做的事,总是透露出高雅的气质;可是婚姻中,吃喝、发胖就是生活,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最讨厌家里保姆老是“太太长、太太短”的称呼,总让我想起中国电视里那些又老又恶的管家婆。
婚姻是一个习惯,它并没有使我更优雅,有了孩子,我的生活就已经脱去了“英雄”的光环。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很独立,也有判断力,可是婚姻让我变得习惯于对凯文精神上的依赖。凯文是属于我的,他不再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没有必要伪装起来为他着想,改变是在所难免的。
但总的说来,我的婚姻生活并不快乐,真正的快乐也就是我的孩子。离婚后,Soma总是在向神祈祷,每当我逗着问她在祈祷什么的时候,她总含羞不答。当我忍不住老是破坏她的虔诚之后,她终于对我说:“妈咪,我就想祈求上帝,能让你跟爸爸在一起。”孩子,就这么的可爱与天真,谁真的忍心伤害她们呢?
当凯文出现背叛我的表现后,我终于从心底得到了释放,我多么想“啊”的一声,长舒口气。虽然凯文骗了我,可是我觉得,如果他天天面对一个老是看他不上眼的老婆,婚姻想必也是强扭的瓜。
经历了和凯文风风雨雨的15年婚姻生活,最后以法庭的判决落幕,但我却好像刚刚认识到他,过去一些模糊的印象才慢慢清晰起来。
独跟凯文在一起,我并没有一见钟情,这不同于阿木甚至Victor。就是他正式见我的时候,旁边也有个罗马尼亚的大胡子,对这样没有勇气的那人,我是不肯仰望的,反而有一丝怜悯,恰恰这种怜悯说明我小看了他。
在过去,我总对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画面印象:他要么一瞬间非常高大,成为好莱坞最帅的明星,有点“道格拉斯、莱昂纳多、贝克汉姆”的味道;要么要给人以假冒伪劣的一个无赖——当然,我最初更愿意抓住他最完美的形象在我的心中。不过现在,他就像经过“高原缺氧”从詹姆斯•迪恩变成了第一白痴,我才发觉他最像的还是横路敬二。
他能够以45万镑的天价请最顶级的律师来打一个离婚官司(我的律师也花费了我11万镑)——在英国,只有富豪或者明星争夺亿万财富才会采取这么傻瓜的复仇手段,当他愤怒地拿出Victor向我昭示的“三个baby”承诺作为呈堂证供,我只能想他是太爱我了。再说,至于那些他获得的那些本该我们共有的财产,最终还是要归于我的Cece和Soma,只不过由他暂时保管而已,对于我这个脑子不够用的人,反而是个好事情,就专心做我自己的事情吧。
2003年春天,我回到伦敦,发现凯文表面上变了很多。他戒掉了酒,正在申请读一个博士学位——虽然他有他的阴谋,但他的变化还是让我很惊讶,他参加了AA戒酒协会,还作为志愿者帮助那些酗酒的人远离酒精,这让他得到了以前也没得到的心理满足。我也和他一起去参加了一次这样的聚会,一群人坐在一起,先站起来手牵着手做祷告,然后每个人自我介绍,他们说的第一句话都是:“我叫XXX,我是一个酗酒者。”凯文也是如此。开始我还有些奇怪,他不是已经戒掉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后来我才明白,这是一个法则,人只有意识到并且承认自己的“病”,才有得到医治的可能。凯文用这样的方法戒掉了酒,可是在对待我们的婚姻问题上,他却拒不认“罪”,恰恰印证了所罗门的一句箴言“骄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
剑桥或许就是流淌着我生命的地方:我放弃了牛津,我的生意起步于此,我在伦敦的居所叫“剑桥栅栏”(Cambridge gate)……所以,当我回到剑桥的时候,心情永远可以找到远离尘世的宁静,骑着自行车经过某一片绿地,在某一个小饭馆驻足流连,往日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那里真的是我的精神家园,在那里,有我的朋友、我的花园、我的家……
虽然我在巴黎出了一本书,在伦敦作了几笔生意,但我的身份一直是旅行者。说到底,赚钱只不过是实现梦想的工具。
相对于出书、生意、制片人而言,参观了所有文学中的名声古迹以及名人留下的脚印,与梦想中的人物相遇也许更能让我心动,他们就像是我的老朋友、爱人,只有在与知心朋友相见时,我才会心情激动、豪情万丈、心里温柔、眼眶有泪光闪烁……
2、童年的约定——橡树下的叶落归根处
我回到凉山,找寻过去的点点滴滴,拾起童年的一页页记忆,我所做的一切首先是对我自己,对“小阿莎”不失约;其次,就是想让我的女儿知道我的童年,也让她们看见我的故乡会在我的手中得到怎样的改变。
在我还是小阿莎的时候,我老是幻想着在一棵参天大树上盖上自己大的房子,在房子里我能享受高高在上的滋味,还能很安全地躺着,磕着香喷喷的炒南瓜子和最好的朋友聊天,当然我还要有绳子做成楼梯——一到夜晚就可以收起来的那种。等小阿莎成了大阿莎,想不到她的女儿们同样拥有着这样的幻想:她们也央求着我在树上为她们盖一座“tree house”(树房),希望当她们再次来到我的身边的时候,我的承诺会成为她们最好的礼物。
记得有一年过春节的时候,我跟一群大人到“上坝”去一个老师家去玩,那位老师是从上海分来的知青,凭着满腔的热忱来到这个非常艰苦的地方。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再也走不下去了,但一路的风光让我第一次开始注意每一颗树和每一个角度所能看到的山,我一直在和这些山和树约定:“我记住了你,这座山;我记住了你,这棵树。你也要记住我,我们永不相忘,等我长大以后,我会再回来见你们。”很奇怪,这样的约定不是我的心血来潮,而是烙印在我心里最深的承诺。
还有一次,是我们去昭觉县参加田径运动会的时候,有一片叫“山岭岗”的原始森林,其中每一棵树都有两个人合抱的“腰围”,即使在冬天的白雪下,也依然苍翠挺拔,我也作出了类似的约定。尽管现在树已经不在了,但它永远是在我记忆中的童话森林。
所以我从来不对安徒生的童话有怎样的惊讶,因为他的世界里的东西在我的世界中也能看到,而且当我从它们旁边走过的时候,我们还互相打招呼,还像好朋友一样老是说:“你不要忘记我,我们可是永远的朋友哦!”
故乡凉山,它的一切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我的回归是必然的。虽然有媒体夸我回来的原因是“回报家乡”,但我想说,回来最重要的是为我自己。我回来的结局在我走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下来了。在这里,我已经播种下一个新的梦想和种子,至于是否开花结果,就交给上帝吧。
2006年的今天,我的感情波澜已经平静下来,经过了痛苦的破碎、医治与重生,我也像一棵葡萄树,为了来年沉甸甸的果实必然要忍受剪枝的痛苦。现在的我对自己说:“起来,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吧!”
我在伦敦待得太久了,我的天性不允许我如此安逸于一个固定的环境。伦敦见证了我的痛苦,当然也见证了我如何从跌倒中爬起来——如果当时马上离开,我很可能已是一个怨妇,说不定种下了一辈子仇外的种子,但他的安排让在伦敦得到修复的我回到祖国,这使得我依然深爱着伦敦,从没有否定英伦文化或者《简爱》的美好。有很多朋友都“教导”我说:“你看,外国人就……”好像外国人是我的婚姻破裂的主要因素,这个时候我总要说“no”,婚姻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这跟民族、文化、种族没有关系。
就像他早已定下的旨意,我觉得我的回归是必然的,落叶总要归根:叶子随风四处飘游,可是总有一天它会回到大地、回到树根之下。我的家,我的根,永远是中国,是凉山。而我的女儿们的家园就是剑桥,她们无论走到美国或者非洲,剑桥的翠绿与优雅都是她们魂牵梦绕的地方,那就是她们的根。而我的家园中就必须要拥有大山、生命的活水。
我要实现对小阿莎所允的诺言。人,最不应该忘记的就是当年的约定。
3、“梨花又开放”
20年前,很喜欢听歌手周峰唱的《梨花又开放》,后来知道这是一首英文翻唱;20年后,更喜欢李延亮演唱的《梨花又开放》,同样的歌曲,却已经有了不同的感觉。
我的回来虽然怀着《梨花又开放》的忧伤感觉:“妈妈不在梨花树下,留下纺车依稀还在响”……但当我来到那颗树下的时候,却“找到了我的梦,我一腔衷肠。”
可以说,这次回国,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考验,所以一踏上祖国的土地,来到首都机场,实验过程就开始了,我开始体验神的力量。
我过去和凤凰卫视欧洲台、大连电视台合作的时候,一个曾经参与我剧组活动的剧务,他也是我大学时代视为亲姐妹的朋友,已经成为了某电视台的制片人。这次我回国,第一件事情就是参加他们电视台的歌星访谈栏目。
刚到首都机场,就接到电话:“请你马上到长春。”时差还没倒过来,回到家把包一放,第二天一大早带了点简单的行李,我就登上了去东北的飞机。
到长春的第二天,制片方就让我当晚立即进行访谈,绝妙的是我这个要去和歌手们访谈的人,却还不是很了解国内音乐人的资料,什么谢军、汪锋、二月公社,还有唱《丁香花》的唐磊……但是我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找到有利于访谈的突破口,例如对于汪锋,他的《我想飞得更高》自然是我的话题,就在我从宾馆去往拍摄场所的出租车上,正好在播放着“我要飞得更高,我要飞得更高,像狂风一样舞蹈……”我心里一震:这歌还真的很不错,这无疑是我的写照。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
时而宁静时而疯狂
现实就像一把枷锁
把我捆住无法挣脱
这谜样的生活锋利如刀
一次次将我重伤
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
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
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下车,进场,安坐,十分钟后,人到了,二话不说,机器开始运转。这确实是很绝妙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却要开始和对方交心,也不知道我那朋友怎么想的,是对我太有把握了,还是就想让我玩一下?可是,我却一如既往地认真起来,我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挑战,一个机会。
事实证明,这样的效果非常好,也许正因为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我才让汪锋感受到了谈话的新鲜与机智。访谈是成功的。
接下来的几个访谈都很顺利,唯有制片人的建议:“你要多换一下裙子和首饰。”她想要的是用外在的所谓异国情调打动观众,可我觉得虽然这只是个娱乐节目,但也可以从中找到很有意思的话题。
访谈告一段落,制片人又委托我回凉山联系当地电视台主办一个歌友会的事宜。就这么单纯,我来到了邛海边上;而就这么个机遇,我得到了橄榄山。我只想说:当你遇到突如其来的变故,特别是你信任多年的老友变了脸,唯一要做的是忍耐、不说好歹、不发怨言,学习缄默的宝贵,这样你必将得到上帝赐予的那块流淌着奶和蜜的“迦南美地”。
当我回国的时候,我还不清楚我前面的路,但我常求告,请神关闭我不该进的门,而敞开那唯一一条我该走的路,我相信它必将会在我的脚下延伸。
我相信,在秋天金黄的橄榄山果园里,当温暖的南风吹来,“摇摇洁白的树枝,花雨漫天飞扬,两行滚滚泪水流在树下……”
4、梦想比一切都重要
《出埃及记》里叙述了耶和华带领埃及的奴隶经过红海,进入旷野,并向他们许诺将带他们进入牛奶与蜜的“迦南美地”,然而,当以色列人一遇到诸如肉食、葱蒜问题,虽然四十年内体验到了许多的神迹以后,也开始发怨言甚至犯罪,得罪他,所以他们也就倒毙在旷野,失去了祝福。
聪明的人会吸取教训,我现在就好像在旷野中一样,能否进入迦南美地就看我能否经得起考验。虽然心里仍然愤怒,但我努力不发怨言,并且尽力做到“不要含怒到日落。”虽做不到爱敌人,但我努力学习做“高贵的哑巴”。
在一个礼拜天的早上,我带着一颗寂寞而失落的心来到了邛海边上散步。看似一个偶然的散步,而其中却隐藏着神秘的祝福。那就是,最终,上帝赐予了我这座“橄榄山”——阿莎的“作家林”、“咖啡屋”、“十二颗橡树庄园”、“圣山”……,当我坐在庄园的树下,我已经看到自己将在这里栽花、栽树,写作、歌唱,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洒在山间,狗儿追在她们的身后,还有那“风吹草低见牛羊”,我心说:这是我的天堂。
当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我更要懂得感恩,即便我看不见他,就好像大雾迷茫中,你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可一旦雾散云开,你的面前,就是美丽的伊甸园。当我站在邛海边,站在橄榄山顶时候,我拥抱着整个西昌、庐山、邛海,我把十字架立在山头,深深祷告:“主啊,你是我的天父,你保守你所赐的这一切的平安。”
我在湖光山色中耕耘,我将要种下上万颗橄榄树,还记得那首歌唱:“不要问我从哪里啦,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流浪远方,流浪……”
我相信生命中真正的大财富:爱情、孩子与幸福的婚姻,一定是上帝给的,他在掌管一切。
橄榄山是我的后花园,它是我以及我的亲朋相聚的地方,孩子们的的乐园;它不仅是一个果园,更是一个植物园——我要在这块地上种上我所有能找到的种子。
这里的阳光,这里的雨水,这里的人,让我赞叹生命就是一个奇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享受眼前无限的风光,幸福已经来临……
在凉山的这段日子,盛夏的果实让我欢喜,满山的辣椒使我陶醉,漫步山中,不经意的一瞥,那些藏在草丛中的金灿灿的南瓜也会让你开心不已。
邛海的红烧青波鱼,西昌月光下的街边烧烤,彝族人家的腊肉香肠……一想到这些美味,口水就禁不住流下来,就像那首歌唱到的:“大凉山啊,小凉山,大小凉山金灿灿!”
梦想真的比一切都重要,这是我说的真心话。
当我在简爱的故乡,我找到了那条通往罗切斯特的桑菲尔庄园的小路;而在“呼啸山庄”的沼泽地中,我遇到了那一群孤独的乌鸦;而站在玛丽桥头,我就看到了我梦中的巴黎圣母院……现在,当我再一次回到雷波,却发现我童年的县城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一群群建筑,我努力寻找过去的痕迹,当我再也找不到那两棵香飘全城的桂花树时,我心忧伤;当我回到救过人的罗水湖边,却发现它没有我想象中的广阔;当我重新走上去往中学的道路时,却发现它并不漫长——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的邻居、朋友、同学、老师,都变了,光阴的故事留下了一声声叹息。
现在的我更想再次回到“卡哈洛”的河边,坐落在两棵黄果树下的那间制糖作坊,尝一尝刚出锅的新糖滋味,黄果树树上的果子熟了吗,我儿时的伙伴们还好吗?
岁月如鹰飞去,但在我的心中,故乡啊,你永远是那么的美好,我仿佛又听到了小阿莎、Cece和Soma在阳光下欢乐的笑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