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刚:彝族民间抒情长诗《阿惹妞》及其艺术特性
民间抒情长诗《阿惹妞》(《ꀊꌱꑘ》(a33za55ȵo21))是四川大小凉山及云南宁菠、楚雄一带彝族人民口头流传的爱情悲剧长诗。全诗以男抒情主人公回忆的形式,描述一对自幼相爱的表兄妹[注1]被不合理的婚姻制度拆散,表妹以死殉情,表哥抱恨终生而朝夕思念的深情。
我们知道,民间长诗可分为叙事长诗和抒情长诗两大类,而抒情长诗大都由民间歌谣发展而成。一般来说,大西南彝族歌谣都以短小、自由的山歌体形式出现,唯独《ꀊꌱꑘ》则以真挚深沉的格调,感人肺腑的情节和充满激情的语言一气呵成,形成了在中国民间文学中具有代表性的抒情长诗。然而,由于民间长诗历来都以口耳相传为主,因而在不同地区流传各异。从解放后搜集整理出的各种版本《ꀊꌱꑘ》(汉译为《幺表妹》)来看,长短不一,内容也有一定的区别。例如,凉山州编译局根据大凉山七个县的流传地所收集并经过综合整理出的。全诗共有1500多行,每段以固定的叹句和起兴句开头,内容重复冗长,但描写较细腻;而在四川省民间文艺研究会所编的《大凉山民间长诗选》里,全诗只有700多行,以比的手法描写女主人公的外在形象开头,内容简炼,长诗的原始性保留得较好;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的(云南歌谣》中的(阿热妞)则时时以反问的句式辅垫抒情,内容自由灵活,具有歌谣的特征,但情节完全雷同。至于长诗是否是一种民歌调?川、滇学者到目前还存在着两种看法,一部分学者根据长诗形式,如:
哎,我的幺表妹![注2]
哎,我的幺表妹
白天绚丽的太阳挂在蓝天,
不知多少云彩绕着转;
黑夜瑰丽的月亮在深空,
不知多少星儿绕着转。
哎,我的幺表妹!
哎,我的幺表妹!
你看那高高的山峰,
不知有多少雄鹰绕它盘;
你看那直挺的常青树,
不知有多少鸟儿绕着飞;
你看那最美的索玛花,
不知有多少蜜蜂绕着采。
哎,我的幺表妹!
哎,我的幺表妹!
你看那弯弯的山路上,
不知有多少牛羊走过了,
留下一颗牧人惆怅的心。
——凉山
再如:
表妹歌啊,
我把春天唱走,又把冬天唱完
为啥我的歌声,
飞不出九重山?
表妹歌啊,
我把冰河唱化,又将河水唱干
为啥我的歌声
飞不出九条江?
认为长诗中反复用固定叹句唱调贯穿始终,这本身就是一种调,并进一步说明这种调源于彝族嫁娶饮宴中以对歌的形式互相竟唱的“盘词”即彝语所说的“ȵo21ȵo21”调,所以主张把长诗说成是一个固定的“表妹调”或“表妹歌”。另一部分学者根据长诗的思想内容结合彝民族给子女取名时,把“ȵo21”解释为“最小的(儿子或女儿)”,即周围汉方言土语中的“幺”,主张长诗不是一种调,而是以“幺表妹”这个特定人物为抒写对象的民间长诗。综观各地方所流传的长诗,抒情为主叙事为辅,浑然一体,虽然时时以固定的唱调起唱,但长诗是以男抒情主人带着无限悲哀又无奈何的心境述唱对表妹的恋情,用固定的叹句,低沉的格调起头,这是浓烈情感突发的表现手法,与婚宴中那内容不定欢快活泼的民歌调毫无关系,再从长诗流传过程来看,最初流传地大都在凉山腹心地段,然后经宁菠过金沙江传到楚雄彝族地区,其间地域文化差异较大,在流传过程中,人们总是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和遭遇去理解它、传唱它,也根据自己的生活感受及艺术修养去丰富和补充它,由此而产生各式各样,或长或短的《幺表妹》。但万变不离其宗,长诗的思想内容没有变歧,且在彝放民间文化中,不存在用“ȵo21ȵo21”调演唱其它歌谣和长诗的现象,有短小的“ȵo21ȵo21”歌潘,也只是断长诗的章节来演唱而已。
《ꀊꌱꑘ》一经形成流传开来以后,由于长诗表达了彝族人民,特别是青年男女美好的情感和对自由爱情的向往,具有反家长制传统婚姻一、蔑视贵权的性质。其次,解放前大西南彝族地区民族内家支与家支之间械斗频繁,民族外与汉族统治阶级矛盾重重,经常爆发侵略和被侵略的战争,这就造成了彝族男子性格上豪放粗犷,敢打敢拼,文化心理上重趋于好勇尚武的英雄情结。人们崇拜英雄,对于男性成员来说,轰轰烈烈的短暂人生高于缠缠绵绵的抱恨终身。《ꀊꌱꑘ》作为唯一的一部彝族民间文学中男子对婚姻爱情的绝唱的长诗,对解放前彝族旧的伦理道德乃至宗教家长制为最高统治机构,以男权至上的核心的社会,无疑是致命一击,因而逃脱不了被排斥,被讥贬的厄运,被视为有损于男子形象,一种不务正业的人放荡的“淫奔之词”,使《ꀊꌱꑘ》这朵奇丽的鲜花始终被荆棘压埋着。然而,大西南彝族地区,山川休立,江河奔流,秀丽的林岩溪河养成了人们浪漫幻想情绪,传唱情歌的习惯把浪漫幻想情绪转化为现实生活中的浪漫奇丽的情调,使浪漫与写实结合的民歌,尤其是抒情长诗以其自身魅力存传于社会生活之中。再者,从历史发展来看,彝族地区开化较晚,所以在文化中,少有封建礼教的重重束缚,较多地保留了古代氏族时代自由奔放的人性。《ꀊꌱꑘ》表达了男女情感和强烈和意志的坚强,作为自由人性的一种外化形式,是对人性压抑的某种自然激发,使之成为与传统习俗相抗衡的力量,深受广大彝族青年男女的青睐。
就《ꀊꌱꑘ》思想内容来说,表哥与表妹这对自幼青梅竹马、情笃意合,“两张嘴说一样的话,两双手做一样的事”,“眼睛望着眼睛,就知道心里想什么”的青年男女,因贪财的舅父母把表妹逼嫁给“口最甜而心最狠”的有金银财富的人家时,他们以抗婚、殉情来表示不满和反抗,以不屈的精神,和着血泪的歌声来表达誓死相爱抗争到底的意志。长诗把男女之情作为人的自我价值的有机成分加以肯定,绝不是单纯的“色性”,而是旧社会彝族劳动人民的歌。其本身就包含了广阔的社会背景和深刻生活内涵,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刘经庵先生在《歌谣与妇女》中说到:“歌谣是妇女的文学与妇女的问题”。这种说法有它的片面性。但在民间爱情悲剧长诗中,多半是反映妇女生活或以妇女为第一主人公。《ꀊꌱꑘ》则以表哥作为述唱者的形象出现于诗中,使长诗在艺术创作上有它自己独特的风格。下面作简略分析。
一、幺表妹——理想化与个性化形象的统一
一部长诗的艺术成就的高下,往往取决于人物形象塑造得是否成功。幺表妹作为全诗中唯一的人物,刻画得非常成功,不管是民间口头流传中还是目前所整理出的各种版本,都不惜花费大量的章节投入细致的描写。如长诗对幺表妹的外表作如下描述:
我的幺表妹,
脸蛋红朴朴,
鼻梁直挺挺,
嘴唇平展展,
牙齿白生生,
辫子黑黝黝。
表妹的皮肤,
象丝绸一样光滑;
明亮的眼睛,
象晶莹的露珠;
黑黑的眉毛,
象弯弯的新月;
表妹周身亮堂堂,
象菜花一样一片金黄。
……
表妹跳起舞哟,
百褶裙儿翻波浪;
天上仙鹤最美丽,
地上表妹最漂亮。
在对幺表妹外在美的描写中,就渗入了彝族传统的审美观,给我们塑造了栩栩如生的理想中的美女形象。特别是彝族红、黄、黑三原色文化之一的黄色,是精神文化,是美的象征。“美如菜花,如菜花一样黄灿灿”等这一系列审美观念,至今在凉山彝族火把节选美中,都是至关重要的标准。汉寸幺表妹言行举止穿着打扮也刻画得十分可爱:
我的幺表妹,
美妙的歌声,
象月琴弹奏的曲调;
轻柔的话语,
象蜂蜜一样香甜;
我的幺表妹呀,
穿着很顺眼;
好衣孬衣都合身;
圈子戒指手上戴,
银制领牌亮闪闪。
劳动美,是千百年来广大彝族劳动人民亘古不变的审美特性。幺表妹的美,不仅表现在外表和衣着谈吐上,更主要是她“做的苦荞摸比沙塘甜”,“绣的花,蝴蝶也会绕来飞”、“打燕麦时,连来来加如岩鹰翻滚;割荞时,镰刀象黄莺飞翔”等,使幺表妹那热爱劳动,心灵手巧的形象呈现了出来。
解放前,在家长制和男权特强的彝族社会里,妇女所处地位卑微,痛苦尤深。她们永远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属品,这不仅阻碍了她们生命力的发挥,也阻碍了她们以独立的精神在情感上与男子平等,因而受压迫最深其反抗也较强烈。爱与死构成了幺表妹生命中的两大环节。她的命运最后也逃脱不了一死,当她被父母强嫁有钱人家时:
用金碗盛饭给表妹吃,
表妹把金碗甩下地;
拿锦绣披毡给表妹披,
表妹把披毡全撕碎;
……
英雄岂怕枪弹!
骏马岂怕路长!
奴隶岂怕铁链!
有志气的姑娘岂怕死亡!
最后虽然只有一死,但死得干脆,这种死于理想的勇敢,为追求婚姻幸福作出生命牺牲的反抗精神,这种不凄凄于贫贱不汲汲于权贵的品质是何等的高尚!甚至比作为男子的表哥那软弱无力的哀思叹气,只能隔山咒骂几句的形象是何等的坚强!长诗对幺表妹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时,集理想中的外表美、内在美、劳动美与宁折不屈的个性相洁合,使她那勤劳、美丽、聪明而富有斗争精神的彝族劳动妇女的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
二、创作上的表现手法
《ꀊꌱꑘ》是男主人公在万分悲痛时吟唱与幺表妹的恋情,感情激越,直泻奔放,语言反复。而这种内容和气势,最适宜运用比兴手法,因而在创作手法上,巧施比兴是长诗的一大特色。比的手法有利于表现人物的性格和感情,又能增强诗歌的音响效果和立体色彩。使之成为彝族民间文学作品中不可缺少的艺术手法。早在晋人常琼《华阳国志·南中志》上就写道:“夷中有杰黯能言议屈服种人者,谓之省老,便为主。议论好譬喻物,谓之夷经”。可见这种“譬喻”很早以前就运用于经书之中。后来,著名语言学家、民族学家马学良先生在《倮文作祭献药供牲经译注》中,更明确说道:“倮人(即彝人)所赋诗歌,多古典古语,尤以能说比喻及隐语者上,颇似(诗经》中以草木鸟兽咏成之比兴体诗歌。”解放前彝文字大都掌握在“毕摩”(即祭师)手中,偶而有几部人民大众口传之作,其艺术手法受“毕摩”经书的影响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一翻开《ꀊꌱꑘ》,从始至终所用明喻、隐喻例子俯拾即拾,限于篇幅不一一举出。在情节描写中,比喻与对比,排比及比拟结合,既强化了长诗的思想情感,又使长诗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增强了艺术感染力。长诗的另一创作手法就是起兴。兴,古人解释是“兴,托事于物”。用现代话来解说,就是一种联想,即所谓“触景生情”。由于看到了某种情景,某件事物,引起某种感触,想起了已往之情。《ꀊꌱꑘ》中,借彝族人民十分熟悉的事物起兴,使长诗达到物象与情思隔洽,产生十分明显的艺术效果。如在描述幺表妹的一段成长过程时:
马儿长大了,
要配合身的鞍子;
牛儿长大了,
要架合适的犁头;
花儿开放了,
蜜蜂将要来采蜜;
姑娘长大了
小伙子要来追。
用前三句引出幺表妹从一个天真的少女向浪漫的青年过渡的自然规律,也预示着一生悲剧的开始。接着,用“星星和月亮”、“太阳和云彩”、“鲜花和蝴蝶”起头,托出“我和幺表妹”的纯真爱情。然而,拍的婚姻制度是决不允许这美的爱情的存在,当舅父母把幺表妹嫁给别人家时,诗中写道:
树林和山峦分离了,
山头光秃秃地变黄了;
溪水和山岩分离了,
岩石干焦焦地变白了;
表妹和表哥分离了,
表哥变得孤伶伶的了,
表哥我怎么办!
见景生情,因它物而有所感触,引起情思,放出绝望的哀叹。读后使人倍觉有尽而意无穷。
除了比兴外,长诗运用极致的夸张手法,不仅丰满了人物形象,而且使整部长诗由此而闪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色彩。如在刻画幺表妹的劳动美时:
表妹养的小猪,
三夜就成大肥猪;
表妹喂的小鸡,
三夜就成大阉鸡。
在看来似乎荒诞不经的描绘里,陪衬出一个极显明的形象那幺表妹是一个勤劳的劳动能手。正因为长诗抓住了幺表妹勤于劳动,擅于养殖的特征,在这种事实上不会有的夸张描绘里,给了读者一个极真实的感觉。在对幺表妹整体美貌的描述中用了这么一段:
我的幺表妹呀,
坐在火塘下方,
上方亮堂堂;
站在高山顶,
影子映在山腰上;
站在河对岸,
照得这岸明晃晃。
极致的夸张,使读者会根据自己的体会,想象到这个无与伦比的美女形象。
夸张可以用来歌颂生活中的美好事物,也可以用来抨击生活中的丑恶的事物。比如诗中描述到幺表妹被迫远嫁他乡,因反抗而受折磨时写道:
九根麻杆粗的绳子,
套紧了表妹的双手;
九条牛一般大的土坎,
埋住了表妹的身子。
用两句就把旧的婚姻制度对人性的摧残揭示得淋漓尽致。
三、长诗的语言艺术
众所周知,叙事长诗以人物故事来吸引读者,而抒情长诗主要靠语言的优美精巧来引人入胜。作为抒情长诗的《ꀊꌱꑘ》的语言艺术与它的口头性是分不开的。靠口头在民间存传,经过人们长期的加工提炼,使长诗在语言上更显得质朴、生动、形象而富有表现力。为什么长诗至今还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呢?我想其思想内容上的进步性固然重要,但其高超的语言是艺术更是另一个重要原因。这是长诗的成功之处,也表现了彝族民间艺人创造和使用语言的惊人之处。
1)生动形象,鲜明准确。《ꀊꌱꑘ》显示了很高的语言表现能力。有的明白如话,鲜明准确,有的婉转优雅,形象生动。如前所举,对幺表妹个人形象的刻画中,具体写实与侧面衬托并用,把这个外表美,心灵更美的形象勾划在我们面前,长诗中对反面人物群,只用了“口甜心更狠”、“有钱心更黑”两句,把贵权地主的性格特征一针见血地道破,这种语言的准确性,于精炼中见功力,这就是言简意赅。当幺表妹强行被人拖走时“双脚不沾地”、“披散着头发”被卖给别人,读后使人如临其境,达到神情毕现的艺术效果。而此时的表哥“心象鸡啄一样”“胸口象马踢一样”、“眼睛象辣椒咬一样”,用“鸣啄”、“马踢”、“辣椒咬”几个词准确描述出了这对有情人被无情人拆散,留给表哥的是一颗时时被撕裂的心和长长的泪水。
2)运用自如,节奏明鲜。《ꀊꌱꑘ》的诗辞语言没有一定的律式,五言、七言、九言乃至七一言不等,句式长短不限,比较自由,但段内仍有一定的规律。这种长短句的交叉替换使用,对抒发感情,更能表现出“言尽于情”的艺术境界。然而每段中句式整齐,具有较强的节奏性。这主要是多采用押音节(这是彝族诗律的独特性)方式,在长诗中不断交替着押若干不同的音节,使作品格调多变,体现出活泼的节奏和丰富的乐感(关于《ꀊꌱꑘ》的诗律,已另作详论)。
3)情貌形容词、数字形容词和谐音词的使用。情貌形容词的使用,是长诗的一大特色,正因为如此,使长诗形成了其它民间文学作品所不能比的深受欢迎的作品。如开头所举的“红朴朴”、“直挺挺”、“白生生”、“亮堂堂”、“明晃晃”、“香甜甜”等等,大量的情貌形容词的使用,构成诗中形象性较强,且诗句显得干炼简短,避免了冗长。除此之外,用数字形容事物的多少、程度,这在长诗中也是常见的。
①夜里想起你,
做了三场梦:
一场梦里,
梦见表妹影子在我头上飞;
二场梦里,
梦见表妹伸手推开门;
三场梦里,
梦见表妹跨进门,
轻轻走到我跟前。
②我和我的幺表妹,
象隔了九条河,
象隔了九条江,
象隔了九道林,
象隔了九座山,
象隔了九匹岩,
不知何时啊,
才能再相见!
其中①中数的运用,起着递进情感的作用,表达相思成劳的思恋程度。②中,数字“九”是虚指而不是实指,具有最高程度的含义,象征着表哥与表妹之间难以冲破的重重阻碍。在修辞上,这种数字形容词使用的效果,是其它形容记号无法表达的。除以上两种形容词外,长诗还有一种语言艺术手法,那就是谐音词的运用。如:
上句中“ꉂꁧ”是一种树,没有确切的汉译名,姑且作“相思树”讲,下句中“松柏”,彝语叫“ꎺꁧ”,两句句末中“ꆏꎺ”和“ꆎꉂ”又是另一种即“想你”和“恋你”之意,这种就类似汉族歌谣中“石榴榴开花石榴榴树,实心留哥留不住”一样,借以从语言上加强联系,用具体的实物名称衬垫出抽象的思维情绪,把表妹以死殉情后,表哥伤悲怅望,睹物思情的心境形象地呈现出来,这是作家文人所不能创造的美丽诗句。
四、艺术风格中的民族性
艺术风格似乎看起来只是语言、结构与词藻润饰的间题,其实不然,风格的形成与本民族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有它自己的特殊的传统因素。(洲幽自》的成功之处,除上述诸种原因外,保持了长诗的民族性。如:
有钱的狠心人
在地上挖了一个坑,
在梁上吊了一根绳,
坑里垫着青草,
绳上缠着毒蛇,
有钱的狠心人,
想害死幺表妹!
这是彝族解放前对抗婚妇女所采用的残酷手段。与诗中,增强了艺术的真实感。而长诗的结尾写到了幺表妹以死抗婚,结束生命时所出现的“高高的山峰闪金光,愿你和阳光一道来”、“愿你变成一只布谷鸟,一月不能见三次,一年能见一次面也好”、“愿你变成一只大雁,不能见你的面貌,能听到你的声音也好”等,这些语言其本身就是彝族哭丧歌里的哭丧语,艺术上具有较强的抒情性,运用到诗中,其抒情性更浓又具有深厚的民族色彩。
《ꀊꌱꑘ》是大西南彝族民间创作中一朵艳丽的花,值得我们进一步去采摘。传唱它的时代将要过去,但作为彝族人民的一宗历史遗产,它对我们永远是一朵不谢的花。
注释
[注1]彝族解放前乃至现在某些地区都还保留着姑舅表优先婚的习惯。如姑家有女,舅家有男,舅家可以优先娶姑家之女。
[注2]翻译是一件令人绞尽脑汁的事,尤其是诗,一经翻译成另一种语言,诗意将失,但本文为了方便读者.例举将译成汉文,特此注明。
作者系西昌学院教授、任西昌学院彝语言文化学院院长
(文字来源:彝学公众号,主编:巫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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