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衣
果拉毕摩结婚十多年,不曾生育儿女。为此,他长叹短吁,十分伤感。
这年,妻子怀孕了,果拉高兴得不得了。妻子想吃酸的,果拉就到山上采最大的酸梅给她吃;妻子要给小宝宝备办穿的,果拉就到街上买回绸缎来。妻子细针密线,织小衣,缝襁褓,等待着宝宝的降生。可是怀孕两年多,宝宝还是生不下来。满三年那天,妻子说小宝宝在肚里动得厉害,到傍晚生下来了。果拉一看,只见一包羊水里跳出一只拇指大的小绿蛙,说:“呱,呱,爸妈,孩儿总算生下来了,在妈的肚里躲了三年,好闷哟!”
盼儿不生儿,盼儿生绿蛙。果拉想一脚踩死,一蹦一跳的踩不着。最后,小绿蛙跳到灶后水桶旁的湿地上,斜蹲着四顾看望。生小绿蛙的事在寨里传开了,人们窃窃议论鄙笑着。果拉羞愤交加,到远方一个叫阿乃咪的地方,参加毕摩赛花(毕摩们比赛知识)去了,一去多年不归。
蛙儿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干活计。蛙儿每天伏在水桶湿地上,十多年过去了,才长得有拳头大。
这天,蛙儿妈在山里打荞。荞地边的草坪上来了一伙青年男女,团团跳起了乐作舞,舞姿翩翩,歌声阵阵。蛙儿妈看着人家儿女唱歌跳舞,想着自己只会生个小绿蛙,暗自伤神,收起荞堆背回家,长叹短吁地伤心落泪。
蛙儿看到妈妈伤心,蹦过来问:“妈妈, 今天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伤心落泪?”
蛙儿妈说:“人家儿女在草坪上唱歌跳舞,你只会伏在水桶旁,我为自己命苦伤心落泪。”
蛙儿安慰妈妈说:“呱,呱,妈妈你别伤心,我也会有那样一天的。”
这天,蛙儿妈去赶街,路过一个寨子,听见一阵阵唢呐声,看见一队迎亲的队伍,年轻的新郎披红挂彩。想到自己只会生个小绿蛙,回家后伤心地长叹短吁。
蛙儿蹦过来问:“妈妈今天又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伤心?”
蛙儿妈说:“人家儿女长大娶亲,你只会在水桶旁,我为自己命苦伤心。”
蛙儿安慰妈妈说:“呱,呱,妈妈别伤心,我也会有那样一天的。”
儿满十六岁那天,蹦过来问妈妈:“妈,爸爸到哪里去了?”
“因为生你蛙儿,他羞怒气愤,到阿乃咪毕摩赛花去了。”
“妈,现在我长大了,儿去把爸爸接回来。”
“莫去羞人,你接不回来!”
“我接得回来!” 儿边说边蹦出门去。妈妈追了一阵,追不着就回家了。
蛙儿来到阿乃咪,只见爸爸和别的毕摩们如痴如迷地唱着天、地、人、神、生、死的道理,观看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蛙儿从人们脚底下钻过去,蹦上爸爸的衣襟上说:“呱,呱,孩儿接爸爸回去了。”
人们顿时惊叫起来:“啊,怎么儿子是只青蛙?”
“连儿子都生不成,还赛什么天地从神生死的道理?”
果拉羞得无地自容,钻出人群回家来。一路上,果拉想一脚踩死蛙儿。但他快走,蛙儿快蹦,他慢走,蛙儿慢蹦,一直踩不着。一路踩一路气,一路气一路踩,回到了家。
蛙儿蹦达到阿爸阿妈跟前说:“爸妈,孩儿长大了要娶亲,请让媒婆向乃咪山官女儿提亲吧。”
果拉听了蛙儿这话哭笑不得。他在阿乃咪的时候,知道山官三女儿美丽得像山茶花,许多有钱人的子弟去提亲,她都没有答理,怎么肯嫁给一只绿蛙呢?“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讨羞辱,人家怎肯把鲜花插在牛屎上?”
蛙儿妈也说:“盼儿不生儿,盼儿生绿蛙,别指望跟官人闺秀提亲。”
“爸妈,说都没有去说,就怎么知道这事不成呢?如果说成了,你们蒙受十多年的羞辱不就洗清了?”
想也是,硬着头皮试试看。便请了一个媒婆到阿乃咪提亲,并吩咐媒婆,先探实三小姐的口气,再跟山官提亲。
媒婆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三小姐的闺房说:“果拉的儿子蛙儿有意向三小姐提亲,不知三小姐愿意不愿意?”
三小姐羞答答地垂着头说:“只要蛙儿看得起,小女子答应就是了。”
原来,蛙儿趁爸妈不注意,变作一个英俊男儿,来到草坪上和三小姐跳过乐作,对过歌。在幽会中蛙儿向三小姐倾吐了自己的身世,私订了终身。
媒婆去跟山官提亲,山官勃然大怒,说:“一只青蛙也想娶我女儿,是想辱我不成?”
媒婆说:“可是你家小姐已经应婚了。”
山官喊过女儿一问,女儿横直要嫁蛙儿。山官不允,女儿以死相逼。“山官怕女儿寻短见,暂且答应了。
媒婆回来禀告山官家已经应婚,果拉一家觉得背负十多年的羞辱洗清了许多,高高兴兴地准备娶亲。
接亲的吉时良辰到了。这时,一个潇洒英俊的男儿来到果拉夫妇跟前说:“爸妈,我要接亲去了,你们在家等着。”
果拉夫妇惊疑万分地问:“你是?”
“我是你们的蛙儿呀。”
果拉夫妇到灶后水桶旁一看,只见一张皮蜕在蛙儿经常伏着的地方。他俩高兴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张罗着新娘进家的一应事项。
接亲的队伍就要来到了,山官焦心如焚,想到从此他这块脸算是没地方放了,便拉被窝蒙头大睡起来。接亲的队伍撞撞搡搡涌进来。
“岳丈请起床,婿儿拜见泰山来了!”蛙儿拜在山官床前。
“不见,不见!”山官被窝捂得更紧。
媒婆过来把被子掀开,山官看见面前拜的是一个英俊儿郎,傻着眼问才知就是蛙儿。顿时转怒为喜,慌忙套鞋下床,欢欢喜喜地把新娘新郎送出了家门。
新娘子接进了家。忙碌了一天的蛙儿才想起他的蛙衣,跑到灶后水桶旁一看,蛙衣不见了。蛙儿问:“爸妈,你们格见着孩儿的蛙衣?”
蛙儿妈说:“我把它塞进灶洞烧了。”
蛙儿说:“糟了,金衣银衣不抵我的蛙衣,我还得穿着它再做两年青蛙呢!”
果拉说:“清清秀秀做人不好吧,怎么老忘不了蛙衣?”
蛙儿说:“父母不知晓,为了统一管理天界和人间,我是天神派下来投胎在娘怀里的神仙,本来在蛙衣内修炼满后,上可管天界,下可管人间。现在没了蛙衣,我就没法学习天界的语言,只能做个普通凡人了。”
果拉跑去问厨师:“凑火时格见一张蛙衣?”
厨师说:“见着了,以为是张肉皮掉进灶洞,掏出来把它剁成杂酱在豆腐渣碗做盖帽了。”
蛙儿一家无限惋惜,从此天界人间只得仍然各管各。
现在,迎亲席上的豆腐渣碗上,总要浇上一勺油渣杂酱盖帽,据说是从那以后传下来的习俗呢。
流传地区:新平县平甸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