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拉曲比：彝族民间故事传说集（连载四）
牧羊青年和仙姑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一条河岸边，有一个放羊的青年坐在石板上吹笛子，他吹着吹着，自己的悲苦、哀愁一起涌上心头，灌进了笛管，变成了一曲曲如诉如泣的笛声；笛声飞过草原，草原上正在吃草的羊，停下了咀嚼，静静地聆听河岸边传来的笛声；笛声穿过森林，森林里正在觅食、嬉戏的禽兽停下了嬉戏、觅食，静静地聆听从河岸边传来的笛声；笛声传到溪水里，溪水停止了流动，静静聆听从远处传来的笛声；笛声飘到高空，高空正在飘游的一朵白云上，坐在白云上四处游逛的一个仙姑听到笛声，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她想，人间有这样悲苦的人吗？她想到地面来上来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她腾云驾雾，来到地面，向河边直奔而来。
仙姑来到了河岸吹笛的那个牧羊青年面前，亲切地问道：“从没见过面的阿哥哟，不知您的姓名，不知您住在何处？为什么千里草原浓郁芳香的花团锦簇，激不起您的欢乐，为什么急奔而下的清清河水带不走您的苦悲忧愁，使您如此悲伤，使您如此痛苦？请您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助您解脱您的痛苦。”放羊的青年说道：“好心的阿妹哟，我叫沙马曲日，家住达不洛村，我的苦三天三夜诉不尽，我的愁三天三夜说不完。我的苦您解不了，我的困苦和难处您帮不了，还是不说好。”姑娘却道：“阿哥啊，您的苦还没说，您的难还没道，您怎么知道我解不了您的痛苦，您还是说吧。”沙马曲日在仙姑的再三恳求下，把他的遭遇说给了仙姑听。他说：“我三岁死去阿达（父亲），十一岁丧了阿么（母亲），从此，我无家可归，只好到土司阿都拉则家去放羊。”沙马曲日说到这里，把身边的羊群指给仙姑看，继续说：“土司的心是毒蝎酿成的，我成年累月地给他家放羊，但他家只给我吃蒿草荞糠粑。而他家的狗能吃上大米饭、牛羊肉，他家的猪喂精筛的荞粑。而今不知为什么，我的羊群碰到这样那样的不幸，羊子越来越少，三天少一个，六天少一对，土司见了，生气得眼眶红了一次又一次。生气之下，把我和羊群一起撵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场上，并恶狠狠地对我说，羊子不发展，不许回家，哪年羊增多了，哪年才能回家。而现在我在这草场上，看到花开了一次又一次，但羊还是没增多，反而比以前更少了，我不知那年那月才能回家，我爸妈都老了，我非常挂念他们啊”。仙姑听了牧羊青年的话后，安慰他：“河水向东流，有尽头；马儿不停蹄地向前奔去，有终点。阿哥啊，您别愁，您别急，离这里很远的有一个地方叫衣洛说字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羊吃不完啃不尽的大草原，有一股清凉明澈的神泉水，您把羊赶到那里放牧，那里的草羊吃了肥壮，那里的神泉水羊喝了上膘。在那里还有一片森林，在森林里，有獐子，有鹿，有野鸡，香菇。这些任您捉，任您套，不愁您顿顿吃不饱。”仙姑说着，把自己手上的金手镯取下，对沙马曲日说：“在您遇到不幸的时候，给金手镯说一声，到时，我会来帮助您的。”姑娘说完，离开了沙马曲日，驾着云回天宫去了。
仙姑走后，沙马曲日把羊赶了一座山又一座山，翻了七七四十九道山梁，过了六六三十六条河。到了四四一十六天这天，沙马曲日在一片原始森林边，把羊群安顿下来后，细心地在森林边寻找神泉水和山洞。不大一会儿，泉眼找到了，山洞也找到了。他认定这就是仙姑所说的地方。从此，他晚上住在山洞里，白天一边放牧，一边打猎。这样，打猎所得的肉越来越多，越来越吃不完。放的羊也由于喝上了神泉水，吃上了又嫩又青的青草，不到几年使原来瘦弱的羊群都上了膘，一个个都肥得圆溜溜。生下的羊羔一天比一天多，使原来十几只绵羊发展到几百只，从几百只发展到几千只，最后多得象天上星星一样，铺满了整个草场，而放羊人也增加了一个又一个。土司看到放牧的草场上羊子越来越多，高兴得几次晕了过去。他想，他是天下第一家拥有这么多绵羊的土司。他又想，他将要用这些发展起来的羊子一部分换金子，一部分换银子，用换来的金子银子，修起一座座华丽的宫殿，和京城皇殿媲美。
有一天，土司带着管家和一帮人来到草场，他们骑着马儿在羊群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们数羊，从东头数到西头，从南面数到北面，总是数不清。最后，他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羊赶到村里那个湖水已干的湖地里，看占多大的面积。从这以后，每年土司数羊就是这样数的。因此，从那时起，人们就叫那个干湖“月张八姑（数羊的湖坝）”。到拉库（丙寅年）的这一年，土司的独生儿子阿都瓦哈染上了疾症，请了六六三十六个毕摩，念了七七四十九本送鬼经，杀了八八六十四条牛请神仙保佑，但阿都瓦哈的病不但不好，反而越来越重。土司心急如焚，心上好像放了一把火。有一天他把管家衣曲克撮叫到跟前，要他到岩鹰飞过七天七夜的地方，找到有名的毕摩曲比拉则占卜，看一下还有什么法子救儿子。
管家骑上一匹高大的马，日夜兼程来到曲比拉则家，向曲比拉则说明来意。曲比拉则毫不推辞地从木柜翻出经书，先灸羊肩胛骨占卜，然后翻经书，他突然对管家说：“因你家土司养的羊太多了，普字普阿莫（魔王）嫉妒土司羊子多，因此把病魔降到土司儿子的身上。现在，救土司儿子的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放羊的人和羊群集中在一起，然后用三根大木料染上三种颜色，从山上滚下来，如果压住放羊的人，那土司的儿子就有救……。”管家衣曲克撮听后，把曲比拉则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回到家后把曲比拉则的话一句不漏地告诉了土司。
山羊最爱喝的是盐水，土司最爱听的话是毕摩的话。在三月初三的那天，土司把羊群集中在一面高坡下面。同时，把沙马曲日和穷苦牧羊人一个一个地栓在木桩上，然后叫管家和一帮人从高坡上滚下涂上黑花白三种颜色的三根特大的木料。木料从高坡上滚下来后，直愣愣地朝着沙马曲日和穷苦牧羊人飞滚而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沙马曲日突然想起手上的金手镯，他对金手镯说：“灵验的金手镯啊，可恶的土司向我们下毒手了，请您救救我们吧。”还没等沙马曲日说完，一道金光从天上射来，顿时狂风四起，天撼地动，烟雾弥漫。待到烟雾消散的时候，土司不见了，土司的帮凶不见了，土司的房子不见了，高坡下，只留下了沙马曲日和穷苦的牧羊人及羊群。正当人们惊叹不已，还没转过神来的时候，一个美丽漂亮的姑娘来到沙马曲日和牧羊人的面前，她就是仙姑。仙姑对穷苦的人们说：“种燕麦的应该吃到炒面，栽果树的人应该吃到果实，今天在这里的羊群本是你们的，但被可恶的土司占有，现在该归你们了。”她说完，把羊群分给了这些穷苦的牧羊人，然后走到沙马曲日面前，拉着沙马曲日的手，向一朵洁白的云朵走去，他们驾着白云向空中升腾而去，最后消失在空中。
送“闭灶鬼”
从前，有个妇女叫吉次莫阿呷，她很迷信，总认为世间有鬼神，人生病，就是鬼神在捣鬼，制造麻烦。于是只要她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请苏尼来判哪家的鬼找上门来，哪家的鬼缠身。到属狗这个月的属狗这一天，她都要请毕摩苏尼做法念“驱妖魔鬼怪经”禳灾。
附近寨子里有一个馋嘴的人，他常装扮成苏尼，替人家念经咒鬼，借此美美地吃上一顿肉。一天，这个人来到阿呷家做客，他在火塘边上坐好后，眼睛老是在四处打转转，东瞧瞧西望望；心里不住地在翻腾：怎样才能使主人家杀一只鸡呢？这时，她看到阿呷在生火，火老是烧不燃，总是烟雾滚滚，不见起火焰，就计上心来。他勾着脑袋朝火塘内看了看，故作惊讶地对阿呷说：“哎哟，遭了，你的火塘里坐上了一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闭灶鬼’，火怎么烧得燃呢？”这下，阿呷大惊失色，一下着慌了，她问客人怎么办？客人心里暗暗高兴，却故意叹了口气说：“不知你家有没有鸡？如果有就好办；没有就不好办了。”阿呷忙说“有的有的。”他高兴地说：“我是一个苏尼，送闭灶鬼是我的老本行，是我的专业，我向师傅学习的时候，这方面多学了点，现在通过多年的实践和积累，我送‘闭灶鬼’的技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你家的闭灶鬼只要我一咒一送，它就会骨软筋麻、晕头转向、魂飞胆破，就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如果不送，那就麻烦不得了啊。”阿呷一听吓慌了，忙问他怎么不得了。他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道：“你家以后生下的孩子，会被闭灶鬼一个接一个的拉下火塘活活烧死，烧死后被吃掉，成为‘闭灶鬼’的美味佳肴，多么可怕啊!”阿呷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把‘闭灶鬼’送走。她马上从鸡窝里捉了一只又大又肥的鸡给客人，叫客人给她家送“闭灶鬼”。
客人拿到鸡后，装模作样地念了几句胡编的“送鬼经”，瞎跳一阵撵鬼舞后，叫阿呷把火塘内的草木灰淘尽；然后拿些干柴来发火。这下火烧着了。阿呷看到火塘马上显灵，火烧得火熛熊熊没有烟雾，心里比吃蜜还甜，比吃肉还舒服。认为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非常有意义的事，干了一件世人羡慕的事。
客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鸡肉，吃完后抹着嘴上的鸡肉油，对阿呷说：“以后烧火的时候，柴要晒干，添柴要合适，不要把火塘塞满，不要把柴火间隙堵塞而空气不通，还要经常把灰掏干净。这样，‘闭灶鬼’就再也不敢到火塘里来了，火就容易烧着了。”阿呷把客人的这些话一字不漏的记在心里，印在脑海里，决定今后烧火时一定按照苏尼的话去做。
第二天，阿呷把客人送了一程又一程。因为她非常感谢这位客人，客人把自家的“闭灶鬼”送走了。过了几天后，在外边的丈夫回来了，阿呷高兴地把来了一个苏尼趁机送“闭灶鬼”的事说给他听。丈夫气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狠狠地骂她：“你真是被鬼迷住了心窍，连灶灰多了堵住火塘，火烧不燃的道理都不知道！你是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笨蛋，是个无蹄无爪的禽畜”。阿呷被丈夫痛骂后，才恍然大悟，可是鸡早被苏尼吃到肚子里，后悔也来不及。
阿司木呷和阿依措批
阿司木呷和阿依措批是一对夫妻，夫妻俩都聪明过人，村里的人们遇到什么难题，就请教他俩，遇到什么疑问就请他俩注解，而且夫妻配合默契，彼此知晓对方的想法和思路。他们家养有一群绵羊，绵羊中有一只母绵羊很特别，生有两根舌头，称之为：“约莫哈解”。约莫哈解在山上叫的时候声音非常响亮，可以越过九山九岭，飘过千山万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约莫哈解的叫声。人们认为这只母绵羊是一只神羊，叫它“斯约色约”。神羊不仅给主人带来了聪明才智，还给主人家带来幸福安康、进财进宝、保粮食丰收。阿司木呷家有一只神奇的母绵羊无人不知晓，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远，传到了各村各寨、传到了山里山外。
这个消息传到住在伙古拉达的利利兹莫（土司）耳朵里，利利兹莫认为自己是一方的统领，地是他的、山是他的、河是他的、森林草原是他的、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鸟是他的、辖区内所有的人是他的属民；连挂在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星也有他的一份。像他这样的兹莫才配有神奇的母绵羊；老天爷瞎了眼、不懂规矩，本来降到他家羊圈里的神羊降到了阿司木呷家的羊圈里，是天地黪默、人间混浊，是树倒长、水倒流的怪异现象。这不合理，悖离了自然规律，这是老天爷的错，老天爷没有把神羊降到自家的羊圈里，老天爷应该受到惩罚。
这样，利利兹莫怨天怪地的怨气越聚越浓，使他白天吃饭没有味道，晚上睡觉睡不着觉；认为自家没有神羊就是对不起皇帝封的土司的声誉、对不起老祖宗的英灵，在老百姓的眼里没有了威信。利利兹莫整天想神羊想得头昏脑胀，身体越来越憔悴、僝僽，似乎一群蚂蚁在心头爬来爬去，很难受。最后下定决心，干脆把神羊抢到手。于是，利利兹莫组织了庞大的队伍，由管家统领不分昼夜、日夜兼程来到阿司木呷家抢神羊。双方经过激烈的械斗后，阿司木呷家敌不过利利兹莫庞大的兵力，利利兹莫家的官兵把阿司木呷家的神羊抢走了，还罗织对兹莫的不孝和不恭等莫名其妙的罪名把阿司木呷抓进了监狱，关进了狴犴。
阿司木呷被抓进了监狱后，左邻右舍都非常同情阿司木呷家的遭遇，认为兹莫是个霸道的家伙，是个暴君，日后肯定没有好的下场。阿司木呷的妻子阿依措批更是悲痛欲绝、心如刀割，整天伤心落泪、泪流满面，泪水一串一串往下掉，时刻挂念着远方监狱里的丈夫阿司木呷，希望利利兹莫家开恩尽早地把阿司木呷释放回家。可是山上的树叶黄了，阿司木呷没有回来；在外地走亲戚进城经商的商人们归来了，阿司木呷没有归来；地里的粮食收完归仓了，阿司木呷没有回来；人们欢天喜地、高高兴兴杀猪过年了，不见阿司木呷的踪影。阿依措批几次请家族的族人到利利兹莫家打探，到监狱去探视，都被利利兹莫家家丁赶回，都无果而归。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当阿司木呷吉凶难料的时候，一个彝人和一个汉人怀揣一封信来到了阿司木呷家，把信交给阿司木呷的族人。阿司木呷的族人们把信拆开看的时候，族人们一个接一个的传阅，但一个也看不懂，好像在看一封天书。信上写的内容为：“房顶上吊着的藤绳飘去的时候，吸血蝇顺走的时候，苍蝇倒走的时候，山羊要栓在房柱上，绵羊要带路。”阿司木呷的族人们看不懂阿司木呷信的内容，一个个摇头晃脑，一个个干着急，人人思路打不开，好像大家都在猜哑迷，理不出头绪。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一个族人建议，把信拿给阿依措批看，看阿依措批是否能解信的内容。阿依措批看后，告诉大家这是一封阿司木呷的求救信，是暗喻信，意思是适时出兵来救他。信的意思是：“天上月亮走到山后的时候来，即天上没有月亮的时候来；利利兹莫家的兵出远门打仗的时候来；两个送信人把汉人留下，彝人带路来”。
阿依措批把信的内容给阿司木呷的族人们解读后，大家进行了积极准备，组织了一只庞大的队伍，战前进行军事训练。带的干粮准备了三天三夜，军用武器准备了七天七夜。一切准备就绪后，队伍开到了伙古拉达利利兹莫家，双方经过一天一夜鏊战械斗后，阿依措批的队伍打败了利利兹莫家，把利利兹莫家一锅端，抄了利利兹莫家的老窝，从此，利利兹莫家消失了。
后来，有人在问，阿司木呷的信是如何带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有人说，是阿司木呷用身上的银耳环收买监狱看门人后，监狱看门人就带信出来了。事情是否这样，没有人考究过。
雁妻
从前，有一个男人叫格莫宇，年龄已到中年，但他还没有娶妻生子，一个人忙里忙外，出外劳动，在家做家务事，这样春去夏来、秋去冬来，一年又一年重复着过着单身汉的生活，他朝思暮想、很想有一个妻子，有了妻子就会给生活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有了妻子，生活就会变得更加甜蜜。所以，他希望有个媒人上门来，给他介绍一个姑娘。
有一年格莫宇在放牧的时候，在一个高原湖泊边捡到一根从大雁翅膀上掉下来的羽毛。格莫宇捡到羽毛后，放在手心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惊呆了，羽毛在阳光下，发出金光闪闪、光芒四射的亮光，背着阳光显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格莫宇左看右看总是看不够、爱不释手，最后他把大雁羽毛带回了家，把它插在屋中竹筚隔板上，没有事做坐下来休息时就拿来欣赏一番。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格莫宇每次出门劳动放牧回来，家里已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吃了饭菜后，身上的疲倦感消了、精神也感觉到爽快、皮肤长嫩了、身体年轻了十岁，总觉得越活越年轻。但是好吃的饭菜不知道是谁做的，感到很蹊跷，断定左邻右舍的年轻姑娘、有夫之妇、寡妇中一位同情自己的妇女帮自己做，但不知道是哪一位？格莫宇把左邻右舍年轻姑娘、有夫之妇、寡妇在脑海里一个个过滤了一遍，但觉得都不可能，更加让格莫宇不可思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做饭的人是怎么进屋的？他每天都把门上了锁才出去的，按理说，屋外人进不了。为了揭开这个谜团，他把门上了锁后，头一次做了记号，第二次加了锁都发现屋里做饭的人不是从门口进的，门上记号没有变，加上的锁没有动，但饭菜照样做好，而且比以前更好吃。
后来，有一天，格莫宇干脆不出工，悄悄躲在屋楼阁上的油麦杆堆里，观察什么人在帮他做饭。到了下午该做饭的时候，这个做饭的人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屋中竹筚隔板上掉下来的雁羽毛变成了一位年轻姑娘，这位年轻姑娘非常漂亮，眉清目秀、光彩夺人。她开始做饭，一会儿推磨、一会儿刷锅、一会儿洗菜、一会儿切菜、一会儿烧火……样样在行。
不一会儿，雁羽毛变的年轻姑娘把饭做好了。这时，躲在屋楼阁上的油麦杆堆里的格莫宇一下子来到年轻姑娘面前抓住她不放，要求她不要变回羽毛而嫁给他，和他一起生活。由于格莫宇的苦苦要求，年轻姑娘同意了他的请求，愿意嫁给他，愿意和他一起生活。但是，她也有一个要求，在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不管在夫妻吵闹打架中，都不准说她是雁羽毛变的女人；如果说了，她的身上会失去灵气，她就会变回大雁，拆散夫妻关系，姻缘已尽，后果不堪设想。格莫宇同意了年轻姑娘的要求，他一定会遵守诺言，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说她是雁羽毛变的。这样，格莫宇娶了雁羽毛变的妻子，人称“格杜莫格拉确”，即雁羽毛变的人。
格莫宇娶了格杜莫格拉确后，夫妻俩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一同出工劳动，一同上山砍柴，一同做家务事，谁也离不开谁，一离开就难受。没到一年时间就生了一个女孩。当女孩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夫妻俩为一件家务事伴嘴、争吵、吵架。在吵架中，丈夫格莫宇不经意中说妻子是大雁羽毛变的，说她不懂人性、不懂规矩、头发长、见识短。这时，其妻突然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全身发痒，一下子变成大雁羽毛，然后变成大雁飞走了，飞走的大雁眼眶挂满了留恋的泪水，时而高飞、时而低翔，最后，直冲高空，在天空中对着自家上空盘旋几圈后，恋恋不舍地飞走了。父女俩再也看不到平时活泼漂亮的妻子、妈妈了。格莫宇这才想起妻子早年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不管在夫妻吵闹打架中，都不准说她是雁羽毛变的女人”这句话。这时他十分懊悔、捶胸顿脚，巴不得马上找到后悔药，收回说过的错话，使格杜莫格拉确不飞走，可是这一切都晚了。从此，父女俩父想妻子女儿想妈妈，想得两眼泪汪汪，吃饭吃不好，睡觉睡不好。特别是女儿吵闹要吮妈妈的奶，要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要和妈妈一起睡觉，可是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女儿在外面耍的时候，邻居的叔叔阿姨们指着天上排成行飞行的雁群对女儿说，排在什么位置上的是她的妈妈，说着说着大家都会一起哭起来，大家都非常怀念格杜莫格拉确。有一年春天后的一天，天上又出现了一群雁群，雁群后面紧随着一只落伍的大雁。格莫宇的女儿和邻居的叔叔阿姨们在屋外一起耍时，大家看到天上飞的雁群后，邻居的叔叔阿姨们照样指着雁群对格莫宇的女儿说，排在最前面的是大舅舅，排在其后的是二舅，排在二舅后的是三舅，排在三舅后的是小舅。排在第七位的是大姨妈，排在大姨妈后面的是二姨妈，排在二姨妈后面的是三姨妈，排在最后落伍的是妈妈。这时，格莫宇的女儿对着天上：“阿莫（妈妈）……阿莫……”地叫起来，排在最后面落伍的大雁听到地上一个小女孩的哭叫声后，从天上飞到了地面，刚飞到地面就死了，像是累死病死的，两眼还挂着晶莹的泪水。人们说，这是由于格杜莫格拉确回到雁群后，整天思念丈夫和女儿，但又变不回来而痛苦伤心病死的。格杜莫格拉确死后，格莫宇哭了九天九夜，哭后举行了隆重的送葬仪式，把格杜莫格拉确用火烧后，骨灰埋在山岗上，寄托自己的哀思。
居牧惹牛
远古的时候，在一个名叫阿嘎乃托的地方住有居牧家，居牧家有三兄弟，大哥叫惹依，二哥叫惹嗨，小弟叫惹牛。有一年正值种植季节，居牧家三兄弟在一块地里耕地，白天耕好了，晚上就翻回去和没有耕一模一样，这样连续了几天几夜。居牧三兄弟感到很奇怪、很蹊跷，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地翻回去。
他们想探个究竟，晚上三兄弟躲在地边进行观察，半夜三更前没有动静，到了半夜三更，有一个穿着袚襫似人非人、似猪（野猪）非猪的幻影在地里拱来拱去把地翻回去。这时，三兄弟勃然大怒，眼里直冒金星，气的肺都快要炸了。大哥惹依说把这个人打死，一了百了。二哥惹嗨说把这个人捆起来吊打，打个皮伤流血骨碎筋断致残。小弟居牧惹牛说不打死也不捆来吊打，只是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二哥听了小弟居牧惹牛的建议，他们就走到那个幻影面前问：“我们三兄弟辛辛苦苦耕地，你为什么和我们作对，跟我们恶作剧，把我们已耕了的地翻回去。现在是春耕播种季节，你把我们耽误了，误了庄稼种植季节，我们种不上庄稼，我们吃什么啊？”翻地的幻影说：“你们耕什么地？种什么庄稼哦？你们的末日到了，因为管石母玛哈（阴间）管石母母基（阳间）的大神伙阿天古孜是个坏家伙，他无缘无故地恨人间的人们，人间的人们做事有噪音就影响伙阿天古孜睡眠，使他睡不着觉，他非常生气。他要打开九百九十九个湖淹没人间，把人和一切都淹没掉。所以，你们三兄弟赶快逃命吧”。幻影想到三兄弟中大哥要把他打死，二哥要把他捆起来吊打，两人都心不好，心坏，只有小弟居牧惹牛心好，没有说打他。他对大哥二哥不满和仇恨，就想对大哥二哥进行报复。于是，他就阴阳怪气地接着说：“在逃命时，你们三兄弟中大哥二哥说大话、做大事，大哥二哥命贵，所以，大哥坐铁柜、二哥坐石柜，铁柜和石柜都坚固，不会进水，很安全，只不过有点重，所以不往里面装粮食种子和衣服；小弟人小，说话轻，做小事，命贱，命贱的人就只能坐木柜。所以，小弟坐木柜，因为木柜轻，可以往里面装粮食种子、衣服等”。幻影把话说完，就化作一缕云升天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天空阴云密布、雷电交加、电光闪闪、狂风暴雨，天地漆黑。伙阿天古孜在叫人打开九百九十九个湖闸，洪水排山倒海、铺天盖地、来势凶猛，大地上白浪滔天、奔腾呼啸、奔流不息、大地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把整个山川、原野都淹没了。这时山川没有了，原野没有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走的、爬的、的全都没有了。大哥惹依、二哥惹嗨根本没有听懂幻影整人的鬼话，坐进铁柜、石柜沉入了大海，大哥惹依和二哥惹嗨都被波浪滔天、洪流滚滚的洪水淹死了。只有小弟居牧惹牛坐进木柜浮在水面漂啊漂，漂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在一处水边抓住“日依”①上了岸，得以获救。大地被水淹完后，伙阿天古孜叫人站在天宫门边往下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漏掉？什么地方还没有淹完？派去的人在门外看后回去汇报说：“全淹完了，一点儿都不剩了，只有硕洛阿居波（龙头山）只能站一个狐狸，只有维则洛曲波（雪山）看到一点雪，只有在孜合陆里山冒起一缕手指一样细的青烟，其它所有平原峡谷、所有的山、所有的地都没有了”。伙阿天古孜听了汇报后，满意地笑了笑，再也不说什么，便走进里屋睡觉去了。
居牧惹牛上了岸后，烧起了一堆火，把水里漂来的动物捞在岸边用火烤，烤热了就醒过来活了。居牧惹牛在水里捞动物时，头一个是一只老鼠，第二个是一头牛，第三个是一只老虎，第四个是一只兔子，第五个是一条龙，第六个是一条蛇，第七个是一匹马，第八个是一只绵羊，第九个是一只猴子，第十个是一只鸡，第十一个是一只狗，第十二个是一头猪，接着捞的是山羊、老鹰、各种飞鸟、青蛙蛤蟆、梅花鹿、羚羊、獐子、乌鸦、蜜蜂等等。居牧惹牛在水边捞了三天三夜，所以今天动物不计数，有些没有捞着的今天就没有了，很可惜。居牧惹牛在水边捞完动物后，把前面十二种动物名作为年、月、日的记号，方便人们记忆，这就是属相的由来。
洪水泛滥后，人间除了居牧惹牛外，再也没有人了。动物们担心起来，担心只有居牧惹牛一个，又没有老婆，人类就要断子绝孙，以后再也没有人了。于是大家聚集在一起开会研究，商量如何把伙阿天古孜的幺女娶给居牧惹牛，目的是为人类繁衍后代。伙阿天古孜的幺女，貌美如花，是伙阿天古孜的掌上明珠，把她娶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谁当媒人到伙阿天古孜家去说媒？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一个结果，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刚刚才被居牧惹牛从海里捞上来，伙阿天古孜看到他们还活着，必定火冒三丈，再降灾难和祸水，再来一次洪水就没命了，一切都完了。最后大家商量，只有等到天神下凡时，再求他作媒，有天神出面更有把握些。左等右等等了七七四十九天，好不容易等来两个天神下凡，动物们先用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招待天神，然后向他们两提出要他做媒，把伙阿天古孜的幺女娶来嫁给居牧惹牛。两个天神看到人间除了居牧惹牛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这不合理，就满口答应动物们的请求，到伙阿天古孜家去说媒。两个天神回到天宫后，找到伙阿天古孜，请伙阿天古孜开恩，把幺女嫁给居牧惹牛。伙阿天古孜不等两个天神把话说完，就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一口否决动物们的要求。伙阿天古孜认为人和神不是同一类，是生活在两界的生灵，岂能同婚？再则他已经灭过了人类，灭后再和人类通婚，这不是在开天大的玩笑吗？不被人耻笑吗？所以他决不答应把幺女嫁给居牧惹牛。
动物们听说伙阿天古孜死不肯把幺女嫁给居牧惹牛，个个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大家都认识到不给伙阿天古孜颜色看看，伙阿天古孜决不可会把幺女嫁给居牧惹牛；不把伙阿天古孜的幺女弄来嫁给居牧惹牛，誓不罢休。于是，大家再次开了全民大会，会上通过了各项议程，还对参会人员进行了分工，大会要求大家齐心合力，各负其责，一起攻击伙阿天古孜家。在分工中，老鼠去咬伙阿天古孜家的经书，老鹰去抓伙阿天古孜的鸡，乌鸦去咒伙阿天古孜，老虎、狼、豹子、狗等去咬伙阿天古孜家的人、牲畜，蛇去咬伙阿天古孜的脚。会后，动物们积极响应会议精神，大家团结一致，上天对伙阿天古孜家进行了讨伐。
伙阿天古孜的幺女被蛇咬后，肿的像房柱一样粗，又胀又疼又麻又痒很难受。蛇问她：“您是否愿意嫁给我主居牧惹牛？”伙阿天古孜的幺女说：“只要我的脚好了，我可以嫁给居牧惹牛”。蛇说：“那好，我会找人给你治好，你就嫁给居牧惹牛吧”。蛇找来癞蛤蟆给伙阿天古孜的幺女治脚。脚治好后，伙阿天古孜的幺女就反悔，不嫁居牧惹牛。蛇再次重重咬了她一次，这次伙阿天古孜的幺女的脚比上次更加严重，不得不求癞蛤蟆再次把她的脚治好。这次，蛇和癞蛤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就和伙阿天古孜的幺女签了合同和协议，使伙阿天古孜的幺女不得反悔。伙阿天古孜的幺女没有办法，只好嫁给了居牧惹牛。居牧惹牛和伙阿天古孜的幺女结婚那天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动物们都参加了婚礼，并祝福居牧惹牛和妻子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居牧惹牛和妻子结婚，过了三百六十天后，妻子生了三胞胎，三胞胎都是儿子，乐坏了居牧惹牛和动物们。可是，三胞胎儿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长大，长到八、九岁时，都不会说话。为了给三胞胎儿子找治哑药，居牧惹牛先派两只锦鸡去到伙阿天古孜家，锦鸡被伙阿天古孜打成了红脸。又派两只蜥蜴去，蜥蜴被伙阿天古孜打断了鼻梁，蜥蜴至今没鼻梁。又派两只蜘蛛去，伙阿天古孜把蜘蛛劈成三断，头被丢进森林里，腰被丢下山岩下，尾被丢到河中心。鹿子找来蜘蛛的头，黄蜂找来了蜘蛛的腰，水癞下河找不到蜘蛛的尾。只好用丝线把蜘蛛的头腰连在一起，从此蜘蛛只有头、有腰，没有尾巴。
居牧惹牛再派白雀鸟去伙阿天古孜家找治傻子的药方。白雀鸟悄悄藏在了伙阿天古孜装汤匙的竹篓里，偷听到了给居牧三子医治哑药的药方，却不小心惊动了伙阿天古孜。伙阿天古孜下令捕捉白雀鸟，白雀鸟飞到锅底藏身，白色的羽毛被锅灰抹黑了，白雀鸟变成了一只黑鸟。伙阿天古孜叫大家往锅底捉，白雀鸟的尾巴被扯落，白雀鸟又变成了一只没尾巴的鸟。白雀鸟现在常在屋檐下活动，成为人类的好朋友。根据白雀鸟偷听来的药方，居牧惹牛叫来三个儿子，围着锅庄旁坐下。从后院砍来三节竹，放在火塘里烧。第一节竹烧爆了，长子汉嘎叫了声“哎哟”后，坐在了门槛上，成了汉族的祖先。第二节竹子爆响时，老二噢珠叫了声“牧尼妮玛”跪在屋中央，成为藏族的祖先。第三节竹子爆响时，老三诺苏叫了声“阿自格”，打着盘腿坐在竹席上，成了彝族的祖先。汉族、藏族、彝族就是这样分支来的。
三个儿子在分居住地给地界打桩做记号时，成彝族那个因贪，想多占土地。东跑西走，以极快地速度用草头打结做记号，圈了很大的一片土地。成藏族的老二用木桩打桩做记号，成汉族老大的用石头打桩做记号。后来发生了一场火灾。老三用草做记号的全部烧掉，分不清他的土地分界线在什么地方，后来得不到土地，只好在山上去居住。所以，至今多半彝族居住在高寒山区。老二用木桩做记号的只烧掉一半。所以，至今藏族有大片的居住地。老大用石头做记号的一个也没有烧掉。所以，现今汉族住在平坝、有广阔的居住地。
注释：
1.日依：彝语，即野兰草。由于洪水泛滥时，居牧惹牛抓住日依上了岸活了下来。因这缘故，现在彝族每年举行招魂仪式“晓月布”及其它呼魂唤魂的做毕时就用“日依”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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