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高地彝族的家屋空间及其文化
摘要：乌蒙高地彝族家屋的建房过程和仪式即是一次“家”的生命打造过程。建筑材料的使用及其空间观念，表达了彝族的“洁净与肮脏”、“男人与女人”、“内与外”、“长与幼”等“人观”与社会秩序。彝族将家屋视为具有生命的身体，不同家屋空间是社会化的文化秩序，体现了彝族具体而微的的表征系统和“人观”，从而建立社会的根基——“家”。乌蒙高地彝族房屋的建筑过程和空间秩序核心在于构建一个具有生命和灵魂的社会。
关键词：乌蒙高地；彝族；家屋；空间
中国古代重视“家屋”地址的选择和建造。《诗经·公刘》记载：“笃公刘，逝彼百泉，瞻彼溥原；迺陟南冈，乃觏于京。京师之野，于时处处，于时庐旅，于时言言，于时语语。”据周振甫翻译为：“诚厚的公刘，往看那百泉流，望那广阔的平原；登山上南面山丘，于是看见那京丘。那是京师的野地头，于是处处可居，于是可以建新居，于是话他当说那个话，于是语他当讲那个语。” [1]435这里记述了公刘“相地”建筑聚落的情况。《释名·释宫室》：“宅，择也，择吉处而营之也。”家屋的建造需要“择吉处”，预先进行“占卜”。列维·斯特劳斯认为“家屋”是一个持有包括物质和非物质财产（estate）的法人团体（corporate body）。它通过将名号、财宝、头衔顺循着一个真实的或想象的世系脉络传承下去，已达到它的永续不断。只要这个家系的永续能够通过不论血亲关系、姻亲关系或两者结合关系的语言来表述，就会被视为具有合法性。人类学家对建筑的兴趣不只在于建筑本身，更关注文化成员如何将文化的概念与社会关系融入建筑与空间格局，并于日常生活中，呈现出社会——文化面向与空间相互影响之辩证关系 [2]。
本文对乌蒙高地麻村彝族家屋建造与空间格局进行研究，选择麻村彝族内部的社会关系。在彝语中，“嘿”意为房子、家。“外嘿”，即我的房子、我的家。“嘿出”，意为建房。“修建房屋不是一个用最恰当的材料和样式提供一个住所这么简单的问题，一所房屋是一个文化的模版，生活于其中，这种文化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就得以反复灌输。” [3]41作
一、田野点介绍
乌蒙高地麻村隶属贵州省盘州市淤泥乡，全村共计300余户，计1 000余人，全为彝族（自称“诺抔”）。全村分为3个组，由6个自然寨组成。一组包含“拖兜”“罗漠筛车”“卡席普”三个自然寨；二组只有“咖狮”，意为“老寨”；三组包含“嘿马趴碰”“期等喽”两个自然寨。整个寨子最初聚居于“咖狮”，后逐渐沿河壮大，依次为咖狮—咖普—嘿马趴碰—罗漠筛车—期等喽—拖兜，形成了目前的聚居形态。关于该村姓氏，据田野调查，李氏最先到此定居，现已有二十余代人，另有杜家十余代人，柳家、沙家十余代，其他姓氏还有甘、谢、张、吴、金、黄等。
北半球同纬度地区受副高和信风交替控制，气候特点为高温少雨，形成沙漠。在中国同纬度地区，西部隆起的青藏高原阻断了夏季副热带高压带，在强烈的海陆热力性质差异影响下形成季风环流，季风气候明显。在这里，雨热同期的气候特点形成了与之相适应的耕作方式。从3月份开始进入“热季”，也是“大季”，彝语“诶入”，为“春天粮食”之意。开始种植水稻、包谷、苦荞等粮食。7月进入“中季”，也叫“小季”，彝语“屋勒嘚”，“屋”为甜荞，“勒”为一年中庄稼的短期，“嘚”为种、撒、栽。9月进入冷季，彝语“初拖过”，意为“冬天、寒冷”。其中，热季和中季为“工换工”（这种换工劳动在时间上并不对等，在一些情况下，只帮助别人1天，可能别人会帮助自己2天或更多）的时节，亲属及寨邻以换工形式互助，共同进行农业生产。在冷季，为“肉换肉”时节，亲戚朋友互相走访。通常在阿杰（当地家屋，阿杰为正房东方的房间，此处设“酷肚”，即火塘，常年烧火，是平时一家人取暖、烹煮食物、吃饭待客的地方）里，围着“酷肚”，老人讲故事，中年人唱歌，小孩儿玩耍。冷季是祭祖的主要季节。在诺抔的观念中，人去世后有三个魂：一魂守坟地；一魂去往“诺薏”地，即祖先地；一魂在家屋的祖灵筒里守护后代。九月秋收后，到坟地用羊祭祀祖先，三月春耕之前，在家屋中举行祭祖仪式。冷季也是进行建房的季节，当地传统以两层木质家屋为居住理想：第一层主要是人和牲畜的栖息场所，第二层主要用于粮食的储存。
二、家屋的建造过程
建造一栋新的家屋，需提前一年筹集资金，女主人通过喂养猪、牛、鸡等牲畜用于交换，为家屋的建造积累一部分资金。并增量种植油菜、青菜、花生、芋头、土豆、豌豆等蔬菜，在建房过程中用于招待客人。此外，女主人还要准备充足的酒，酒的品质是评价女主人是否贤惠的因素之一。男主人在建房过程中，代表“家”与社会的连结。
（一）看日子：建房前，男主人需请毕摩选择吉日。几兄弟都已到“成家”年龄，若长子娶妻，就要建新房。毕摩根据大哥属相，看《甲子经书》，算出哪年盖房子对主家最有利。五行相生，属相与年份相生，方可建房。若长子属相与年份不适合，就由其他儿子先盖。
（二） 看风水：“黑珠多纳你”，意为看风水。以男主人的八字决定日子、家屋的大小、门向、屋基。两种类型为理想屋基：仙鹅抱蛋，即屋基后的山形似凤凰，背靠一圆形山。龙潭饮水，即屋基右面有水，左边的山似龙形。水从屋基右侧来，厨房设于右边，把路设于左边，与水形成“八”字状，“要得发，不离八”。
（三）砍树：“席得腻黑”，意为“砍树”。根据甲子选择吉日，请一位与男主人相生的兄弟，先砍三斧，其他人方可动手。先砍四棵中柱，因有了太阳，树才能长，太阳东出西落，树可以作为家屋的中柱时，说明它已长大。故而，砍树时位于东方，倒向为西方。再砍八棵二柱，八棵檐柱，四棵地脚方，四棵二穿方，四棵小瓜穿方。
（四） 架马：“腊腾”，意为架马。木匠师傅带一对木马，一对锯子，一个墨斗，一把尺子，木马下面栓一只红公鸡。当地人认为，天亮鸡会叫，天黑鸡会回。希望住在房子里的人像鸡一样“会去会回”。木匠师傅用酒供奉木马，望木马脚保持稳当，以期建房安全。选择没有伤痕、不曾倒过、未被雷击打过的树，方为好的、干净的。先把“干净”的中柱放到木马上，用斧子砍掉树皮，推刨推光滑，接下来二柱、檐柱、瓜柱依次用推刨和纤刨去皮推好。木匠用尺子量出中柱的地脚方、二柱以及小瓜的孔。地脚方取80公分、60公分或40公分，每一柱子打一孔，平行方向上的空隙大小一致，以保证柱子稳固。
（五） 立房子：“嘿补”意为立房。秋收后立房，进入“冷季”，大家不忙于做农活，且粮食充足。“论八字与天相和，天和地，地和年，年和月，月和日，日和时。因为没得天，就没得地，没得地，就没得世间，有了世间才有年，有年才有月，有月才有日，有日才有时，有了时辰才可以分人的属相，选择最吉的时辰立柱子。”当地GLG先生说。如GLG先生属虎，时辰为金，因土能生金，需在土的时辰立房。家门、寨邻、亲朋老幼，由老年人指挥，年轻人出力抽房子，小孩在旁边看、学。立房由男人承担，女人负责准备酒食。
立房时，先抽阿朵的两立，送梁家（舅家或姑妈家）挂红布包着梁，请八人扛过来，一位说吉利的男子说道：“日吉时良，天地开张，这是子木树，此树是子木树。做大梁发财发富。”主家接梁，先请送梁的八个人喝水拌酒。时辰要到时，木匠砍三斧，再用推刨和青刨推好。主家和送梁家各请一位会说吉利的师傅，主家在左边，送的在右边，走到一穿方：
主家：一步一花开
送梁家：二步二朵红
主家：三步三结果
送梁家：四步四朵红
合：五步五子登科。上梁上到穿方地方，金银满库。上梁上到一道瓜，主家金银财宝够车拉。上梁到中柱瓜，代代子弟出文官武将。上梁上到中柱头，子弟出来层层结子，步步升高。
（六）撒漂梁粑粑：上梁毕，撒漂梁粑粑。主家备核桃、瓜子，送梁家备五谷、元宝粑粑，送元宝粑粑意为给主家送财富。梁，需包一方布，内置小板，四角订五色线、布。关于梁为家中重要财富的传说：有一穷人家，儿女多，粮食不足，枯水年头，情况更严重。其父说，什么都可以卖，但大梁不可卖。（金银全部装在大梁里）后来，因无粮食而卖了房子，但把大梁留下了。几代后，重孙想弄明白为何老祖交待不可卖大梁，将其取下，大梁变成了金柱。
（七） 盖瓦：“嘿呗”，意为盖瓦。请寨上人定传皮盖瓦，不出工钱，只提供酒饭便可。盖毕，需挑一担水，测试外侧瓦片是否严密。同时，毕摩讲《献酒经》中水的来源。用水亦有讲究：“不用最高点山上的水，太急，也不用低处的水，太慢。要用山腰的水，不脏，接的水也快。”
（八）笼火：新建的房屋，需有女主人的原家庭前来“笼火”和“开财门”，方可成为“家屋”。“母坐母兜兜”，意为“后家来笼火”，即在新屋中第一次生火做饭。主家备米、煤炭，后家备菜、柴。后家在吉时用两颗黑石摆在酷肚（位于家屋中的火塘）边上，舅舅打火，舅妈添柴。柴火代表火种，柴火配合。木为本家，给姑妈家，姑妈家为“火”，木生火，舅家送柴。一个家屋儿女双全为理想，方可做到一个家屋既为木，又为火，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木、自己的火。“这样家家都暖和来，要有亲有戚，这样才暖和。”
（九） 开财门：“昂锅抹铺”，意为开财门。桫椤木做门包，子金树（开花）做门板，沉香木（为四方，走在什么地方都有香味）做门壳。后家送元宝、挂红，带一瓶水，一瓶水拌酒前往主家开财门。视后家亲戚而定，有时为16位、32位，必为8的倍数共同前来。进门前讲吉利。
外家：“一步一花开，二步二朵红，三步三结果，四步状元来，五步五子登科”。
主家：“外头来的什么人？”
外家：“我是天上财北星，来把事主开财门”。
主家：“你是走旱路来，还是走水路来？”
外家：“我水路也不来，旱路也不来。我是云彩腾我来。”
主家：“头戴什么，脚穿什么，腰系什么？”
外家：“我头戴顶子，我系绫腰带，脚穿靴子。”
主家：“春天的门是怎么开，夏天的门是怎么开，秋天的门要怎么开，冬天的门要怎么开，你知道没有？”
外家：“春天开门要种稻子，夏天的门要插秧，秋天的要收割，冬天要装满阿朵。粮食就要变成金银财宝来。”
念吉利约三小时，念完，在房屋外以三杯火酒供奉天、地、祖先，再敬后家三杯。开门前，木匠用斧子敲打“倒斜”（门包上的枢纽）。念：“木匠有个倒倒鞋，主家荣华富贵万万年，木匠有个倒倒钉，主家荣华富贵万万春。”当地人对此解释为“主家吃来用来，明年丰收又来了”。木匠不仅建造房屋，同时也是家屋的打造者，若主家得罪木匠，木匠可使家屋不吉利，当地有一故事：
以前，有一人家请木匠做新屋。杀鸡后，要用鸡肠把鸡菌、鸡肝裹在一起，敬给老人或木匠。半年过去，木匠在主家不曾看到鸡菌，心里不舒服，于是把主家二柱做得高了些，盖瓦之后房子有些鼓出来。房子做完，木匠回家，走到半路打开夹箩，看到鸡菌一个不少包在自己夹箩里，让他带回家。木匠觉得对不住主家，他本想整这家“中柱不得二柱高”（打乱家屋秩序），看到鸡菌都在，于是赶紧把房子调整了。用锤子捶柱子三捶，并念：“倒发一千年，倒发一千年。”后来主家发财发富，人丁兴旺。
建房是男女主人及其双方家庭、以至整个社区合力打造家屋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也营造了新的社会关系。婚姻仪式中，以“母舅”（新娘母亲的兄或弟）为大，建房仪式中，舅舅（女主人自己的兄或弟）为大。舅权在此完成代际传递。
三、家屋布局与神圣空间
空间不仅仅就是物理的空间，而是代表一种文化和秩序：“每一处传统公共空间，无论它具有宗教、政治或民族的特征，都包含一系列多样的符号、铭文、偶像、纪念碑物等，不是作为一种艺术品，而是在提醒人们的市民身份和责任——并且习惯于排斥外来者” [4]26。乌蒙高地彝族家屋的空间既安排“人”，也安排“神”，其家屋空间具有“神圣性”，展示了彝人的“生命观”和“神性”。
（一）一楼布局
“古耶”，即中柱。一说中柱为男主人，一说为家中长子。砍中柱时，念道“生儿子，生一对”，“生儿生女生一双”。“你耶”，即二柱，二柱为女主人。“守耶”，即檐柱，檐柱为男主人的弟兄。未分家前兄弟在一起住，家中未成家的弟兄帮着哥哥一起干活，一起吃饭。大梁必为后家所送。二梁为主家、后家准备皆可。
“幕多”，意为地上的一层。“阿朵”，位于一楼正中，家神设置于此。过节在此吃饭、祭祀，人生礼仪在此举行。阿朵前面是“燕窝”，因燕子到此做窝，故名。前方设置台阶，一般为三、五级，不可取双数，否则不吉利。“阿么嘎”：位于阿朵后面，用木板隔开，两旁上间设有门，比较封闭，钱和布等贵重物品放置于此。家中来了亲（血缘关系）的长者，若要留宿，安排于这一间。外面来的戚（婚姻关系）的长者，年再长，都只可在阿杰和昂幕过夜，不可在此。平时这一空间可用于储藏祭祀祖先的用品，不清洁的鞋子袜子，只要是穿过的衣物，不可进入阿么嘎。“昂幕”：（昂幕包括昂幕克坦边和昂幕蜜胜边，意为昂幕上间、昂幕下间。）昂幕里隔成两间，分为上间、下间，不讲前后，而称上下。上间是用于睡觉的地方。床的摆放为两面靠墙，尽可能远离两扇门。昂幕的上下间皆可用于年轻人结婚用房。
“阿杰”，（阿杰分为阿杰克坦边和阿杰蜜胆边，意为阿杰上间、阿杰下间）阿杰蜜坦边，为阿杰上间。又称“笼火”，用于取暖、烹饪、就餐。火塘，彝音“酷肚”，有方形和圆形，设于靠外部墙壁。酷肚内部“拱挨”，用于烧火，“拱挨”边上设三个锅桩。周围置槽，乘煤灰。阿杰克坦边用于摆放米缸、碗柜，碗柜摆在显眼位置。若是房间比较大，还可摆放一张床，床两面靠墙，一般是老人在此睡觉。客人冬天来访，在酷肚打铺睡觉，若客人为女性，为女老人在此陪伴，若为男性客人，家中男老人在此陪伴，其他成员睡在自己房间里。不论是舅舅还是其他人，皆如此安排。具体见图1。
图1 家屋一楼布局图，图片来源：笔者根据访谈资料绘制
阿杰是分娩及死亡的场所，也是媒人“说媳妇”的地方。当地人认为，“人从小在火边生长，需要火，有火才热乎”。老人快落气时，扶到阿杰，在酷肚靠墙处落气。落气后，在阿杰为其净身，在昂幕找衣服，到阿朵穿衣。若亡人为男性，则停放在阿朵左边，若为女性，则停放在右边。“砌靠抚凸”，即结婚，“砌靠”是本家接媳妇，“抚凸”即嫁人。媒人受男方家所托，背着酒到女方家阿杰火边“说媳妇”，在此进行，人们认为“心头暖和，媒人高兴，大家都高兴”。因阿杰设有圆穴酷肚烧火，意为来找一个“捏火钳把的女人”。火钳把离不开火，在火边说，火钳把也听到了。阿杰也是做酒的最佳地点。“薏你”，即做酒。酒放置于昂幕下间，此处有水。“做的时候离不开有火的阿杰，放的时候离不开有水的昂幕”。“昂底嘎”，即院坝，用于办喜事摆桌子宴客，平时用于堆放东西、晾晒庄稼。
（二） 二楼布局
侯吉开，即楼上。阿朵不分楼层，在昂幕侯吉开（昂幕楼上）和阿杰侯吉开（阿杰楼上）有楼板，用于堆放粮食。阿杰侯吉开的下间用于烘烤还需蒸发水分的粮食。上间用于堆放已晾晒干燥的粮食，堆粮食，彝语发音“肚补”，“肚”为“粮食”，“补”为“堆”，楼板为杉树板为原料，亦有简易竹篱笆。此处堆放的粮食一般有包谷、大米、大豆、小豆、荞子、洋芋、小米、高粱及小麦等。
包谷，彝音“薏母”，脱粒晾干储藏于楼上。“前狮”为带皮稻谷，“前凸”指去壳之后的大米。“前狮”存储于此，“前凸”放在一楼老人睡觉的阿杰克坦边碗柜侧面的木桶里，或堆放于阿朵木桶里。豆，总称为“努”，皆存放于楼上。“努”（大豆），“努切”（小豆），“拔努”（豌豆），“努莫”（金豆），其豆角和豆米皆可入菜。豌豆、黄豆可做豆芽。黄豆用于制作豆腐酱豆。小豆用于煮酸菜，“小豆汤是最安逸的！”DSQ先生笑着说。“努么”，即豆把，特指刚从地里收回扎束的生豆。天气晴好，直接放置于院坝晒干。雨天则置于楼上任意一间“楼巴柱”上，楼下持续有火只需六七天便干。晒干的豆把放在“昂底嘎”，即院坝，用“哈枯”（连该）拍打脱粒。“连该”类似双节棍，可使豆萁与豆米分开，“火珠莫”（筛子） 除壳，“底出”（风柜）去小屑。豆米，称为“努”，放在豆箩里，也可直接堆放于二楼楼板。“努呗”（豆萁）堆放于牛圈楼上，可用于“垫圈踩粪”。“屋”为荞子，一般在地中脱粒再背回，放在院坝上晒，亦可直接放在楼板上风干。急用的话放在火上的“黑早”（炕搭，用竹篾编制的两平方篱笆，安放于楼和火之间）上烘干。烘干的荞子装在竹箩筐里保存，或直接堆放于二楼楼板。“撤”（小米）。收回家的小米把，先挂在楼干上，笼火里的火正常的话，不出半月就可取下脱粒，保存于楼上。“母噜”（高粱），挂在“楼干”上晾干后脱粒。“苏”（小麦），割下的小麦先在地里晒干，若天气不好，将其背回家，放在楼上晾干再脱粒。“阿补”（土豆），先在院坝上晒几天，再堆放在除笼火正上方之外的任意楼上，以避免笼火把其水分烘干，或是发芽。“哦”（魔芋），成熟后留置地块中，需要时才挖回家，用于做“魔芋豆腐”。“阿必”（芋头），堆放于干燥处，一般不用长年累月在家屋内保存。“阿念”（红薯），其储存方式与土豆差不多。有时候把其堆放于楼板上，再盖上灰，这个灰就是“酷肚”里的灰（有煤灰和柴灰，以前多是烧煤，六盘水有“江南煤都”之称。也可在家屋周围有坎的地方，挖洞，储存在洞里。
个案：GLG家屋布局
其院子约有400多个平方，“嘿摩”（正房）长18米，宽6米。东方为“阿杰”，“酷肚”为2尺6，约0.8米，按照家屋尺寸，酷肚外围龙纹适合12片，建造家屋时，由于经济原因未做龙纹。阿杰上间为GLG夫妇房间，昂幕上间为其儿子房间。出门右面为“阿里木肚”（灶房），平时用于煮牲口食物，客人来访，也在此处用大甑子做饭。石碓、石磨皆放置于此。边上为“哩噜”（厕所），也是排水口。出门左侧为厢房，厢房边为院门。院门外侧栽有李树一株，意为“东方为木”。外围设5个小房间，第一间为“嘎提”，“嘎”为外面之意，即外面对着的第一间，用于放置犁、条锄、镰刀、皮绳、长茅、斗篷（用栗柴树叶和竹子做成）等农具。第二间为“嘎泥”，摆放煤炭，煤炭上放置农具。洗衣机、酒壶、水桶等也放置于此。第三间为“嘎瑟”，用于放置木柴。第四间为“嘎哩”，第五间为“嘎沃”，皆用于储存煤炭。美国学者约翰·布林克霍夫·杰克逊在其著作《发现乡土景观》中提及“引水渠和烤炉房的位置是由生态或者便利原因决定的，但对我来说，一种宗教的或者宇宙的象征意义更为恰当。” [3]153的确，在麻郎垤，家屋是一个缩小的宇宙，屋顶为天，地基为地。因东方主木，木生火，故设有酷肚（火塘）的阿杰位于东方。西方主金，金生水，设有水缸的灶房位于西方。当地说：“要想发，不离八”。故排灰线和排水线呈“八”字形。具体见图2。
图2 GLG院子布局图，图片来源：笔者根据访谈资料绘制
（三）神圣空间
1.家神：位于阿朵，设天、地、祖先神位。耕作、节日及人生礼仪皆祭家神。“觅杰”，即祖灵筒，安放于家神左面，过世“诺薏”（祖先）三魂中一魂栖于此。洪水滔天，兄妹因藏在竹筒里而幸免于难，所以，诺抔把赤竹奉为祖先。祖灵筒不可安放在天地神位之上，因有天才有地，有地才有祖先，有祖先才有现世的人。地没有天大，祖先没有地大，祭祀顺序为天—地—祖。
2.灶神：“估”（外面的灶神），“嘿估母肚”（正房里的灶神），8月3日为灶神生日，8月15祭灶神。位于阿朵的灶最重要，供灶神时，备酒菜、烧香纸。念：“冷天过年，供天供地供灶神，烤了堂屋的火，走到阿杰，阿朵去，祖宗烤热乎，子孙也要烤热乎”。灶位于中间，东面摆放磨，西面摆放碓，水缸位于角落。“密西不”（碓窝）代表女人。“米谢”（碓把）代表男人。碓窝左右面构架分别代表子女，意为子女帮母亲干活。磨：上磨代表男人，下磨代表女人。意为天地相合，阴阳配合。
3.门神：“昂裹谢”（门神），左边为“谢抔”（男门神，代表家中年长男性），右边为“谢莫”（女门神，代表家中年长女性）。男门神管自家的“亲”。女门神为“外家有什么事都要去做，自家女儿回来要招待她”。脚门代表儿子儿孙，阿杰脚门为本家儿子儿孙，“火种进进出出”。燕窝外的脚门为双方亲戚。门神具有双重功能：一方面把“不干净”“不吉利”阻挡在家屋之外，一方面迎来“干净”和“吉利”。
4.书神：“书谢”，即书神。毕摩的家屋里，在阿杰酷肚靠墙处设一壁龛，用于存放经书，书神位于此处。书神有书滋（男书神） 和书莫（女书神）之分，毕摩需带经书外出时，先向书神敬酒，念吉利语，再取出书莫带走。书滋为男人，不可离开自己的家屋。此处还供有诺抔毕摩四位始祖：年年比、阿类比、系熟比、哈拉比，以及世代传承的毕摩。GLG毕摩说：“我家最大的毕摩在我这里已14代，每祭一个都要喊出他的名字，酒也敬他。不论是祖传的毕摩还是外传的毕摩，都要祭。保佑帮人家做事时，毕摩和主家都清白、顺利。教的人比学的人还要耐心好，不忘记他。”
5.床边：制作、安放新床皆要选择吉日。做床的主家需请儿女双全之人砍“双把树”，并在一天之内完成新床的制作，摆放亦讲究方位，以求儿女双全。接媳妇几年还未生育者，需请毕摩排算夫妻八字是否相合，若不相合，需“找干爹干妈”。并选择吉日请小孩滚床，调整床的方位。
四、家屋中的秩序
家屋空间是社会系统具体而微的一种表征，“家”不仅仅是供人们所居住的“物”，而且是社会化最有效的教育场所，并体现一种文化的规则和秩序。如乌蒙高地彝族家屋空间所表征的“洁净-肮脏”、“长-幼”、“男人-女人”以及“内-外”等不同空间的区隔，实质体现了彝族的“人观”与社会秩序。
（一） 洁与脏
“母铁笆”，即墙壁，传统家屋的墙壁使用竹子和牛粪做成：根据房屋柱子长、宽、高，把赤竹砍回家编成块状，女人将“昵提”（牛粪）与水拌匀，男人将其敷于竹篱笆上，自然风干。夏天，把一部分牛粪刮开，保持室内通风凉爽，秋收后，又重新敷上牛粪。当地人认为，牛粪是干净的。猪粪是脏的，因为猪吃的东西是馊饭剩菜。鸡粪之所以脏是因为鸡在地上乱啄东西，只要能咽得下的它都吃。而牛吃的是草，草木长在山上，没人把草弄脏，即使被弄脏，“眼不见为净”，只要人看不见，就不算脏。关于牛粪不脏，有一故事：洪水淹天后，诺抔始祖阿母你用狗犁地，一对神牛看到了，很是心痛，故意与岩羊相斗失败，岩羊用角从左往右给公牛鼻子穿孔，母牛从右往左穿孔，以便于阿母你牵牛犁地。阿母你把种出来的苦荞与亲戚们分享，“阿母你心好，牛也心好，牛是干净的。”老人过世，已出嫁的女儿牵牛给老人转场，牛可驮老人其中一魂归祖居地。
此外，家屋要保持“干净”，以免造成不顺。毕摩在家屋中每做仪式前，都要“退鬼神”，把不干净的东西扫出去。如祭祖时，从阿杰取一炭火放在大门背面，用酒喷在火上，使其产生烟雾。毕摩从阿杰开始念，经过阿朵，到昂幕。诶枯（仪式中毕摩的助手）拿着响把（用小竹子做成的扫把状仪式用具） 紧跟其后，并不停拍打。若为甘家祭祖，念“甘家的诺薏，大房二房哪一房，祭祖。母牛怀上小牛儿不扫出去，粮食农作物的薏也不能扫出去，伤风感冒，不好的，就扫出去，对牛不利的，就要扫出去，不能进牛圈里面，稻子苦荞那些不能有虫害。”念完，毕摩对茅人说：“找一匹马给你牛头马面骑”。点三回酒三回饭，“你来吃饱你就去，酒也给你喝，饭也给你吃，你想喝就喝三口，想吃就吃三口，马也给你骑，不吉的这些都是给你驮起去了。”
（二） 长—幼
若家中由一对年轻夫妻、一对老人，一对儿女组成。年轻夫妻住在昂幕上间，老人住在阿杰上间，儿子住在昂幕下间，女儿住在用稻草铺的牛圈楼上。有时附近几户人家的女儿睡在一起，她们共同学习织布、唱山歌，晚上一起出去和小伙子谈情说爱。六七十岁的老人在年轻时住过牛圈楼，之后就没有住了。
在阿杰里，挨着“酷肚”置一张方桌，用于进餐。平日里，客人来访，在此就餐。家中男女老人坐在靠上间和墙壁的地方，两面有柱头，靠柱而坐，坐在这里，没有人干扰。吃饭时，按客人年纪安排座位：六七十岁，靠墙而坐，中年人坐在老年人左边，小孩坐在靠门一面，靠近两道门，方便走动，给老人添饭也方便。
分家。“募阿达触几，路搜触路”，意为“一家分了家，要给他发展”。如甘家有三个儿子，老大成家后，就要建造一座家屋，小的两个儿子分到昂幕睡。老人随长子或幼子住。因而祖灵筒安放于长子或幼子的家屋。成家后，若兄弟相处和睦，可推迟分家。分家时，先分土地。根据赡养老人的情况决定土地的分法。由一个儿子单独赡养老人：分家时，留一份土地给老人，老人到了干不了农活的年纪，与谁一起住，该份土地就归谁。父母二老不可分开赡养，与一位儿子居住，其他儿子平时家里杀鸡宰鸭，把老人接来一起吃饭，尽一份孝心。几个儿子共同赡养老人：若商定以后几个儿子一起赡养老人，则不用留出老人的土地，有三个儿子，土地均分为三份。肥搭瘦、远搭近、“山底、山腰、山顶，每一家都要有一点”，不同作物适合在不同的海拔、不同土壤中种植，需要搭配，避免只分到山脚可以种水稻的土地，山腰可以种植红薯、玉米的土地，和山顶撒荞的土地。如此分法，以保证作物的丰富性，以及应对自然灾害风险。包括栽种果树的土地也要考虑。GLG先生家粮食的种植：包谷种植在拖蔸山腰，葵花撒在包谷地里。红薯在山腰上的沙土、粘土里种植，沙土为首选。花生也是种植在拖兜山腰。山顶撒苦荞和豆。GLG先生的父亲有三兄弟，其父为长子。GLG先生有六兄弟。父亲的二弟家有三个儿子，三弟家有三兄弟，分土地都保证每个儿子都要分到山脚、山腰和山顶。对于山脚到山顶到土壤，石头是土壤的母亲，土壤被雨水冲掉，“土壤是越挖越好，深耕浅种，越种越好”。挖开的石头可加速风化。新挖的地块在第一年，因石头还没有完全风化成土壤，最适合种植洋芋。第二年有一些细小土壤，适合种植红薯。第三年风化出来，种植玉米和豆子。在种植过程中，注意保持株距，以保证包谷颗粒的饱满。泥土被雨水冲到山脚，在山脚堆积，最终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当地人把这句话理解为“隔壁叠叠亲，肥的土被雨水带到别人家地里，他的收成好，过年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吃肉喝酒，都是在叠叠亲或者朋火伴的里面”。
分粮食：按照人口分粮食，“平头分”，若是大儿子家有三口人，就分到三份。二儿子没成家，不用分。牛、犁、锄头、炊具：分家头年，分出去的新家庭与原家庭共同使用牛和犁，待新成家的夫妇有能力自己治理时，要自己制作、购买蓄力和农具。分家三、四年之后，新家庭还没有自己的蓄力和农具，会遭人笑话。当地话说“顾噜沃挠莽读，无噜昂囊麻触”，意为“借物不富，治物不穷。”现金则按照人头平分。若是有100元，家里有10口人，每人可分到10元。新家庭可用这部分现金到集市上购买炊具等。快到成家年龄的儿子拿到这笔钱，可作为成家的备用。
（三） 男—女
彝语“母打切妈里”，意为“同山不同海”。山为男人，海是女人，同山不同海，意为同父不同母。问及山代表男人的原因，G先生道：“如果一个男人是姓柳，就永远都姓柳，不论是接张家的还是李家的媳妇，山不会走动，水会动的。即使要走天涯海角，离不开老家这个屋子。一座山，山前山后都可有水。一座山只有一条水，即一个男人只接一个媳妇，所生出的孩子就是同山同海。有的男人接两个媳妇，生出的孩子，爹是同一个爹，同山，娘是不同的娘，就不同海了。”不动的山，即不动的家屋，由水，即女人联系起来，把看似独立的家屋联系在一起。若女人“不想捏这个家的火钳把，走了，又回到最初的丈夫家重捏火钳把”，必须从昂幕的窗子跳进家屋里，不可走正门。“阿杰是大的，是有酷肚和老人居住的地方，儿媳妇不可从那边的窗户进来。”
“捏火钳把”，比喻掌家。“捏不到火钳把”，一说本应男人管家，但女人做主，人家就会取笑该男人“豪扭辣诺麻锅”（捏不到火钳把），或“古耶努耶帽莫”（中柱不得二柱高）。一说娶媳妇时，说的是找“捏火钳把的女人”。酷肚的炊事及酒的制作主要由女人完成，女孩在十二岁时母亲在阿杰酷肚边为其“沃砌勒”（换群）。意为要像母亲一样，在火边做家务，学着母亲在火边烹煮食物。
（四） 内—外
乌蒙高地彝族认为，家屋是“生”下来的。同山的“诺薏”（祖先）住在同一个家屋，后分出去建造自己的家屋，因是同一个诺薏，即从老房子“生”出来的。建造新的家屋总是在成家后，象征“生”出一个新的家。小孩的胞衣、牙齿与家屋密切联系。最年长孩子的包衣和牙齿埋在中柱下，象征孩子是这个家的“种”，像树一样长，一年比一年高，儿子生孙子，代代发，“长大后分家，又‘生’出新的家屋”。小孩在几个月会走路，就在几岁换大牙，若是5个月开始走路，就是5岁开始换牙。第一个男孩换下来的牙齿由其父亲或祖父埋于左边中柱脚。第一个女孩换下来的牙齿由其母亲或祖母埋于右边的中柱脚。第一个孩子的牙齿埋于中柱脚，第二个孩子的牙齿埋于第二中柱下，第三个孩子的牙齿埋在檐柱脚，男左女右依次埋牙齿。通过牙齿和胞衣的处理，强调家中后代是这个家屋“内”成员。
家屋中的内外还表现在过世老人方面，老人故去，成为自家的诺薏，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得到供奉，诺薏护佑自己的后代，很少出来烦扰自家子孙。别人家诺薏对于自家来说，是“薄薄个”（相当于“鬼”），一般自家受到烦扰，多数情况下是薄薄个所为，需请毕摩前来“退鬼神”。同一个家屋及这个家屋“生”出的男性，避免新生儿为自家祖先的再生，以免扰乱秩序。
家屋既区辨内外，又把内外相整合。“措笼裹”，为朋火伴之意。措，即“伴”。“笼”，即笼火。“裹”，即玩。就是在火边阿杰玩。朋火伴，即在阿杰里围着火喝酒装烟的朋友。伴，意为“你带一个来，我带一个来，大家都有伴。不是亲戚也亲了，大家都熟了。我带来的一个，他认识了你，你带来的一个，也认识我了。大家越来越好，越来越多，好的也是越来越好。”朋火伴是建立在亲属及非亲属关系之上的一种不定关系，把不是同一个家屋以及该家屋“生”出来的家屋中的人，在阿杰酷肚火边整合。
阿朵里喝水拌酒：在婚姻仪式中，男方家到女方家接亲当晚，以及女方家送亲到男方家当晚，在阿朵喝水拌酒，小孩喝甜酒。座次为男方家位于家神左边，女方家位于右边。依次是双方舅舅—舅妈—哥哥—嫂子—小孩。水、血、酒，彝语呼为“薏”，具体指代何物，再作修饰。“薏和嘚”，是女人身体里一个月一次的血，即经血。“薏浦噜”，月经之后，一种非白非红的水，即卵子。“呗呗薏”，即奶水。“露薏”，指男人身体里可以“传火种”的水，即精子。婚礼当天，男女双方的“亲”在一起喝水拌酒，不仅是共食引起的情感缔结，同时是一种象征，“通过男女双方的‘薏’造出小孩”。通过这一实践象征男女的生育力。
五、小结
家屋建筑不但分隔空间同时也创造了空间，并包容（embody）空间，它是内、外、公、私交会之处，它不仅是强而有力的象征，同时也是社会化的最佳工具（媒介） [5]。何翠萍由中国西南族群有关家屋与人间关系建构的例子来突出在这个区域事实上有很多不同的建立家屋与人间关系相当根深蒂固的模式，以及从人们的行动中一并在建构这些模式的做法、说法、惯习与风俗；这些说或做的行为及习俗包括各种的生命礼仪或社区或家户的宗教祭仪，日常生活的惯习，语汇、说法以及有关人与家的价值、荣耀、理想的追求等等 [6]329。乌蒙高地彝族家屋的心脏位于家神处，眼睛是阿朵的两个窗户，耳朵分别是两边的耳门，嘴巴是大门。酷肚，一说是男人的家存放火种的地方，象征男人的生育力，当地指称“男人的儿子”的说法为“男人的火种”。一说酷肚是女人的“突噜”（孕育小孩的地方，即子宫），象征女人的生育力。酷肚是分娩所在地，包括整个“坐月子”都在此处完成。通过酷肚，打造男女同体的家屋，强调一个家包含男人和女人，男人及其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亲”，男人和女人通过婚姻关系结成“戚”。在这一过程中，女人被二次定义，如姐弟关系中，姐姐未出嫁前，与弟弟的关系是“亲”，出嫁后，与弟弟的关系是“戚”。不论是姐弟关系的“戚”还是婚姻关系的“戚”，即姑妈家和舅家，都是一个家屋富足的共同缔造者，在家屋建造过程的送梁仪式中，梁是由姑妈家或舅家送来，伴之还有两个用粮食做成的大元宝，意为给主家送财富。每个家屋既有“亲”又有“戚”，既有男人又有女人，既有长者又有幼子，人畜兴旺、五谷充足方可算富足。
截止2018年1月，麻村有300余栋家屋，其中20余栋为传统三间二楼，所占比例不到10%。笔者调查期间借住在LYL家里，该家屋为两层钢筋混泥土楼房，外观形制已与当地传统家屋有一定差别，用于经营农家乐。但还保留“想要发，要有八”的传统：家屋东方为火房，把灰排到东面的煤棚里。水缸摆放于家屋西方，并往西方排废水，保留“八”字传统。正如白馥兰所说，“一所房屋是一个文化的模版，生活于其中，这种文化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就得以反复灌输。” [3]51随着家屋形制的变化，而仅非传统建筑材料被新材料取而代之，家屋作为灌输本土知识的场所，若被全面取代后，诺抔的社会形态何去何从，值得深思。
通过彝-族-人-网，你可以阅尽千里彝乡，略万种风情，宣传彝族文化，从我们自身点滴做起。[1] 周振甫译注.诗经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 余舜德，郭奇正.藏民的家屋及家屋内的社会功能：以云南五境通珠聚落为例[J].民族学研究资料汇编，2012.
[3] [美]白馥兰，等.技术与性别：晚期帝制中国的权力经纬[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4] [美]约翰·布林克霍夫·杰克逊，等.发现乡土景观[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5] Ardener，S，ed.1981 Women and Space：Ground Rules and Social Maps.London：Croom Hdlm引自陈玉美.夫妻、家屋与聚落：兰屿雅美族的空间观念[A].黄应贵主编.空间、权力与社会[C].台北：中央研究院民族学研究所，1995.
[6] 何翠萍.人与家屋：从中国西南几个族群的例子谈起[A].张江华，张佩国主编.区域文化与地方社会：区域社会与文化类型”国际学术研讨会[C].上海：学林出版社，2011.
作者简介：曹端波，1974年生，男，湖南常德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苗族文化；龙秋香，1991年生，女，贵州丹寨人，硕士生，研究方向：苗族文化。为物质外壳的家屋隐藏着特定涵意，而涵意也需要通过物质外形体现出来。
原载：《怀化学院学报》 2019年第2期。
文字来源：搜狐网 少数民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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